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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是被捡来的,与“家人”没有血缘关系。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非常想拍桌子了,居然没有血缘关系!这与那堆无聊的日式后宫漫不是一个水准的产物么?兰兰作为**之神,这本书作为一本卖肉的小说——也许兰兰对这个说法会有异议,但我目前除了卖肉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看点。嗯,作为一本卖肉的小说,作为重要的卖肉成员的姐姐与母亲,居然与主角没有血缘关系!这真是令人何等地…………失望啊。 想想吧,自己很侥幸的没有被恶魔吞噬,反过来倒把恶魔吞噬掉。但等待主角的却是风情万种,发骚到流水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与母亲。嗯,据说主角是很尊敬很爱她们的,虽然主角是暗自发誓要解决掉恶魔,救回她们的。 那么问题随之而来,就是“怎么救”。 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与母亲,搞地她们?哦,天哪,还有比这个更无趣的东西么。有血缘关系这才有趣啊!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可以想象主角会有充分的动机搞到母女同床。但如果有血缘关系呢?主角还能轻易地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么? 那么,找别人来弄到她们可以么?不行!因为现在占据了这两具的是恶魔啊。恶魔怎么会轻易达到,露出破绽呢?能让他们的只有主角——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人,这种近亲之间接触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才能逼迫恶魔露出破绽。 如果我要写,我一定会做出这样的设定。于是看点就出来了:主角的心理变化、母女的变化、做还是不做?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一切就太过顺利成章,波折太少。就算最后主角吃了,读者也不会有任何惊奇感。 当然,有人也许会问我,如果按我的设定,那老爸怎么办?如果有人真的这么问我,我也只能无奈的耸肩——祝我们主角亲爱的老爸好运吧。在卖肉小说里,这种角色存在的意义不就是领便当么? 另外,我本来很想调侃一下主角,这个正太少年。他与他的快乐的伙伴文森,除了在做傻事的时候很符合他们的身份年龄个性之外,平时就是在太…… 嗯,总之,我是很想说主角实在太容易接受事实了的。而且他的个性也实在一点也不明显,甚至比不上他的爆乳姐母令人容易留下印象。虽然那对爆乳姬也多半很难令人区分,除去名字,我能记得的也许只有她们的强烈与爆炸身材。 另一条可以整理出来的看点也在于这里:恶魔是什么?关于恶魔的设定,我觉得兰兰还没有表达的清楚明白——我是说在文章里表达清楚。但对我而言,恶魔多半是邪恶狡猾的生物。我们假定兰兰的设定与我的“而言”没有冲突,那么作为主角这个拙劣的恶魔学习者,另外三个恶魔,居然没有太多的怀疑与监视——当然我们不能指责他们没有做,只是做得远远不够罢了。特别是老爸,这位经验丰富,对于似乎也不是太过强烈的恶魔来说,他既然知道有所谓“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那么对于主角的试探,明显一次游戏是不够的。但比较走运的是,他有个好老婆,还有个好女儿,这两个角色充分地展现了胸大无脑的真实意味。有了她们的铺垫,这位老爸比较光辉的形象还是勉强建立了起来。好吧,我的意思是说,这群恶魔实在太掉价了。居然没有伟大的“怀疑一切”的精神内涵。而主角蒙混过关的也太过不显智商。 本来隐藏自己的身份,与一群恶魔斗智斗勇是一个很亮的看点,但兰兰实在没有抓住这个点,没有巧妙地设定这种“暗斗”,导致我可以很大声地说,兰兰你实在太可爱了,看你踩在香蕉皮上滑到哪算哪地样子实在令人忍不住想疼爱啊…… 扯句闲话:其实要谈到这本书的人设,还是很有动漫的风格的,特别是当所谓“冰之少女”出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一股**动漫萌要素之风迎面而来。 兰兰目前的写作思路也许很简单:一切剧情与布置为人物服务,人物是为卖肉服务的,卖肉是为观众服务的。但是这样就回到了我们之前讨论的问题——这样一本书,除了卖肉,我们还剩下什么? 最后综合一下我的观点:兰兰,你的**之名难道当真只是摆设么? 展谦昂敬上 凑字数(二) 首先我想我也许有必要解释一下标题的“他”。 这个“他”泛指所有的读者。 你想给你读者什么?你需要给你读者什么?在这些问题之后,我觉得作为作者还需要考虑的是:读者想要什么,读者需要什么。 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信息量的问题。 所谓信息量,正是你给读者的信息——各种信息:比如主角的名字,长相,穿着。比如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戴着什么首饰。小到空气清新与否,大到世界观设定交代。这些都是你正给读者的信息。 当我们把信息细分开来,也许大家可以这样考虑:小说是由许多信息组成的——比如说人物设定的信息,人物头发颜色的不同,而每一种颜色都是“信息”。读者需要做的就是接受这些信息,作者需要做的就是整合这些信息并交代给读者。 自然,作为作者,你不得不考虑,我该怎么把我要交代的信息交给读者。如何进行整理,如何挑选出需要给读者的东西,且将不需要的东西保留下来。 打个比方说,也许读者会对一个女性角色长相与身材表示极大的兴趣,但这并不代表读者对这个女性角色的家族成员感到兴趣。当然,如果这是必须交代的信息,那么至少你要考虑如何让读者更容易更愿意地接受而不是强迫中奖。 扯了这么多之后,让我们还是说一下这本书好了。首先我要明确的声明,我只看到第五章为止,所以我只针对我所看到的内容表达自己的看法与想法。如果这本书后面非常精彩,那么我也只能说,真遗憾,我没看下去。 作者似乎写的是仙侠的题材。仙侠是个有趣的题材,我也非常喜欢。在我心中,它有这么几个优势:一是非常的中国特色,简称中国风。大多的读者还是爱国的,对于宣扬自己国家文化的东西有种天生的亲切感。二是仙术法宝灵兽这些设定完全不会弱于魔法神器怪兽。同样可以写的非常精彩。 所以,请允许我自问自答一下,为什么自己只能看到第五章? 嗯,一条一条不清不楚地说明一下吧。首先,开头作者精心地进行了一些雕琢,比如说场景。场景描写与切换是我向来最薄弱的环节,所以我是很佩服那些能进行大段场面描写的大人的。但是作为开头,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之前就谈到过读者的需求问题,那么这里重新提一下——读者也许根本就不会对环境有什么要求,特别是当那个环境是为了交代并引出故事与故事角色的情况下。其他人我不能断言,可是对我来说便是如此。 再来是人物。我记得我原来写给谁的帖子里说过,往角色额头上贴标签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这样并不能让读者迅速记住这个角色。所谓贴标签这个说法如果不是太容易理解的话,那么诸位也可以想象是作者替笔下人物给读者们投求职简历。 说到刻画人物,我们是可以从细节入手的。侦探小说里,高明睿智的侦探总可以从各种细节推断出一些人的职业与身份。反推过来,我们在小说里也可以通过一些细节加强人物的印象描写。如果你要写一个猎户,也许他手上会有经常拿弓捏弦的痕迹,他的身上也许会有几道猛兽留下的爪痕。如果这些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告诉读者,这个角色是猎户。那么读者也不会留下比这个更深的印象了。 要写酒鬼,他身上不能不带个酒葫芦。要写流氓,如果他不标榜自己是爱国的并灭日屠美,那就不是一个成功的流氓。要写国足球员——如果他不去酒吧不泡妞不打架,那算什么中国国足! 接着说说伏笔与引线,所谓伏笔与铺垫,就是为为解扣子做的准备工作。记得曾经见到有人评价某文,说这书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多连绵不绝,当时令我大惊失色。所谓,是瞬间的爆发,是冲突的高峰。要达到需要非常多的准备工作,节奏的掌握与气氛的渲染,剧情的层层递进。当一本书可以做到太多连绵不绝的时候,那我只好恭喜那本书的作者已经达到了一个我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境界,估计只差一步就能破碎虚空了。 如果说铺垫是为了衬托与引出,那么伏笔就是一个重要的扣子。在控制节奏上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手法。因为它会给读者一种期待感——解开伏笔,揭开谜底的期待感。在行文中埋下伏笔,在恰当的时候解开它,这就是控制节奏的好办法。但有个微妙的地方——作为伏笔,你不能处理地太过明显,却也不能太过隐晦。简单来说,读者一般很期待主角能有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那么你就得适时的用些手段来提醒读者这样一个事实:主角是值得期待的。 但是如果在某个角色的回忆里出现主角生下来时天惊地裂……好吧,我们当然不能否定这就是给读者一个信息与一处伏笔。但是这种行为与做法明显是很不用心的,要给读者这种信息的方法很多,我们没有必要用这种回忆手段——特别是在文章开头使用这种手段。 当然我的意思非常简单:让我们用心的设计巧妙的伏笔吧。比方说我最近颇喜欢的一部动画里,主角拥有一个强大的异能——可以向任何人下令并使对方绝对服从的力量。当然,这种逆天的能力总要有各种实用条件限制的,我们这里略过不表。让我们来谈谈影响了剧情大转折的一个有趣伏笔吧。在很早之前,给予主角异能的人就在主角频繁使用异能的时候提醒过主角:“长期使用的话会让你再也无法关闭异能。”。这一点,就是伏笔。而在后面的某一集中,主角与人谈判的时候,这个伏笔引发了冲突:主角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假如我命令你杀掉所有日本人的话……”这个时候,主角的异能失控了。于是故事剧情同时发生了大转折,这就是伏笔的铺设与解除对故事节奏的掌握体现。 作为作者,总要思考一些问题:我写些什么,写给谁看,又要如何让对方接受。而不是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完全不去考虑读者的感受。 所以,给他什么? 凑字数(三) 曾经看过一句话,让我非常喜欢,这句话是这样的。 “我们需要噱头,一个巨大无比的噱头。” 诸位朋友可见,我的标题正是对这句话的华丽借鉴。而原因,只是一点:从这篇小说说开去,我必须得遗憾的告诉作者,讲故事缺乏技巧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不想与谁讨论“技巧”的定义。比如说如果有人问我什么叫做“技巧”,我多半是答不出来的。 所以让我们来举例吧。 曾经有位大能讲述过这样一个例子——好吧,具体是如何我实在记不太清楚了,只能靠模糊的记忆以及自己的语言观点重新整理。 “如果我们要描写一个人物的威严,我们该如何处理。” 比较简单的方式是:唐龙走进会议厅,脸上充满了威严神情。 那么,换种方式如何:唐龙走进会议厅,扫了在座的诸位军官一眼,被这股冰冷视线扫到的军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这里我想应该就称得上是技巧的运用:直观却干巴巴的正面描写,与旁敲侧击,以旁观者角度体现威严的侧面描写。哪种更能让读者留下记忆呢? 在这一点上,这篇小说开头的设计其实是可以的,但这却仅仅是“这种技巧”的胜利。对于一篇小说的开头来说,依然可以称得上失败。 我必须要说的是,这样出场就是帅毙酷到掉渣的主角,实在不能让读者产生共鸣与兴趣——最缺乏的恐怕就是代入感。比如我这种大白读者,人蠢面残常收好人卡的家伙,看到这种角色作为主角,那么就永远只能以“读者”的角度去读了。 唔,让我们先把这种不讨我个人高兴的主角设定丢一边去吧。下面要说的关键词是这么几个:楔子、开头、噱头。 本文的楔子是一个交代——交代了“五行金戒”的来历。 本文的开头是一个交代——交代主角的一些信息。 那么,噱头在哪里? 如果说“五行金戒”是一个重要的剧情道具,一个核心,那么我们应该做的是什么?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保持神秘感”。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读者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枚戒指很好很强大,有着了不起的来头。那么当这枚戒指发威的时候,读者不就会少了很多期待的心理么? 曾经有位大能很黄很暴力的说过:“有时候写书,就是要**读者——有技巧地**。” 让我们秉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心态来看这句话——在这之前我必须承认,这实在是个很大的命题。我能说的,也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与解读。 写书如下棋博弈,又如两军对垒,宛若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一场战争。只是在这里,我们的目的是吸引读者看下去而不是干掉对方。 而如何能吸引读者看下去? 技巧。 如果我要描述一个强大的角色——比如他的标签与这本小说的男主角一般:天才、帅气、冷酷。那么我需要在一开始就把他推到舞台上来么? 以这篇文章的开头为例子吧。 在1万年后,灵翼中学高二班,有一个小有名气的男生,复姓轩辕,单名一个逝,传智商200正,每次考试稳拿满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长的似乎很受女生欢迎,他的脸不是用一个“帅”字能形容的,他的脸庞仿佛是造物主特意留神精雕细刻而成的杰作,暗漠入水的眼中透出一层淡淡的与世隔绝的冷漠,笔挺的鼻子像被刀整齐地削下来。胫前扎个领带,白衬衫,黑色长裤,笔挺、精神。其他人站在逝的面前就显得有些逊色而狼狈。 “下午发试卷,大家坐好。”黑边眼镜的老师又开始了念叨,状元猜猜都知道是谁,“第一名,逝,满分。”“万岁!!”一群女生喊起来。逝弯起身来,那台上的卷子瞥都没有瞥一眼,“哼”,眼中满是不屑,拎起挎包,走出了教室,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好帅哦!” “简直酷毙了!” 女孩子们陶醉地你一言我一语,男生们则嘘声一片。 逝走到草坪上坐下来,立刻有一群人围了过来,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欲离开。忽然听见有几个人正在议论他。 “嘿嘿嘿,这人好奇怪啊,他脑子怎么长的,是不是吃了什么‘脑白金’啊!哈哈。” “真是邪魔!” “嘘,他就在那,别让他听见了。” 逝听见了,仍一如既往的保持他的平静,用他那稳稳的步伐迈过去,那几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像见了怪物似的惊恐。但,逝没有举起拳头,也没有用粗鲁的语言咒骂,只是轻轻地附在那个说得最响亮的人耳边。“因为,我流淌着最纯正的血统。” 首先是最直白的讲述——就好像某些电影开场时讲述故事背景一样。在什么地方,有个什么的样的人,他叫什么,他……如果说这个叫做白开水,那么我至少希望它能有点温度。 接下来镜头一转,到了普通的教室之中,作者吝啬于给这个场景任何的铺垫与描绘。这个场景的存在只为了一件事,就是发试卷然后报分,最后让我们的酷哥不屑地走下舞台。 就好像作者迫不及待的要通过一件事来证明他之前对主角的直白平铺一般:他真的真的很聪明哎!当然,作者在这里的确是运用了“侧面描写”来凸显主角,这一点的确不错。 接下来持续转换镜头,跟着主角的步伐,来到了草坪之中——忍不住想让我吐槽的是,因为之前的场景太过于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交代。结果导致了这样一个局面:现在是上学还是放学?上课还是下课?主角就这么大刺刺的走出教室,连卷子也没有拿,老师在做什么?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拎了挎包(让我们姑且认为这是书包吧),然后走出教室,在草坪上坐了下来——他在做什么? 不过答案就在后文。 他坐了下来,然后有人围了上来,然后说话……说话……说话……直到主角说出最后一句话——“因为,我流淌着最纯正的血统。” 现在我想诸位也许能明白主角莫名其妙坐在草坪上的目的了,也许他只是在等待,不是在等什么人,而是随着作者大能的安排,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把这句话说出来,说给观众听。 我得承认,其实这句话在整个开头而言,称得上亮点,是一个不错的噱头。不过我还是想遗憾的告诉作者,这句话本身有很大的问题——至少我不知道“血统”这种东西要如何流淌,血液还差不多。 说到这里,也许我会被某些朋友指责过于吹毛求疵了,为了避免这句局面的产生。让我们丢开之前的分析,来想想如何重新设计这样的一个小段落如何?如何重新设计? 我们需要技巧。 故事是在某个学校放学后的某件教室里开始的。本来应该回家的学生们等着老师给他们发试卷。就如八卦与攀比是人的天性一般,我们需要一些龙套演员来为接下来的剧情做铺垫。他们会讨论这次考试的结果——谁会得第一?答案呼之欲出,几乎没有讨论的价值,然后几个女孩子偷偷地盯着某个安静看书的人看…… 接着老师走了进来,然后发试卷,说分数。可是一直念到最后都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大家都觉得古怪的时候,终于老师拿起了最后一张试卷——第一名,满分果然还是主角! 在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简单的讲述一下主角的资料,也可以让某个第二名气愤的折断了手中的铅笔——为什么就是赢不了他? 然后故事继续,他酷着离开了教室——在他穿过草坪的时候,身后的拿到试卷与成绩的同学也跟着走了出来。议论纷纷,如果之前出现过第二名同学的身影,那么这里不妨让他再度出场,制造冲突——你是怪物吧!你是不是作弊了! 这个时候,主角可以尽情的装13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血液,最高贵的血统。” 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否会好一些呢? 唔,写的累了,那么这篇关于技巧的漫谈,就到此为止吧。 凑字数(四) 见大家都在说这本书,就随手去翻了翻,顺便也来凑个趣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就如标题所写,只是随便讲讲,大家爱听不听爱看不看。 首先是楔子,这里从作者的设定来看,五大天神无疑是很强大的。 “恩,天空神说的没错,虽说他是天仙之首。可我们是天界仅次神王的五大天神啊,如果我们五人联手还能让他逃掉,我看我们也可以洗手退休了。”旁边身绕青色光环的龙神微笑道。 从这一段我们可以看得出来,天仙自然要比天神低一个等级,何况是天界仅次神王的五大天神。问题是这五个废柴联手追杀朱雀一个天仙——虽然按作者设定来说,朱雀的实力可与一个天神相比,但既然如此,想来也就是“一个天神”这样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而能够坚三天三夜而留有一口残气的”。 追打了三天三夜还没把“一个天神”程度的天仙搞定,这所谓的五大天神似乎也太过废柴了点。如果说是怕用大了力把那本什么明王录给毁了,那么为什么到后来——我是说他们讲群口相声讲了一阵时间后,作者又写道“五神蓄积了全力的一击,便是连神王也难以抵挡,更何况是重伤之身的天仙朱雀。如果被这一击击中,真的是要神形俱灭了”这样看来,那本明王录似乎也不是很容易被毁坏的东西,否则五大天神到底是要投鼠忌器的。那么既然如此,他们追打了三天三夜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全力一击把朱雀干掉?明王录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么?时间拖的越久,追回东西就越难这是常识吧? 而事实上呢,就是这五个废柴拖拖拉拉给了朱雀翻盘的机会,这整一段的剧情就显得实在古怪了…… 而我看到“原来,身为南方之神的朱雀,与月神私交甚好。此次接到神王的命令,围剿朱雀。心中也极是不忍,可天命难为,着实是让月神两面为难。所以在这里一味的劝降,就是不想看到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这一段的时候便想,如果作者能再多加描写,写上这样一些剧情:月神在几次同伴都可以将朱雀击杀的时候,或明或暗的出手相助。然后其中那个急性子的便发怒说道:月神,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可以将这个家伙抓住了云云。这样朱雀是如何苦撑过三天三夜的追捕就有了适当理由。而且在这里可以引发五位天神之间的一个小冲突,在这个冲突之中就更容易刻画人物各自的相性与性格。再到后来月神再也护不住朱雀,这样全文看下来才有流畅感,起伏感与自圆其说。 另外,作为楔子,一般要起两个作用,一个是设置悬念,让读者有兴趣继续看下去,另一个则是埋下伏笔,就目前看来,悬念还不错,虽然打斗描写极无趣(事实上我也压根没觉得是在打斗)显得整个剧情起伏不明显,但到底还是引起了一定的阅读。啊,我是说悬念引起了我的阅读。而伏笔方面,我没看出来,或者作者只是以这一段来交代一些设定。 至于第一章,把开头完全不知所谓,不明白作者到底要写来交代什么,表明什么,告诉读者什么信息的梦去掉,剩下的就是电话(事实上我个人觉得做梦一段如果真没什么伏笔又没什么重要信息的话,除非是为了骗稿费还是去掉比较好。 电话交代了一个信息,就是主角被开除了。 问题在于接下来——作者开始直接把主角的履历表交给读者看了。事实上,对于这样的做法,我向来是厌恶到极点的,在开篇就直接交履历表给读者看,除了给读者一堆无聊的信息之外,对人物刻画对剧情推进对气氛凝造对节奏掌握到底有什么帮助?勉强只能称得上交代设定。可是设定这东西,有必要就这么一通直接丢给读者么?嗯,以上是个人的怨念。 说起来,我见过当过兵的人,特别是从部队刚回来的。他们生活习惯,作息时间,那叫一个严格。当过两年兵的人,还会像主角那样因为无数次迟到被公司辞退(而且就文中看来,应该才离开部队不会多久),我实在很难想象,除非他是个痞子兵。但我又找不到主角能当痞子兵的条件——至少之前的履历表上我找不出来。而且作者自己也否认是上部队混的,证据就是后文战收保护费的流氓时描写到“也经过了部队两年的魔鬼训练”。 撇开以上那些不谈,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个主角真的很阳光灿烂。好吧,那就勉强算这第一章是在刻画主角性格吧…… 问题是你丫写的是穿越啊! 你丫写的是穿越啊!!! 是穿越啊!! 越啊! 啊 回音制造完成!既然是穿越,直接一开头就穿过去不就完事了,你居然奢侈的花了一个第一章,到了第二章才穿越成功!真没效率!作为穿越文真是大大大失败啊!那么麻烦作者你自己想想,你的第一章存在理由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啊啊!!!难道真的就是只为了交代主角设定?嗯,以上也是怨念。 就算第一章真的只是纯为交代设定,可是就如我之前说的一样,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从主角身上一点也找不到当过兵受过魔鬼训练的人的样子。哪怕你就在打流氓的时候卷起袖子让那几个废柴看到手臂上一道又一道伤疤吓了一跳也好啊。我们描写一个角色,不能直接在他脸上贴上一个标签,上书“当过兵”就算这角色当过兵了,得从细节之处一点一点来勾画,来描述,来证明这个事实。 十二点鸟……懒得再边翻边写,就这样吧,还是标题那句话,我就是随便说说,爱听不听。虽然动机很无聊——就觉得橙天大人那评写的太万金油。 以上。 凑字数(五) 应某个爱装可爱的朋友之邀来到这里,既然说要帮忙捧场,那么总要发一两个帖子才是。 因此,趁着改文改到吐血的闲暇,上来逛逛论坛…… 然后就看到了这篇文的作者求评。 左右闲来无事,就点来看看了。翻了两章,正好想到一些东西,遂决定动笔将其记录下来,以作为给自己看的总结。 所以这帖子,当然不算是评论——当然,如果作者大人觉得是,我也懒得反驳。 描写过度 在很久很久以前…… 哦,这个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被用烂了。总而言之,那是距离现在很遥远的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方与某个人进行的某段对话。 那段对话之中,我的一位友人就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论调,就是所谓的描写过度。 什么叫描写过度呢?就是大量无关紧要或者有关紧要的细节描写。假设某个作者想要写一朵花,他会恨不得给这朵花创建一个百度百科词条,写的越详细越好。 可是对于读者来说,这不啻于一场灾难。 我原来在某篇评论中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所谓信息量,正是你给读者的信息——各种信息:比如主角的名字,长相,穿着。比如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戴着什么首饰。小到空气清新与否,大到世界观设定交代。这些都是你正给读者的信息。 当我们把信息细分开来,也许大家可以这样考虑:小说是由许多信息组成的——比如说人物设定的信息,人物头发颜色的不同,而每一种颜色都是“信息”。读者需要做的就是接受这些信息,作者需要做的就是整合这些信息并交代给读者。 自然,作为作者,你不得不考虑,我该怎么把我要交代的信息交给读者。如何进行整理,如何挑选出需要给读者的东西,且将不需要的东西保留下来。转载自 打个比方说,也许读者会对一个女性角色长相与身材表示极大的兴趣,但这并不代表读者对这个女性角色的家族成员感到兴趣。当然,如果这是必须交代的信息,那么至少你要考虑如何让读者更容易更愿意地接受而不是强迫中奖。 以上就是我自产自销的段子。 当然,引用来的这一段话对于“描写过度”这个论点而言,并不是十分恰当的论据。不过管他呢,反正我懒得再重新写一段足够精准的论据了。 我的意思只是,也许每个作者都很想让自己的文字充满画面感,于是不厌其烦地在许多东西上添油加醋写个没完。 可是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读者读到了很多新鲜或者不新鲜的成语与形容词——至于气氛和画面感?那是什么东西啊? 哦。对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许这是凑字数骗稿费的好办法? 情节流畅大于一切? 发过了关于描写过度的牢骚,理所当然的,我似乎应该说说情节。 当然,不是想要讨论情节的曲折起伏或者构架巧妙,而只是单纯说说在写手犯过“描写过度“这个错误之后,会给文章带来多大的影响。 当然是情节的流畅度! 我作为一个小白读者,真的对某个角色他站在悬崖边上时,他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什么衣着丝毫不感兴趣。至于那个悬崖有多深,附近风有多大,空气中弥漫着什么样的味道,头顶上有太阳还是没太阳,更是一点都不在乎。 我关注的只是那悬崖一般而言跳下去会不会死,而某个角色你到底是跳还是不跳啊? 对,说真的我很肤浅,我只关心这个而已。所以不管作者你在我不关心的其他事物上花费多少笔墨,堆砌多少块看上去挺漂亮的词汇,我也只会——跳过去! 跳一次无所谓,跳两次我就有点累了,当我跳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就会郁闷…… 自然,会有人指责我为什么不去看剧本而跑来看小说,小说就该有场景描写、人物描写等等等等啊。 是应该有没错,不过要适当、精准、简单。 出于我个人的看法,应该是能用一个字来表达形容的东西,请不要再多添一个字上去。否则对于读者来说,只是加大了“跳过去”这一行为的可能性而已。 当“跳过去”这件事干得多了之后,想必“点X”就是许多读者的选择——或者会因为阅读惯性反而就这么跳着读下去了? 唔,一切皆有可能。 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 他和她是啥关系啊? 他和他又是啥关系? 那个谁谁谁到底是谁? 是的,悬念,又见悬念。 是的,伏笔,又见伏笔。 是的,铺垫,又见铺垫。 好吧,我这么废话,其实是因为我想说一句话——如果作者自己不是天才,那么也不要期盼你的多数读者是天才。 之所以有这么个感慨,当然是因为看到《凤歌行天下》的作者大人在她(他?)的“谷中之生活”一章中,写到“每一章里都有伏笔,有细心的读者要注意啊……”这么一句。 让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语无伦次狂喜乱舞——哦,我是说,作者大人太看得起咱们小白读者了,于是我被作者大人你感动了…… 继续出口转内销一下,再度搬运自己曾经写过的段落吧。 所谓伏笔与铺垫,就是为为解扣子做的准备工作。记得曾经见到有人评价某文,说这书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多连绵不绝,当时令我大惊失色。所谓,是瞬间的爆发,是冲突的高峰。要达到需要非常多的准备工作,节奏的掌握与气氛的渲染,剧情的层层递进。当一本书可以做到太多连绵不绝的时候,那我只好恭喜那本书的作者已经达到了一个我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境界,估计只差一步就能破碎虚空了。 如果说铺垫是为了衬托与引出,那么伏笔就是一个重要的扣子。在控制节奏上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手法。因为它会给读者一种期待感——解开伏笔,揭开谜底的期待感。在行文中埋下伏笔,在恰当的时候解开它,这就是控制节奏的好办法。但有个微妙的地方——作为伏笔,你不能处理地太过明显,却也不能太过隐晦。简单来说,读者一般很期待主角能有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那么你就得适时的用些手段来提醒读者这样一个事实:主角是值得期待的。 当然,我又偷懒了。且,我搬运来的这个段落论据再度……不那么符合论点。不过管他的呢,总之我只是想说。 伏笔、悬念、铺垫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故事的冲突、而进行的准备,更是掌握行文节奏必备的利器。不要期待你的读者会费力地寻找伏笔,也不要将伏笔清楚明白的暴露给读者。 不要将悬念保留太长时间,除非你是在写推理悬疑小说。 不要做太多的铺垫而迟迟不进正文——否则你就是在考验读者的耐性。而令人悲哀的是,现在的读者大多数缺乏耐心。 总而言之,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 虽然大概这么说会显得有点突兀……不过我还是要说,我这篇帖子到此为止。 因为我懒得再继续总结下去了,而且《凤歌行天下》这篇文让我所想到的琐碎事情,其实也就这么几点而已——喔,我是说这篇文至目前我所看到的“谷中之生活”这一章为止,我只想到这么几点而已。 姑且以这篇充满懒散气息,不算评论的乱七八糟产物,作为我给某个爱装可爱的朋友的捧场礼物好了。 敬请笑纳……当然不笑不纳我也没辙就是了。 凑字数(六) 夕阳斜下,霍恩镇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对于这个古老宁静的镇子而言,此刻最为热闹的地方,是博得大叔开的酒吧——大巫师塔。作为一个酒吧,除了名字略微显得古怪些外,与其他相同设施却也没有多大区别。 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论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喝得烂醉如泥后看起来都差不多。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位神职人员——李神甫。这个小镇上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他的。这位有着典型东方人特征的人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总之,他就这么说不清楚地出现在小镇之中,然后定居下来。 每个下午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这位神甫就会一手捧着经典,一手捏着几块钱币,穿着那套神职人员才可以穿戴,洗得发白的衣裤,脸上带着略显骄傲的表情,晃晃悠悠地渡进酒店里。然后找个临近窗户的位置坐下,这之后他才会将头上那顶看起来有些可笑的灰色圆顶帽摘下来放到桌子上,将他那头漂亮的黑发展示在众人面前。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会和其他的酒鬼一般,迈不开腿儿。不过他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也就在这里。每到了这个时刻,他会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块蓝色的药片塞进嘴巴里。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刚才还软手软脚如泥人般的李神甫,才眨眼的功夫就抖擞起了精神。“神奇的李!”“了不起的李!”“伟大的东方人!”随着这样的声音在酒馆中此起彼伏,李神甫就将那顶帽子戴回了头上,就像来地时候一般,带着略显骄傲的神情,晃晃悠悠离开酒吧。 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天都会上演,除了这一天以外。 我们的李神甫在摸索他那块神秘的药片的时候,表情明显的僵化,手在口袋里来回伸缩了几次后,他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这个事实:那个神奇的宝贝,他忘记带来了。 于是根本站不直身子的神甫只好继续坐在他的那张临窗的座位上,接着往嘴巴里灌酒。直到他的徒弟——他来这个镇子至今,唯一收下的一个弟子展展来接他。 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展展来了。 才十五岁的他身体还显得极其瘦弱,也许是长期不见阳光的关系,又或者是正被皎洁的月光挥洒的关系,总之,他的皮肤散发着苍白。这再加上他一脸掩盖不住的疲惫神情与胀满血丝的双眼,当他几乎无声无息出现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差点吓到了那群酒鬼。 只有酒吧老板显得比较镇静:“你老师喝的酒,已经超出他支付地酒钱了。” 这时展展显露出了与他年龄相符合的羞涩,他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铜币,洒在桌子上,却没有去清点,也没有问该给多少。然后一边以略带责备又夹带关心的口吻向神甫抱怨:“为什么你老是要来喝酒呢?”。一边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蓝色药片塞进他师傅的嘴巴里。 于是神甫很快打起了精神,不过显然他还无法立刻找回被酒精麻醉的平衡感,于是他不得不以有些狼狈的姿势趴在自己弟子的身上,然后在其耳边低语:“看来你又把剂量弄错了,否则效果怎么会这么差。” 展展很想作一下他的习惯动作来回应:耸肩,然后摊手。不过他现在当然做不到,他只能小声抱怨:“师傅你留的字条字迹太潦草了,能炼制成功我都已经觉得是奇迹啦。” 撇开这样的对话不提。总而言之,展展就这样搀扶着李神甫慢慢的回到了自己家中。嗯,是的,李神甫一直都住在展展家的——地下室。 随着皮靴底部与老朽的阶梯摩擦所发出的吱呀声响,展展拖着神甫走进地下室。然后在一张看起来柔软舒适的沙发边上将神甫放倒。 地下室有着足够的空间与明亮的光线,还有一堆只看外观就显得复杂难懂的器械与各种试管。在房间中央靠近通风口的位置,放置着一口染缸,熊熊烈火焚烧着其底部,使里面的深蓝色液体不断扑腾翻滚。但也许是通风效果不太明显的关系,整个地下室的空气依旧显得浑浊难闻。 “你在炼制什么东西?”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子,神甫接过展展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眯起眼睛瞧了瞧那口染缸。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展展总算作出了他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习惯动作——耸肩,然后摊开双手。得到这样的回答,李神甫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似乎应该重新从头教起。” 展展也跟着叹了口气:“重新两个字明显是多余的,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从头开始教起过。” “好吧,让我们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亲爱的弟子,我想我至少可以教导你如何炼制出一根漂亮的法杖。”李神甫颇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而这个时候,他明显已经提起了精神:“嗯,让我们从头开始,首先是选择材料。” “那么师傅,我该如何选择材料呢?” “当然是合适的,比如一根的木块。”李神甫不紧不慢的说道:“作为一个出色的炼金术师,我们总不会特地去选取那些贵重的,或者珍奇的材料。合适才是最重要的要求。比如我就见过一个自称炼金术师的角色,他打着给人炼制魔法戒指的旗号,收集了大量的材料,那其中甚至还有什么仙石、玉符,那些东方人的神秘玩具。可是你要知道,一枚出色的魔法戒指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些精铁,加上魔法石与魔法阵。” “也许加上那些东方人的神秘道具会炼制出神奇的东西来。”展展这样解释道:“炼金术师有追求变化的权利。” “是的,当然有这样的权利,而且不仅是炼金术师这个职业拥有。可是当有个厨师在一份美味牛排里加的不是黑胡椒而是红糖的时候,我想你会选择掐死他,而不是拍拍他的肩膀,称赞他很有新意。”李神甫对自己徒弟的反驳显得不以为然,他很快地举出了反例,然后总结道:“总而言之,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师,总会清楚的认知,自己要制造什么东西,给谁用。然后根据这个选择合适的材料。” 于是展展拿出了一块木头,只瞧它横截面的年轮就能清楚的认知到它的坚硬程度:“那么师傅,你瞧这个合适么?” 李神甫点了点头:“应该可以,那么你接下来该去做的就是将它打磨成一根法杖应该有的样子。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也就是所谓的外观,如何才能让它看起来漂亮?让它充满魅力?给人第一眼就入迷的魔力?” “我也许可以在杖身上雕刻一些漂亮的图腾或者花纹。”展展一边说着,一边干起了活儿。他的手法竟然及其娴熟流畅,没几下功夫,一根法杖的轮廓就在他手上显现出来。 当这个步骤结束了以后,李神甫便将食指指向了那口染缸:“对了,再继续下个工作之前,你应该把那些发出难闻味道的染料倒掉,我是说立刻。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了。” “那个不是染料,那是我今天的研究成果。”展展说话的时候明显显得底气不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本来想试着调制一种新的药剂——比那种蓝色的药丸更加有效的药剂。而结果似乎有些讽刺,这种刺鼻的味道只怕就足够让人把喝下的酒全部呕吐出来了。 李神甫摇了摇头,不愿意在这种地方与自己弟子争辩:“算了,总之,你先让那根寒酸的法杖能让人有握住的吧。” 展展拿出了雕刻用的小刀,开始在杖身上刻画,但看来他没有什么艺术细胞,至少他明显无法把他的提案变成现实——所谓漂亮的图腾和花纹自然不应该是鬼画符。 “停。”李神甫说话的口吻显得疲惫:“看来我不该对你有太大的期待。” 展展很听话的停止了动作:“师傅,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别的方法让这根杖子瞧起来好看些。比如说,贴上点什么?” “难道你要去买来那些东方人所谓的剪纸,然后贴到法杖上吗?” “刻东西不是很难的事情。”李神甫说着,向展展伸出手:“把杖子和刀给我,让我来挽救一下这可怜的小东西。”然后他握起了刀子:“听着,比如你要刻一只鸟上去,你总要明白一只鸟有哪些特征。” 神甫略微沉吟,然后便开始了作品,三两下就在杖身上刻出了一只小鸟的轮廓:“我记得你曾经养过一只鸟,那么就雕刻它好了。” 展展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神甫动作。没过一会,神甫突然问道:“你还记得那只笨鸟的特征么?说来听听。” “特征?” “嗯,是的,也就是细节。如果把两只鸟放在一起,你怎么能认出哪只是你养的那一只呢?” 展展想了一会,或者说回忆了一回,然后艰难地回答:“它的羽毛是黑色的。” 于是神甫很快的在羽毛的地方又刻了几下,他居然只用一把小刀就做出了阴影的效果:“那么,还有什么?难道你只能用颜色这么单调的东西分辨记忆么?” 他的弟子皱起了眉头:“它的爪子是梅花的形状。” 神甫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可以精确地刻画出爪子的形象了。瞧,是不是这样的?”神甫很快就精细地雕磨出了梅花状的爪子,然后接着问:“还有什么吗?再仔细地想想。” “眼神!”展展突然大叫起来:“是眼神啊。”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手舞足蹈:“那只小鸟,我平时都叫它笨鸟的,因为它的眼睛里,总是透露着‘笨拙’这个特征。” 神甫满意地点头,然后又画龙点睛般漂亮地在杖身上刻出了那只鸟的眼睛:“这样就行了,正因为你能记得这些细节特征,所以不论把这只鸟和多少只鸟混到一起,你都可以认出它来。”然后他将杖子丢还给了那不成器的弟子:“这样你再稍微上些颜色,就是一根不错的杖子了。” “是的,可是总觉得还是有些单调啊。”展展拿着杖子挥舞了几下:“是不是还差点什么呢?” “当然,法师拿着法杖是为了辅助施法而不是用一根打磨过的木头去敲敌人的脑袋。”李神甫说着,就迈开了步子,往房间左面的一个书架走去:“我记得我原来就收集过一块不错的魔法石。”他走到书架跟前,然后伸手从书架上拿起了一个小木盒,木盒盖子上沾满了灰尘。 “就是这个了,我亲爱的弟子,你实在很走运。因为你居然可以看见这么一块魔法石。”李神甫打开了盖子,然后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与展展想象中的魔法石完全不一样,并非五彩斑斓,却深沉黝黑。 “这个是什么?”展展年轻的脸庞上有些掩盖不住的失望神情,连提问都有些敷衍味道。李神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这是沉默的石头。” “沉默的石头?” 李神甫面容严肃起来:“一般魔法石之所以辅助施法,只是因为它能让魔法师更快的聚齐起法力。而这块沉默的石头,却是天生带沉默魔法的。也就是说,至少魔法师可以瞬发一个沉默魔法来禁止对手吟唱咒文,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令魔法师心动呢?” 展展这才重视起了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嗯,师傅你说的对极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制造胶水把这块石头粘到法杖上去么?” 顿时觉得收徒不慎的李神甫差点想把那块珍贵的魔法石往展展脑袋上丢过去:“接下来才是重点。混帐小子!去画炼成阵。”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展展听话地从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找出了红笔与一张白纸,然后把白纸铺在地上,提笔开始画炼成阵——所谓炼成阵是炼金术师最必要掌握的技能,与魔法师的魔法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展展对炼成阵的原理连一知半解也称不上,但他至少可以熟练的将之画出来。这也是目前李神甫对他最大的期许了。总之,展展很快地就画好了一个炼成阵,然后不等神甫吩咐,就已经乖巧地将那根法杖放到了炼成阵的中心位置。 “我记得原来教过你咒语。”李神甫犹豫了一下,然后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地把手上的魔法石递到展展面前:“你来做吧。” 展展也犹豫了一下,最终伸出手来接过了魔法石,然后小心地将它也放进了炼成阵里,和法杖顶端贴合在一起。 “我再和你重复一次,关键是节奏,念诵咒语与结手印的节奏。”神甫想了一下,又换了一种说法:“就好像你和隔壁那个叫柳公水心子的女孩子跳舞一样,要跟着音乐的节奏变化舞步,否则就会踩到对方的脚。” 展展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合掌一拍,接着双手掌按向了炼成阵。同时口中念出了咒文——炼成阵突然散发出了红色的光芒,然后展展很快的开始结成手印……整个过程还称得上完美,至少神甫渐渐缓和的面色可以证明这一点。 展展的咒文念到最后一句,炼成阵的光芒也一时涨到了最大。然后随着“炼成!”这一声喝,炼成终于宣告结束。光芒渐渐散去,白纸上的炼成阵也消失不见。纸面上只留有一根漂亮地法杖,隐隐可见魔法石与法杖结合处有一道暗红色光芒。 “好了,这样一根说得过去的法杖就制造出来了。”李神甫抓起了完成地法杖,然后拍了拍展展的肩膀:“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我想换职业……好累又好饿。”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展展差点就被神甫拍倒在地上。 “新人总会如此的。好吧,为了庆祝你总算完成了一件作品,我请你去吃烤肉吧。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子。” “师傅你要请吃饭是很好,不过我真诚的怀疑,你有钱吗?” 李神甫笑了起来,又朝着展展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法杖:“这可以卖到一个不错的价钱,然后我们就有钱买回更多的材料去继续我们伟大的研究了。” “炼金术师真是辛苦的职业啊。” 又是正月初四这一天,秋雨楼下聚起了热闹人潮。 这是一年一度的江湖盛事——现下要问起这事从哪朝哪代开始,却也没人说得清楚明白了。便只知道,每个即将踏上江湖旅途的人儿都会在临出门的前个夜晚,给自家长辈拉着说道:“既然你现下入了江湖,这秋雨楼大会便万万不可错过。” 而现下人潮之中,却有一个瞧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儿,正是满怀好奇地踮脚向那楼上张望。这孩子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梦醉山庄的小庄主,但他此番出场,却是偷瞒了家里。否则以他身份年纪,搭上那身差劲至极的武功,岂能容他家人放心放他出门闯荡? 他便是每每听到从庄里出去的年轻人儿回庄上,喜滋滋谈起秋雨楼大会这茬,引得年少好奇心起。前些日子想方设法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决意要来瞧瞧这所谓秋雨楼大会,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但眼下等了许久,只觉得自己快给人潮挤成了肉馅,却始终未见场面有何变化,那著名的秋雨楼上始终瞧不到半个人影。 “早知道如此没趣,我就不来了,这回去还得挨上好一通教训。”他正显得狼狈,想拼命从人潮中挤出来,口中不断抱怨。却突然觉得自己衣领给人揪住,顿时身子一轻,竟是被谁给提在了空中。 他心下大骇,但听得那人声音,却立时安下心来。那种从鼻子里透出懒洋洋,这般独特声音只属他的师傅——散客展谦昂。江湖中人本称他懒散剑客,但这人实在懒得离奇,竟觉得四个字太长太麻烦,自己将“懒”与“剑”字去了,只称自己为散客。 “早要你不必参与这无聊事儿,你偏偏不听。”那散客手里拎了个人儿,竟是丝毫没影响到轻功施展,几下起落之间,已找到了一处空地。 说来也怪,这少年孩子名唤猫儿,平时也有副小猫性子,调皮捣乱得紧。可到了这散客手边,却乖巧温驯起来,此刻只低下头老实听训。瞧他那副模样,散客叹了口气:“我便知道,如若这趟不给你瞧瞧,来年只怕还要闹那孩子脾气。也罢,你随我来。” 他说着便携了猫儿,寻了条小路前行。 说也奇怪,那散客带着猫儿,一路远离人潮,但随着他左右转换方向,不过多时,却已经到了那著名的秋雨楼下。只是这块儿却瞧不见半个人影,竟好像之前人潮是海市蜃楼一般。想是知道猫儿要问,那散客不待徒儿开口,已经先行解释:“这是秋雨楼临山靠海的背面,那些江湖豪客全在正楼前堆集着。我们上楼。” 说是上楼,但猫儿睁大了眼睛来回扫望,却没瞧见大门楼梯,正是不得其门而入的最佳写照。他正打算拉他身边师傅衣袖去询问个明白,一伸手却捞了个空。再定睛一看,却见他那师傅已经懒洋洋地靠在那秋雨楼二楼的一根柱子身上,正冲他挥手:“怎么你还不上来?” 猫儿正欲答话,那楼上的散客却一副恍然模样一记合掌:“是了,我竟忘了猫儿你还未曾好好修炼过轻功,想来这楼虽不高,你要上来却还是有些麻烦。”顿时气的猫儿差点背过气去。 这散客戏弄了阵自己弟子,便施展手段领着他上楼,一路行至楼顶。到了顶楼,总算给猫儿瞧见了一道朱红门扉。猫儿冒冒失失正要伸手推门,却立时给身边的师傅喝止:“慢!” 他连忙缩回了手,只以垂询目光探向散客。却见那散客伸出手在他头上盘弄了两下,摸下几片之前穿越树林挂在头发上树叶片子:“去见楼主,怎能不注意下你的仪表。” 此时却听那门内传出轻笑声,竟如百灵婉转一般好听。笑声渐止,这才传来一阵温婉:“既然是展展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如你这般懒散的家伙,竟也有心注意仪表么?” 只听这番招呼便知,这散客与那声音主人相识已久。被唤作展展的懒散家伙也毫不在意,当下推门而入。猫儿跟在后面,忐忑心情全写在脸上。 却见这间楼房内装饰竟是简单至极,便是连些女儿家常用的镜子梳妆台之类物件也找不到。与这秋雨楼外表那种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全然不符。要猫儿这般小少爷出身的角色去形容,这块儿简直就算是家徒四壁了。 但这半大不小的房间之中,竟是堆满了白纸,散了一地。而正中央处摆了一张椅子,一个身着淡蓝轻纱的双十少女便赤着白嫩小脚,右手提了一管毛笔蹲在椅子上。见那散客与猫儿进门来,就直接从椅子上立起身子,笑颜如花:“啊啦,展展,今年你可把你徒弟带来了啊。” “是了,这便是我那不成材的弟子。”不待猫儿反应过来,他便被自己师傅推上前去,正对上那精灵般的人儿。“叫她小紫就成了。”那散客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想来是懒病发作,要寻个板凳坐坐。 却见那少女把毛笔甩到一边,突然伸出双手去捏猫儿的脸,然后正色道:“不成,可不能听你师傅乱说。按说我与你师傅是平辈,你是他的徒弟,怎么能喊我小紫?” 那猫儿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已经给揪住了脸,这就更说不出话来了。却又不好用强,呜咽了几声,当然是一句话也没教人听明白。 正待此时,却听楼外传来了一声大喝,竟是正宗的佛门狮子吼:“时辰到了!秋雨楼主!时辰到了!”想来是楼下那些江湖豪客已是等得不耐烦了。 那叫做小紫的少女眉头一皱,随即松开了手,拍了拍猫儿的头:“要叫姐姐,小紫姐姐。”猫儿满心委屈怒火,但见小紫眼波中荡漾温柔,脸上一团暖心笑意,一时间居然又傻眼起来,把想要兴师问罪的念头抛到了九天云外。 “小安,安儿,阿安。”小紫轻拍小手,连唤了几个名字。猫儿才刚回过神来,就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出来。虽只能瞧见背影,但那婀娜姿态却也让猫儿能立时分辨出性别。 “楼主。”那人儿一开口,四周空气温度便像陡然下降了好几度一般,猫儿站在她身后,几乎打了个寒颤。却见小紫像是浑然不觉一般,一脸亲切笑容:“得赶紧开始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吧。” 那人儿点头道:“是的,一切按楼主吩咐办了。” 这时已经躺到地上的那懒散家伙突然开口:“你们也是无聊的透了,这江湖也是无聊的透了,否则我实在想不到这无聊大会是为何能举办这许多年月。” “有需要,才有人提供。”小紫浅笑一下,随即正起容颜,向窗户那边走了过去,然后向外面探出了身子,对着楼下人潮露出甜美笑容:“各位江湖朋友,容小妹先赔个不是,此番大会准备不周,让大家等久了些。” 她那绝美容颜一现,楼下那些江湖豪客便立时少了许多喧哗声响。过了片刻,底下人潮才又发出声响:“既是如此,便快快开始吧!我们可等得惨了。”也有些桀骜不逊非良善之辈的角儿不怀好意地喊道:“倘若再不开场,咱们便拆了这烟雨楼去,好教楼主晓得咱们手段!” 小紫见了这个阵势,却也不显得慌张,只朗声道:“各位来自五湖四海,当真是好给烟雨楼面子,可如此多的英雄要一一上台展示本领,只怕到了明年今日也没个结局。小妹手上此刻拿了十面令牌,这便是给一教两帮三派四门的一众英雄,只请各派一名代表上来。” 听得此话,不属那一教两帮三派四门的角儿顿时便要着急。但那小紫既然已安排妥当,自然不会闹出事来,她又只是笑了笑,然后道:“其余的朋友却也不必着急,小妹自是也备了另外十面令牌,只是要如何分派,却是好生为难。” 她说为难,那自然是托词,却听楼下人潮零散好汉英雄一齐发声喊:“楼主只需将令牌抛下,大家各自施展手段,谁夺到便算。” 于是小紫便请自己侍女——那名字说不准是小安还是阿安,或者又是安儿的冷冰少女,施展轻身功夫从楼上跃下,将十面令牌分发给那一教两帮三派四门的各位领头人物。而她自己,只站在楼上,手捏了另外十面令牌,看准了时机,便娇喝一声:“各位英雄瞧仔细了。”纤手挥洒,竟是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将十面令牌同时撒了出去。 这下便顿时炸了锅去,却见楼底下那些江湖客各自展露出独门轻功手段,争先恐后地跃将起来,什么“点蜻蜓”“穿花丛”“水上飘”“揽燕尾”,平时游荡江湖十数年也未必能全数拜见的各类神妙身法,现下竟是全部给显现当场。 猫儿躲在小紫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看,虽然他只怕一个名堂也说不出来,但正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这外行,也觉得场面热闹漂亮,只觉得没白走这趟。 不待多时,那十面令牌已经给能人讨得。出手却没取到令牌的一干角色也不再多做纠缠,只是摇头连声称道晦气。接着便纷纷后退,让出好大一块场地出来。而那一教两帮三派四门此刻也推举出了人选,这般合计共二十位英豪人物便纷纷扬起手上拿捏的那面令牌,向那秋雨楼上发喊。 小紫笑语嫣然道:“那么,小妹在此便正式宣布。这江湖一年一度的盛事——秋雨楼杯奇闻异事大赛正式开赛。” 猫儿听的古怪,当下赶紧转头去问他师傅:“师傅,难道不是比武大会?这奇闻异事大赛又是什么东西?” 那散客打个呵欠,懒洋洋地答道:“那比武大赛打打杀杀,每次主办方都道学习交流,点到即止。可哪次不是杀地血流成河,早不知被官府禁了多久。但要不开些什么比赛,哪像江湖模样?” 猫儿听得云里雾里,半懂不懂,但却也觉得有哪块不对:“那这奇闻异事大赛,却又是什么性质的东西?” “奇闻异事大赛,那是场面上的话儿,只是说着好听。说得直白了,便是吹牛撒谎大赛。各自讲些所谓奇闻异事,又或者荒诞不经的事儿。要谁说的好了,那便算是那年第一。”那懒散家伙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瞧那模样,竟似快要睡着一般。 但好歹他算给猫儿解释了干净,这便让猫儿顿时觉得这所谓大赛好生没趣。要说吹牛说谎,那他自己上去又如何不成? 他虽已有些后悔,但此刻大会已经开始,要他不看,却又如何舍得?正在猫儿犹豫时间,场下却已经连接上下了三四名角色。原来那分发下去的二十面令牌上依次刻了从一到二十这些数字,那些人物便按着这个次序一一上场,丝毫不乱。 此时登场的角色,乃是那四门中的博得之门门下弟子,只见那名弟子剑眉星目,眉宇间自有浩然正气,他一柄长剑提在手上,轻挽个剑花,竟显得潇洒不凡。一站到场中便引得无数侠女芳心暗许,纷纷向四周打听这人来历。江湖中向来有些角儿消息灵通,资料齐全,以百晓生自居。此刻这些人物就显了风头,原来这少年郎唤作柳公水心,两年前出道江湖,年纪虽轻,却是一身霹雳本事。只是究竟出道不长,未多受关注,到底有哪些本事故事,要那些百晓生们仔细回答,却也说不上来。 “只是前段日子听闻,这柳公水心近些日子便要迎娶他的青梅竹马。”也不知是那个人儿唱了这段,顿时引出一片失望轻叹。 那柳公水心听得众人议论,却也不显喜怒,只向四下行个见礼,然后道:“闲话在下也不再多提,在下此次要讲的,乃是一年前,在下在昆仑山遇到的一位奇人,一件奇事。” 众人唱了声好,猫儿也连忙竖起了耳朵。却听那少年郎朗声道:“去年江湖中有件惨事,那便是江南神剑山庄竟惨遭灭门之祸,至今也还未有结果。想来各位也有所知晓。”他谈起这事,眼神中便带了些悲愤神情,在场众人纷纷叹了声惨,又催他继续说下去。 “在下惭愧,那时恰好游历江南,听闻发生了这等惨事,便急忙去瞧。想若能侥幸寻到些蛛丝马迹,也能顺藤摸瓜找出那凶手来。可我到了庄上,那块却已经给一把火烧成了废墟。当时虽是极为不忿,可是究竟是全无头绪。却没想到了第二天我再去那块,竟在一块烧得成漆黑的残破门板上发现了‘昆仑’两个血字。” 他说的这段,在场多数江湖客也有所耳闻,可是是否真有这么回事,却也没有证据。更不说那昆仑离中原十万八千里,谁又有心思按着这条说不清道不明的线追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段去? 却听那柳公水心接着道:“在下当时左右无事,又想着不可让这事就此成为江湖一桩悬案。竟不自量力的备了行李,就往那昆仑山去。” 猫儿听着,大为叹服,向身旁小紫道:“这人真不错,正是侠义中人。”他说不错,那已经是他这小庄主少爷脾气能用的最大赞美。却没想小紫掩嘴笑道:“方才你师傅才与你说,这是吹牛撒谎大赛,岂能全数当真?”这话说的猫儿当时便楞住,心下暗想,难道那柳公水心竟然纯是吹牛撒谎么?但他再去瞧那人,见那少年郎一脸严肃认真,哪里像是在信口雌黄。 “在下只知道那昆仑两个字,其他一概不知,好容易到了昆仑山上,毒蛇猛兽倒是撞见不少,可活人却是半个也没见着。正自为难,不知该是继续这般探寻,还是该就这么放弃。却没想就这分神时候,手腕一痛,顿时整条手臂都麻了,只听哐当一声,连剑也拿捏不住,掉落地上。在下再明白过来,竟是被一条奇异毒蛇给咬了一口。此蛇全身血红,长约八寸,最古怪之处是生有四脚,头顶上还长了一个金色肉冠。” 他说的仔细,便令众人觉得真实可信,纷纷称奇,果然是奇事。此时便有人发喊:“这等鬼怪之物,想来必有奇毒,却不知少侠是如何化解此劫?” “问得好。”那少年郎应了一声,接着便道:“当时在下心中慌张,却还记得用那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护身匕首,一气将那恶蛇斩个两截。但随即便是眼前一黑,再控制不住身子,倒在地上,唯一的念头便是——莫非竟要死在此处?连尸首也不得入土么?” 众人都知他接下来要讲的便是关键,一时居然都不敢催促,只求他赶紧讲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下睁开眼来,一时还吃不准自己究竟是到了地狱,还是仍在人间。但随即又发觉,自己竟身处一处山洞之中,手臂上的蛇吻伤口也给包扎干净。当时就想,多半是捡了条性命回来。” “刚直起身子,便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饿得直直叫唤。这时突然闻到从洞口飘进来一股烤肉香味。然后从洞外传来一个苍老声音:‘既然醒了,就快些过来。’。在下听了这声音,便往洞口走去,却见着一个老人手里拿了在下那柄长剑,上面串了被斩杀的那条毒蛇,正在篝火上翻弄。他长相容貌在下不便细说,只好给大家先赔个不是。这老者瞧见在下出来,便将那蛇肉递将过来道:‘你身上还有些余毒,只消把这些吃了,自能消除干净。’这话说完,他便长身而起,往那山洞里走,再没理会过在下。” 听得此节,在场众人又是连声称道:“奇人,果然是奇人。” 柳公水心一脸惭愧:“在下给这老者救回了性命,却连他老人家名讳也不得而知,只是结清了体内余毒,由他指点了出山的路途。这就狼狈地回了中原,待我养好了身子,再上昆仑,虽是延着之前那条路去找寻,但竟是连那山洞也再寻不到了。这救命之恩,居然无从得报,想来将是在下一生憾事。” 他讲到这里,又行了个礼,想来这段奇人奇事故事便已告结束。猫儿在楼上听得入神,待他回过神来,那柳公水心却已经收了如雷掌声,下得场去。 这之后再连上数人,却再无一精彩故事,只听得猫儿连打呵欠。连小紫也秀眉微皱,轻声道:“这次大会,远远比不上上次精彩。” 猫儿听闻此言,突然心念一动:“小紫姐姐,不知这大会胜出的人,却又有什么奖励?” 小紫笑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座纯金奖杯,有了这奖杯,那就可以随意出入这烟雨楼。而烟雨楼会永远是他的朋友。对了对了,顺带讲与你听,那奖杯此刻,可就在你师傅手上。” 猫儿睁大了眼睛,瞧了眼躺在地上,已是发出轻鼾声响的散客,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以自己师傅那般懒散个性,哪里会有兴致与那些人一般长篇大论,讲出精彩故事。 “你可想知道,他是怎么夺到上次大会金杯的么?”小紫见下面越发无趣,便把心神放多了在猫儿身上。 “想,当然想了。”猫儿连忙拽了小紫衣袖,连声哀求:“好姐姐,你快讲给我听。” “你师傅当时是给你父亲强逼着上了场去,但轮到他去吹牛撒谎的片儿,他只打了个呵欠,然后用手指了当时坐在楼上的我,说了一句话。” 猫儿吃惊的差点跳了起来:“莫非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夺了金杯么?” 小紫笑道:“是啊,他说‘那秋雨楼主,其实是个丑八怪。’。气的我当时就对着他撒出一大把飞针。那时场上的江湖豪客都道:‘这人真是疯子。’‘胡扯’!‘说谎!’‘我闯荡江湖这些时日,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她说话的时候,想来是又想起当时那幕,脸上全是笑意:“可是这既然是吹牛撒谎大赛,他这谎话,自然也就拿了第一去。想当时我把金杯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只怕我还没消气呢。” 正在此时,却突然听到那懒散家伙发话道:“听说金杯得主,可以无条件参赛,如若还能取得胜利,便可继续保留金杯一年?” 猫儿与小紫皆是又惊又喜:“难道你竟想参赛么?” 那家伙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猫儿跟前,拍拍他的脑袋:“正有此意。只是这次,我却需要猫儿你帮我些小忙。” 猫儿才刚点了下头,就被自己师傅以快捷手法点住**道,不但身子再没法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以惊疑不定目光瞧着师傅,心中乱成一团。 却见展谦昂点了徒儿**道,然后向小紫招手道:“小紫,此番大会,要有稳胜手段,却需要你来帮些小忙。” 那位楼主方才见猫儿无缘无故被点了**道,心中也是迟疑,实不知这懒散家伙又要出些什么招式。见他招手,却没凑近身去,只道:“以我现下身份,如答应了你,岂非有欠公平?” “我既然要你出手,便决然不会为难你。”那散客说到这里,突然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功夫,猫儿只见他嘴巴开合,但却是半点内容也听不进耳朵。 小紫听了展谦昂的要求,竟笑的前俯后仰,全不顾身份形象。便放佛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没口子地点头答应。 这边达成了某种协议的功夫,那楼下的二十名英雄豪杰也尽数亮过招数,此刻便到了唱票的时节。一时间互相呼喝拉票,场面好不热闹,过了些时候,这才出了公推的结果。便由一教两帮三派四门的十位德高望重前辈出场交代,这些老儿上了年纪,多半有些口齿不清啰哩罗嗦的毛病,左右闲扯了半天,这才说道关键事情:“此次大会,柳公水心公子当仁不让,该取了这秋雨楼杯的金杯。” 却正在此时,从楼上传来一声低喝:“且慢!”楼下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向高处望去,却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携手从天而降。 那男子正是上届大会夺走金杯之人。那男子到了半空,伸手怀抱了身边女子,又使一招提纵功夫,便安然着地。瞧他脸上洒脱神情,竟似没费分毫力气。 可众人只瞧了他一眼,就争先恐后地把目光投向了他怀中女子。说是女子却也不恰当,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盘在头上,用一条粉红丝带将头发扎了起来,五官小巧玲珑,却没一处不显得迷人,那脸上红晕中透露出的羞涩更叫人陶醉。众人都想,好个美人胚子,这般年纪已经勾人心神,却不知长大了会是何等景色?又有人却想,这女孩并非那秋雨楼主,却又会是谁?只是谁也不敢冒失发问,免得被耻笑为登徒浪子。 那散客怀里抱着少女,以他那般性子,居然也不嫌累。有些认出他的便纷纷取笑:“这等懒散家伙,却也知道美人在抱的滋味儿?竟不舍得放下来了。” 散客由得他们取笑,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上届金杯得主,按理我可以无条件参加本次大会,此时我便要参赛。” 群豪有些识得他手段的,便纷纷叫嚷:“按着规矩,你也可以上场,只是却不能再如上次那般,拿楼主那仙子般的人儿再来开玩笑。” 他只慢悠悠地说道:“那是自然,只是这次,我也只打算说一句话儿。” 在场众人皆竖直了耳朵,心中都想,这次难道他还能再用一句话儿便保住金杯么?就连那本已确定取得胜利的柳公水心也觉得有些不忿,只觉得那散客好生无礼,竟似全然没有将自己这些人物放在眼里。 “各位,我怀中这女孩。”那散客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只引得众人纷纷怒骂:“你倒是快些说下去。” “其实是个男的,他是我徒弟。” 又到了正月初四,烟雨楼上,一男一女各执了黑白棋子,边下边聊。 那女子道:“你这次来,怎么没带上猫儿?” 那男子道:“他如今比原来乖得许多,这次我要带他来,他倒是死活不肯。” 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那女子突然丢了棋子,抱着肚子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摊上你这般师傅,那猫儿真是可怜。” “或者如你所说。” “今年你可要参赛?” “嗯,非参赛不可。” “哦?你莫非转了性么?这种麻烦的事情,你竟还肯做?” “不是……其实是你们那代代相传的金杯,我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给其他人赢了,拿不出金杯来,我不是要给江湖中人追杀么……” “……看招!” 出世 序章 无双 残阳如血。 鲜血,汇集成溪流般涌出门外!墨家庄门前悬着的那对石狮,此时已粉身碎骨。一名白衣尽赤的家丁,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墨家庄内堂。 这条汉子一手按在已经空空如也的右肩上,他嘶哑着嗓子,放声嘶吼:“家主!甲、辰、乙、寅四门被攻破了!” 话音刚落,这名汉子就倒在地上,看来已是不支。 “阿福也死了。”站在内堂中心,正全心操纵法阵的男子只来得及瞧了这忠心家丁一眼,随即便扭过头去,全心支撑阵法。 “禹,这般下去,只怕其他四门也支撑不了多久啦。”站在那男子身边的女子,表情虽然镇定,可是眉宇之间却始终缠绕着几分忧郁。 “阿然,这次我们只怕逃不脱这一劫了。”那男子操纵法阵明显极为吃力,但他语气口吻却极轻松:“亟天老祖魔功深厚,实乃一等一的大魔头,我墨家八门机关阵能挡他小半时辰,已是值得自傲的战果了。” 这对夫妇,便是这墨家庄的家主——墨禹,碧空然。 墨家庄传承数百年,便是依仗着这世间之中,修真者也未必能掌握的一股力量——机关术。 术法不仅仅只在那些求仙问道的修真者之中流传,其中一些简单的术法也流入了人间,而墨家,便是将这些简单的术法与天工造化的古老机关术结合,创出了无以伦比的墨家机关术。甚至使得墨家机关术与仙、魔两道机关术,并驾齐驱,并且有凌驾于其上的姿态。 而这一切却仅仅只是依靠结构与构思之上的创新,墨家机关术说到底还只不过是凡人的机关术,同仙道,魔道的机关术有着完全不同的起点,但作为凡人的机关术竟然达到了这样的高度,墨家机关术自然引来了各家的窥视。 而亟天老祖,正是魔道之中的一名窥视者! 这魔头一身破空期的修为,在仙魔道中便已是呼风唤雨的角色,可这世俗道中的墨家庄,却仅凭着机关术与简单阵法,便挡了他小半时辰! “好个墨家庄!好个墨家机关术!好个墨禹!老夫纵横神州大陆多年,屠七城,灭九派,却第一次遇上世俗道中这般厉害的手段!” 那苍凉,狰狞的魔音突然自内堂外响起,但内堂中两人却知道,那魔头还未全克八门机关阵,这不过是魔音传讯罢了。 听得这声传讯,墨禹长叹一声:“只怕再过不久,八门机关阵就要被这魔头攻破。阿然,看来今日你我,果然要葬身于此。” “是,子诚那孩子由东方少侠带着,此时两人只怕已经逃出了方圆十里范围,我们夫妇合力,能多挡得片刻也是好的。” “东方少侠修为在你我之上,却还远不是那魔头对手,但有他护着子诚,我们也该放心了。阿然!你后不后悔?”墨禹瞧了自己妻子一眼,悠然道:“那魔头求的不过是墨家机关术典籍,那本《墨语天章录》,如若我交了出去,想来此时还不算迟。” 碧空然微微一笑,那神态姿色,宛若少女,却哪里像是一个已生育过的少妇:“在此时你还有闲心说笑,那魔头瞧见了只怕也要给你活生生气死。” “知我者阿然也。”这位墨家家主大笑数声:“我墨家机关术天下无双!我墨家男儿天下无双!只有战死的墨家人,却哪里有叩首求生的墨家人?”笑声毕,这墨家当家脸上神情却严肃起来:“阿然,待那魔头冲破了八门机关阵,我就要启动这内堂机关——你,真不后悔?” “怎么不后悔,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看不到那魔头气急败坏的神情啦。” 这一对夫妇,竟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如若那亟天老祖见到,只怕当真要气得吐血! “好!阿然,你到地下去准备火药,我在这里启动机关,我们夫妇联手,好叫那魔头多瞧瞧墨家机关的手段!” 便在这时,那墨禹一直支撑的法阵,却突然碎裂开来——这法阵乃是墨家八门机关阵的阵眼核心。法阵碎裂,无疑是一个信号,那魔头来了! 来了!来得极快!那碧空然才刚刚由内堂左侧密道离去,墨禹才刚刚运起微薄真元打算启动机关,就见得数十名家丁如断鸢般从天而降,跌落在内堂外的土地之上! 那魔头来了! “墨禹,你已没有机会。现在把《墨语天章录》交出来,老夫倒还能留你一条全尸!”那魔头全身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足不沾地浮于半空,身形似幻似真,也不知是修炼何种修炼功法,才能有这般邪魅造化。 “不必了!”墨禹神情一肃,随即又轻笑出声:“今日这般局面,墨禹早就没打算留下这臭皮囊让老魔头操心啦!”他这句话说罢,便一脚踩踏上自己身后一处石板,那石板随即深陷入地底,立时引发大地鸣动。 位于内堂门外的亟天老祖感觉不对,立时凌空挥出一爪——紫色的真元气息夹带着满手血腥味道,化作一道利剑,向内堂中的墨禹劈去! 他破空期的修为在仙魔道中也足以横行,更何况此时面对的,不过是世俗道中的一个机关世家?这随手一击如若落实,只怕一百一千个墨禹也要立时了账! 便在这时,内堂的大门却突然关了起来——一道铁门从上而下,封闭了内堂与外界的联系。这道魔气,击打在铁门之上,发出一记沉闷声响,那铁门给硬生生砸出一个凹槽来,却勉强没有碎裂。 便在这时,那内堂之中机关齿轮声响持续转动,又有金铁交鸣之声阵阵,在这杂乱无章的乐章之中,墨禹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老魔头!好好看着!这就是墨家机关术的精要!” 只见那内堂内外,突然从各处角落喷出焰火,场面绮丽,又有清泉自地底涌现,潺潺流水声响声声不息,又是另一番别致魅力。 一时间,烟火摩擦,清泉流淌,金铁碰撞……在这乐章之中,内堂逐渐改变了形状!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巨大的机械臂来,握指成拳。带着愤怒的呼啸风声,向浮于天际的亟天老祖狠狠砸了过去! 那魔头本有许多机会可以阻止墨禹这最后的底牌发动,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原因有两个,其一,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而其二……他也的的确确被这底牌所震撼住。世俗道的机关术,能达到这个境界的,数遍神州大陆,也只墨家一门而已! 自信而轻敌的老魔头,立刻吃个大亏! 那记铁拳,正面击中了他的身躯,就连他布置在周身的防御禁制也一并砸了个粉碎!老祖闷哼一声,被这一拳击飞出十数米的距离。 那由内堂变化而成的巨型机关傀儡得势不饶人,立时高举起了它的另一条机关臂,第二拳挥舞而出! 便在这时,又生变化。 之前被一拳吹飞开来的黑雾再次聚集成一团,自这团黑雾之中,一根显得苍老却白皙的食指向前探了出来,指尖正对上那举行机关傀儡的第二拳方向。 这一根手指,竟硬生生撼住了那气势如虹搬的第二拳! “好个墨禹,好个墨家——机关术!”这声音与黑雾中的亟天老祖一并现出,在黑雾笼罩之下依稀可见,亟天老祖身上有数道伤痕。可想而知,之前的那一拳,的确让这老魔头吃了苦头! “仙魔道中传闻,墨家机关术精妙至高手段,非踏云后期不能破,老夫原先还道只是夸大。如今瞧来,反倒是……低估了!墨禹,你这最后手段,假若之前一击让踏云期的修真者如老夫一般照单全收,只怕对方的肉身就要给毁个干净。”亟天老祖嘴角含笑,语气口吻却逐渐阴森:“如此奇术,如若不能为我所用,那自然是……” 便在这个时候,那由整座内堂机关变化而成的巨大机关傀儡之中,再度响起墨禹那豪迈笑声:“老魔头!之前便已说过,墨禹这具臭皮囊的归宿,不用你来操心!” 话音刚落,地面立时震动起来,那具巨大的机关傀儡突然全身绽放白色光芒。 看到此情此景,亟天老祖立时全力运转起周身真元气劲护体,他狰狞怒骂:“墨禹!你居然还留有这一手!你,你居然宁愿自爆?!也不肯降服于老夫!!” “老魔头!我墨家机关术天下无双!我墨家男儿天下无双!只有战死的墨家人,却哪里有叩首求生的墨家人?这,才是我墨家最后手段!” 墨家庄十里外的一处高丘之上,一名蓝衫灰袍的男子抱着一名瞧来未满十岁的孩童,站在树荫之下,遥望墨家庄方向。 “叔,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子诚,我不是与你说过,男人,只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哭泣?” 就在方才,两人已经同时感觉到了大地激荡之中,从遥远的那一端所传来的讯号——这世间,已经没有墨家庄了。 那小小的孩童立刻用力擦干了眼泪。 蓝衫灰袍的男子抱着孩童,转过了身子:“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魔门!” 第一章 魔师 青山翠石,碧烟拂尘,银河倒泻般的瀑布流淌直下,奔流的河水边上更有一处简陋竹亭。竹亭内端坐着一位白衣文士,面白无须,相貌俊朗,只手拨弄着面前古琴商羽二弦,那琴音便奇妙地自成声律,从亭中潺潺流出,与那水声相和,引来仙鹤白鸽之属在水边翩跹起舞。 那文士却恍若未觉,只盯着那瀑布若有所思。便在这时,突然听得水声哗然,那瀑布水帘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个青色人影从瀑布中跃了出来,在河中石块上借力一点,空中几将转折,转眼之间就到了那竹亭之外,向那文士躬身问安:“魔师。” 却是一个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白衣文士一双明亮深邃的眸子在他的身上点了一下,旋即摇头:“青云道门那走鳞身法,你学得不错了。揽月决却还没练到火候,否则身上岂能沾上水渍。” 来人心中叫屈:这揽月决虽只是青云道门修真基础门法,可若没有个十余年苦修如何能练至圆满?自己进境已是极快,在他这个年纪能将走鳞身法与揽月决练到这个地步,在青云道门已属异数了。但他知道眼前这位魔门前辈脾气古怪,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哪敢在脸上将心中所想透露出一丝一毫来? 只听又是一声古琴悠扬,那白衣文士语调突然转冷:“既然来了,想来你也做足了功课。这次便让三百妖兽中的通灵白猿考较一下你罢。” 他也不理会亭外少年是否还有话要说,左手一扬,袖袍中飞出一张山水图画,那画图上也不知是那处灵山仙境,其中诸般飞禽走兽无数,虽是笔墨潦草,却是各个神似。 竹亭外的那少年也不是第一次瞧见这仙家法宝了,更知其名为“天珍异兽图”。其中拘了无数妖兽元神以供驱使,极为厉害。 也不知那白衣文士使了什么手段,只见那天珍异兽图缓缓浮将起来,悬在空中。恍惚之间涨大了数倍,更散发出淡绿光辉。 少年静静瞧着这法宝变化,呼吸渐平,眼神之中全无紧张。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祭起了仙剑,做好了准备。那柄仙剑寒光碧影,舞动之间波纹荡漾,就连那亭中琴音也顿了一顿,那白衣文士止住动作,脸上神情略带一分好奇:“水属性的飞剑?” 未待少年答话,他已自顾自接了下去:“看剑身柔中带刚,想来是以罗睺山径,轻烟寒潭中的曜月灵石为主要炼制材料。剑光似幻似真,这是炼制时用幻星砂配以点将合的手法吧,不错,是把好剑。虽仍属法器阶级,却已是极难得的上品,更隐隐有与灵器争锋的锐气。” 少年虽早知这魔师厉害,但见他如数家珍,仿佛亲眼瞧见这柄仙剑制造过程一般,还是暗暗心惊。他面上做出感服神情,心中却想:自己何时才能有这番眼力见识?何时才能超越这人修为? “这柄飞剑是谁赐给你的?还真?还元?还是环海?”这白衣文士一口气道出三个名字,尽是青云道门中成名已老的前辈高人,但声调口吻却是极其不屑。 “是我师尊飞云真人。” “飞云真人?飞云……飞云……”这白衣文士闭目沉思一阵,突然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原来是当年那个只会逃窜的小道童,难怪你揽月决练得不成,走鳞身法却不错。” 便在这时,那天珍异兽图突然光芒渐黯,一阵怪兽嘶鸣之声却突然响起来了。 “让我瞧瞧你的御剑真诀练得如何罢。”那白衣文士面容一肃,再度驱动法宝。只见得那副图画之中的景象突然投射出来,现于天际,其中一只异兽身形逐渐由虚幻化为厚实。 少年祭起飞剑,催运起揽月决心法,真元在体内流转,一双瞳孔之中竟隐隐有精光闪现。便在这时,一声猿叫响起,幻影之中突然现出一对长得诡异的茸毛兽爪,夹带劲风,向那少年扑了过去。 那少年不慌不忙,先侧身避开这直面而来的简单攻势,随即御剑而起,剑身一抖,一柄飞剑,竟划出三道剑光来。 只听叮铛之声接连作响,那少年三剑落在异兽手臂之上,竟是没造成丝毫损害。 这妖兽元神,此时却也现出真身。只见这只猿猴比那少年还要高大一些,通身上下毛发全白,的皮肤上隐隐泛着金光。它神色狰狞,口中咆哮连连,看上去极是骇人,更让人咋舌的是那对手臂,长的诡异不说,手指关节处更呈现灰色斑纹,透着一股邪气。 见这怪物张牙舞爪,那少年反倒感觉轻松起来——诸般妖灵神兽,可怕的是那些能够自行修炼,有极高智慧的家伙,像这通灵白猿一般只懂依仗先天本源力量的,反倒没那般棘手。 白猿身躯高大,但动作却是极其灵敏,加上它一对手臂长的骇人——比那少年手臂加上飞剑的长度尚要多出一尺有余。一时之间只见得它上蹿下跳,不时挥动手臂从各种刁钻角色发动攻击,竟像是完全压倒了那少年一般。 那白衣文士琴音不绝,余光却仍在注视战局,见那少年只做闪避姿态,心中计较:“他进境果然极快,看来地级的普通妖兽已不足做他对手,下次恐怕……” 通灵白猿骄躁嗜杀,与眼前少年交手已有近一炷香功夫,它竟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没沾上。此时它打发了性子,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哮,跃向空中的同时两臂一交,宛若苍鹰搏兔一般扑了下来。 那少年却正是一直耐心的等着这个时机的到来!右手剑指一扬,仙剑化作一波春水,荡漾开美丽波纹,射向身在空中,胸腹处更是洞口大开的通灵白猿! 眼见那仙剑便要洞穿妖兽胸腹,在空中的通灵白猿却突然消失了踪影,恍若之前一切,全是海市蜃楼。 这自然是那白衣文士将法宝收回了。 “不错,能在短暂的交手时间内找出通灵白猿弱点所在,更能耐心引诱它露出这个破绽,使它处在避无可避的状态。”那白衣文士点了点头:“你很好。” “魔师谬赞了。” 那白衣文士先是微微一笑,随即语调又突然转冷:“墨守诚,你投入青云道门已有几年?”这前后转变十分突兀,绕是少年性子极是沉稳,一时之间也没掩饰住眼神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慌张:“已有五年有余。” “也有些时候了。”那白衣文士目光阴冷,叫做墨守诚的少年只觉得一团寒意随着这冰冷眼神从身体四周压了过来,让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自你七岁那年,我收你入我圣教,花了无数心血。先以遮天蔽灵将你出生时那股还未消散的一口先天真灵留在你体内,使你以后修行方便,又寻来无数天材地宝,以我圣教密法助你重洗肉身,百毒不侵。” 这圣教魔师越说语调越冷,眉目之中戾气逼人:“你可知道,我不传你我圣教一分一毫修真法门,却花费了这许多其他功夫是为了什么?” “是,是为了让弟子能顺利投入青云道门,为圣教打听到老祖下落。”说到老祖这两个字时,墨守诚脸上神情一肃,捏紧了拳头。 见他答话知机,那魔师面上神情这才逐渐缓和:“五年时间,你已修至化身后期,这份天赋也已极难得,罢了。还有长得很的时间——修真求道成仙一途,时间漫漫,我又何妨再等几个五年。” “只是,除了我教亟天老祖的下落你要留心注意,青云道门修行元甲一道中的宝典《腾龙机关真诀》你也要留意。我伏明子纵横仙魔道数甲子,见识了无数机关秘法,却始终参详不透‘合神’真谛。” 墨守诚不敢胡乱接话,只低伏了身子,听他继续说道:“今日本想传你《皓月朝阳真诀》助你修行,好使你修行再进一步,尽快打入青云道门核心……但你如今进境已极快,如若再有动作,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守诚微露一丝苦笑,心中暗道:自己自从修行初始,便比寻常人多付出了不知多少心力。旁人每天修行三四个时辰,多了便是四五个时辰,而自己每天至少也要修行六个时辰。进境怎么能不快? “你去吧,切忌不要急于求成,失了谨慎,以免暴露身份。”这声音刚刚在墨守诚耳边响起,他抬起头来欲向那伏明魔师告退——但那人却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了身影。 眼见四下无人,墨守诚脸上这才浮起坚毅,双瞳中全是愤怒火焰,一直紧握的双拳此时捏得更加紧了:魔门——亟天老祖!我一定要找你出来! 这少年缓步走入竹亭之中,抓起桌案上的瓜果便吃。这全是白衣文士为他收集的奇珍灵果,对他修行大有好处。 此处洞府位于青云山下的一处隐蔽所在,灵气充裕,又经魔门中号称三真天之首的伏明魔师施展大神通改造,方成这般幽明仙境。 墨守诚运起揽月诀门法,将吞入腹中的诸般灵气吸收进丹田灵海,周天搬运。待运功毕,他旋即祭起走鳞身法,依着来时路途折返了去。 他从一处隐蔽的极好的洞窟之中钻了出来,现行运功将身上潮湿水汽尽数逼干,反复检查了身上没有可以露出破绽地方之后,方才负起放在一边的柴火,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去。 第二章 老鼠 那岩下山路的险峻已是难不住这年轻的少年,他施展开走鳞身法,提纵跳跃之间尽显灵动。通过了剑岩峰这青云山最险峻的通路之后,接下来一路向上的干净山路自然就更算不得什么,墨守诚健步如飞,两三下的功夫,便已登到了这青云山中最为柔美的五柳峰上。 五柳峰上云雾缭绕,烟雾之中隐约可见竹屋数间,围绕着一株古朴老松而立。再走的近些,便能瞧见那棵苍松之下设有数张石桌,几把藤椅。 这处显得幽静怡人的所在,便是墨守诚在青云道门的家。他知道这个时候同门师兄弟们多半还在早课,也不愿扰了他们清修。只是凝神闭气,缓缓走近那棵苍松,在树下寻了块空地将柴火卸下。 这时他头顶的苍松树枝上,却突然窜出一个灰黄色的小家伙来。吱吱叫了两声,就轻轻跃到墨守诚头顶上趴下,就此不再动弹,仿佛那就是最温暖舒服的所在。 “你这小东西,却又来调皮。”少年笑出声来,张开手将头顶上的小松鼠给揽了下来,抱在怀里。那小家伙也不挣扎,只用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在他胸前扫了几下。墨守诚摸了摸它身上皮毛,便从腰带上系着的小荷包中取了几枚果仁喂它吃了。 修真寻道之人,身上仙灵气息讨动物喜爱亲近,也不是什么奇事。 小家伙在他双肩来回窜动,叫声之中尽显欢快,墨守诚瞧着它的动作,脸上神情却逐渐黯淡了下来,喃喃低语:“你这小家伙,虽不是什么神仙灵兽,也没有百年千年的寿命,但活的却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正在这时,从他身后远远传来一个稚嫩声音:“墨哥哥你回来啦。” 墨守诚一听声音认了出来,这是师傅飞云真人最宠爱的小女儿颜云。他赶紧收去一脸黯然,换上温柔和蔼的神情转过身去:“小师妹?” 那小女孩看起来未满十岁,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全是笑意,绿衫白裙粉色小鞋,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墨哥哥,今天回来的有点晚了呢。”这孩子年纪虽小,但身法步子却是变化灵动,速度极快,先还有些距离,墨守诚转身的功夫,她却已经跑到墨守诚身后,两人相距不过一丈。 便在她稚嫩童音刚落下的同时,小丫头整个人已经扑进墨守诚怀中。墨守诚揽住了她小小的身子,挂着温和笑意捏了捏小丫头粉嫩的脸蛋:“云儿乖,怎么今天不和弄潮一起玩儿?” 墨守诚说的弄潮,是今年年初开山大典时飞云真人收下的一名弟子,年纪与颜云相仿,所以两个家伙总在一起玩耍修炼。转载自 颜云撅起小嘴来,拉扯着墨守诚的衣袖:“弄潮说要做早课,不能跟我玩儿。”她这般说着,眼珠子一转,随即又咯咯笑了起来:“墨哥哥,那你陪我玩会吧。” 墨守诚听她之前说话,就已暗暗叫糟,此时小丫头果真缠了上来,他不由大感头痛。自己这些年来,除了修炼便是修炼,与同门师兄弟也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交往,哪里有玩的闲心思?他正欲找个由头将小颜云打发了,正在这时,突然听她说道:“墨哥哥你上次还答应给我制个机关兽玩儿呢,这都过了一个月啦。” 这句话,才终于打动墨守诚的心,研究机关术,大概可算是他修行中的消遣方式。墨守诚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摊手说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给你做还不行么?” 颜云却还是拉扯着他的衣服不放,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玩伴就跑了似的,墨守诚给她扯的哭笑不得:“小云儿,你这样拉着我,我可连材料都没法找啦。” “那不行,万一墨哥哥你就是死皮赖脸偷跑怎么办?”小颜云嘴上不依不饶,手虽然从墨守诚衣袖上挪开,却又插到腰间,一副小茶壶模样。 墨守诚苦笑摇头,摸摸鼻子,然后向小家伙认输似的伸出左手来:“怕了你啦,走吧,我带着你还不成么?”趁着颜云喜笑颜开攥住他左手的时候,他飞快的用右手食指在她小脑袋瓜子上轻轻一弹:“死皮赖脸?真亏你这小丫头好意思说得出口。走吧!” 颜云撅着嘴,一脸不满地摸着被偷袭的地方,委屈又好奇的问:“去哪里啊?” “去厨房。” “咦?” 牵着小家伙的粉嫩小手儿,墨守诚领着她拐了几道弯儿,来到目的地门前。走进厨房,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墙壁上数个通风口中透出的光线也给房间中增添了不少光亮。只是四周墙壁都给烟熏的漆黑,总给人阴森感觉。 方才踏进厨房,颜云就用手掩住了鼻子:“好难闻。墨哥哥,跑厨房来究竟要做什么啊。” 听她询问,墨守诚蹲下身子,招呼她把耳朵凑过来,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颜云趴在他身边,好奇心给挑的高高:“快说啦!” “抓、老、鼠!” “咦?!” 墨守诚欣赏了一阵小丫头被震惊到表情,然后拍了拍手:“魂归来兮!呵呵,平时你就只知道玩,现在知道吃惊了吧。” 颜云脸上全是惊愕,又夹杂着一丝厌恶与几分害怕——对于老鼠这东西,女孩子多半还是讨厌与害怕为多。只是墨守诚说要给她制作机关玩具,来捉老鼠却又是为了什么?此时好奇心压下了害怕与厌恶的心情,小丫头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死命攥住了她墨哥哥的衣袖再说。 墨守诚此时由她拉扯着,嘴角含笑:“把耳朵捂上。” “神神秘秘的,墨哥哥你现在的样子很神棍哎。”小家伙嘟嚷着,却又听话又乖的捂上了耳朵——只有一只,另一只手还拽着墨守诚不敢放呢。 便在这时,墨守诚突然口吐真元仙气,宛若青龙出水般的低吟声从他嘴巴里吐出,悠扬柔和之中,却又带了几分尖锐。颜云初时听了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随着这声音逐渐高亢,她终究修为薄弱抵挡不住。于是赶紧把另一只耳朵也给捂住,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瞧着身旁的师兄。 突然听得一阵古怪声响,许多蟑螂也不知是从这厨房里哪些角落中爬了出来,在地上窜来窜去,仿佛晕了头一般。虽然多数只是在原地打转,未曾接近站在门口处的两人,但颜云只看这恶心光景已经吓的花容失色。此刻她只恨不得化身树袋熊死死扒住墨守诚,吊在他身上,脚不沾地才好。 蟑螂满地乱爬,“吱吱”声响也跟着钻了出来,这声音凄厉,好像发出声音的那生物及其难受。不过片刻,一只肥头大耳的灰色老鼠突然从一处昏暗角落猛地窜了出来,向着厨房门口疾奔。 “定!”眼见逼出目标,墨守诚立刻停住了啸声,左手五指动作,迅速结出一个定身印来,口喝真言的同时向那只老鼠打了出去。以他此时化身后期顶峰功力,这着定身印打出,莫说老鼠,只怕稍弱一些的下阶灵兽也要俯首。 “好恶心,墨哥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啦。”颜云见墨守诚使出凌空擒拿将被定住的灰鼠抓住,又取出一个黑色口袋将老鼠装了进去,再看蟑螂散得干净,这才敢从师兄身上跳下来。她拍拍小小胸脯,长长吸了口气,仿佛这才稳定了心神,随即小粉拳头就捶上了墨守诚的身子:“可把我吓坏啦,墨哥哥好讨厌。” 墨守诚笑着喊冤:“哎,我家颜云小仙子,这可是你缠着要我给你做机关兽,我才来给找需要的材料。又是你非要跟着过来,怎么到头来反而是你墨师兄不对?” 颜云一时语塞,但要她乖乖的就此认输,小丫头也不是这般好相处的性情。她手环抱在胸前,嘴巴一扁,居然摆出了一副“不理你”的模样来。墨守诚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又去哄她。两个人吵吵闹闹之间,离开了厨房。 墨守诚领着小家伙,七拐八拐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拉出一个黑色木箱来。颜云倒是认得这个,这个箱子里装着的便是各样工具。她在旁瞧着墨守诚挑拣出合适工具,时不时便伸手拿起一件来盘弄。 把该准备的工具收拾好了,墨守诚便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逗小家伙:“咳,我说小云儿。既然是你拜托我给你做机关玩具,你也不能只光在一边看着,什么也不做吧。” 颜云想了一下,觉得对方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说道:“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墨守诚立刻拿出那个装着灰鼠的口袋来:“没关系,我要你帮忙做的,肯定是你做得到的事情。你给这只老鼠洗个澡怎么样?就算你也做得到吧。” 看着那黑色口袋在自己面前摇晃,想起里面还装着一只老鼠,颜云差点给吓得跳起来。在惊惶恶心之下,她条件反射似的催运起体内真元仙气,两只手交错结出符火印,接连打出。数个小小火球在她手中凝聚成型,随即给她扔了出去。 她本意只想把那个口袋,那只可恶老鼠给毁了,但此时她哪里还操控的住准头,四枚火球掷出,倒有三枚是冲着墨守诚飞了过去。 墨守诚也没想到小家伙反应这么夸张,但他化身后期功力与颜云这个修真雏儿天差地别,是以他也不避让,只当蚊虫搔痒。倒是有一枚小火符全然失了准头,歪歪斜斜的竟射向他身后竹床,这才让墨守诚挥袖一抚,将之消灭。 他看着连续施展符火印,最后倒把自己累的够呛的小家伙,苦笑摇头:“哎,你这是想把你墨师兄的房子给烧了么?” 第三章 机关 墨守诚将洗的干净,几乎灰色毛发几乎发光的老鼠捉着尾巴,倒提在手中,然后便往机关工房走去。这机关工房位于那数间竹屋的左侧,是这峰上唯一以石料建筑的屋子。 房门虚掩,墨守诚站在门口轻挥手掌,一团小小火焰从指尖擦出光亮,燃着了烛灯,使得本来昏暗的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在工房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些杂乱零件,小颜云坐在一堆木料柴火上,双手肘部顶着大腿,掌心顶着下巴,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见到墨守诚提着那只灰鼠进来,她樱唇一扁,又把小脑袋一扭,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墨守诚暗自好笑,却也不再招惹她,只清清嗓子,然后说道:“好啦,小云儿挑拣的木料看上去都不错,现在该准备的都齐了,现在你墨师兄就给你做玩具儿。” 颜云连忙从木料堆上跳下来,拍拍**:“墨哥哥打算做什么?” 墨守诚略一思索,心中想道:要给她制作什么大型的机关兽也不是不行,只是太费功夫,小孩子的玩具儿,还是尽量做的简单些吧。 有了这个计较,墨守诚便答道:“不如给你做一只小狗儿玩吧。” 却没想到颜云人小心大,张嘴便答:“好啊好啊,要那种可以骑在它身上的。呵呵,骑着狗儿可就威风啦。” 这话听得墨守诚脚软,可以给骑着满山跑的大狗儿?那制作起来得花费多少时间?墨守诚苦笑摇头:“我看,还是给你做一只会跑会跳的小兔子吧。可爱的小云儿怀里抱只小兔子,那就更可爱了。” 他这句话说完,哪里还敢给颜云反驳机会,不待她张口,已经施展出擒龙手法,凌空一抓,将一块木料吸入左手掌心。 小家伙眼珠一转,倒也就见好就收,反正这次不给她做小狗儿,总还有下次不是?她乖乖地站在墨守诚身后,只瞧着她墨哥哥施展机关手段。 机关术虽然分为仙家与魔门两道,但其中基础却是来自世俗道的机关工匠,两者并无不同之处。墨守诚这些年在青云道门中,虽然触不到真正的仙家机关奇术,但基础门法却已习练的及其精纯,在五柳峰这一脉中堪称翘楚。 而墨守诚此时要施展的手法,却并非仙家法门,只属于世俗道中的精巧手段。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脑中勾画出成品的模样,然后再按着这个模样先在脑中模拟一边制作流程,最后才是进行制作。 颜云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墨守诚拿着块木料闭目沉思,毫无动作,不由又来了脾气:“墨哥哥,怎么还没开始啊?” 没等她催促第二声,墨守诚已经成竹在胸,双目一亮,开始放手施为。 他催运起青云门揽月仙气,缓缓注入手中木料,不断加温。只见一缕青烟从木料表面中透出,散发开来,这正是在真元催运之下逼出的水分。将这些水分去掉,木料方能结实实用。他此番选择的手法虽是世俗道中的机关手法,但作为修真之人,细微手段则要高明太多。 便是这般如法炮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将木料加工完毕,接下来便要进入正题。由世俗道起源,仙魔道发展的机关术,在制作机关兽上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由内而外,另一个是由外而内。 不论是上、中、下三品机关造物中的哪一品,皆由“外壳”与“内核”两个大部分组成。从“外壳”制作入手,便是由外而内,至于选择从“内核”入手的则是另一种。两者虽然听来并无太大区别,实则越往深处研究,越有极大不同。 而墨守诚此时,便是打算从“外壳”开始制作。 他左手拿起雕刀,右手持着一块木料便开始雕刻,首先要做的,正是“兔子”的肢节部分,颜云在一边瞧着他的速度,咋舌不已。初时她只觉得墨守诚只是拿把小刀削来划去,却不想没过多少时间,一条玲珑细致的兔腿却已逐渐在墨守诚手中现出雏形来。 墨守诚开始动刀,一招一式颜云瞧得清楚,但等她回过神来时,墨守诚的动作已经快到她只能看见残影。雕刀化成银龙,在木料上飞舞,颜云仔细瞧着那刀法轨道,竟有七八分似青云道门的一套御剑灵诀。 便是这般行云流水,转眼之间墨守诚已经将四肢关节全数完成,他停住雕刀,然后转头向小丫头吩咐道:“小云儿,你闲着也是闲着,给我打个下手如何?”他这正是怕小家伙在旁闲着无聊捣乱,才给安排的说辞,否则这般玩具造物,哪里需要颜云帮手? 当然对于颜云来说,能参与这个制造过程,已经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她当下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可是人家没学过机关术,不知道能帮墨哥哥什么忙呢。” “先给我倒杯茶来吧。”墨守诚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道。 撇开这段小小插曲不提,墨守诚已经很快的就将“外壳”的各个部分制作完成——四肢、身体、头部、还有一对长长的耳朵。将这些拼凑起来的话,一只机关兔也就“看上去完成了”。 当然,真正意义上的机关兽制作,还在于接下来的“内核”部分。 要使机关兽能活动起来,内核的制作就是最大的关键,而内核部分的核心,就是墨守诚此刻正在制作的“动力源”。 颜云按着墨守诚的吩咐,怀抱着一个棕色木箱,站在他身边。这箱子里放着的,就是各样工具材料,小家伙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反倒显得更加可爱。 墨守诚首先拿出了两个圆形的木板,然后将中间挖空,接着用一根轴承将两块木板连接起来。随即向颜云伸出手去:“把箱子里的铁丝拿给我。” 颜云略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打开木箱,从里面翻出一团铁丝:“是不是这个?”墨守诚点头接过,随口便夸了一句。小丫头容易满足,立刻将木箱抛向天空,仿佛完成了一件如何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将颜云递过来的那根铁丝来回弯折了数下,墨守诚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笑容,随即将真元灌入铁线之中,使其变得柔软,但却又充满破坏力。 然后他将线头捏在指尖,对准了那两块被轴承连在一起的圆形木板边缘,刺了下去。 上下,上下,上下,好像他手上的拿着的并不是铁丝,而是针线。好像他刺的不是木板,只是两块不同的布料。在这上下来回穿梭之下,两块圆形木板终于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圆形中空的笼子。 颜云在旁看到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墨守诚之前捉那只老鼠是用来做什么:“墨哥哥,你这是制作跑轮?难道那只老鼠就是放进这里面用的?” 墨守诚一面拿起雕刀在木板上开洞一面点头:“是。小云儿你可知道,机关术由世俗道起源,由仙魔道发展,而运用机关术制造的机关兽则分为三个上、中、下三个品级。” 颜云点头,她虽对机关术一窍不通,但却并不陌生:“我好像听祖师爷爷说过,中品与上品的机关兽制作,融入了我们仙家门法,已不是凡间之物。但下品的机关兽却是世俗道中匠师便能制作的东西。” 墨守诚点了点头,然后从黑色口袋中提出那只灰色老鼠来,一边将它从那洞口塞进去一边给颜云上课:“其实也不尽然,上品机关兽倒的的确确是只有修真者才能制作,可是某些中品机关兽,世俗道中一些能工巧匠也可以凭借过人天赋与努力,加上些运气制作出来。不过这些我们就不讨论了,小云儿,我问你,你可知道下品机关兽一般靠什么作为驱动么?” 哪怕颜云再笨,此刻也该答得出这个问题了,何况她一向是个缠人的鬼灵精儿?她手一指墨守诚手上的跑轮便道:“是这个吧?” “对,也不全对。”墨守诚笑道:“下品的机关造物,驱动它的方式极多,以老鼠与跑轮作为动力源只是其中一种方法,还有两种比较常用的则是发条机关与铁石磁力。” 他盘算着给小丫头上课,颜云却是很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呵欠,摆摆小手:“人家不要听啦,反正墨哥哥懂就行了。” 墨守诚哭笑不得,拿小家伙没办法,只得又把话题转回了手上的机关兽:“好吧,现在动力源部分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组装了。” 下品的机关兽对于娴熟的机关术士来说,不过是玩具的等级。墨守诚指挥着颜云从木箱中将需要的零件一样一样递过来,然后开始拼接。 外壳部分没什么说的,和搭积木差不多,主要是内核与外壳的连接部分。由于不用采用仙家手法,墨守诚也只是如世俗道中的寻常机关师一般,用螺丝、细线、齿轮这些东西将内核固定,并将关节部分与跑轮结合。 他动作及其熟稔,只是偶尔也要拿出雕刀,进行一些细节上的修整。在他一双巧手构架之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只肥头大耳的机关兔便已在掌中成型。只是此时这只机关兔儿身上木纹未去,**上连团尾巴都没有,瞧起来倒是有些别扭。 颜云欢呼一声,便伸手去抱,待她将机关兔抱进怀里,却别扭起来了:“咦?怎么都不会动啊?” 墨守诚摇了摇头:“这不是还没完全做好么?”他说话的功夫,已经从木箱中取出了最后的道具:木刷与颜料。 他调出粉红颜色的颜料来,持起木刷蘸了一些,就向颜云怀中抱着的机关兔抹去。 “等等啦,不然衣服会给弄脏。”颜云轻呼一声,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墨守诚这一下没抹中她怀中的机关兔,倒正好擦中了她的额头。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愣了半天,墨守诚却先反应过来,大笑出声,气得小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向他身上扑了上来。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是故意的吧!” 第四章 完成 颜云非要瞧着墨守诚做完这只机关兔,说什么也不愿意先去把脸上的颜料给洗了。墨守诚给她纠缠的哭笑不得,也就随着她去了。 从她手上接过机关兔,墨守诚开始细心涂抹颜料,其中关节连接处的细缝木刷涂抹不及,便以细线加以勾勒。那对兔耳则是涂刷成了中间白色,四周分红的模样。待这涂抹完成,墨守诚便催起御风法决,以加快颜料风干速度。 等他觉得差不多了,转头正欲向颜云表功时,却发觉那家伙不知何时人跑不见了。 “这难缠丫头,肯定是跑去洗脸了,之前劝她去她不肯,这下倒……”他苦笑摇头,瞧着手上已经完成了九成九的机关兔儿,心中到底还是浮起得意:只怕这五柳峰上,是没人比我做得更好了。 便在这时,机关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音,墨守诚刚刚回过头去,来人就已经站在了门口,更笑容可掬地向他招呼道:“墨师兄。” 墨守诚点头应声:“秦师弟。” 这人叫做秦守霜,与墨守诚同属守字辈。他比墨守诚入门晚上一年有余,但修真进度天赋却是不错,在青云门五柳峰这一脉中修为也堪称一流,只是若要与墨守诚比较,却还要差上不少。 仙魔道中,修真境界的前五个境界分别是:入道、散形、化身、元婴、御剑。 秦守霜如今便有化身前期的修为,但与墨守诚化身后期顶峰修为相比,却还有不小差距。这个差距,不仅仅是境界上的,还有质量上的。 “墨师兄果然在这里啊。”秦守霜用了“果然”这个词,不等墨守诚询问,他已经笑着补充:“刚才我瞧见小师妹了,问她才知道师兄你在这里。” 墨守诚笑了笑:“找我有事?对了,看来你们早课已经做完了。” 他说着计算了一下时辰,却发现此时还早,便又自嘲的笑道:“原来说是早课,却总要做到中午。如今我可以自行修炼了,这早课倒名副其实起来了。” 秦守霜走进房来,瞧了一眼墨守诚手上的机关兽,然后略带奉承的说道:“青云道门的规矩,修入化身后期的弟子可以不用参加早课。墨师兄年纪与我差不多,可这份修为我却还差了老大一截。师尊教训我们时,也常要我们跟你多学些呢。” 墨守诚摆了摆手,嘴上谦虚了两句,然后切入正题:“你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修行上有什么疑问么?” 秦守霜先点头然后又摇头:“是师尊要找师兄,说是有些事情着你去办。” 墨守诚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眼手中机关兽,然后向秦守霜说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不过现在还要等一会,这机关兽只差最后一步,况且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颜云那丫头回来没瞧见我,肯定又要闹腾的咱们五柳峰一天不得安宁了。” 他一提到颜云,秦守霜顿时笑出声来:“哎,小师妹啊,她刚才可在洗脸盆子里拼命泡着脸呢。哈,墨师兄,肯定跟你跑不了关系。” “小家伙爱胡闹罢了,现在你话带到了,然后打算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事情了,还是加紧修炼,今天早课师尊还将乾元掌最后几式也传给了我们,如今只希望能将这套掌法融会贯通,让修为再上一层。” 墨守诚故意打趣道:“哦?难道不是和有守他们偷偷下山钓鱼去么?” “咦?墨师兄你连这个也知道?哈,可千万不要告诉师尊他老人家啊,咱们几个也就是偶尔,偶尔去玩一会。”秦守霜一时语塞,随即赶紧补漏。 墨守诚微笑:“下次你们烤鱼,记得留两尾给我尝尝滋味就是了。” 这般打发走了秦守霜,墨守诚望着他离去背影,脸上逐渐现出不屑神情。这份不屑,却逐渐又转变成了带着一丝羡慕的苦涩,他轻轻的,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我其实,也想如他一般,轻松自在的活下去吧。” 在秦守霜离开不久后,小丫头又一次破门而入。 她洗干净了脸蛋儿,手里捏着两枚小红果子,蹦蹦跳跳的来到墨守诚面前,冲他摊开手掌心:“墨哥哥,瞧瞧我找到什么啦。” 墨守诚此时早已平复了心情,脸上只带着他在青云山上时一贯的温和笑意:“这不就是普通的小红果儿么?还能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炙羽灵石不成?” 他说的炙羽石,却是一种极难寻找的火属性上品仙石,这自然是在消遣小家伙玩儿了。 颜云果然立刻跳起身来,就要伸手去揪他的脸,墨守诚一面闪躲一面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小云儿,你是想用这两枚小红果子来做那只机关兔的一对眼珠吧?” 小家伙连连点头,一副献宝成功的得意模样,墨守诚拍拍她的小脑袋瓜子:“难得你还想到了这个,看起来小云儿除了吃饭睡觉和胡闹捣乱之外,还是有些作用的。” “墨哥哥,你真的在夸我吗?” 两人逗笑一阵,墨守诚这才为机关兔安上了眼珠儿。粉红色的机关兔子鼓着一对红色眼珠,再给颜云抱在怀里,倒是显得般配。 颜云左瞧右看,却突然问道:“奇怪,墨哥哥,怎么它都不会动的?” 墨守诚微微一笑:“你瞧好了。”随即打出一个响指,只听得一声脆响之后,那机关兔子却突然动弹起来,四肢摇摆,不时摇头晃脑。这自然是墨守诚终于解去那只灰鼠的定身印,使它在跑轮中跑动起来,产生动力的关系。 颜云立刻眉开眼笑,赶紧将机关兔放在地上,然后蹲下来盯住它喊:“跳啊,快跳啊。” 却不想机关兔儿落在地上,却一副连走也走不稳的模样,歪歪斜斜的小跳两步,眼看便要摔上一跤。颜云睁大了眼睛,她哪里想得到墨守诚最后给她的成品居然是这个模样? 小丫头刚欲找她那出售假冒伪劣产品的墨哥哥麻烦,却见墨守诚笑出声来:“别别,小云儿你先别忙着生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一看墨守诚这个反应,随即明白对方多半早已预料到这个场面,哪里能不生气?可墨守诚明显话里有话,还有后着,小家伙惦记着这个,鼓着腮帮子斜眼瞪着对方,等他给个说法。 “我可从头到尾没和你说过已经做好了,这不是还差最后一个步骤吗。”墨守诚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将那只可怜的机关兔子抓了起来,然后拍拍机关兔那光溜溜的**:“想要机关兽运作自如,每个细节都要注意,你瞧这只兔子头重脚轻的,失了平衡要是也能活蹦乱跳的,那才怪了。” 墨守诚说完,便俯身在木箱中翻找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攥着一团白花花的棉花直起了身子:“现在我们来做最后一步。” 只见他将之前所用剩下的木料碎屑收集起来,捏着掌心之中以仙家真元将其化为粉末,用一盘小碟装好,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瓷瓶来,从瓶中倒出一些透明无色液体,滴入碟中。 随即他默运真元于双掌,在小碟上空反复舞动,颜云在一边瞧的仔细,他只是在不断划出圆形轨迹。随着他动作加快,却见小碟中的碎屑粘液渐渐被他划出的圆形吸了起来,在空中急速旋转,最后化成一团黑色的小圆球,随着墨守诚的收功跌落回碟中。 “好了,再把棉花粘上去,就算大功告成啦。”墨守诚擦了擦汗——之前这手颇费真元,如果不是为了追求速度,他也不至于选择这个办法。 他将完成的尾巴衔接在机关兔身上,这才颇为郑重的交到颜云手中:“好了,你墨哥哥答应给你做的玩具儿可算大功告成了,小云儿可一定要珍惜啊。” 颜云赶紧把机关兔儿抱进怀里,连连点头甜甜笑道:“谢谢墨哥哥,墨哥哥果然最好了。” “嗯,你要是喜欢,那也不枉费你墨哥哥这一场辛苦。”墨守诚一面清理房间,一面说道:“去找弄潮他们玩去吧,我还要去见师尊他老人家。” “爹爹又找墨哥哥了?真是的,人家还想着和墨哥哥一起玩儿呢。”颜云一听,顿时又不乐意了:“墨哥哥真是个大忙人,我看这五柳峰上就数墨哥哥最忙了。” 墨守诚苦笑摇头:“就算他老人家不找我,我可也没空再陪你胡闹了。” 两个人在机关工房门前分手,墨守诚目送小家伙抱着机关兔儿一蹦一跳的离去,带着微笑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向师尊飞云真人的房间快步走去。 飞云真人的房间倒是极好认,那数间围绕苍松而立的竹屋之中,唯一一间在门上挂着珠帘的便是。墨守诚走到门前,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声音:“进来吧。” 这声音平淡普通,墨守诚记得他初上青云山时,拜入飞云真人门下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声音。而这许多年过去,他长大了,童音已改,这声音却始终没变。 墨守诚推门而入。 房间内摆设极简单,不过一张竹床,一张木桌,三把靠椅,一架书架。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封,而信纸,就捏在那个灰色长袍的道人手里。 那人看来不过四十岁左右,面容与他的声音一般平平无奇,只是一双眸子中隐现精光。他本只是站在桌边,待墨守诚走进屋里,便率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坐下吧。” 墨守诚不敢冒失,先恭恭敬敬行了礼数,道了声:“师尊。”这才坦然坐了下来。 “不错,已到了化身后期顶峰功力。”飞云真人见他坐下,就将手中信纸放在桌上,瞧了他一眼后,脸上浮现出温和笑容:“瞧来你离突破化身期,进入元婴期已不远了。” 第五章 试探 常人修行之初最是容易,入道至散形期,只消刻苦,三年可期。散形至化身期,即便天资驽钝之辈,最晚也不过五年苦修。而化身至元婴期,纵然天资聪颖之人,也得十年左右方有成就。墨守诚自入道修行至今,所展现出的天分已令无数人惊羡。不过五年时间左右时光便修至化身后期的这份成绩不止是青云道门,即便整个仙魔道上也不多见。 飞云真人嘴角含笑夸了墨守诚一句,然后以食指在桌面轻点:“今次唤你过来,有两件事情要向你交代。” 虽然对方在笑,他却从师尊眉眼之中,读出了几分忧郁。墨守诚坐的笔直,只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平摊在桌面上的信纸,略微想了一下,便开口问道:“莫非与这封信有什么关系么?” “这是其中一件,倒算不上什么大事。”飞云真人摆了摆手:“这是山下桃源乡送上来的信件,只说是有些机关造物又有些失灵,恳请我们派人去瞧瞧。” 这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那么想来重点便是另一件事情。墨守诚这般思量着,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静待飞云真人交代。 “你明日下山远行时,总要路经桃源乡,便顺路将这件事给解决了吧。” 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墨守诚虽是反应机敏,心思沉着,一时却也没回过味来。明日下山远行?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这副表情?”飞云真人微微一笑:“让你下山,自然是有事情要交由你去办。难道你以为我是要逐你出师门么?”他说的轻松,还有几分玩笑意味,却是想不到墨守诚就在刚才瞬间的功夫,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比如伏明魔师,比如自己所隐瞒的事情…… 墨守诚轻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需要弟子去办?” 飞云真人站起身子:“随我来。” 两人走出房间,飞云真人在前,墨守诚跟在身后,一步一步向五柳峰峰顶行去。墨守诚忍不住出声询问:“师尊,峰顶该是还真仙师清修之所?” “正是他老人家唤你去见他。”飞云真人说了这句,竟祭起了走鳞身法,不再一步一步慢慢前行。他脚下踏着一双法宝千里靴,此时又使出走鳞,速度何等骇人,没等墨守诚回应,他人已经消失在墨守诚视线之外,只余下一句话音:“我在峰顶等你。” 墨守诚四下环顾,哪里还看得到其师一点影子。虽是哭笑不得,但墨守诚心中却也是暗自惊骇:师尊号称万里疾行,果然名副其实。 此时他心中揣测万千,着实不知究竟有什么事情竟能惊动还真仙师。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还真仙师为何要见他!又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办? 怀着这般疑惑心思,墨守诚也不再磨蹭,随即运起走鳞身法,快步向峰顶攀去。 五柳峰的峰顶上有五棵柳树,这也正是五柳峰得名的由来。在五柳之下,有一间青竹建筑的小屋。屋外有清澈山泉流淌,用木桩相连的篱笆围绕了一处种植着不知名作物的田地,锄头却歪躺在一口井边。 墨守诚很喜欢这里,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一条土黄色的小狗懒洋洋地趴在小屋门前,见到墨守诚走近也只轻轻吠了两声,就再没发出过声音。依然安静地躺着,偶尔翻滚一下,仿佛想让肚皮也能晒晒太阳。 飞云真人那温和的声音自小屋里传了出来:“守诚,快点进来吧。” 墨守诚站在门帘之外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地掀开门帘,快步走进屋内。 一如小屋外的简朴风格,屋内除了一张竹床与三把竹椅外,什么家居装饰也没有,就连茶具都是放在地上的。飞云真人眯着眼睛,一幅规矩模样坐在竹椅上。在他身后的竹床上,一位看来不过三十左右的年轻道人盘膝而坐。面容清秀,身着天蓝色的“还”字辈道袍,青锋古剑摆放在右手边,左手边放着一杯清茶温水。他见墨守诚走进屋来,嘴角浮出一丝轻笑,一股淡然从容的气质油然而生。 这年轻道人看起来比飞云真人还要年轻许多,要换了别的什么人来,只怕万万不敢相信他竟是飞云真人的师尊,墨守诚的师祖。墨守诚并不是第一次拜见这位师祖真容了,倒也没太过惊异。他先向还真仙师行了一礼,然后侧身又向恩师飞云真人行礼:“还真仙师、飞云师尊。” 飞云真人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向还真仙师道:“师尊,我向你推荐守诚这孩子,您看他如何?” 还真仙师先是微笑不语,只安静平和的瞧着墨守诚的脸看。 却不想他双瞳之中突然闪烁精光,随之一道强烈气劲从身上散发出来,向墨守诚席卷而去。这一下变故发生的极快,墨守诚虽是措手不及,但他个性沉稳,遇到突发事件向来能沉着应对。仓促之间运起揽月诀心法,真元流转,已然在身前布下一道防御气墙。 “不错。”还真仙师点头赞许,随即轻抬右手,以指为剑,一道青色剑气向墨守诚胸腹刺去。飞云真人笑吟吟地在一边看着,也不阻拦。墨守诚刚仓促接下一招,已觉得丹田气海之中真元气劲给那股强烈气劲激荡的快要控制不住。好不容易回过气来,那道剑气却已经刺穿了他布下的防御,直冲胸腹要害。 墨守诚心中一紧,他前来拜见师门前辈,莫说诸般法器,就连平时修行所用的木剑也没备上一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还真仙师这个级数的高手会在此时向他出手。他心下大骇——莫非自己的身份终究是暴露了?还是…… 只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他猛提一口真元,运功右掌,然后冲着剑气轨道一掌击去。这招正是青云道门乾元掌中杀着“梧桐散”。 这梧桐散本有上下两式,上式乃是应对对手进攻,以“偏”“带”这两字为要诀,将对手攻势化开或者引偏,下式“散”才是真正攻击手段。墨守诚此时使出这上式,虽不合以巧力搏千斤之原理,但却丝毫不错。 还真仙师这位青云前辈向仙期的修为何等惊人,纵然是随手以指代剑的一道剑诀,其中蕴含的力量又如何能让墨守诚以巧力化解。假若他死套招数,下场自然如想要撼动大象的蚂蚁一般凄惨。 那道剑气直刺,墨守诚这一掌,却是由边侧发劲,直击剑身——正是这道真元剑气最弱的一环。那道剑气给这么撞了一下,顿时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从墨守诚腋下擦过。 连续两击都给墨守诚化解开来,还真仙师不怒反喜:“不错,虽然只是化身后期修为,但亏得你不但功力精纯,更能反应机变。飞云有你这个徒儿,不错,果然是不错。” 墨守诚收回功力,体内真元运转之下,立刻恢复了常态。他松了口气——果然还真仙师只是要试他修行。虽然还真此时赞他,他也不敢贸然接话,只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安静地等着飞云真人与还真仙师说话。 只过了片刻,还真仙师闭上眼睛,脸上表情回归淡然,就连语气声调也显得冷漠了不少:“墨守诚,你入青云门已有几年?” “弟子拜入师尊门下,如今算来已五年有余。” “想知道今日我唤你来有什么事情么?” “望师祖明示。” 还真仙师从怀中套出一面玉简,以手指轻点,随即剑指轻挥,指向墨守诚方向。那面玉简顿时浮空而起,缓缓漂浮到墨守诚:“拿去。” 墨守诚瞧了瞧面前玉简,又向飞云真人望了一眼,见他点头示意,方才抬手收取。 还真仙师虽然闭着眼睛,但以他的修为,这房间里所有人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他待墨守诚收起了玉简,他这才开口解释:“青云道门自祖师爷开宗立派,传至今日,已不知几千年岁月。我派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这数千年间,也不知多少妖魔鬼怪给我们一一诛灭。” “只是却也有些魔头,他们修为高深,更有诸多邪魅手段。虽能制他一时,却不能将之打至魂飞魄散。”还真散人脸上表情此时却严肃起来:“再过不久,一个被我青云道门封印在后山的大魔头,便将要破封现世了。” 这句话,对于墨守诚来说不啻于一道天劫神雷冲他当头劈下。他一时心神恍惚,几乎拿捏不住手上的玉简,差点便要失手脱落。心中只反复想到:莫非……莫非……莫非是那亟天老祖?是他?可是他?! 见墨守诚神色有异,飞云真人微皱眉头,随即又想:这般大事,他初次听得,反应大了些也是寻常。这般一想,顿时便释然。 “那魔头已给我们封印千年,此番出世,定然要掀起一番风雨。”还真仙师自然也察觉到墨守诚异样,但他与飞云真人一般心思,并没把墨守诚此时反应做一回事。 墨守诚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却又是别般滋味:封印千年?那……那便不会是亟天老祖了,不是他?果然不是他…… 知道这件事与那亟天老祖无关,他顿时收敛了心神:“师祖,不知离这魔头现世还有多长时间?我们需要做哪些准备?” “还有两年,千年封印尚余两年时间。”还真仙师见他恢复的极快,心中暗许,点头应道:“这次魔头出关非同小可。千年之前,道门前辈封印他时,这魔头已修至重生前期。五百年前,我们感应到他又过了一次小天劫——这魔头此刻只怕已经修入渡虚期了。这等魔头如若成功出关,岂不是为祸人间。” 饶是墨守诚心性沉稳,此时听到这魔头竟已有渡虚期修为,也是大惊失色——渡虚期!那可是只差一步便能飞升仙界的骇人修为! 第六章 临别 仙魔道中,修真前五个境界分别是:入道、散形、化身、元婴、御剑。 但进入御剑期后的境界划分,却有了两种方式,一种便是看各家本源修炼手法,另一种则是修炼元甲。 本源修真者自突破御剑期后的几个境界分别为:踏云、向仙、破空、重生、渡虚。 而此时墨守诚听闻那千年魔头恐有渡虚期修为,岂能不惊。 还真仙师手掌一翻,亮出掌心上的一枚戒指:“如今我赐你旭灵法戒,便是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要派你去做。” “为了应付那即将出世的魔头,开云掌门决心动用‘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还真仙师悠然说道:“这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由祖师爷手创,便是为了对付这等绝世魔头。只是要求及其苛刻——阵眼需要四名破空期高手担任,内阵须由五名向仙期以上高手护法,外阵更需千名以上御剑期好手结阵,所要消耗的仙石更是不计其数……” 墨守诚听得咋舌不已,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布这无上仙阵的条件竟是如此苛刻。 “如今尽数青云道门储藏仙石,距布阵要求也不过半数。是以即明日起,但凡御剑期以上门人弟子一律闭关修行,以应对魔头出世。御剑期以下化身期以上弟子下山游历,尽力收集各品仙石。”还真仙师手掌一扬,掌心中的旭灵法戒顿时也与之前玉简一般浮了起来,飞到墨守诚面前:“这玉简密信你需尽速送到玄天阁去。” 墨守诚瞧了一眼手上拿捏的玉简,点头应是。 “那玄天阁中人等闲不涉神州,是以具体方向位置,却要凭你自己探寻。”还真仙师又道:“你虽只有化身后期修为,但资质潜力上佳。此次任务交给你,也是对你的一次考验历练,你可明白?” 飞云真人脸上神情一肃:“守诚,还不快叩谢师祖栽培苦心?”仿佛怕墨守诚仍不明所以,他又接道:“这旭灵法戒乃是一件难得的特殊类下品法器,你莫要因为它是下品便小瞧了。其中空间广阔无边,乃是储物法宝,此时里面备有三张他老人亲制雷火灵符与一套御火袍。”墨守诚听得仔细,虽是心中欢喜,却越发觉得这次任务艰巨,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还真仙师淡然一笑:“飞云,你先退下,去取些固本培元活精补血的丹药替他准备着。”飞云真人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拍拍爱徒肩膀,随即大步流星地从小屋中走了出去。 墨守诚看这副架势,知道还真仙师还有什么事情交代,也不出声,只待师祖教训。转载自却没想到还真仙师突然向他招手:“守诚,你过来。” 虽是全然摸不着头脑,墨守诚却也老实照做,径直走到还真仙师面前,离他不过半米距离。只见这位年轻的师祖扬眉一笑:“我听说你对机关制造之术颇有兴趣,平日里也经常做些小玩意儿?” 这个问题来的突兀,大大出乎墨守诚意料之外,他思量了一下措辞,才小心答道:“这个……只是平时做些小玩具来哄哄师弟师妹们,也算不得什么。” 还真仙师摇了摇头:“本事是自己的,何必这般谦虚作态?” 他轻轻合掌一拍,发出一声清响。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骏马嘶鸣,墨守诚听得仔细,一时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真仙师轻轻拍了拍墨守诚肩膀:“走,我带你去瞧瞧机关术的造化。”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屋,一瞧屋外景色,墨守诚吃惊的差点轻呼出声,还真仙师却在一旁含笑不语。小屋门前,此时不知从何处现出一匹**天马,正扬蹄摆脑,一对灵翼扇动轻风,显得极其神骏。这匹天马见到还真散人,又嘶鸣一声,声音中极显欢愉。 “这是修炼元甲的还珠师弟送来的天马机关兽,你瞧如何?”还真仙师指向那匹天马,面上虽是风轻云淡,但话音之中却隐含几丝得意:“机关奇术巧夺天工,修至精深处更是夺天地造化,赋灵万物。” 眼前这匹马儿不但能发声鸣,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尽显灵动。如非亲眼所见,又得师祖承认,墨守诚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竟是以机关术制造出来的机关兽。他虽知晓上品机关兽与中品以及下品全然不可日语,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瞧见如此造化奇物。 “你可知它的速度?” “这,据说上品机关造物各有其神通之处,这机关天马的速度……” 还真仙师笑道:“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我来告诉你吧。这机关天马的速度,大概在御剑期的修真者御剑飞行时速度的一倍左右。” 眼见墨守诚脸上神情变幻,还真仙师嘴角浮起一丝叫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他一字一语道:“你想学么?青云门的‘腾龙机关真诀’?” 腾龙机关真诀!墨守诚心神一震,回望身边的师祖:“师祖你要传我青云道门修炼元甲的门法?” “我五柳峰这一脉中,于机关一道有些天分的,数来数去,也只有寥寥数人。如果你想学,我自然可以传你。只是现在却不是时候。”还真仙师拍拍墨守诚肩膀:“也不要胡思乱想。如今你不过化身后期,要修习本门那‘腾龙机关真诀’,至少也需要御剑期功力。此时你要做的,便是耐心打牢根基,不可贪功冒进。” 他说完这些,脸上竟现出疲惫神情来:“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而墨守诚一连听了这许多事情,此时脑子也有些发涨,当下只是行了一礼:“是,那么弟子就此告退。” “你揽月诀与乾元掌都已练得不错,想来本门御剑真诀你也练的该有相当火候。你回去后可去向你师尊讨要本门《五行决》来修行。” “是。”墨守诚不敢再多言,向师祖叩首言谢之后,快步奔下峰顶。看上去年轻的仙师注视着他远去背影,忽然轻叹一声,摸了摸那匹天马额头:“选了这孩子去办这件事情,也不知会如何。” 他仿佛自言自语,却又似与人交谈。 那匹机关天马此时却突然张嘴说道:“命运自有天定,你想这许多作甚?” 它竟说话了! 飞云真人又点亮了一盏油灯,让房间看起来更加光亮一些。他再次清点了一遍桌子上的包袱,里面有三瓶清灵散、五瓶玄黄化毒丸、一瓶筑基丹。除了这些药物之外,还有一些置换的衣服与些许碎银。 修真之人从外表上无法判断年龄,但飞云真人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他眯着眼睛,怔怔瞧着灯火,盯了半响,却突然长身而起,从自己的储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双靴子——这正是他视如珍宝的法器——千里靴。他展颜一笑,脸上些许皱纹在此刻都消失了去:“是传给他的时候了。”说着就将这件陪伴了他至今人生大半岁月的宝贝塞进了包袱之中。 他刚刚把包袱又重新系好,就听见了敲门声。接着墨守诚恭敬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师尊,您要的青梅酒我给您端来了。” “进来吧。” 墨守诚一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推开了房门。他走进屋来,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笑着向师傅说道:“小云儿已经睡了。今个儿我给她做了件玩具,用老鼠作为动力源的机关兔子,她不知道要给老鼠喂食,刚才冲我直嚷嚷兔儿不动了。” 托盘上放着一壶青梅酒,三样精致小菜。飞云真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做的?” 墨守诚笑了笑:“马上就要下山了,有一段时间没机会再伺候师尊您了。” 飞云真人轻笑一下,仿佛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情绪,他突然说起往事来:“刚入门的时候教你什么你都练不好,还自暴自弃的每天窝在厨房里和厨娘搅和,学着烧菜做饭。那时可没人敢相信,你这小子长大了能是这副模样——好,好得很哪。” 墨守诚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端起酒壶,给飞云道人斟了一杯青梅酒。这时他看到了桌子上的包袱:“这是……您给我准备的?”手上倒酒的动作也缓了一下。 “明日一早你就要下山了。”飞云真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这本《五行决》中记载了本门一些中阶术法。本来为师应该一条条教导你融会贯通,但如今哪里还有这个时间。你收好了,在路上自行修习吧。” 他说这话时候,一脸惭愧神情。 他总是暗自思量,自己这个做师尊的如今也不过御剑前期修为,而其他云字辈的师兄弟均已早早修入了御剑后期,连修为达到踏云期的也有一些。修真路艰辛坎坷,自己这般愚钝天赋,收了墨守诚这样的弟子——会不会误了他? 墨守诚从飞云真人手中接过那本册子,郑重地藏入怀中。飞云真人拍了拍身边的那张凳子:“坐下,有酒有菜,我们师徒两个今天晚上喝上几杯。” 师尊发话,弟子也不推脱。墨守诚去厨房又取了一副碗筷,快手快脚地又炒了一盘下酒好菜端进房来,师徒两人便你一杯我一筷地喝了起来。 谁也没再提明天的事情,只谈从前。从墨守诚第一次修炼揽月诀时的欢愉,一直谈到了他突破散形期进入化身期时应对小天劫的惊险。两个人回忆这五年来的光阴岁月,均是纵情大笑。 墨守诚笑得有些苦涩,但他掩饰的很好。并非是被这临别的情绪所困扰,而是一种内疚。自他带着魔门卧底身份,拜入飞云真人始,这股情绪就一直徘徊在他心中。 两人均是修为高深的人物,虽然喝酒喝了整整一夜但却丝毫没有影响精神。听得金鸡报晓之声,两人这才放下了酒杯。 “从今日开始,所有御剑期以上的弟子门人均要闭关修炼。而所有御剑期以下化身期以上弟子也要陆续下山,出门收集各品仙石。为师还有事要向你诸位师兄弟交代,就不送你了。” “弟子明白。” 飞云真人一声轻叹:“你去吧,一路小心。” 千言万语,尽数藏在这句话中。 第七章 桃源 此时同门师兄弟都还在沉寂在美梦之中,墨守诚也没有打算与谁告别。他将所有的行李都收入旭灵法戒之中,换上一身青蓝色的普通长袍,然后径直沿着山路迈开脚步。 只在路过颜云房门外时略作停留,喃喃道了一声:“小丫头,只怕有段时间你缠不到我啦。”语气平缓,却又似带了几分惆怅。 他一路下山,心中却在思量:自己这次离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是否应该去见一次那伏明魔师,向他交代一番?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头来,他立时摇头:不成!那伏明魔师乃是魔道中人,此番却干系着魔道中一千年魔头破封,如若教他知晓此事,必然要做些动作。 “就算我不说,这等大事他迟早会知晓……不过能拖一日就拖一日,该是最好。”他这般盘算了一下,便打消了去见那魔师的念头。当下不再迟疑,加快了脚步。 空山鸟语作伴,晨星露水为引。待朝阳变化烈日当空之时,墨守诚已经走到了青云山脚下,一处名唤桃源乡的村落之中。出了这村子再向前行,就是庆国边境地界。 如今世俗道上齐与庆两国交恶,大小战事也打了不知多少场。青云山位处两国边境交接处,却因为青云道门这处修仙之所,成了一处庇护百姓的所在。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两国百姓纷纷迁入青云山中,在山谷峡间聚合成村落。不但能靠山吃山,自给自足,还能避开苛捐杂税与兵役杂役。 “昨日师尊说桃源乡中的机关造物出了些问题,叫我顺路过来修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在村口停下脚步,瞧着几名年幼孩童在村口好大一块空地上嬉戏,见他们玩耍的开心模样,墨守诚嘴角也浮起一丝笑容来。其中一个孩童眼尖,瞧见了他,顿时拍手叫道:“是墨哥儿!” 几个小孩儿听同伴招呼,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他所指的方向,见到果然是墨守诚,顿时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墨守诚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便在这群孩子的围绕之下,走进村里。墨守诚平时下山,在这些山下村落之中总能受到村民们的热情款待。不仅是因为村民们感激青云道门眷顾庇护,也因为他总是抽出点滴时间,为村民们做些事情。给小孩子们制作一些木制玩具,以真元力为病人治疗调理。 他走进村落,迎面便走来一对精壮汉子,左边一个皮肤黝黑,赤着上身。另一个倒是穿着整齐,看上去也显得更加壮实一些,只是左袖空荡荡的,竟是少了一条胳膊。这两个人墨守诚都是认识的,那个赤着上身的叫做吴阿牛,另一个叫做魏小虎。 墨守诚上去打了个招呼,那两人见到他,连忙站直了身子,恭敬地给行礼道:“墨仙长。” 这声招呼倒是令墨守诚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知道纠正也是无用,当下便直入正题:“阿牛哥,小虎哥,听说村里机关造物出了些故障,师尊派我过来瞧瞧情况。” “是是,真是麻烦仙长了,前两天我们才托人把信送上山去,没想到这么快墨仙长您人就到了,我现在就去通知村长去。”吴阿牛拍拍脑袋,然后和身边的魏小虎说道:“你带着墨仙长在村里转转,我这就赶紧去找村长,得准备些好吃的招待。” 他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没等墨守诚回话,就已经提着斧头撒开脚步,往村里那排木屋的方向跑了去。墨守诚叫唤不及,只苦笑一下,然后冲面前魏小虎摊手道:“小虎哥,走吧。” 此时魏小虎已打发走那群孩童,当下就在前面引路,墨守诚跟在他身后,望着身边田园风光,心中涌出一股轻松惬意来。 机关术始于世俗道,于仙魔道中发展,这一点墨守诚再清楚不过,他瞧着左手边农田中来回走动的机关人,向魏小虎问道:“这不是上个月山上守明师兄做的机关傀儡么?听说是做得失败了拿去销毁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小虎恭敬答道:“那位仙长说这机关人做失败了,本来是说要销毁,我们乡下人家觉得可惜,就捡了回来,请村中的一些机关师傅做了调整。” 墨守诚点头应是——对于修真者来说,只有中品以上机关兽才有价值,所谓失败作品,其实只是下品机关兽的代称。 只见那机关人沿着田地中的小小缝隙,机械地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双手不时左右摇摆,发出齿轮咬合声响。它每次走动,总要惊动起几只埋首于田地中的鸟雀,那些小家伙始终与它保持相反方向,它走向左边,鸟雀便落在田地右边,待它走到右边,那些淘气的家伙们却已经跑到了另一边去了。 墨守诚瞧得有趣:“你们这是拿它来做稻草人么?” 魏小虎摇头又点头:“可不是?现在那些麻雀儿可精乖,原来那些不会动的稻草人它们可都不会怕了。” 两人沿着田径走下去,不过片刻已来到一处河流边上,跨过独木桥再往前走,便是村舍。墨守诚站在简陋桥梁之上,突然听得有人招呼:“小虎!你身边那位,可是墨仙长?” 两个人同时向发声地方瞧去,却是一名在河边垂钓的老翁。那老人家手中持着一卷书籍,身下卧着一张躺椅,模样好不悠闲。 “范翁,您老今天也精神着哪。”这老人墨守诚却也认识,乃是这村中的私塾先生,他向老人家挥了挥手:“您今天没给那群孩子开课么?” 范翁放下手中书卷,坐直了身子,远远向墨守诚行礼道:“哎,果真是墨仙长。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 “听说村里有些机关造物出了些毛病,所以过来瞧瞧。”墨守诚笑着回答:“上次给您老人家做的钓鱼机关,瞧来您用的还趁手。” 墨守诚所指的钓鱼机关,却是那垂钓老翁躺椅边上摆放着的一台事物。 那东西初看倒是有些骇人,乃是一个没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的机关人。下半身装着滚轮,一对握着钓竿的手臂极长,再瞧得仔细些,这半身怪物背后还挂着一个造型怪异的鱼篓子。 “好用,真是好用,老头子打自用上这个,都感觉不出是自己在钓鱼啰!”范翁眯着眼睛,指了指身边的那台古怪东西,然后冲墨守诚说道:“您瞧瞧,这是我老头子在钓鱼,还是这玩意儿在钓鱼?”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钓鱼机关握着的钓竿突然被鱼线扯的往下一压,正是有鱼儿上钩了!便在这刹那工夫,那长长的一对机关手臂猛地一扬,便将上钩的鱼儿扯出水面来。鱼儿在空中扑腾两下,就给那对机关手臂握着的鱼竿不偏不倚的送到了鱼篓口上。 范翁赶紧站了起来,一边去解鱼钩一边转头向墨守诚笑道:“墨仙长你瞧瞧,老头子现在倒像是在伺候它了。” 他挤眉弄眼,一副略带委屈的模样,直叫魏小虎与墨守诚放声大笑。 告别了范翁,两人跨过桥去,远远就看到那排村舍附近有人向他们招呼,正是之前先行一步的吴阿牛。 他身后站了一排人,都是村中的长辈,墨守诚苦笑一下,上前一一见礼。这世俗道中的人,对于修真者,总是怀着羡慕与敬畏的。墨守诚不喜欢这样,却也扭转不来这植入他们骨髓的观念。 桃源乡的村长名叫陶翁。在他身边的两个中年长者墨守诚也都认识,都是世俗道中的机关工匠,就机关这一道来说,他们还得称墨守诚一声前辈。 双方寒暄一阵,墨守诚惦记着师门任务,不欲再拖延时间,便立刻将话题引入正题来:“陶翁,听说有些机关造物出了问题,具体是什么情况?” 陶翁抚着长寿眉儿,摇头晃脑:“那是去年,山上一位仙长给我们桃源乡制作的一件机关造物,平时我们用来耕田,前段日子不知怎么,却是动也不动了。” 那两名机关工匠在一边补充:“墨仙长,我们也瞧过那机关,可水平不够,着实瞧不出有什么故障。我们小心拆卸过外壳部分,里面布置太过复杂,也只敢检查一下是不是什么螺丝松落,但看着也挺正常的。” 墨守诚点头道:“陶翁莫急,在这里等等吧。两位,能带我去瞧瞧那件机关造物么?” 当下由着那两名机关工匠指引,墨守诚跟在他们身后,七拐八转,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巨大仓库门前。 “墨仙长,那机关我们就停放在这里。”穿着青色衣服的一名工匠率先走入仓库中,然后快速熟练的点燃了房间内的油灯。而另一名工匠则走向仓库中间,那件机关的身边,将蒙住它的一块巨大白布给扯了下来。 墨守诚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身躯庞大的牛状造物,看来便是耕田所用。墨守诚瞧得仔细,那庞大的身躯上竟有好大一块空地,想来是给操纵机关的人留的位置。但只瞧这一眼,却已经足够墨守诚做出判断——这般庞大的机关造物,老鼠跑轮、铁石磁力、纽带发条等动力源决计驱动不了。 “仙长,原来这机关最初造出来的时候,是以村中年轻人踩踏脚板发力驱动的,虽然有些费力,但这玩意耕田翻得深,速度快,倒也好用。后来山上有位仙长看到了,给我们改动了一下,再就不需要靠人力啦,只需要有个人操纵着就行。” 墨守诚听得暗自好笑,他自然已经知晓原因所在,心中只道:却不知是青云道门中哪位老兄,好心做好事,把本适用于村民的机关改造成以仙石驱动,此时仙石能源耗尽,自然机关不再作动。 心中笑归笑,可要墨守诚此时再花工夫将这机关改造回去,却哪里有时间?何况听之前工匠口吻,早习惯了这以仙石驱动的机关,要改回人力,只怕他们也不愿意。 既然找到了问题所在,要解决就轻松得很了,当下由那两名世俗道中的机关工匠动手,将外壳拆开,墨守诚迅速找到了动力核心部分,将里面已经耗尽的仙石取出,换入新的仙石。 “这样暂时就解决了。”墨守诚微微一笑:“只是,你们以后如果不想将它改回以人力驱动,只怕就要经常上山讨取仙石了。” 第八章 死者 解决了桃源乡中的机关问题,墨守诚随即便告别了村民,就要继续上路。转载自那些朴实村民想要挽留招待,但却如何留得住展开走鳞身法,疾速奔驰的墨守诚? 出了桃源乡,再行得几步,便终于踏上庆国官道。 而到了这时,他才突然犯了愁——他平日下山最远也不过到山中峡谷的村落之中。关于山外的一切,他也只知道有个庆国,有个齐国,有东海,有北海,有天伦山,有望苍崖。但具体是在哪些地方,他却一概不知。 至于还真仙师所言的玄天阁,他更是全然没有头绪! “又要尽快完成任务,却又要我自己去找玄天阁的所在,虽说这是师祖与师傅的栽培苦心……”他苦笑一下,转念想到:待自己走到繁华些的地方,再找仙魔道中人询问,总当能问个明白。 好在此时他揽月诀心法已近大成,以他现下化身后期顶峰修为,一日奔行百里不在话下,就像散步一般轻松。是以待他进入庆国边境小城安平城时,才不过正午时分。 小城荒芜,在街上走动的大都是老弱妇孺,街边也不见有多少商家。数十名穿着笨重铠甲的士兵五人一队,在街道上巡逻管制。墨守诚本没有路引腰牌,但他在通行关卡处稍稍展露了一手御风诀,立刻就得到了一块能证明他修真者身份的腰牌。 这个世界上,修真者是得到所有国家共同尊重的。原因非常简单: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与悠久的生命——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生命往往比一个国家的寿命还要长久。所以修真者在世俗道上行走,可以得到无数便利。 待进入城中,墨守诚觉得有些口渴,他四下张望,竟连家茶庄客栈也没有。 “竟荒凉至此?”他虽也有听过一些桃源乡中村民谈起,他们是如何背井离乡,为战祸所迫流离失所。但墨守诚现下亲眼所见这片景色,悲愤之余,却又满是无奈。 此时却突然有人拉扯他的衣角,墨守诚低头一瞧,却是一个乞丐一般的小孩子。看来不过十岁左右年纪,身上用一块破布胡乱裹住,好像这就算衣服了一样。扯住墨守诚衣角的小手如若骷髅一般,除了骨头就剩下一层皮了。但让墨守诚心中一颤,几乎不忍再看的,却是这孩子的脸——嘴唇发白,脸色却红得似血,这孩子还有重病在身! 像墨守诚这样修真之人平时灵识散发,只要有人靠近便能立时心生警觉。可是这小家伙却几乎无声无息的靠了过来,原因只有一个:这孩子已经快没有生气了,整个人在生死之间恍惚。转载自 “大哥哥……是仙人吗?”小孩子声音沙哑无力,但却还能依稀辨出是女童声色。墨守诚点了点头,蹲下身来,握住了她的一只小手,将体内真元力化为柔和轻丝,一丝一丝小心地输入小女孩体内。 小女孩身子一软,突然瘫软在墨守诚身上,就好像刚才那些动作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生命力一般。 她得到了墨守诚真元相助,便感觉自己舒服了一些。之前没力气说出来的话,便想要赶紧说出来:“求求你……救救……” “你不要再说话了。小妹妹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墨守诚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好言安慰眼前的小丫头。他正欲从旭灵法戒中取出清灵散来,却突然感受手上一紧,那小女孩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竟把他的手抓得极其牢实:“救……救救爹爹。” 这女孩儿竟不是来求墨守诚救自己的! “嗯,我知道了。”墨守诚先是一惊,旋即又笑了起来:“来,你先把这个吃了。然后大哥哥再去救你爹爹。”他手中的清灵散乃是青云道门极其珍贵的药物,虽不说能延年续命那般夸张,但却也是除百毒治百病的灵药。只是这药剂制作较为繁琐耗时,不能大量炼制。此次墨守诚下山,竟能携带三瓶清灵散,这就是还真仙师与飞云真人的苦心了。 只是这清灵散实已近似仙丹妙药,凡人等闲承受不得。墨守诚想了想,便用小指指甲轻挑了几粒粉末出来,将指尖送入小女孩口中让她吸允,同时运功帮她化解开药力。 小女孩服过灵药,加上墨守诚功力调理,脸上异常的红晕迅速地退了下去,回复了正常肤色。她明显恢复了不少精神,但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这些毛病,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养好。 “如何,感觉怎么样?” “救……请救救爹爹。”小女孩软软地躺在墨守诚怀中,感觉身上暖洋洋地,竟有了一些力气。她睁大了眼睛,刚刚恢复了些清明,就再次恳求。 “放心吧,大哥哥不会不管的。”墨守诚笑了笑,知道她还正虚弱,就将她横抱起来。她轻飘飘的,只怕不会比一只小猫重多少。 小丫头躺在他的怀里,眼中星光闪烁,脸上满是崇拜神情:“大哥哥,修真者是不是就是仙人?” 墨守诚微笑摇头,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修真者的?” “刚才看到的。”小女孩解释道:“刚刚看到大哥哥领了那个木牌,那个就是修真者的身份标记吧?我曾经听别人说过,修真者就是仙人。” “不……修真者和仙人……”年轻的修真者抓了抓脑袋,苦笑道:“如果你觉得是,那便算是吧。现在精神可好些了?唔,你……你爹爹怎么了?”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爹,爹他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她抓住了墨守诚的衣领:“我们很穷,没钱请大夫看病。武叔叔帮忙请了一位大夫来看病。可是大夫说他救不了,他说爹……说爹就快要死了。”小女孩毕竟年幼,根本不能清楚明白的把事情讲清楚。 “你爹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 “带我去你家。” 墨守诚迈开脚步,随着小姑娘指的方向急奔。他却浑然没有注意到,一直有一个人影,从他进城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注意着他。 那人现在站在墨守诚救起小丫头的地方,瞧着他远去背影,发出一声冷笑。 虽然早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受苦受难的人儿,但瞧着眼前这条巷子。墨守诚几乎连走进去的勇气也没有。 他在路上问到了她的名字,怀中的小丫头名叫雪菲。在她的引导之下,墨守诚来到了这座边境小城中最贫穷最悲惨的地方——眼前这条巷子,竟叫死者之家。顾名思义,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快死的人了! 这条阴暗的巷子,在入口处的地面上就躺着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一路往深处走去,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这样的人却越来越多,他们面黄肌瘦,体弱多病,而且一个个都病得不轻。稍好一点的还能在身下垫些干草布皮,但多数的人却是衣不蔽体,只能将身子拱成虾型,凄凄凉凉地躺在地上。 头无遮蔽砖瓦,地无御寒凉席,身无完整布衣,这正是死者之家最真实的写照。疾病与贫穷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搭档,它们缠绵于此,无情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 没有人对墨守诚的到来有一丝一毫反应,因为他们都是死人——就算还没有死,却也几乎与死亡无异了。墨守诚胸膛起伏,平时修行练就的清心凝神诸般门法一时全忘了干净。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境,望向怀中女孩的眼神中就更添怜悯:“你就住这里?” 雪菲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墨守诚长叹一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雪菲却突然在他怀中挣扎:“墨哥哥,可以放我下来啦。” 一边叮咛她不可勉强,一边将怀抱中的小丫头轻轻放落在地上。墨守诚才刚刚站直了身子,就被雪菲牵住了手,给她轻拽着往前走去。虽然对方的力气几乎微不足道,但墨守诚却觉得自己压根就无法抗拒。 待走到了这条巷子最深最暗的地方,雪菲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说道:“大哥哥,那里就是我家。” 那里,能够称为家吗?墨守诚形容不出他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房子,没有家具,没有餐具,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干草铺成的垫子,还有一个躺在草垫上低声呻吟的汉子。 这样的地方——也可以称为“家”吗? “爹,我回来了。爹!”雪菲松开了握住墨守诚的手,快步上前,在那个汉子身边跪坐下去,脸上神情慌张难过,却又夹带着欣喜:“爹,你听得到吗?我找到修真者了,是修真者,是仙人!所以……所以爹也会好起来的。” 躺在草垛上的汉子正陷入昏迷之中,自然回应不了雪菲的呼唤。雪菲无助地回望一眼墨守诚,脸上满是希翼。 墨守诚心中一酸,走到雪菲旁边,摸了摸她的头:“安心吧,没事的。”说着就将手指搭在了她爹爹的手腕上,一股真元力输出。 他虽不是医生,也不通病理,但是修真者修炼吐纳的,正是这宇宙天地万物生命精华。可以说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尚在,就算不能治愈,也能一定程度上改善状态。 但墨守诚在看到那昏迷汉子的瞬间,心头却突然涌起一丝古怪情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人,他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虽然墨守诚心头疑惑,可是当务之急却是救人。他又取出清灵散,如法炮制。只是眼前汉子病情极重,虽是仙家灵丹,却也不能像之前治愈雪菲一般做到药到病除。这时他听到雪菲在身边询问:“大哥哥,要不要喝点水?” 这时他才觉得口渴得厉害,点头应是。 雪菲见他点头,却一副为难的模样。好半天才转过身去,在阴暗处一阵翻找,翻出一个小坛子来。她摇晃一下坛子,听见里面发出了水声,仿佛安心了一般吐了口气。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拣来一只破碗,瞧着碗里的油渍灰尘,她皱了皱眉头,扯起衣服去擦拭,可是她的衣服本来就脏兮兮的,这样不就越擦越脏了吗。 越擦就越脏,越脏她就越用力去擦——直到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用手背去擦拭,却连原本还算干净的小脸蛋也给糊成了大花脸。这时她突然感到头上一暖,一只温暖的手正抚摸她的头发,从发梢传来的温柔却让她哭得更厉害了。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第九章 笨蛋 待雪菲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墨守诚就取了一些铜板给她,让她去买些吃食。小女孩心地善良又节省,她也没买什么好东西,却带了一大包馒头回来。在小心翼翼地征询过墨守诚的意见后,她像只百灵鸟一样雀跃着,高高兴兴地将白面馒头分发给了巷子里的人们。 墨守诚见她高兴,心中也欢愉不少。他刚想稍微休息一下,就见雪菲搀扶着一位老人家走了过来。见她一副想恳求自己出手,却又不敢再提要求的模样,墨守诚苦笑一下:“好啦,雪菲妹妹,把所有需要治疗的病人都带过来吧。” 饶是墨守诚功力精纯,但却没想到这死者之家里的病人竟是如此之多;连续以真元力为十数个病人治疗之后,连他也开始额头冒汗。但是看着一个个病人好了起来,脸上流露出笑容,听着他们对自己发出真挚的感谢之声。墨守诚却感觉到很满足。 睁开眼睛就是治病,一轮治疗做完就是闭上眼睛睡觉,这样的日子,从墨守诚走进“死者之家”的那天开始,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说来也古怪,以墨守诚的手段,可以说只要还留一口气的病人,不管如何也该能救回来,至少也能让对方清醒一段时间。但雪菲的爹爹却始终昏迷不醒,虽然呼吸日渐平缓,脸色都好了许多,但却就是醒不过来,叫墨守诚也无计可施。 做过了今天的这番治疗之后,整个死者之家中,除了雪菲的爹爹之外,大多数便已经不需要墨守诚再费功力了。 他轻叹口气,略作一番吐纳,便向巷外走去,他需要休息,需要转换一下心情。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天空之上星光黯淡,只余一轮残月照耀。 虽然疲惫,但心中一片平静与祥和。在这种精神状态之下,墨守诚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境界有突破的迹象——从化身后期突破至元婴期的迹象。 他正略感惊喜,下一秒却灵识一闪,捕捉到了什么踪迹。他顿时凝神戒备起来,将灵识散得更开,范围更广,试图找到什么蹊跷。突然一柄飞剑从他脚下地面破土而出,墨守诚反应极快,纵身向上一跃的同时心意一动,将善水剑从旭灵法戒中唤了出来。捏了一个御剑诀,反手轻挑,将那柄飞剑拨开。 待落定在地,他还有些后怕。以他此时修为境界,灵识只能散向四方,但却不能兼顾头顶脚下,但却没想到对方偏偏能从地底发出攻击。而且对方能放出飞剑穿地潜行,这分明是元婴期的修为了。如若换他状态巅峰的情况,他倒也有自信凭着法宝与之周旋,至少也可全身而退。可是如今——他刚才祭出善水剑时,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墨守诚却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刚刚下山未久,怎么就会惹到其他的修真者攻击呢? 他一面思量,一面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戒备。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悦耳女音:“真是个笨蛋。”这声音刚刚落下,一股清香随即传入墨守诚鼻中。 仿佛原本就站在那里一般,在墨守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人影,像是一团火焰。这人安静地站在墨守诚面前,涂抹着淡妆的粉脸上有着两个漂亮的酒窝,一双勾魂媚眼中满是笑意。她一身红袍裹出了火辣身材,一柄火红色的仙剑浮在她掌心上随风摇摆。 看她模样,年纪大概与墨守诚相仿,但穿着打扮却比墨守诚多了几分成熟味道。墨守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不知这姑娘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没待他出声询问,那女孩已经收了仙剑,然后一手叉腰,另一只指向墨守诚:“喂,你叫什么名字?”音色就和她人一般漂亮迷人,宛若风铃清响。 墨守诚皱眉。虽然对方漂亮的仿佛仙子,但她无缘无故向自己出手在先,此刻说话口吻又显得刁蛮任性。只是对方毕竟是下山以来,他所遇见的第一个修真者,又是女性,他到底不愿失了礼数。他将善水剑收回旭灵法戒,不咸不淡地回应:“墨守诚。” “好,墨守诚,我想问你几件事。” “在这之前,你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解释一下刚才攻击我的原因吧。” 那女孩一愣,却没想到有人在看过自己容貌之后,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态度。因为她听得出来,看得出来,墨守诚竟是对她有丝厌恶。 她越发对眼前这个修真者感兴趣起来了。自墨守诚入城后,她就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他。看着他领取路引腰牌,看着他遇上雪菲并为她治疗,看着他进入死者之家,看着他消耗真元为死者之家的人们治病。 墨守诚的一切作为,都和她所知的修真者不同。 “好吧,就告诉你好了。本小姐叫做蝶叶蓝,记住了哦。”自称蝶叶蓝的女性修真者略微收敛了些:“现在我可以问你了吧?” 墨守诚叹了口气,在确定了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之后,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有什么事蝶叶蓝小姐你就问吧。” 蝶叶蓝拨弄自己微曲秀发,笑吟吟地望着对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是指……什么?”墨守诚想了半天,还是不确定眼前这位行事莫名的修真者刚才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蝶叶蓝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条巷子——死者之家。一脸困惑:“一般修真者不会这么做吧?耗费功力为一群世俗道的凡人治病这种事情,而且还连续做了三天三夜。”她没有注意到墨守诚脸上表情,自顾自说了下去:“说到底,你也只能救他们一时,也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而且现在世俗道中,庆、齐两国交战,这样的人天下多得是,你救得过来吗?” 墨守诚深吸了口气,先是坦然应对:“我一个人救不过来。”在承认这一点后,墨守诚却又及其认真的补充道:“可是我师尊飞云真人曾经教导,人生在世,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在下断然不敢忘记他的这番教诲。” 说到这里,他语气柔和起来:“蝶叶蓝小姐,修真者与世俗道的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呢?”他说着,语气渐渐温和起来:“我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化身后期的修真者,修为并不及你。” “也许如你所说,我是个笨蛋吧。”他自嘲般的一笑,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贯的温和神情:“不过,看着那些得到我帮助的人们幸福的样子,我却非常高兴。修真者,是获得了比凡人强出无数倍力量的人。而对我来说,能用这些力量帮助他们,保护他们这些人,让他们从绝望的生活中看到‘希望’。也许这将会成为我继续修行下去的动力与理由。” 说到这里时,墨守诚却突然愣了一下:自己,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修真,拜入青云门的理由……明明该是为了那个亟天老祖,是为了…… 难道说,这才是自己的真心话?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想做的事情? 蝶叶蓝怔怔瞧着他,好半天才艰难地别过了脸,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笨蛋!” 墨守诚此时也有些思绪混乱,转身就欲离开。见状蝶叶蓝又忍不住出声唤住他:“等等!”她刚刚出声,随即又沉默下去,一张俏脸上由阴转阳,又有阳转阴反复了几次,最后却变成了一种略带妥协的表情。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这……这个是培元丹。” 被唤住的墨守诚有些惊讶,又转过身去瞧着她。眼前的女孩低着头,纤纤玉手上捏着一个葫芦型的药瓶,递到他的面前:“一粒就足够了,清水化开,每个人喝一碗。至……至少……”她将药瓶拿在手里捏了半天,“至少”之后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以她脾气,此时作为已经是极大的退让认错行为,半响却没见墨守诚有半点反应。一时间觉得羞怒莫名,刚欲抬头发作,却正对上了墨守诚一脸的温和神情。 “谢谢你。”墨守诚认真诚恳地向她道谢,然后从她手中接过装有培元丹的药瓶。这培元丹虽也属仙家灵药,但功效却是强身健身固本培元,是专门为想要踏上修真之路的凡人所炼制而成。 他,他果然是个笨蛋,居然这么认真的……蝶叶蓝一副不屑模样小声嘀咕,但心中那丝欢喜情绪却不由自主的蔓延开来。墨守诚见她那副别扭的模样,倒是笑出声来,随即他又想到,既然对方是元婴期的修真者,那么她会不会知道玄天阁的位置? 墨守诚正待开口询问,却突然一股劲风从天而降,虽然猛烈却没有攻击性。他吃惊地抬头望向上空,却发觉月光被什么东西给完全遮盖住了。那遮挡了月光的巨大影子所勾画出的,是一只巨鸟的轮廓。 “这个是?!”墨守诚仔细一瞧,顿时更加吃惊。天空之上展翅飞翔的这只鸟,明显也是以机关术制造出来的!与墨守诚在青云山上时瞧见的那匹天马不同,这只巨鸟的做工并不是那般精细,就连身体上的木材纹理也是一清二楚,明显没有经过打磨。但是……居然真的可以飞在天空之中……以这么庞大的身躯…… “来接我了。”蝶叶蓝话音中像是带了一丝失落。她抬起头来瞧了瞧在空中盘旋的那只机关巨鸟,然后向它招了招手:“鲲鹏,我在这里。不过你不要下来,这里太窄了。” 在天空中盘旋的机关巨鸟鲲鹏好似能听懂她的话一样,竟点了点头。墨守诚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修真者,然后将目光再次投向天空。望着天上那只巨鸟,他禁不住发出感叹:“这,这可不是上品机关兽,但不是上品也能有这番造化。机关术……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第十章 天空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青云山上,偶尔也可以听到一些经常下山的前辈闲话。他们总是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拍着桌子,以一副炫耀又夹带着感叹的口吻向后辈们叙述着:“现在的天空啊,已经不是御剑期以上的修真者才能享受的天空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刚刚进入散形后期。只能羡慕地看着前辈,扯着他们的衣角,以小孩子撒娇的口吻催促他们继续说下去。 “世界已经变了!” “机关术,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很厉害啊,用机关术制造的骏马,可以骑在它身上奔跑。很不可意思吧,明明只是一堆木头线绳啊之类的小玩意拼凑起来的东西。却像真正的马一样,而且比真正的马跑的还要快!” “看,这个是什么。这个可厉害了,是机关灵鸟,你看,只要给它拧上发条的话……瞧!飞起来了吧!哈哈哈哈。” “不过这个可不算什么,还有很厉害的机关师,他们可以造出巨大的机关灵鸟,人可以坐在上面飞上天空!什么?臭小子你说我吹牛?!” “哈哈哈……老实说师叔我也不太明白。拧发条的小鸟我还能理解,可是那种能载人的大鸟为什么可以飞,我又不是机关师也不是修炼元甲的人,我也不太清楚啊……”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吧。想起这些旧事,墨守诚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自己开始对机关术这种东西充满了兴趣,四处拜托前辈师兄为自己找来一些书籍与小玩意儿,让研究机关术变成了他苦修生活之中的唯一调剂。 “已经……不是御剑期以上的修真者才能享受的天空了吗?”墨守诚终于回过神来,却看到眼前的那个红衣少女冲他笑了笑,然后脚尖轻点地面,往天空跃起。下一秒,她已经稳稳地站立在了那只巨鸟的身躯上。 这个时候,墨守诚才又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想要问她:“等,等一下!” 蝶叶蓝站在那只名叫鲲鹏的巨大机关兽上,脸上表情颇有些复杂。好像有些失落,又好像有些不舍。她怔怔地瞧着地面上的那个年轻修真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做什么?还有什么事吗?”她操纵着鲲鹏,让它只在天空盘旋。她说话时语气显得冷淡,但问的话,却隐隐有丝期待。 墨守诚点了点头:“对不起,请问蝶叶蓝小姐,你知道玄天阁在什么地方吗?”他解释着:“我乃是青云道门守字辈弟子,此次奉师门之命,要前往玄天阁。可是,却不知道玄天阁的位置,请问你可知道吗?” 仿佛是因为没有听到自己所期待听到的东西,少女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了一些。她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在心中连喊了数声“笨蛋”,然后仰起脸来:“知道啊。” “啊,那太好了,请小姐你……” 蝶叶蓝秀眉一挑:“小姐小姐小姐的,本小姐有名字的!蝶叶蓝!” 墨守诚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摸了摸鼻子:“这个……你自己不是也自称‘本小姐’吗?我还以为你更喜欢这个称呼的。” 那位蝶叶蓝小姐一时语塞,却更加生气了,又在心底连骂了数声“笨蛋”,就差没用力在鲲鹏的背上用力踩上两脚来发泄怒气。墨守诚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既然对方说不喜欢自己就这样称呼她小姐,那也只能顺从对方的意愿了:“那个……蝶叶蓝姑娘,既然你知道玄天阁的位置就太好了,能否……” 蝶叶蓝一面坏笑一面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我偏不告诉你。” 墨守诚瞠目结舌。蝶叶蓝瞧着他那副吃瘪模样,略显得意:“想知道玄天阁在哪里,就到江南来找我吧。”她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也不给墨守诚反应机会,就操纵着鲲鹏在空中几下盘旋,随即飘然离去。 见那巨大的影子渐渐变小,最后从视线中消失,墨守诚摇头苦笑,心里又把那个略带刁蛮任性的丫头名字念了几遍:“蝶叶蓝……蝶叶蓝……江南吗。” 蝶叶蓝给的培元丹的确是仙家灵药,效果不凡。她留下的小瓶中有三粒培元丹,一粒便以清水化开,分给众人饮下。剩下的两颗,墨守诚却留给了雪菲。 他心中极是喜欢雪菲这丫头,便拣了一些青云道门中的粗浅法门教给了她。她先用过清灵散,再服过培元丹,人又聪慧,是以进境极快。墨守诚指点她修行不过三四日功夫,她已掌握不少诀窍。虽然此时连入道期的门槛也没摸到,但只要如此这般修行下去,总能有所成就。 要知修真者与凡人的区别极大,即便只是入道期的修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能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打成平手。 之所以要如此安排,却是事出有因——雪菲她爹一直昏迷不醒这件事情,始终是墨守诚心中的一根刺。可墨守诚也知道自己实在不能在死者之家继续盘旋下去了。 他认真考虑起蝶叶蓝让自己去江南找她的事情,然后花钱买了一份地图。 小丫头片子好奇地将小脑袋瓜子探了过来,瞧着地图上歪歪斜斜地红绿线儿:“师傅,这是什么?”她喊墨守诚师傅,墨守诚之前却连应声也不敢,他只是化身后期的修真者,不但没有出师,更没有禀告师门,哪里敢胡乱收徒。但他一来确实有传功之实,二来拗不过小女孩的缠劲,也就半推半就地私下允她这般叫唤了。 他摸了摸雪菲的粉脸,小丫头修炼迅速,现在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不但脸色红润起来,就连原本瘦骨如柴的身段,如今也有些变化。 “你爹情况好了点么?”墨守诚提起雪菲的爹来,眼神中就添了几丝疑惑,这也是他在这个地方多呆了几天的理由之一。为什么自己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觉得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样呢? “还是那个样子,不过,不过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雪菲说话的时候,浅浅笑着。看上去十分坚强,仿佛还能对未来充满信心与希望。 墨守诚望着她,轻叹口气,目光之中,又带了几分疼爱与怜悯。 “你过来。”墨守诚拉着小丫头,让她坐到自己身旁,然后在地图上标出了青云山与青云道门的方位。又画了一张山中地图,将五柳峰的位置也点了出来。他一点一点地教雪菲认清了地图,然后交代道:“我还有重任在身,如今就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雪菲睁大了眼睛,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想而知墨守诚这句话给她刺激有多大。好半天她才结结巴巴地追问:“师傅你要走……师傅你不要我了?”眼泪说来就来,豆大的泪珠啪啦啪啦地只往下掉。 好在青云山上有个小师妹,那小师妹比雪菲还要小些,更爱哭鼻子。墨守诚从小哄她到大,此时虽略显狼狈,但也应付的过来。好生劝过雪菲,与她讲清楚了来龙去脉,又再三保证自己并不是就这么撒手不管,再不回来了。这才哄得小丫头破涕为笑。 “雪菲,把这个收好。”稍稍犹豫了一下,墨守诚便从腰间取出了一面木牌,上面书写着一个“守”字。这正是代表青云道门守字辈弟子的贴身令牌。他将木牌交到雪菲手掌心上:“你要好好修炼,即便墨哥哥人不在了也不可偷懒。” “刚才给你指点的地图方向你可都记清楚了?待你修行有成,比如有了入道期的修为。如果你爹依然没有好转,你就带着你爹还有这枚令牌上青云山五柳峰去,找我师尊飞云真人,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又反复交代了一些事情,墨守诚觉得也没有什么该说的了,这就打算悄然离去。雪菲要通知死者之家里其他人去送行,但墨守诚却不愿再多纠缠下去,也不想再看到别人再三谢他。 他拍拍那令他牵挂的小姑娘小脑袋瓜子,轻笑三声,心诀流转,运起师传走鳞身法。雪菲眼睛一眨的功夫,他已扬长而去。 只留下雪菲呆呆站在原地,紧紧咬住下唇的落寞身影。 墨守诚一路朝南,他知道自己在那边境小城中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此时便打定了主意,穿上了飞云真人所赠的法宝千里靴,一路疾奔,风驰电掣。连续奔跑了两天两天,一路上除了问路时有片刻停留,就一直没休息过。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对此刻的他来说,绝对是最佳写照。在他连续奔走过七八个城池之后才发觉,这一路上已渐渐热闹了起来。不但在路上总能遇上商队与旅客,偶尔还能遇上一些自己一般的修真者。 这些修真者多半神色匆忙,而且修为均不算高深,墨守诚到目前为止见过功力最高的一个,也只是元婴中期。其余的修真者修为大多则不如他,只有少数修真者与墨守诚一般是化身后期修为。但墨守诚的走鳞身法搭配千里靴,速度之快,就让这少部分的修真者也望尘莫及了。 墨守诚越走越觉得古怪——这条路上怎么有这么多修真者?而且看这情况趋势,数量只怕还会继续增多。他们大多神色匆匆,但眼眉中却又有些喜色。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墨守诚瞧的清楚,一开始出现的修真者与自己一般,都是孤身上路。接着渐渐出现了三五成群结伴出现的修真者。而如今……他眯起眼睛,望着身前不远处数十个穿着相同服装的修真者——这竟像是一个修真小门派中的人尽数出动了一般! 只是到目前为止,墨守诚还没见到过一个御剑期以上的高手。这个疑问刚生起,他随即就想到答案:真是御剑期的高手,哪里还需要与自己这些人一般在地上跑断两条腿儿?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由自主抬头向天空看去,又想起那句话来:“已经……不是御剑期以上的修真者才能享受的天空了吗。” 第十一章 刁蛮 到了夜晚时分,也不知是谁领了头,一群修真者各自拣了地方分散开来休息。转载自这里是一处名为幽冥山谷的地界,越过这里,就算到了江南边上了。 墨守诚发力奔走了几日,也的确是觉得累了。他挑拣了路边一棵大树,在最粗的树杈上坐了下来,然后从旭灵法戒中取出几样水果,打算就这般休息一晚。 这些修真者仿佛在事先就达成了协议一样,大家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谁也不去打搅谁。像一些小型修真门派这样人员众多的,他们多半就会布下禁制结界。一来是自我保护,二来也是为了隔绝声音,以免打搅到别人。 墨守诚心中疑惑,极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如此多的修真者的聚集起来,造出这般盛大的场面。而且他也很想找个人问问玄天阁在何处。如果能不用去江南,就可以直接问到方位,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他正盘算着如何能寻个由头找个人问问,却突然灵识一闪。他低头一瞧,树下正站着两个散形前期的修真者。一男一女,身上衣着颜色,玉带纹饰一模一样,区别只在男女款式之上,看来是哪个门派的修真子弟。 修真界中如果双方修为相差太远,那么弱小的一方是无法察觉到对方的灵识的。墨守诚是化身后期的修为,如今更隐隐有突破至元婴期的迹象,而下面两个修真者才不过散形前期,自然察觉不到墨守诚就在他们头顶上。 “寒师妹,你别生气啊。”那男子明明生得眉清目秀,但神情作态之间却隐隐透着邪气。他虽是一脸陪笑,好声好气地哄着身边的小师妹,眼神中却透出淫邪味道。 “这次,这次你夏师兄一定能帮你弄到一个机关灵鸟。你就想想,你夏师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那男子拉住那女子的手,那女子却迅速地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出,年轻青涩好似苹果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漠:“什么你的我的,夏师兄是夏师兄,我是我。” 墨守诚在树上听他们对话,只听了几句,就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这树下一男一女都是一个叫做一元剑院的修真门派弟子。这次他们是奉了师门命令,与门中师兄弟一同出门游历,增长见识。同时要去江南参加一个叫做小仙灵会的修真聚会。这小仙灵会,每年都会召开一次,主办方不定,也有一说是几个大门派轮流举办。 小仙灵会面向的是元婴期以下的修真者,也就是说只要你修为在元婴期以下就有资格参加。而墨守诚身边的这群修真者,几乎都是冲着这小仙灵会去的。 修真界注重交流,闭关苦修从来都不是提高自己的好手段。这小仙灵会便类似于交易市场,不论是谁都可以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与人交换,各取所需,这是典型的以物易物。当然,如果自己没有可以让对方满意的东西来交换,而对方出售的东西自己又十分需要的话,也是可以用修真界的货币来购买的,那就是仙石。 这对师兄妹,男的叫做夏明,女的叫做柳轻寒。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参加小仙灵会了,去年参加小仙灵会时,这个柳轻寒看中了一件机关灵鸟,她极是喜欢,便要夏明为她买下。但却没想到对方漫天要价,一件下品机关灵鸟竟要夏明拿一件上品法器或一百个上品仙石来换。夏明虽有师傅赐予的一件上品法器,却如何舍得。略微犹豫的功夫,对方却已经把这件机关灵鸟卖给了另一对修真者。买下机关灵鸟的也是一男一女,都是元婴前期的修为,这就更断了夏明讨回面子的可能。 墨守诚听的明白,只觉得好生无趣。这叫做柳轻寒的女子这般任性小气,一件小事竟记挂了一年。而那叫做夏明的男子竟也能忍受得了这女子脾气,这就更让墨守诚不以为然,在心中瞧他不起。 “机关灵鸟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做。”墨守诚心中不屑,不说还真师祖的那匹天马,就是他自己平时制作的机关造物,普通的下品机关灵鸟也是远远比之不上。 像机关灵鸟这种机关兽,可以称得上是入门中的入门,基础中的基础。寻常机关师都能做出一只机关灵鸟来,但却也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下品的机关灵鸟以发条驱动,只能做些简单动作,空飞数米就是极限,只是玩具。中品的机关灵鸟则是以仙石驱动,动静之间已有几分灵气,而且还能识别简单的命令,常被用来追踪探路。至于上品的机关灵鸟,那就只能是由修入炼甲期的修真者才会制作了。寻常机关术师哪怕制造手艺再如何高深,不会炼器制符、刻印布阵,那也是白搭。 上品机关兽的制作方法,多半不在墨守诚所能接触的典籍之中。他所读到的一些涉及机关术的书籍中,大多只记载了下品机关兽的制作方法,连中品的制作法也不全。但墨守诚于此道颇有天赋,平时研习之下,此时水准就业余来说已属不俗——下品机关兽的制作手段他已掌握的十分娴熟,偶尔还能炼制出一些简单的中品机关兽。 而机关灵鸟,更是他最有把握做出中品水准的机关兽。 他心中对树下的这一男一女不以为然,一时没克制出自己的音量,那句“我也能做。”就显得大声了些。夏明与柳轻寒正说到机关灵鸟的灵异,他先是反复保证,终于哄得师妹安心,更趁机把自己见过的各种机关奇兽统统讲了出来,让柳轻寒听得稀奇,终于露出笑来。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树上有个声音突然说:“我也能做。” 这句话中,充斥着自信与不屑的情绪声音。声音年轻而富有活力,但又因为声音主人个性中的沉稳,又显现出了一种能让人觉得安心的力量。 夏明与柳轻寒又惊又怒,不约而同祭起功力,不由分说一掌向头顶树上劈去。他们功力均只算修真路上的入门级别,就连法器与低阶法术也操纵不了,两人虽出手默契,但毕竟只是空有掌力。墨守诚反应极快,在他们抬头出掌之前已经纵身跃起,待那两个人劈个空的时候,他已经平稳地落在了那两人身后。 墨守诚此刻也是又惊又怒,他全然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说出手就出手,一点解释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留给自己。虽然他功力远比这两人为高,刚才那一下就算正面吃下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对方这种行径,却令他不齿。 夏明放出灵识,还未近墨守诚的身子就被对方的灵识给狠狠反弹回来,他立时判断出来。对方修为比他要高,而且只怕要高一个修为境界。 这夏明心思较为活络慎密,刚才一击不中,又了解到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登时有些犹豫。可是他身边的师妹却是个火爆脾气,她转过身来一声娇喝,夹带着怒气,向墨守诚连发了三招。夏明不及出手阻挡,只得匆匆喊了一声:“等等!寒师妹且慢动手!” 不御法器、不结法印、不施术法,除了拳脚中蕴含的尽是修真者特有仙气真元之外,这柳轻寒哪有半分修真者的样子。墨守诚知道对方与自己差得太远,从容不迫地迈开走鳞身法,就在一个小圆范围内信步闲逛,不出手招架,也不反手拆解对方的攻势。 柳轻寒使的乃是师门一元剑诀中的中阶剑诀捕风捉影剑,这路剑决最擅长与人游斗,号称如影随形。如果换了一位元婴以上高手手持仙剑施展开来,便宛若毒蛇吐信,若对手身法稍差,只怕便逃不脱被毒蛇咬上一口的命运。 但柳轻寒不过散形前期微薄功力,更何况此时手上无剑?这路剑诀给她使来,威力便大打折扣。是以她以指为剑,剑势虽是狂风暴雨般挥洒开来,对于墨守诚来说,却宛若清风拂面,连他一片衣角也摸不着。 她虽然是脾气火爆,但却不是没有脑子。可要她罢手收招,柳轻寒又拉不下脸来。哪怕对方就此出手将她击伤也好,她也能落下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话来。可是眼前这个人偏偏不这么干干,非但不出手,更一副轻松模样以奇妙身法游走——这简直就是在戏耍她了! 这倒是冤枉墨守诚了,墨守诚之所以不出手,只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是女人,他不喜欢打女人。但这样被一个女人以剑指追逐,时间一久,他也不喜欢。所以他终于动手了,左掌一动,化身期的真元气劲在掌上形成一层淡黄色光芒。那颜色与肉掌颜色相差不大,远远看过去,就好象墨守诚的手掌在发光一般。 他此刻使的是乾元掌中一式“移花接木”,掌上气流转动,在柳轻寒刺过来的剑指边上轻轻一抚。他出力虽轻,但对于柳轻寒不过散形前期的功力来说,却已是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被这股气劲牵引之下,柳轻寒再拿捏不住剑诀,这一记剑指歪歪斜斜地,竟刺向了在一边观战的夏明。 夏明在一边正干着急,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才好。他刚想以灵识呼叫远处的师门众人,却不想柳轻寒的剑指突然朝他刺了过来。本来他功力就比师妹柳轻寒略高一筹,加上柳轻寒又尽力收招,也算他反应极快,双手舞动之间,总算将这招化解。 墨守诚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对师兄妹。虽是不喜他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出重手的脾气,但为了避免惹来更多麻烦,还是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 柳轻寒气得发抖,但既然对方可以一招制服自己,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夏明皱了皱眉头,一时还没考虑好该如何应对。 “发生了什么事?”夏明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但却有人过来询问了。 第十二章 制作 刚才树下三人的这番交手,早已引动了不少修真者的注意,其中自然包括夏明与柳轻寒的师门师兄弟。此刻向树下三人走过来的修真者,正是夏明与柳轻寒的大兄弟。他乃是一元剑院这一代弟子中最强的人物,元婴前期的修真者。但难能可贵并非他的功力修为,而是他那沉着稳健的个性,所以此次才由他负责带领一干师弟师妹出来游历,增长见识。 见他过来询问,夏明与柳轻寒便觉得找到了靠山。夏明连忙向这位大师兄行了一礼:“恒师兄。”然后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倒不敢添油加醋,只是叙述时将墨守诚偷听谈话这件事说的详细一些。 听他说完,这位元婴期的修真者呵呵一笑,转身向墨守诚拱手行了一礼:“这位仙友请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一场误会,我家小师弟小师妹鲁莽了。” 墨守诚连忙还礼:“我也并非故意偷听,着实对不住了。” “在下一元剑院书恒远,不知这位仙友是?”书恒远常在仙魔道道上行走,只听夏明叙述交手情况,就已能判断墨守诚出身青云道门,当下就有了结交之意。不仅是因为青云道门乃是修真界正道翘楚地位,更因为像墨守诚这般年纪就有化身后期修为的人,在仙魔道上也属异数。 “在下乃青云道门守字辈弟子,墨守诚。” 两个人互通过姓名,当下就聊了起来。他们说的欢愉,夏明与柳轻寒在一边却觉得极不是滋味。夏明倒也罢了,柳轻寒却心中暗恨,瞧着墨守诚那张笑脸就觉得讨厌。眼见自家师兄竟也不为自己出头,她眼珠一转,想到了折辱对方的手段:“恒师兄,墨……墨兄刚才夸口说他也能做机关灵鸟,小妹也很想瞧瞧墨兄的手段呢。” 听得此言,书恒远惊讶地瞧向墨守诚,刚才夏明可并未提到此事。墨守诚笑了笑:“机关灵鸟没什么了不起,我也能做。这的确就是在下的原话。”他语气虽然谦卑,但话中含义却是充满傲气。 书恒远瞧他脸上神情不似作伪,但心下却也极难相信。要知道修行之路艰难,像墨守诚这个年纪能修入化身后期,已是非常难得。要说他还能钻研机关之术,这就的确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这位元婴期修真者面上踌躇,墨守诚如何看不出来,他微微一笑:“是了,今日之事全因这机关灵鸟而起,在下就此造只机关灵鸟来给大家瞧瞧如何?” 墨守诚虽是沉稳性子,但这却始终遮掩不住年轻人自有的血性,他向书恒远摆手道:“烦请仙友能借在下一块仙石,指尖大小即可。”他向书恒远讨要仙石,这就是要制作中品机关灵鸟了。 书恒远惊疑不定,见墨守诚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心中暗道:“难道他当真会做?” 墨守诚既然已经放出话来,他也只能微笑回应,取出一小颗仙石递给墨守诚:“墨仙友瞧这一块可合适?” 他给的是一枚下品仙石,黯淡无光,不过对于墨守诚来说已经够用。墨守诚接过仙石,然后请一元剑院一行三人让开了一块地方。需要的材料他旭灵法戒里存有大半,最主要的木材他则打算就地取材。 墨守诚从旭灵法戒中取出了各样工具材料,其中现成的材料有轴承、弹簧、绳索、细线、螺丝、牛皮纸。工具则有雕刀、边锥、倒齿刃、扎线钳、小锤、剪刀、砂纸、刷子这么几样。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觉虽然下山仓促,但准备的倒也不差。虽有些工具没来及准备,不过目前这些材料制作机关灵鸟已是绰绰有余。 他从树上折下几支粗壮枝干,用倒赤刃开始切割。倒齿刃锋锐无比,墨守诚用这个也不知已经做过多少只机关灵鸟的零件,此时运刀如飞,片刻工夫已经将所需要的各样零件削成。他打算做的机关灵鸟不过巴掌大小,因此削出的各样部件也显得精细——身、腿、翅、爪、颈。这些基本部件他三两下就已做出了粗胚模样。 书恒远在边上看到墨守诚拿出各样工具来时,已信了五分。此刻再瞧见他这般娴熟模样,已然信了八分。只是未见成品,他总有一丝怀疑——因为墨守诚实在太年轻了。夏明与柳轻寒也是看的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墨守诚却没理会他们的心情,一头埋入了做机关兽的快乐之中。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青灰色的边锥,开始在各样零件的关节部分雕刻法阵。这种法阵叫做结印阵,专门用来连接零件关节,就好象胶水一样的用途。这种结印阵也有上中下品分别,越高级的结印阵所需要的功力与刻印技巧就越高,但是相对的机关兽灵活程度也就越高。当然,结印阵只是一个总称,天下研习机关术的机关术师流派不知多少,每个流派自有独到之处。 但不论哪个流派哪种手法,刻画一个结印阵的步骤都是“起、乘、转、结”这四样。墨守诚此刻所用的,是从一本叫做《盘龙印》的机关入门书中学来的盘龙结印法。他手上边锥舞动,凝真元于锥尖,在材料上画出一道又一道淡青色痕迹。这些痕迹一开始看着显得杂乱无章,但随着墨守诚左右勾勒,将无数轨迹的线渐渐整合,一条青色巨龙盘旋游走的图案就逐渐显得明显起来。 刻完了结印阵,接下来就是将零件吻合,搭建骨架。但之前所余下的木屑材料,他却小心地收了起来。书恒远好奇的询问,墨守诚却只回以神秘微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结合骨架不是件为难的工作,这机关灵鸟的骨架搭构墨守诚也不知已练习了多少回,此时再行制作,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书恒远一行却是瞧都瞧不过来了,全然跟不上墨守诚双手速度。就在他们几次眨眼的功夫,墨守诚已经将基本的零件组装好,一只机关灵鸟的雏形就在他们眼前成型。 如果只是制作下品机关灵鸟,那么剩下的工作就不太多了,设计出简单的动力装置塞入骨架内,然后再将外层做些修饰,就算大功告成。可是对于中品的机关兽制作来说,制作好骨架却只是开始。 墨守诚再次拿起了倒齿刃,又将之前所余下的木屑碎块抓在手心中,仔细地测过大小之后,他开始进行切割。一共切出了六块大小相等的正方形薄木片,然后他又取出了边锥,在每个木片上刻画新的阵法。他此时刻的阵法叫做“链结阵”,与之前在零件连接关节处刻的结印阵不同,这链结阵他用力极深,硬生生刺穿了薄薄的木片,这正是刻印法中的阴刻。 在六块木片上都刻好了阵法,然后墨守诚就将六个木块合了起来,变成一个小盒子。他打开其中一面,将仙石放了进去,然后又将盒子封好,这样一个以仙石作为驱动的机关核心装置就算大功告成。 他以螺丝配合细线,小心翼翼地将这动力核固定在骨架内部,然后开始制作外层。一般的机关术师对于外层都不会太过细致,但那正是他们只能被称为一般的原因。所谓中品机关兽的一个重要标志——其中之一正是外观要求,就算不说能栩栩如生,至少也要能做到鱼目混珠的水准。 所以墨守诚拿起雕刀雕刻羽毛纹饰时极其仔细认真。一般的机关术师雕刻纹理,总要一手扶持住材料,另一只手拿刀雕刻。可是墨守诚真元气劲灌注进雕刀之中,可谓无坚不摧,他压根就不用拿捏住零件材料,小刀轻轻划动,压根就不带起一丝动静。所以一元剑院的人就看到了奇景,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奇景:墨守诚一手持刀雕刻,时不时就抽空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地拿起各样材料零件——轴承、弹簧、螺丝,有条不絮地一点一点接入骨架之中。 “这……好高明的手段。”夏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感叹。 书恒远倒比较镇定,毕竟他游历见识甚高,也见过高明的机关术师制造过机关造物。墨守诚这手功夫在高等的机关术师中也属常见,只是像墨守诚这般年纪的……书恒远却是第一次见到! 墨守诚两手分工,但两边却是同时完成。他放下雕刀的同时,整个骨架内部的装置也宣告结束。在外人看来那骨架里线路纵横,错综复杂,看着也头晕。墨守诚重新检查了一遍,脸上露出自信自得的笑容。 然后他将雕刻好的外壳小心地套上骨架,接着拿出倒齿刃来进行了最后的修整雕琢。这时远远看去,一只灵动小鸟已然跃动在墨守诚掌心之中。但几处结合部位,从缝隙中却还隐隐透散着光芒——这正是安置在机关灵鸟体内的仙石闪耀所造成的。 墨守诚早预料到这个场面,不慌不忙地从旭灵法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拧开瓶塞。接着又取出一个小碟来摆放在地上,接着倾斜瓶口,从瓶口中流下了一些透明的黏状液体。 这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了,他才从制作的欢愉中抽回了注意力,抬起头来想与书恒远说上几句话。却没想到这一个抬头却把他吓了一跳,他身边不知何时,竟已聚集起了一排修真者,这些人围成一圈,都是两眼精光地瞧着他的动作。 见他突然停下了手上工作,书恒远又是期待又是好奇地出声道:“墨兄……怎么?难道已经完成了?” 墨守诚摸摸鼻子,很快稳定了心神。他笑了笑:“很快就完了,这是最后的一道工序。”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最后的一些木屑材料。将这些木屑捏在手心中以真元全数震成灰烬,然后将这些颗粒灰尘撒入小碟之中。接着他以手指在小碟中轻轻搅动,待搅动过十数圈后,便拿起小木刷蘸了这些液体,开始在机关灵鸟表皮上涂抹。 这些液体不去动它,就干的极快。待这一步做完,墨守诚长吐一口气,小心地将机关灵鸟捧在掌心,原地转了一圈,向围观众人展示。 “大功告成!” 第十三章 邪仙 这只机关灵鸟活灵活现,墨守诚拿捏操纵法诀,它就扑扇了几下翅膀。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这位仙友,这只机关鸟我买了!十块中品仙石!” 这人话音刚落,另一个报价声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仙友!我出十五块中品仙石!” 喊价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场面竟是热闹的不成名堂。墨守诚给吵的头昏脑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机关鸟的价格竟然已经炒到了五十块上品仙石。 “各……各位,我这个不卖,不卖啊。”他提气出声,总算把围观众人的喊价声给止住。心中有些兴奋,却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觉。一只机关灵鸟,可以卖到这么可怕的价钱吗?他却不知,这价格已经算是低了。目前天下机关师虽是为数众多,但大多都是低级的机关师,只能制作下品机关兽。能制造出中品机关兽的机关师已足可被称为高手,至于能制造上品机关兽的机关师,那都是御剑期以后的超级高手,由他们制作出来的机关兽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墨守诚手上这只中品机关灵鸟,如拿到像小仙灵会那般的拍卖会上,只怕五十枚上品仙石这个价格只是底价。众人都以为他是对这个价格不满意,但五十块上品仙石对这些人来说只怕已经是能出到的最高价码了。毕竟他们多是化身期以下的修真者,最高的十数人也不过是元婴期,能随身携带五十枚上品仙石已属极难得。 柳轻寒本来是为了为难墨守诚,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制作机关兽,而且一出手就是中品的机关灵鸟。她在一边瞧着,心中觉得极不是滋味,但又不敢再胡乱发作,只好鼓起腮帮低下头去。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到肩头一沉,眼角余光扫去,竟是那只机关灵鸟停在她的肩膀上。 “你。”柳轻寒一惊,抬起头来,墨守诚却一脸温和的瞧着她。 “不是说了吗,我也能做。”墨守诚摸摸鼻子,仔细斟酌着措辞:“我只是想证明这件事而已。还有,之前的确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所以……这个就算是赔礼。” 没等柳轻寒回过神来,他又一转话锋,正色道:“不过,我也希望你能为刚才向我突然就下重手这件事道歉。” 柳轻寒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会如此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很不想笑,觉得如果就这样笑出来,自己就真的输了。可是柳轻寒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非常没有诚意的轻笑着。与先前的刁蛮任性不同,与最初的冷漠神情不同。转载自 虽然听着有丝勉强,又有些别扭,但她还是轻轻地道出言语:“谢谢。还有,对不起。” 看见她的笑容,墨守诚长舒口气,瞧着自己制作出的机关灵鸟扑腾,他突然想起那只叫做“鲲鹏”的巨大机关鸟来。当然,也就想起了那个一袭红衣似火的少女,那天晚上她似乎也这般笑过。 “是叫……蝶叶蓝吧。” “那个笨蛋,有没有听我的话,跟过来呢。”跪坐在巨大的机关鸟背上,一身红衣的明眸少女掩住嘴巴,打了个呵欠,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与坐骑说话。 可惜的是,她的坐骑,这只名叫鲲鹏的机关巨鸟不过也只是一只中品的机关兽。虽然已经是难得的上乘作品,但还是不能与上品机关兽一般回答她的说话。 只有上品机关兽才有与人交流与自行修炼的能力。 “小兰肯定已经急坏了吧,不然也不会连鲲鹏你都派出来。”她推算时间,再花一天左右时间就能到家了。想起家中小妹,她脸上就添了一分温柔笑意。虽说一个人自言自语显得古怪,但这也不怪她。她本来就是一个外向性子,活泼开朗。可自那天夜里告别墨守诚,搭上鲲鹏之后,这长久的一段时间都在天空上,身边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可算是把她憋坏了。 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脚下一震,随即她发现机关巨鸟鲲鹏一直扑扇不停的一对巨翅,此时居然停了下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此时她在万里蓝天之上,如果就这么坠落下去,凭她元婴期的修为,虽然不至于摔死,可是重伤却肯定是跑不掉了。 “鲲鹏这是怎么了?!”蝶叶蓝立刻死死抓住鲲鹏巨鸟的背部凸起处,不让自己被甩下去。可是坐骑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竟像故障了一般一动不动,头朝地直线坠了下去。 蝶叶蓝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故障?动力耗尽?耳边风声呼啸,蝶叶蓝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但她毕竟是元婴期的修真者,片刻慌乱莫名之后立刻镇静下来,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鲲鹏背部,另一只手则开始拿捏法决。 她要施展的,乃是元婴期修真者才可施放的中阶术法“风生云起决”,她施术极快,随着法决手印拿捏成型,她身体四周暴乱的狂风渐渐汇聚起来,在她操纵之下形成一股小型的龙卷风。然后绕到鲲鹏巨鸟下方,自下而上发力,好歹令坠落的速度减缓了不少。这也就给蝶叶蓝争取到了宝贵的准备时间。 正待她略微安心的这个时刻,突然一阵邪笑声传了过来。笑声苍老难听,恶心的让蝶叶蓝不由打了个寒碜,她从来没想过有人的声音能如此沙哑难听。 “嘿嘿,小丫头的风生云起决练的不错,挺熟练的啊。”随着这个声音从远及近,一个灰色人影出现在蝶叶蓝的眼前,让她浑身一震——来人没有御器,也没有乘坐机关坐骑,凭着自身修为飞在天空之上,这……这是御剑期以上修为的证明! 说也奇怪,这人仿佛脚下踩踏阶梯一般在空中迈着步子,看起来极慢,但待蝶叶蓝回过身来时,这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却已经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见他随手一挥,鲲鹏与蝶叶蓝下坠势头立刻停了下来。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了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 蝶叶蓝心中惊疑不定,眼前这人修为高她太多,刚才鲲鹏故障的蹊跷,这人出现的也蹊跷。此时也不知对方究竟有何用意,是敌是友。 “前辈,多谢您出手相助。”她嘴上与对方说话,却暗自运转体内元婴,准备好了各样法宝,只待对方有任何不轨动静就要出手自保:“不知您如何称呼?” 来人阴测测一笑,却不回答她的话,一双老鼠般的细眼在蝶叶蓝身上扫来扫去。蝶叶蓝给他瞧着,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但对方修为太高,她又如何敢先行造次。 这人眼珠一转,脸上突然现出一股戾气:“嘿嘿,少废话,跟老夫走吧。”话音刚落,指落成爪,一把向蝶叶蓝抓了过去。蝶叶蓝虽早有防备,但这人说出手就出手,而且动作奇快,一时间也来不及抵挡,只得先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祭出飞剑。 她手上这柄飞剑是少见的双属性飞剑,有火与水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极是厉害,名为“洛神”。她手上飞剑一现,来人竟“咦”了一声,好像认出了来路。 他没再追击,停手冷喝:“小丫头,凤栖谷的蝶玉堂是你什么人?” 蝶叶蓝见他询问,心中一松:“那是家父。” 凤栖谷与青云道门一般,都是修真界中名门正派,势力极大,蝶玉堂正是凤栖谷的谷主,一身修为造化惊人,在仙魔道中是数一数二的角色。蝶叶蓝手上这柄名为洛神的飞剑,就是他曾使用的一把上品飞剑。 “原来如此……你竟是蝶玉堂的女儿……”那人声音渐低,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蝶叶蓝见他没有其他动作,略感得意。对方明显是有所忌惮,虽然她颇为心高气傲,不喜以势压人,但见对方堂堂御剑期以上的高手也迫于其父威名不敢造次,心中也是有些高兴。 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眼中精光一闪,狂笑之中再度出手:“哈哈哈,蝶玉堂好了不起么,老夫盘涅邪仙却偏偏要将他女儿拿来炼丹!” 这盘涅邪仙在魔道修行者中也是极有名望,他可怕的地方倒不在于他的修为,却在于他的胆大妄为。一般魔道修行者行事虽血腥杀戮,但却也遵守修真界中一些公推的规则。可这人却是什么都敢做,别说修真界公推的规则,就连魔道中的规则他也统统当做狗屁,行事作为可谓无法无天。 只是这盘涅邪仙于炼器炼丹一道极有天分,他仗着法宝灵丹众多,虽正道修真者几次围剿,都给他逃了去。魔道中人虽不乐意与他打交道,但也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此时他已有踏云前期的修为,此次出手捉拿蝶叶蓝,却是看上了她这天生的火性体质。 他这次要炼制一种叫做五蕴丹的奇药,这种丹药可以助长修为,但炼制的方法却极为歹毒。不但要许多凡人血脉为基础,更要修真者的元婴做药引,这种丹药早被修真界列为禁品。他向蝶叶蓝出手,正是因为蝶叶蓝是元婴期修真者,更是天生的火性体质。 不过别看他嘴巴上喊蝶玉堂没什么了不起,事实上他心里还是怕的。毕竟凤栖谷与青云道门、白云宗、玄天阁这三个修行门派并列,均是正道领头门派,实力可谓深不可测。蝶玉堂开始修真的时候,盘涅邪仙只怕还没出世。 他本也有所迟疑,但转念一想,自己向蝶叶蓝出手之事已成事实,如果让蝶叶蓝就这么走了,自己未必就没后顾之忧。何况合适的火性体质元婴期修真者落单,这种机会也实在不多了。咬牙之下,他这才放出狂言,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蝶叶蓝。 他这下出手,就不是单纯的随手擒拿了,他打出手决,瞬息之间已经在四周布下了防御禁制。这个禁制极大,连蝶叶蓝也一并包裹了进来。这种防御禁制在把人包围住的同时,同时也就相当于形成了一个能把人困住的禁制。 蝶叶蓝暗叫一声糟糕,飞剑祭起,将属性转成了攻击性最猛烈的火属性,一声娇吒,舞动飞剑攻向禁制。她可不敢向盘涅邪仙动手,只求能攻破禁制,给自己寻到退路。 但盘涅邪仙踏云前期的修为与她相差不止一点半点,岂会给她逃跑的可能性,只见他手上蓝光一闪,已放出了一件奇异法宝。 第十四章 凤鸣 这件法宝名为“嵌合镜”,虽然只是一件下品灵器,但却有奇妙变化。盘涅邪仙拿捏操纵法决,一面绽放蓝光光芒的镜子浮了起来,直飞向蝶叶蓝身边。到了离她不过数米的地方,却又有了奇妙变化。蝶叶蓝还没回过身来,就见原本的一面小镜子,突然分裂开来,化成十数面镜子,在她身边围绕。但镜子虽多,却只有一面镜子散放着蓝色光芒。 她想也不想,一手操纵飞剑,攻向离她最近的一面镜子,另一只手拿捏法决,瞬息间就准备好了“破灭雷光”的法术。这破灭雷光,已经是元婴期修真者能使用的最强攻击术法了。只见她纤纤素手上,一团白色雷光正嗤嗤作响。运转元婴,将所有的真元力都凝聚到了这一着上,随即放手挥出,只见白色雷光一闪,狠狠撞上禁制,发出一阵轰鸣之音,这一击竟撼动了防御禁制。 其实这也是因为盘涅邪仙只是匆匆布下禁制,如果给他时间,认真布置,岂是蝶叶蓝一击就能撼动的。蝶叶蓝这一招虽然得手,但到底没能直接破开禁制,她微微一惊,随即又开始运转真元,打算施放第二次攻击。但这个时候,盘涅邪仙法宝的攻击却也开始了。 蝶叶蓝刚才飞剑一击,轻轻松松便毁去了其中一面镜子,丝毫不见有什么特异之处。但越是这样,她反倒越是后怕,毕竟盘涅邪仙乃是踏云期的高手,如果所用法宝如此不堪一击,那才是咄咄怪事。 果不其然,之前被蝶叶蓝毁去的一面镜子,瞬息间又还原。那十数面镜子就在她身边缠绕不去,突然其中那面绽放蓝光的镜子一闪,一道蓝色光芒突然从镜面射出,以刁钻角度向蝶叶蓝攻来。 蝶叶蓝应变也算快了,微一侧身,轻巧闪过这波攻击。却不想那道蓝光一击不中,却射入了另一面镜子之中,随即又从那面镜子中又钻了出来,再次以刁钻角度反攻向蝶叶蓝。 这次蝶叶蓝学到乖巧,她不闪不避,以飞剑格挡。却不想飞剑一闪,挑开蓝光的同时,那面蓝光歪歪斜斜,却又没入一面镜子之中,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第三波攻击又到了!蝶叶蓝暗叫一声不好,可是四周飞舞的镜子实在太多,不论她如何巧妙运劲,将这团蓝光挑向任何方向,总有一面镜子能将蓝光收回,随即射出。 见她狼狈不堪,盘涅邪仙顿感得意。他哈哈大笑,凝功于手一招打出,这正是他成名绝招“窥魔元手”。只见他手上散发出黑色的迷雾,接着凝结成一双巨大手掌,铺天盖地一般向本就艰难的蝶叶蓝飞舞而去。 这一击要是打实了,蝶叶蓝就再无反抗余地。在这危机关头,她终于想到了办法,手上洛神飞剑一抖,瞬间已经将属性改变。只见之前还如一团烈焰般燃烧的火炎之剑突然绽放水蓝色光芒,随着她扬剑飞舞,柔和的淡蓝色剑芒已经化成一团液体,猛地包裹住了一面镜子。那面镜子刚刚将那道蓝色光芒收纳,还未来得及吐出反击,已被洛神剑捉住。 这股蓝色光芒被捉住,嵌合镜这件奇宝却也就基本等于废了。自然,这也怪不得这件灵宝不中用,要知道这件灵器虽只属下品,但却奇妙无穷。盘涅邪仙也是偶然间得到,不过刚刚炼化,可以使用。如果他将这件奇宝完全炼化了,那就能分裂出近百面镜子,而且每面镜子都能放出一道蓝色光芒。那别说蝶叶蓝此刻不过元婴期,哪怕与他一般都是踏云期也非陷入苦战不可。 “小丫头还有些本事!”盘涅邪仙惊讶,毕竟虽然自己并未全力出手,但以元婴期的修为,巧妙破去下品灵器的攻击,这已属非常难得。蝶叶蓝却是有苦自知,她的飞剑虽是上品,但毕竟只是属于法器的阶级,要克制下品灵器着实不易。她的剑光刚刚缠绕上嵌合镜,就已经感受到嵌合镜的强烈反击,几乎就要连带着她的洛神剑一并震脱她的操纵了。 她趁着洛神剑还能制住嵌合镜的时刻,已经飞快地脱出了其他数面镜子的包围。并顺手毁掉了几面镜子,这次被毁掉的镜面没有重生。她还来不及喘一口气,盘涅邪仙得意招数“窥魔元手”的攻击却到了。 只见一双黑色魔手一左一右,夹杂着腥臭气味的劲风,猛地向她袭去。狂风化为牢笼,虽没有实质,却确实存在,封锁了她的退路。蝶叶蓝知道避无可避,这时非要以硬碰硬不可了。她将操纵飞剑的真元灵气也一口气收了回来,体内元婴运转,全身上下闪烁红色光芒。这正是她家传的凤舞九天心法第四层境界“凤鸣”的前奏。 盘涅邪仙见她运功,一股火炎热气扑面袭来,忍不住也赞了声好。凤舞九天无愧天下修真法决中翘楚的地位,一个元婴期修为的少女,就能施放出如此惊人的火势。 神炎聚合,在这火炎红光之中,蝶叶蓝一袭黑发逐渐被染成了火红颜色,随风飘舞。一时间,仿佛夕阳斜下,连天空都燃烧起来了一般。一只火凤凰从蝶叶蓝的背部开始伸展出翅膀,随即现出全身,引颈嘶鸣。 这正是“凤鸣”全貌!只见凤凰一声鸣叫,那双黑色巨手立时燃烧起来,不到一秒的功夫,已化为虚无。 “真元拟物?”盘涅邪仙脸上表情首次失控,不假思索,立刻拿捏手决,再度打出一道“窥魔元手”。这次他用上了八成力量,踏云期高手认真出手,其声势何等惊人。之前还满天红云,此刻却布满了黑暗气息。 盘涅邪仙手掌一翻,手印开合之中,天空黑云中穿出一只狰狞兽爪来。这只兽爪与之前一双巨手相比,何止大了一倍,一出场就掀起了轰雷声响。蝶叶蓝几乎给骇住——元婴期与踏云期的修真者之间差距太大了。踏云期高手出手发招,竟能引发天地变动。 “哈哈哈,小丫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如盘涅邪仙所言,这的确是擒拿了。只见那只兽爪一张,已经从上而下,猛地向蝶叶蓝抓去。蝶叶蓝秀眉一扬,双掌一合,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元婴此刻正疯狂转动,源源不断地向火凤凰传输着力量。 火凤凰的身躯顿时也胀大了一倍,炎翼扑扇,卷起了火焰狂风。 “盘涅邪仙!”蝶叶蓝一声低喝,素手微扬,飞剑解开了对嵌合镜的束缚,回到她的掌控之中。瞬间属性又变,剑身由蓝转红,再度燃烧起来。 在一片红光之中,浴火凤凰再度发出清澈鸣叫,展翅翱翔,向着从天而降的巨大兽爪扑腾而去。很快,两股力量对撞的轰鸣声响响彻天空,在这震耳音鸣之中,少女仿佛嘲笑,又仿佛无奈的低语却显得格外清晰:“笨蛋,你看到了吗?所谓的修真者,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墨守诚擦了擦脸上汗珠,走进一家茶铺,随便捡了一张桌子落座,然后叫喊老板:“老人家,麻烦来壶茶水。” 他此时落脚的地方名叫老马镇,前些日子他方与那些一路同行的修真者们告别。原来那些人虽然目的地也是江南,但准确来说,却是江南大雁城附近一处叫做紫霞谷的所在。墨守诚向他们询问玄天阁的位置,这些低辈修真弟子却都不知晓,只有几个元婴期的高手指点,应在江南往东一带,具体位置却也不太清楚。 双方目的不同,自然也就分道扬镳。这一路上墨守诚接受了不少委托,又制造了好些机关造物。虽然他没有收取费用的打算,但多数人还是回赠了他一些仙石,其中上中下三品皆有。有这些仙石帮助修行,墨守诚自觉离突破化身期是越来越近了。 青云道门的揽月决是中阶的修行功法,最高可修至御剑期。墨守诚体内仙气真元已极精纯,功力则早已经达到了化身后期顶峰,他在青云山上修炼,虽然青云山乃仙家归所,灵气十足,却始终没有突破迹象。不想下山不久,却隐隐感受到了突破可能性。 这件茶铺的老板看来七老八十,身子骨瞧来却还硬朗。老人家长寿眉灰白,垂到了与嘴巴平齐的位置,听到墨守诚招呼,立时唱了个喏:“来了,客官,这就给您看茶。” 不过片刻,这位名叫茶伯的老人家就提着茶壶茶杯,躬着身子向墨守诚这边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将茶杯先摆在桌子上,给满上一杯温热茶水,接着又将茶壶放在桌面上。 “老人家谢了。”墨守诚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摆在桌子上。待茶伯收了去,他方开口问道:“请问,这里离江南最近的一座城池,还有多少路程?” “哎,离这儿最近的城?那就是临安城了。”眼下茶铺没什么生意需要招呼,茶伯瞧着眼前这小伙面善,也就搭起话来:“说是最近,那可也远着呢。小伙子,你是一个人上路?” 见墨守诚点头应是,茶伯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神情:“咦,小伙子,那你的马呢?” 这话令墨守诚哑然失笑,却不知该如何向面前这位茶铺老板解释。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脚底一震,桌椅颤动,茶壶茶杯同时摔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地震了?”变故来得太快,墨守诚只来得及扶住站不稳的老人家。大地震动不过片刻,突然在远处的天空之中,笔直冒出一团黑烟。茶伯心惊胆颤,用力抓住了墨守诚的衣袖:“这,这可怎么才好,这是山神发怒了啊!” 第十五章 傀儡 墨守诚惊疑不定,一时吃不准是自然现象,还是有修真者在附近打斗。转载自他早听闻其师飞云真人说过,御剑期以上的修真者争斗,一招一式皆能引起天地变动,若是达至破空期的高手,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在一定范围之内影响并改变环境。 好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震动不过弹指间故事,片刻已经停息。但茶伯还是惊魂未定,抓着墨守诚衣袖不放。墨守诚哭笑不得,只得向冒出黑烟的方向一指,意图转开茶铺老板的注意力:“老人家,那边是什么地方?” 却不想茶伯却更显惊惶:“小伙子,那儿可是神仙山,凡人可问不得,知不得。” “神仙山?”墨守诚微笑:“老人家,难道你见过神仙?”他作为修真者,当然知晓修真者种种手段——虽然真正的修真者都知道仙人是不会出现在这一界的,可是对于像茶伯这般的凡夫俗子来说,一个普通的修真者只怕就已经是神仙般的存在了。 “见过见过,前两天才瞧见过哪。”茶伯连连点头,长寿眉舞动,一个小老头儿竟也显得有些仙味。他瞧墨守诚抿笑不语,当即说道:“小伙子你可别不信,就前两天,也是这个时辰。我就瞧见天空上有只大鸟飞过,那只鸟啊,可大的惊人。呵呵,小老儿活了这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瞧见那么大的鸟儿。” “那仙人呢,就站在鸟背上,他飞的太高,只能勉强瞧见人影,其他的可就看不清楚了。”茶伯说起这件事情,就忘了刚才的后怕,他见墨守诚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一时间倒来了脾气:“怎么?觉得小老头儿在吹牛?” 墨守诚笑着摆手:“不不,老人家请您继续说,在下听着呢。” 茶伯这才略显生气地说下去:“后来啊,那只鸟突然不飞了。”这位茶铺老板,实在没有说故事的本领,听得墨守诚没头没脑。茶伯断断续续地唠叨,好半天才讲明白了来龙去脉。说得简单明了一些就是:有位仙人乘着一只大鸟飞过这里,却遇上了另一个仙人,两个仙人打了起来,最后大鸟坠了下来,那两个仙人却不知所踪。 至于两个仙人为什么打起来,怎么打的,这位茶铺老板可就说不清楚了。墨守诚却已可判断出,这的确是两个修真者在打斗,而且最后乘坐大鸟的那方输了。茶铺老板虽然说不清楚,但从他的话中明确的透露了一个信息——另一个没有乘坐大鸟的人也能飞上天空,就算保守估计,这人至少也是御剑期的修为。转载自 方向是江南,乘坐巨大的鸟,只这两个信息,已经足够让墨守诚心中有些不详预感。他向茶伯询问:“老人家,你说的神仙山,是不是另一个修……不,仙人,仙人就住在那个神仙山里?” “大……大概是吧。”这种事情,茶伯也吃不准。这块地方叫做神仙山,那也不知叫了多少年了,至于山上是否真有神仙,是不是那一个,他哪里说的明白。 不会,真的是那位蝶叶蓝姑娘出事了吧?墨守诚只觉得这股念头突如其来,挥之不去,仿佛刚刚在心中发芽,便已经成熟了一般。他坐立不安,脸上神情变幻,茶伯在一旁瞧他有些异样,忍不住伸手拍他肩膀:“小伙子,你没事吧?” 墨守诚这才回过神来,摸摸鼻子:“抱歉,我没事。”他随即长身而起,向老人家抱拳行礼:“老人家,谢谢您的茶水,我这就上路了。”他说完这句,顿时感觉有些轻松,心中只想:行事依照本心,我若确实担心,去看看便是了。 “咦,小伙子,你这就要上路了?去临安城么?” 茶伯这句话刚刚问完,就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瞧,眼前却哪里还有人影。只有耳边还余下那喝茶后生的笑声:“不了,在下要先去一趟神仙山。” 他颤抖着摸了摸墨守诚之前坐的那张板凳,还有些温度:“原来他也是神仙么?” 神仙山本不叫神仙山,它本只是一座小山,如这万里神州无数山头一般平凡普通,没有名字。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在这山头附近瞧见了仙人,于是这座山就有了名字。 墨守诚虽不清楚路途,但他只管沿着那冒着黑烟的方向笔直前行,难行难攀的山路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行了约莫半里路程,在一块黑色山岩之下,墨守诚终于瞧见了他最不想瞧见的东西。 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那只名叫鲲鹏的机关巨鸟残骸,与那位茶铺老板说的不差,的确是从天空中坠落,摔成这样的。翅膀这种重要的关节部分保存的比较完好,躯干部分则几乎粉碎,墨守诚在这堆残骸中翻找,终于找到了作为动力源的核心装置。 如他预料的一般,核心机关的保存是最为完善的,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打开外壳,里面大概有十数块上品仙石作为能源。这也是引导墨守诚过来发现这堆残骸的主要原因。毕竟修真者对于仙石散发出的仙灵气息是比较敏感的,何况是这么一堆上品仙石聚在一团。 这里离黑烟散发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墨守诚手上拿捏着机关巨鸟的核心机关装置,紧皱眉头。目前他已可确定,那位叫做蝶叶蓝的姑娘的确是出事了,而且还情况危机。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墨守诚自己事自己知,他不过化身后期修为,蝶叶蓝修为比自己只高不低。而且对手虽然还一切都处于未知,但如果茶铺老板那位老人家说的不错,对方至少是御剑期的水准,自己去了又能如何? 此刻回程向师门求救?不说他已知此时师门前辈高手均已闭关,就算他们能出关来救,只算来回路途,等援军到了,只怕那位姑娘已凶多吉少。 念头虽多,但对于思考的墨守诚而言,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片刻功夫,他已做出决断,咬牙道:“我若就这般走了,却是修什么真?求什么道?就算是龙潭虎**,说不得也得闯它一闯,就算对手是御剑期以上高手,也要拼上一拼!” 此时争分夺秒,他急急现出旭灵法戒,将能收集到的机关巨鸟残骸统统收了进去,又将善水剑取出,拿捏在手中。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就向那黑烟缭绕的所在直奔而去。 千里靴加上走鳞身法,速度何等惊人,他一路笔直前行,未过片刻,已能瞧见那片黑云源头。那股黑烟从山壁上一个洞窟中飘散出来,山壁极陡,又没有借力之处,凡夫俗子根本没有攀爬可能。 “应该就是这里了。”墨守诚仰望那处洞窟,还未靠近,他已能感觉到洞口给布下了极厉害的禁制结界。 这面山壁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无计可施,但对于修真者而言,却也不算什么。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已踏上了洞**入口处的泥土。 他刚刚站直了身子,就感觉一股腥臭阴风从洞**深处呼啸而出,但这些气息对墨守诚并不能造成影响。倒是本来就昏暗无光的洞**,此刻加上那阵仿佛源源不绝的黑烟,完全遮掩住了内部情况,这才是让墨守诚觉得最为棘手的地方。 突然从洞口传来一阵机关声响,一把巨大的石剑猛地从浓烟中窜出,直直向墨守诚砸了过来!这把石剑巨大无匹,只怕就算是鲲鹏那般的巨鸟也能给一剑劈开。墨守诚吃了一惊,这剑来得好快!以他修为与灵识范围,竟在攻击临头时才能发觉,这速度何等惊人! 好在正因为这剑势太猛太急,是以决计没有转折余地,墨守诚不欲硬接,迈开走鳞身法,以极险距离避开。只是他心中惊讶,究竟是谁能使动这般巨大的石剑作为武器?自然不会是修真者,只要修真者进入化身期,能操纵法器术决,便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这种武器。因为随便一把不错的飞剑与这种武器相比,无论是灵巧、硬度、破坏力都将是压胜。 可是对方究竟是谁?墨守诚心中知晓,自己踏上洞**口时,便已触动了禁制,早做好了惊动敌人的准备。但眼前这局面,却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神秘的敌人一击未中,剑势却卷起了狂风,将黑烟吹散了不少。烟雾一薄,凭着墨守诚修真者的眼力,这敌人的位置与长相就显露了出来。只见烟雾渐淡,一个巨大的轮廓逐渐显示出他的全貌,机关声作动,齿轮咬合的金属碰撞声响连绵。出现在墨守诚眼前的,竟是一具巨大的机关人形! 这是修真界中,称为机关傀儡的攻击道具,也是由机关术制造,可以说能制造出机关人形的机关师就绝对是高手。因为制造人型机关不但所需要的技术与材料以及设计繁杂无比,更需要机关师拥有相对高深的功力,否则无数结印阵与链接阵等等阵法根本就无法驾驭。 当然,机关傀儡也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下品倒也罢了,大多只属于机关师们尝试制作机关傀儡时的实验品,就算制造出来,也不过徒具人型,根本无法做出多少动作,就遑论攻击能力了。中品的机关傀儡则不同,不但行动较为灵活,有一定程度的攻击能力,而且根据制作者的制作能力,还能拥有一些奇妙功能。至于上品的机关傀儡——在修真界中,是不允许存在上品机关傀儡的,这是绝对的禁制。 在墨守诚面前出现的这只机关傀儡明显是中品,不过是偏下的那种类型。墨守诚虽然自己还没有能力制作,但判断方面却不会出现偏差。本来机关傀儡制造出来,就是因为是“人型”,能做到许多机关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一般而言,大小与真人都不会相差太多。当然,有某些机关师偏好制作孩童外貌又或者女性外貌的傀儡,那就是个人喜好问题了。 至于这个傀儡,则明显与“主流”的机关傀儡不同,它那巨大的身躯如果完全伸展开来,只怕能直接撑破这个洞窟。它左手拿着石剑,右手攀附着石壁直起了上半身,略显头重脚轻的设计导致它不能站起来,看上去像一个下身瘫痪的巨人一般。不过这也足够将洞**几乎完全遮挡住——局势已经十分明显。 墨守诚如果不能击倒它,就无法前进。 第十六章 破关 这机关傀儡舞动石剑,攻击频率不算高,但速度极快。巨大的石剑每次攻击,都带起一阵尘土黑烟,墨守诚这才明白,这家伙身躯为何会如此庞大,又为何要牺牲灵活性增加攻击能力。一切都只是因为,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堵住这个洞**入口! 攻击范围与攻击力的强大,配合这个洞**的地形,就是一道极难跨越的难关。墨守诚仗着脚下千里靴与走鳞身法灵动,在极小的空间中翻腾挪移。他决不敢拿手中飞剑硬接对方石剑,只能趁着每次对方一击砸出,飞身闪躲而对方收剑的瞬间功夫发出反击。 但对方身躯上也不知是涂了什么东西,又或是傀儡内部安置着什么防御法阵,墨守诚一剑递出,往往只能在对方木制的身躯上点出一个小小白点。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墨守诚暗自心惊,没想到一个看门的机关傀儡就已经将自己的进攻给封锁住,可想而知,那位御剑期以上的敌人是多么可怕。 他一面闪躲,一面冷静思考解决方法。只见这时,那只机关傀儡正向上扬剑,墨守诚条件反射地足尖点地,在点地瞬间,突然瞧见机关傀儡胸口露出好大一片破绽来。他暗喊一声惭愧,深觉自己修行不够,放不开手脚。对手如此巨大的躯干,如此大的动作,如若自己不闪不避,反冲进对方怀中,那对方要如何应对? 一念及此,他顿时改变发力方向,飞剑平胸,整个人如离弦利箭一般,笔直射向傀儡前胸。揽月决真元爆发,善水剑在他真元催吐之下,发出淡蓝水色光芒。眼见这一招即将落实,却不想那机关傀儡扶着墙壁右手突然探了过来,五指一并,如一面巨盾挡在胸前,掌上竟散发出了暗金色光芒。墨守诚瞧得仔细,这机关傀儡手掌心上,刻着的正是一个防御法阵! 但他这式飞剑攻势凌厉,攻击之时,便存了一击破敌,有去无回的心思。此时哪里收得回剑势,只见水色蓝光与暗金光芒同时发作,一时间竟将洞窟给照得明亮。一攻一守的两股巨力碰撞,恍若金铁相交般的骇人声响猛地作响,传入洞**深处又反射出来,余音悠悠,久久不绝。 墨守诚只觉自己仿佛撞上一面铜墙铁壁,又给反震出来,跌落在地。身体里气息翻腾,说不出的难受。他哪里知道,他面前的这具机关傀儡,本就是以对付元婴期以上高手为标准制造,左手握住的石剑上刻有雷鸣法印,一触人体就会立时发劲。右手的金刚坚固阵更是一面坚固盾牌。 他能坚持至此,全凭走鳞身法神妙无双,最擅曲折变幻,在这小空间中极显灵动。否则只要吃上石剑一击,以他化身后期修为,最少也是重伤。 还不等墨守诚压下体内真元气劲,那机关傀儡的石剑攻击又至,墨守诚暗自叫苦,还是勉强运转身法,躲开了攻击。刚才那下反震他虽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但此时也还有些控制不住手脚,只觉得头脑发胀,连飞剑也有些拿捏不住。 他连退数步,直到退出那机关傀儡的攻击范围,这才开始好好调理内息。这场激斗持续时间不久,但真元消耗却不小,墨守诚运转周天,心神沉入体内丹田,惊讶发觉,自己体内真元流转之间,竟隐隐在产生变化。 虽然细小,但他清楚感觉得到丹田气海之中,有一个小**芽正在萌发。这是结丹的征兆啊!修真界中有内丹外丹之说,这内丹指的正是体内元婴,结成元婴内丹,方才算是真正踏入修真路途。 那机关傀儡无法移动,攻击距离虽广,却始终有限有死角,墨守诚此刻正站在它触手不及的地方。它口不能言,只能一味挥舞石剑,发出阵阵声响,似乎在发泄怒火。墨守诚调息了一阵,已经完全恢复,发觉体内有结丹现象之事更是令他精神一振。 “好!就再与你斗上一斗!难道我一个活人,竟连你这个死物也对付不得么?!”眼见那机关傀儡石剑舞动,墨守诚虽刚刚无功而返,却不见他有失落神情,反倒激起了他年少斗志。但这次他却没有急着动手,只是手持飞剑,暗自思索:机关傀儡身上不知还有什么古怪阵法,但只单说右手掌上的那个防御阵法,自己没有在阵法上有所钻研,只怕一时找不着破阵之法。要说以强力硬破,却也不是可行方法。 正在这时,那机关傀儡身上齿轮转动之时发出的咬合音色猛地引来他的注意。这声音虽沉闷难听,对于此刻的墨守诚来说,却恍若仙乐,又似一道惊雷,将他惊醒——是了!对手既然是机关术制造的机关傀儡,以机关术克制便是! 他想的明白,当下依然打出之前的游斗方式,只是这次他全做闪避,连飞剑都收了回去,只在观察眼前机关傀儡的制造手段——他此刻打算如果说给其他机关师听,只怕就要笑掉大牙了。要知机关一道奥妙复杂,制造一只精巧机关作物出来,也不知要消耗机关师多少心血,如果说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设计并寻到破解方法,不啻天方夜谭。 “原来如此,关节处所采用的是连弩门的连弩结印阵,咦?似乎还有些变化。” “以引魂丝来传输仙石能源?是了,引魂丝虽然粗重,但安置在这机关傀儡身上却是正好。” “身体表面土黄色中隐隐发散红光……这肯定就是《相里法》中说的‘玄金粉末’混合‘沁华液’炼制成的涂料了。” 他一面闪避,一面随口道出自己所看出的巧妙,此时如果制造这具机关傀儡的机关师在场,只怕要惊得面目全非,因为墨守诚竟说的丝毫不错!虽然有些精妙阵法墨守诚限于修为还看不出门道,但除开这些,他也说的不离十了。 此刻有了计较,他心中便在考量,该从何下手,将这讨厌的机关傀儡给拆了。目前他所看中的,乃是机关傀儡上半身与下半身的连接处。这个机关傀儡上半身厚重,下半身却显得不够力,支撑不起全身重量,所以才仿佛瘫痪一般。如果换了其他的修真者来看,只怕都要以为机关核心装置安放在上半身的胸腔之内,但墨守诚眼光毒辣,用心观察几经判断,真正放置核心装置的位置,恰恰是腰部以下的位置。 要知不论是何等厉害灵巧的机关制品,关节部分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因为这些关节位置不但关系着机关师制造出的东西是否能足够灵活,同时也是机关兽的软肋。拿制造最为简单的机关灵鸟来说,除了机关核心装置之外,机关师最下功夫的部分就是身体与翅膀连接的那处所在。那个地方如若出了故障,机关灵鸟就扑扇不开翅膀,哪怕核心装置再如何传输能源也飞不起来了。 墨守诚飞身前纵,收敛全身气劲,他这是在尝试这个机关傀儡的感知能力。一般的机关师操纵下的机关兽或是傀儡,是不需要也没必要去了解它们的感知能力的。但是像眼下这个机关傀儡就不同,没有人操纵它,那么它的行动与判断,就是靠着身上搭载的机关回路与法阵运作。 一切如同墨守诚的判断,这个机关傀儡身上搭载的机关回路,的确是那种常见的感知回路。只要修真者的气息达到某种程度,并接近它到某种距离,它就能感知到并做出反应。墨守诚哑然失笑,他收敛起自己的真元气劲,连四散灵识也收了回来。虽然作为修真者,不论如何收敛,总有一个最低限度,但这已经足够他在不触动机关傀儡的情况下靠近对方身边一米左右距离了。 只见这时机关傀儡失去了感知目标,顿时停止了攻势,整个身躯保持着失去感知目标前的举剑攻击动作。墨守诚眼明手快地从旭灵法戒中取出几样工具,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计算着下手的最好时机。 “是这里了!”他猛地运作真元,整个人化为疾风,向看准的部分扑了过去。手中工具指向,正是机关傀儡腰间部位。就在他气息发散瞬间,机关傀儡身上设置的感知回路同时运作,但在这种距离之下,无论如何也反应不及了。 只听乒乓声连接响起,墨守诚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卸掉了机关傀儡腰部外壳,现出里面的构造。他想也不想,探手向内抓去,如他判断,这里正是机关傀儡的核心装置。指尖触到核心装置外壳的瞬间,揽月决真元爆发! 一阵龟裂声响直接从机关傀儡内部向外穿透而出,墨守诚真元催吐之下,核心装置的外壳也给轻松破开,现出好大一块上品仙石来!这块仙石直射出钻石光辉,从肢体连接的关节处缝隙中透出,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仿佛将机关傀儡点亮了一般耀眼。 光芒闪烁,片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临终之人最后挣扎,机关傀儡双手小幅度地摆动了两下,最后终于不再动弹。随着体内核心装置被破坏,发出最后光辉,机关傀儡失去了支撑,仰天倒地,巨大笨重的身躯与大地相连时所发出的响声,如同悲鸣。 第十七章 落败 洞**中此刻尘土满天,墨守诚站在机关傀儡残骸之上,脸上浮起胜利者的笑容。他先将战利品收入旭灵法戒,随即祭起“烈阳决”,手掌心中浮起一团小小火焰,照亮了洞**通道。 “怪了,与这机关傀儡缠斗了这么长时间,这般响动,难道没有惊动到对方么?”他静下来心来,向洞**深处前行,同时将那团火焰扬起,借着火光明亮,观察通道地形。 凭着感觉走势,他判定这条洞**通路是一路向上。四周墙壁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修真者的本领。走得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同时又犯了难——在他眼前,竟出现了三条分岔路。 他只犹豫片刻,随即微微一笑,便向左手边的一条道路迈出了脚步。在他看来,此时就算每条路都是黄泉路,也断然没有退走的可能。与其费时间琢磨该走哪条路,不如从一到三,一条一条都试着走上一遍。 这条左手边的通道却与之前不同,竟是一路往下,墨守诚虽然修至化身后期,早不畏严寒酷暑,但此刻不知为何,竟觉得是越往下走,就越发感觉到寒冷。他开始还觉得没有太大所谓,但走了一炷香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运功抵御这股冷气。 在这刺骨寒气之下,墨守诚手掌心上的小小火焰也是摇摆不定,竟有随时都会熄灭的迹象。他心中讶异,着实想不出这般寒冷究竟是何缘由。 却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前方不远有个女声传出。听到这个声音,墨守诚顿时松了口气,他加快了脚步,又连奔数步,终于走到了这通道尽头。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铁门。铁门虚掩,他以灵识扫视,没有在门上发现禁制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随即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冷风拂了过来,竟将他掌上火焰硬生生湮灭。但墨守诚也没有因为失去光源而吃惊,因为就在这瞬间,四下已经明亮起来。 门后竟是一处开阔场地,空间范围极大,墙壁上刻有奇妙纹饰,这些纹饰刻印发出淡绿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窟。就在墨守诚步入这块洞窟的刹那,那个女音突然从他头顶上再度传出:“哼!盘涅老贼,还未到时候吧,怎么现在就来了?” 墨守诚抬头向上看,在他头顶空中,竟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鸟笼,一个红色人影被关在笼中,此时正抓着牢笼栏杆,向下方俯视。一双明眸中全是不服输的斗志,又带着几分愤怒怨恨神情。 虽然有些不同,但墨守诚却还是想起了与这位少女分手时的场面。也是如现下这般,一人在天空之上,一人站在地上,仰望俯视。 他哑然失笑:“盘涅老贼是谁?” “咦?是你?”蝶叶蓝站在鸟笼边上,她此刻全身功力被封闭,视力眼光大不如前,虽听到墨守诚声音,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模样。她拼命眯起眼睛,想要将那个人影看得仔细,娇俏面容神情变幻,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惊。 墨守诚祭起飞剑:“是我,蝶叶蓝姑娘,你等着,我这就救你出来。”此刻两个人都是有些疑问想要向对方询问,但墨守诚更清楚此时应当争分夺秒,什么事情都待救人出来再说。 却没想到蝶叶蓝略显气急败坏地出声喝止:“笨蛋!不要管我,你自己快走。这里主人盘涅老贼是踏云期的高手,你赶快走啊。” 这句话恍若惊雷,墨守诚浑身一震——踏云期高手!要知道修真界中每个境界修为之间相差有天壤之别,不是量而是质的区别。“越级挑战”本身就是称得上愚蠢的行为,如果说墨守诚之前打算是若遇上御剑期修真者,凭着法宝总要与之勉力周旋一番的话。现下听到蝶叶蓝说对方是踏云期修为,他心胸之中,就充斥着绝望了。 一个踏云期高手?即便一百个墨守诚联手围攻只怕也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他脸上露出苦笑:“蝶叶蓝姑娘,你也真行啊,居然能引动踏云期的修真前辈向你出手。” 蝶叶蓝气急败坏:“你这个笨蛋怎么还和我聊起天来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赶快走啊。”她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只香囊朝墨守诚扔了下来:“把这个拿着,去江南扬州城凤舞楼找五姑娘,把我被困在这儿的事情告诉她就好了!” 她被关在笼中,元婴又给盘涅邪仙封闭,此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女,这么随手一丢哪里有准头劲道。墨守诚一时也来不及细想,飞身而起,一拨数丈,伸手捞住了蝶叶蓝抛下来的香囊。 手上握住香囊瞬间,墨守诚凌空飞剑激射,善水剑散发寒光碧影,如一波春水激荡,笔直向悬挂与天空中的牢笼攻去。 一阵金铁交鸣之音于洞天连绵,墨守诚体内真元力疯狂鼓荡,他此刻只觉得碧水剑摇摆不定,几乎快脱离了自己的操控。但正眼一瞧给飞剑击中的牢笼,竟是丝毫未损,不由得大惊失色:“这鸟笼是用什么做的?竟如此坚固?!” “笨蛋!你这个人啊,真是大笨蛋!”蝶叶蓝位于牢中,早不知尝试过了多少次:“这牢笼是件奇特法宝,盘涅老贼不管如何也是踏云期的高手,用的法宝能差吗?你这个笨蛋不要管我了,赶紧走啊,再不走就怕来不及了!” 墨守诚站直了身子,将香囊攒在手中,心中极不是滋味——这般挫折与无力感,可说是他有自我意识以来头一次。 善水剑终于回复平静,但那“铿锵”声响却依然回响整个洞天,蝶叶蓝捂住耳朵呐喊:“笨蛋笨蛋笨蛋,你倒是快走啊!” 正在这时,突然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声从洞**之外传了进来,声音刚刚传入墨守诚耳中,他就感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他想要转过身去格挡,却惊骇发觉双手双脚竟似被这阵狂风束缚了一般,就连抬起一根手指头也觉得艰难无比。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那道阴风恍若一条巨大黑蟒,死死缠住了墨守诚身躯,巨蟒吐息之间,腥臭气味直接刺入他口鼻之中,闷得人难受至极。 笑声未落,墨守诚只觉眼前一花,待他再睁开眼睛瞧得仔细时,面前已经站定了一个灰色人影。那人面容苍老,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配着一双鼠眼总显得猥亵,身上灰色布袍上沾染了几丝血红斑痕。只见他盯着墨守诚瞧了数秒,干笑数声,接着伸出了左手——轻轻一挥。 墨守诚瞳孔突然放大,脸上显出一片血红,只觉得自己仿佛给只巨大铁锤给击中了一般。随即一股巨力平推过来,硬生生将他摔在了洞**墙壁之上。 “嘿嘿,老夫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修真高手,竟能破去我布置的机关傀儡禁制。原来只是一个化身期的小子!”来人脸上神情略显古怪,想来他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着实不知墨守诚是如何做到的。那机关傀儡是他从一位机关师朋友处讨来,针对元婴期以上高手设计。照常理来说,像墨守诚这样化身期的修真者,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 蝶叶蓝见墨守诚受伤,心中大急,她紧紧抓着栏杆,冲着盘涅邪仙喊道:“盘涅老贼,你羞也不羞!作为前辈高手居然对化身期修为的后辈出手!还是从背后偷袭!” 盘涅邪仙冷笑一声:“小丫头,你叫也没用,老夫倒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来救你。嘿嘿,只是这小子太过不济,区区化身后期的修为也敢闯入老夫的府邸?”话说到此处,盘涅邪仙心中恨意大起——要知他本身就是极偏激自负且好面子的角色,本自信自己府邸有机关傀儡守护,等闲人接近不得。却想不到就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闯了进来不说,还毁去了他好不容易讨来的机关傀儡。 他本以为来人是高手,如果是这般,那倒也罢了。却不想一招之间便克制住了对方,再仔细一瞧,竟不过是一个化身后期的小辈,这就让他觉得面上无光了。 墨守诚倒在地上,意识尚在。他虽早知自己修为与踏云期高手差的太远,但毕竟初入修真世界,总以为自己还能接上一两招。但盘涅邪仙却在瞬息之间,将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击成粉碎。身体上的痛楚,与此刻内心中充斥的无力与不甘相比,几乎微不足道。他趴在地上,用力握拳,却突然察觉自己手掌心中,还捏着蝶叶蓝给他的香囊。此刻这只香囊却似一团烈火,灼热的可怕。 “小丫头,你也省省力气吧。再过得三日,拘礼鼎就能吸足鲜血,到时候老夫再拿你炼制神丹!哈哈哈,蝶玉堂好了不起,他女儿还不是给我盘涅邪仙拿来炼成仙丹,吞下肚去!”盘涅邪仙狂笑数声,然后取出了一件得意法宝。 他摊开手掌,掌心中立着一只小葫芦模样的瓶子。外表瞧来平平无奇,与一般放置灵丹妙药的瓷瓶相比并无特异之处。盘涅邪仙拧开瓶口,将其对准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墨守诚:“小子,算你走运,我这乾坤壶中,还是头一次装进化身期的小辈哪,哈哈哈。” 这邪道修真者拿捏法决,一个收字出口,就见小小瓶口凭空生出一股巨大吸力来,墨守诚虽意识犹存,但本身就受了重伤,体内真元正处于溃散状态,哪里还能运功相抗这股力道。只见这股吸力巨大,瓶口处光芒闪烁不定,给这股光芒照射,墨守诚身躯竟逐渐变小,还未过得片刻功夫,已经被吸入乾坤壶中。 蝶叶蓝眼睁睁地瞧着,除了声嘶力竭的高声喝骂之外,却什么也做不成。心中对墨守诚的愧疚一时间全翻涌上来,化为晶莹泪滴,从高空处坠落,打在地上。 第十八章 天劫 四周一片黑暗,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也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墨守诚只觉得身处一块黏糊糊的沼泽地中一般,浑身使不出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散乱四窜的真元逐渐归于平淡,一丝丝渐渐融回气海丹田之中。虽然还无法动弹,但墨守诚却已能提起精神,放出灵识检查自己的身体。周天搬运之间,力气渐渐回复,他忍住剧痛,慢慢抬起了左手——这是一个信号,代表他总算能重新掌握操纵身体的权利。 揽月决不愧是道门珍藏的修炼心法,此时悠远流长的内息吐纳不停,在这伤重时刻,竟运转的比平时加倍流畅起来。墨守诚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真元气劲隐隐有了变化,丹田气海之中那粒小小内丹核心疯狂的鼓荡起来。 本来还只是如沙砾一般的小黑点儿,此刻却像一个水泡一般鼓胀起来。墨守诚吃惊的察觉,本散落于奇经八脉之中的真元气劲纷纷冒出了头,就好像那粒小小内丹突然变成了一团黑洞一般,牵引着全身上下的气息流转。 说来漫长,但实际上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墨守诚全身的气息真元统统一泄而空,尽数被那粒小小内丹吸纳干净。与此同时,一种玄妙感觉突然窜入墨守诚脑海之中,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小小的内丹突然爆发出金色光芒,在光芒之中,内丹飞速旋转起来,逐渐蜕变。随着这股变化,之前被吸纳的真元气息又突然倒流出来,恍若山洪暴发一般欢快流淌。墨守诚清楚地感悟到了这股变化,并不是量变,而是质变。 就好像原本浑浊的水经过过滤,变得清澈起来一般,是本质上的变化。就在这个时刻,墨守诚也真正明悟了那股感觉究竟是什么。 是天劫! 这正是修真者突破境界之时,所要遭遇的天劫前兆!这种感觉,在墨守诚已经经历过两次,一次是由入道期进入散形期时,一次是由散形期突破至化身期时。而现在,是第三次了! 每个修真者突破境界之时要面临的小天劫,竟在这时刻要来了! 在洞**中不见天日的盘涅邪仙自然不会知晓,眼下就在他头顶上,大片的劫云正快速地汇集起来。奔雷滚滚,暗红色的劫电闪光穿梭于黑云连绵之中,嗤嗤作响。 劫雷宛若游龙,在暗云海洋之中摇头摆尾。突然之间,天空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条缝,恍若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一般,那条游龙猛地打了个摆,从云层中降下。 天劫来了! 盘涅邪仙将墨守诚关进法宝乾坤壶中,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修行竟有了突破,更引来了小天劫! 修真乃是逆天而行之事,每个境界的提升,自然会遇到上天试炼,这也是天劫的来历。对于修真者来说,与天劫相抗乃是修行中的头等大事,一旦渡劫失败,大多是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此刻盘涅邪仙正在他的炼丹房中,为炼五蕴丹做着最后的准备。只见一片血色池塘正中央处放置一个巨大的青色巨鼎,看上去也平平无奇,只是鼎身上刻有数条古怪痕迹。盘涅邪仙运起真元,缓缓浮了起来,双手开合,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已用极快的速度向鼎身上打出了十数道手决。 手印似夏夜中的萤火虫般光亮,在空中飞舞了阵子,尽数落在鼎身上。这小小的光辉逐渐隐入青鼎之中,就好像燎原之火一般,整只巨鼎越来越亮。青铜色的光辉闪耀之时,血池中的血水也逐渐鼓荡起来。一开始,只是像被投入了小石子的水面一般漾起波纹,然后纹路扩散开来,翻起一朵朵鲜红艳丽的浪花。 然后掀起了惊天巨浪! 血红的浪头四面八方扑向了巨鼎,以这青色的巨鼎为中心,形成了一股漩涡,将之围了起来。诡异的血色浪花之中,充斥着邪恶的意识,恍若无数血色亡灵盘旋着巨鼎一般。 盘涅邪仙位于巨鼎上方,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只骷髅头骨。只见这头骨上裂痕斑斑,仿佛是先以重手法打碎,然后再一块一块拼接而成一般。连接的缝隙中,隐隐透着黑气,骷髅头骨干涸的双眼处更是一团邪气徘徊,明明没有眼珠,但却偏偏给人一种有什么东西在眼眶中转动的感觉。 “哈哈哈,花费了这多年的气力,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盘涅邪仙高高扬起那诡异莫名的骷髅头骨,张扬狂笑:“用了百个婴孩头骨,这才制成了这怨婴骷髅,如今又得了最佳的药引,五蕴丹唾手可得!” 他笑,他手上的狰狞头骨却突然也笑了!下颚开合,发出了初生婴儿一般的天籁笑声。只是这声音却不单只是一个婴儿的笑声,却好似合唱一般,恍若无数婴儿一同笑出声来。笑声之中,却又隐隐掩没着哭声,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哭是笑! “去吧!”随着盘涅邪仙扬手一声喝,骷髅头骨被抛在空中,却仍旧大笑不止。在快落入血池之际,又缓缓漂浮了起来,然后绕着青色巨鼎旋转,正好与血池漩涡旋转的方向相反。 突然笑声渐止,哭声却扬高了起来,随着这阵凄厉哭声逐渐高亢,骷髅头骨猛地钻进了青色巨鼎之中。只见一道黑气从鼎口处笔直升起,青色巨鼎颜色逐渐产生变化,从下往上,原本的青色渐渐变红。 眼见此情此景,盘涅邪仙纵意狂笑。 就在这飞扬跋扈的笑声之中,一道劫雷突然从炼丹房外激射而来,直接打在他的身上。这劫雷来得好快!好诡异! 被这道劫雷从背后击中,绕是盘涅邪仙功力深厚,却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知他此刻位于山腹之中,这道劫雷竟不是从头顶劈下,而是从山腹之外,洞**之中曲折扭转而来! 他心中大骇,又惊又怒,又全然摸不着头脑——这分明不是他该受的劫雷,要说因为他炼制五蕴丹引来天劫,那也不对。他此刻只是在做准备,根本没有开炉啊。 但天劫神雷如何会理解他的感想,不待他回过气来,第二道劫雷又从炼丹房洞开的大门之外劈了进来。但这次盘涅邪仙便有了准备,他体内元婴激荡开来,运起五成功力,双手开合,瞬息之间已在身前布下了真元防御阵。 暗红色的劫雷闪电嗤嗤作响,宛若狰狞巨龙咆哮,但无论它如何摇头摆尾,始终攻不破盘涅邪仙布下的防御。只听的“轰隆”声音连接作响,这正是劫雷不断攻击防御阵时产生的动静。 盘涅邪仙心中惊疑不定,他已然察觉,这天劫来得好没道理。如果是针对自己,却也弱了许多。他毕竟是踏云期高手,单论修行岁月,已是以甲子计,此时他略一思索,已想到了无数可能性。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三道天劫来了! 两条劫雷电龙包裹着盘涅邪仙,呲牙咧嘴。盘涅邪仙顿时感到吃力,劫雷重合的威力,决计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般简单。 盘涅邪仙此刻狼狈,但位于他怀中乾坤壶内的渡劫人却乐得轻松。 此刻的墨守诚,正在悠闲自在的以灵识探视自己体内刚刚形成的小小元婴。 那是一个看上去五官轮廓与墨守诚极其相似的小家伙。全身金光闪闪,一副眉开眼笑的可爱模样。墨守诚以灵识瞧了一阵,突然心中念动:“不会我小时候就长这个模样吧?” 他收回灵识,长吐一口浊气,这正是他体内真元仙气进行质变之后,被排除出来的残渣。此时他视察自己身躯,果然感到了十足变化——功力并没有比他化身后期顶峰时增长多少,但明显真元流转周天搬运之际更显流畅。元婴一呼一吸之间,力量潺潺流涌。在这个时候,他才敢真正相信——自己突破了! 大喜之后就是大惑,为何天劫迟迟不至? 却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得一阵轰鸣雷声,还有那盘涅邪仙闷哼声响。他心思机敏,反应灵动,虽是纯属猜测,但他却不由想到:“莫不是那盘涅老贼将自己关进法宝之中,他又贴身带着,我修炼有了突破引来天劫,竟让他帮我担待了?” 这猜测,倒是丝毫不错。 四下仍是一片漆黑,但他此刻功力突破,身上伤痕便尽数修补了回来。此刻生龙活虎,墨守诚立时动了从内向外,破壶而出的念头。此时进入元婴期,像烈阳决这样的小法术更是信手拈来,连念动法咒的心思都可以省下。 他手掌一翻,一团烈火顿时在他掌心中燃烧起舞,照亮了四下景色。就在墨守诚看清了四周环境的瞬间,他心中的怒火也一并燃烧了起来。 只见乾坤壶内,只墨守诚放眼能及之处,全然是一副地狱光景。脚下踩踏的是鲜血汇聚成的河流,地上尽是残肢尸骨,其中多是年轻女子的遗骸以及看来不足十岁的孩童。最为可怕的,是上百具无头婴孩尸体! “这……”墨守诚静静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他觉得此时自己心中空荡荡的。可却又有些什么东西,在这空荡心房中流窜——是恐惧?是愤怒?是憎恨?还是悲伤? “盘涅……邪仙……” 沉默,并没有保持很长的时间。墨守诚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上方,头顶之上,竟有繁星闪耀。这一颗又一颗的星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这正是乾坤壶的壶口禁制! “善水剑。”他语气冰冷,却又似蕴含着熊熊烈火。随着他的召唤,善水飞剑从旭灵法戒之中飞出,在他身边环绕数圈,然后平浮在他的手边。 “我们走。” 第十九章 再战 盘涅邪仙先是以功力硬撑天劫攻击,虽然他纯属代人受过,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人来说,针对化身期降下的天劫还不足够令他惊慌失措。但天劫毕竟是天劫,威力不可小觑,最可怕的是攻势连绵,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他暗叫一声苦,要知他如若有丝毫准备,单只需祭出他炼制的诸般防御法宝,也不至于像现今这般狼狈。只见他眉发尽赤,一声闷哼,终于运起了十成真元,打算以硬克硬。 “莫名其妙的贼老天!看老夫如何破你!” 窥魔元手!十成功力的窥魔元手突然爆发威力,只见两只狰狞兽爪猛地从虚空之中钻出,一左一右,死死掐住了两条劫龙! 盘涅邪仙哈哈大笑,笑声肆意,却又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他毕竟先前正面吃了一道劫雷,那时他全副心神皆在拘礼鼎上,全身可说毫无防备。还没等他回过气来,又要面对两道劫雷,这中间消耗也够他受了。遑论此刻他一怒之下,又全力催鼓,使出窥魔元手来,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势相加,别看他此刻笑的嚣张,实际上内里也是难过至极! “给老夫,破!”他此刻魔功提升至顶峰,全身毛发体肤尽数转成赤红颜色,恍若地狱恶鬼般可怖。随着这声震喝,两只窥魔元手一同发劲,两条劫龙恍若发出了悲鸣之音,同时给捏成雷光碎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快意的笑声响彻炼丹房中,赤红色的恶鬼怒意却未消停。因为他发觉自己这番受伤消耗,功力竟一口气跌至了御剑中期:“可恶,难道是之前那个小子作怪不成?” 他刚欲从怀中取出乾坤壶来,只想着不管究竟如何,先宰了这小子再做道理。却不想就在此刻,乾坤壶突然从他的怀中自行飞出。 “这?!”绕是盘涅邪仙修行以百年计,却没想到今天是连接出现奇事,此刻见到乾坤壶又生异象,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只见乾坤壶上裂痕斑斑,从裂缝之中还有数道青色光芒射出。壶口处更是青芒暴涨,恍若壶内封印着一条青龙,此刻即将破封而出一般。 盘涅邪仙此时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不好,随即飞身前扑,就要出手去按住壶身。他刚刚动作,就听得一个愤怒的年轻声音在他耳边如雷般轰鸣:“盘涅老贼!” 壶口的封印禁制给冲破了! 善水剑如青龙出水,墨守诚如一团冰冷燃烧的火焰,从乾坤壶中跃出的瞬间,已经找准了目标,一剑递出! 盘涅邪仙只扫他一眼便知,被关进乾坤壶中的墨守诚有所突破,此时已不是化身期功力,而是元婴期的修为。他顿时怒不可遏:“该死的小辈!”他恨,恨得咬牙切齿。眼前的这个小子,先是以化身期的修为,莫名其妙的破了他的机关傀儡禁制。自己将他关进乾坤壶中,本想慢慢炮制,却不想自个引劫上身,对方倒因祸得福,这小天劫竟是舒舒服服就给过了。他如何能不恨! 但墨守诚这一剑来得好快,更似蓄力已久一般,青芒四射,气势惊人。盘涅邪仙虽是心中愤恨,但以他此刻伤势,也着实不敢正面硬接。因为此刻已不是化身期与踏云期的巨大差距,而是元婴期与御剑期的差距——这个差距再加上一些条件,墨守诚此刻已有与盘涅邪仙对抗的资格。 既然不敢以本身实力硬接,自然就落在了法宝与术法手段之上。盘涅邪仙怒喝一声,朝着墨守诚飞剑方向,祭出了他得意的防御法宝——普化旗。那是一面杏黄色的三角锦旗。盘涅邪仙刚刚放出,那面锦旗便陡然变大了近乎十倍。 墨守诚剑蕴怒意,烈火寒冰,出剑之时便没有留后手。便在他飞剑抵上那面锦旗的同时,他脸色却变了。 他只觉得飞剑不像是刺中帆布之类的东西,更像是**了一团泥沼中一般。竟是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道,不管他如何催动真元御剑,都好像泥牛入海。他暗叫一声不好,便想往回收剑,既然一击不中便要立时闪避,再做道理。 但那面杏黄色的小小锦旗也不知有什么古怪,莫说将飞剑抽出,墨守诚此刻连动弹一下飞剑也做不到了。便在此时,那面锦旗又生变化,竟像八爪章鱼一般向墨守诚围了过来,似要将他紧紧裹住一般。 “小辈!便要让你知晓老夫的手段!”盘涅邪仙冷笑一声,运起功力,将体内伤势压下,随即张口喷出飞剑。他这柄飞剑小巧玲珑,宛若一条小小金蛇,刚刚飞出,就缠绕在盘涅邪仙左手食指之上。 “你的手段就是杀害这许多人性命吗!”墨守诚怒喝一声,体内元婴突然暴涨光芒。揽月决心法流转,就在这瞬息之间,他清楚感觉到善水剑有了丝丝动静。他此刻当然可以选择弃剑后退,这样杏黄锦旗便裹不到他,但他心中清楚,即便此时后退,盘涅邪仙也会攻过来。那时手上没有飞剑,他胜算更低。 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墨守诚刚刚突破未久,此时体内真元仙气尽数处于最巅峰状态,他眼见锦旗向他罩下,竟不闪不避,只全力运转心决,将最纯粹的真元由体内元婴为引,源源不断催灌进善水剑中。 便在这刻,善水剑青芒暴涨,却在同时,墨守诚连人带剑,给那面锦旗一并裹了进去。 盘涅邪仙哈哈大笑,伸出左手食指,便要放出他的缠蛇飞剑,给墨守诚致命一击。却不想杏黄锦旗将墨守诚裹住,却没能阻止他的动作。只听得一声响动,墨守诚竟带着锦旗,一并滚入了炼丹房中的血池。 “小辈!”眼见墨守诚竟跌入了血池,盘涅邪仙顿时变了脸色,他为这炼丹房内的布置煞费苦心,不知耗了多少岁月。此时他怒发冲冠,正是魔功提升至顶峰的明证。可是他却又不敢擅自出手,生怕破坏了布置。 血池中血海翻腾,瞬间打湿了杏黄锦旗,更将颜色也染了过去。墨守诚早憋住了呼吸,此时感觉锦旗包裹,虽湿漉漉的难受,但那种陷入泥沼般不得脱身的感觉却是尽数消失。哪里还有犹豫,善水剑扬,只听“扑哧”一声,已将杏黄锦旗撕开了好大一条裂缝。 他此时全身也是染尽血红,头发眉梢尽是赤红,与盘涅邪仙竟有几分相似,均是宛若鬼神化身。他从血池中站立起来,善水剑一抖,剑身上的血水尽去,再现锋芒。 见他现身,盘涅邪仙心中一沉——竟又给他破去了一件得意法宝!此时这魔头心中怒火中烧,却偏偏投鼠忌器,诸般杀着没每一种敢在此刻向墨守诚施放。 本来墨守诚自从血池中站起那刻,已做好了应对盘涅邪仙攻击的准备,却不想那魔头竟迟迟不肯动手向他攻来。两个人相距不远,此刻却只是互相瞪眼,场面及其诡异。他为何不攻过来?难道他在顾忌什么?墨守诚脑子动的极快,片刻间已想出数种可能——他目光斜视,缓缓扫过血池,在那青色巨鼎上停了下来。 盘涅邪仙盯着他的动作,心中暗骂不止。若不是他之前对抗天劫,耗了太多实力,此刻功力水平不过御剑中期,以他原本踏云前期修为,此刻不知有多少法子能在不动声色之间便制住墨守诚。此时他见墨守诚目光停留在拘礼鼎上,顿时再克制不住:“小辈!看老夫这招!” 这魔头口中呼喝,食指上缠蛇剑金光大作,却没有真正发出攻击,人却如离弦飞箭一般冲了过去,便要挡在拘礼鼎前。墨守诚听得招呼,又见缠蛇剑光芒暴涨,他到底年轻,缺乏临战经验,一时竟没看出盘涅邪仙的打算。转过身来,手中善水剑挽起朵朵剑花,就要与盘涅邪仙正面相抗。 却不想那魔头竟是虚晃一招,左手攻势全是花巧,墨守诚攻击落空的功夫,这魔头已经转到墨守诚身后。墨守诚想此时转回身去,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听盘涅邪仙大笑声起,一双手掌印上墨守诚完全露空的后背,真元催吐,顿时将墨守诚击飞出去。御剑期的修为掌力何等威力,墨守诚只觉一股大力破体而入,搅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便要喷出鲜血。 便在这时,墨守诚运功硬生生压下那口鲜血在先,后突然反手抓住了盘涅邪仙左手臂,借着这魔头的掌力,连带着他一并拉出了血池。未料到墨守诚有此一着,盘涅邪仙整个人给他这猛力拉扯,一时竟没能立住身形。 两人一前一后,跌出血池。盘涅邪仙随即甩开墨守诚的手,右手使出擒拿手法,将他按倒在地上,左手真正祭起缠蛇飞剑,意图一击毙命。 眼前金光闪烁,杀着临近,墨守诚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惶,迎着盘涅邪仙那张鬼脸,将一直含在口中的鲜血喷出!盘涅邪仙猝不及防,整张脸全给鲜血掩盖住,手上动作一缓。墨守诚哪里还有犹豫,抓住这刻意制造出的机会,飞起一脚,直踹魔头下腹,将他踢飞开去。 “魔头!受死!”墨守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善水剑便化成惊雷,破空作响,直取盘涅邪仙咽喉。盘涅邪仙虽受他一脚,但以他修为自是无碍。倒是墨守诚此刻剑光连绵,他竟不得空抹去糊住双眼的鲜血,全凭灵识拆解墨守诚攻势。 两人贴近了身子,拳对拳,脚对脚,飞剑对飞剑,皆是搏命杀着。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负。但墨守诚此刻夹带着突破修为境界之势,再与盘涅邪仙这般高手缠斗,竟将原先发挥不出的师门诸般精妙法门一一领悟,尽情施展开来,隐隐竟有占了上风的架势。 墨守诚得意,盘涅邪仙却气得哇哇大叫,就连当初他给正道修真者联手追杀,他也没有这般窝火过。明明自己功力修为法宝尽数在对方之上,却偏偏不能放手施展,真是越打越气。 “小辈!便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真正手段!”他怒火中烧,此时再顾不得什么丹炉血池布置。左手指上缠蛇剑金芒爆涨,那条小蛇便宛若活了一般,突然变身成一条金色大蟒,曲折扭转,向墨守诚周身缠了过来。 那魔头不再犹豫,以御剑期修为放手施为,墨守诚还为未得及架起善水剑格挡,便感觉一股磅礴气劲随着缠蛇剑的攻势扑面而来,哪里还抵挡的住。只来得及横剑当胸,勉力防御,整个人却始终是给击飞开去。 盘涅邪仙得势不饶人,压根不给墨守诚回气机会,左手缠蛇剑还未收回来,右手已是追击而上,正是他得意魔功——窥魔元手! 魔手撕开黑云,直抓猎物。 此刻也打出了性子的墨守诚见得这招声势,竟是不闪不避,体内元婴激荡,尽数将真元灌入善水剑:“老贼受死!”一语惊雷,少年手中善水剑鸣,身体中揽月决运转,脚下走鳞身法将身形速度提升至极限! 只听得力与力相拼发出的轰鸣声响彻炼丹房中,又从炼丹房中传向外部,一时之间整个洞**中尽是这股骇人声响连绵不绝,就仿佛整座山峰都在颤抖一般。 被关在鸟笼之中的蝶叶蓝也听到了这震撼人心的声响,她不由的从鸟笼中站起,向着出口的方向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她在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都在哭。 一直都在哭。 从她眼睁睁看着前来救她的墨守诚被盘涅邪仙抓去开始,她就一直在哭。可是……好奇怪,为什么会停不下来呢?自己从来都不喜欢哭的。不管是爹,还是小妹,自己从来就没有在他们面前哭过。自然也不会为什么事情,什么人而哭,因为她一直都是很好强,很好强的性子。 即便技不如人,被盘涅邪仙捉住禁制在这鸟笼里,自己也没有哭。 得知自己要被那个魔头拿来炼什么五蕴丹,自己还是没有哭。 可是,那个傻瓜来了。 那个与她所知道的修真者完全不一样的家伙,他肯为普通的世俗道中人耗费宝贵的真元仙气,也肯拿出师门赐予他的宝贵丹药。明明只是一个化身后期,初出茅庐的低阶修真者,却说要为保护世俗道的那些凡人而修行。还要教训自己说什么勿以善小而不为之类的道理。 真是一个彻头彻底的大傻瓜。 自己明明都告诉他了,对手是踏云期的超级高手,让他快逃。可是他还是磨磨蹭蹭的要过来救自己,不自量力!明明自己与他非亲非故,见面连三次也不到,他连自己是凤栖谷的大小姐身份也不知道,可是他还是来救自己了。 “墨守诚……你真是一个笨蛋吗?”珍珠般的泪儿一颗连着一颗,坠到地上,开出漂亮的泪花儿。蝶叶蓝紧紧捏着小拳头,不管怎么擦拭眼泪都不起作用。 却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鸟笼下方传了上来。 “你说谁是笨蛋?” 血瞳 第一章 相信我 此时蝶叶蓝的心情,只怕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转载自 是惊?是喜?是后怕?又或者是一阵轻松呢?她怔怔瞧着鸟笼正下方的那个少年。那少年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但却义无反顾地前来相救,此刻满脸血污,身上的衣服都染成了赤红,他却还是那样笑着。 像初见面时,像告别之时那般,笑的如此温暖,令人安心。 “笨蛋……”蝶叶蓝突然站起了身子,不再死命攥住鸟笼栏杆:“笨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那老魔头呢?” 她尽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口吻听上去正常一些,但此时心神激荡,却又如何能在这瞬息之间平静下来? 墨守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祭出了善水仙剑,持于右手,方才展颜笑道:“逃?逃的可不是我,是那该死的魔头。” 蝶叶蓝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你是说你,你打败了那个魔头?可你是怎么……”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墨守诚摇了摇头:“不,该是那魔头作恶多端,注定有这般劫数!”当下便将之前一番争斗来龙去脉长话短说,简略讲给蝶叶蓝听过。 “你也……到了元婴期啊。”蝶叶蓝刚想夸奖一下对方进境迅速,但这心里话到了嘴巴边上,说出口时却变成了:“哼,不过是刚刚踏入元婴期的门槛而已,我可是已经元婴中期了。” 墨守诚摸了摸鼻子,苦笑一下:“是啊是啊,大小姐你那是厉害无比,我这修真后辈可没法与你相比。”这话说完,他一直暗自凝聚的真元仙劲也已成型,当下汇入善水剑中,挽了一个剑花道:“那魔头虽然给我打退,但他毕竟是踏云期的修为,只怕恢复能力远超你我,我这就救你下来,然后我们就赶紧逃吧。” 蝶叶蓝听他这样一说,顿时脸色绯红,心中又埋怨起自己来:“明明他是来救自己的,怎么我就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口呢?还说什么元婴中期……” 就在这时,从通道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响。蝶叶蓝一来此时功力被封闭,听不出虚实,二来不明机关布置,倒还只是不明所以,脸上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倒是墨守诚却从这阵声响之中听出了机巧,一时脸色大变:“糟了,那魔头开启了什么机关,只怕是打算将这洞口封闭,不让我们有机会逃出去!” 闻言,蝶叶蓝也是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办?!” 墨守诚摇头道:“声响停了,看来机关已经发动,没有阻止的可能。转载自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再想想别的法子。” 此时墨守诚修为跨入元婴期,御剑手段力道与化身后期时相比,自然不是一个等量级别。善水剑化为一波春水,在墨守诚挥洒之下,向空中的牢笼荡漾开来。 一击不中,便试第二次第三次,那鸟笼形状的法宝在空中摇晃半饷,最终在墨守诚连续一点的攻击之下,栏杆之上裂开些许痕迹。 蝶叶蓝抓紧了栏杆,却始终无法稳住身形,只能随着鸟笼的摇摆给弄了个晕头转向。好容易墨守诚操纵仙剑破开牢笼,止住了晃动,她却几乎快难受的哭出声来:“笨蛋笨蛋!你慢一点嘛。” 被埋怨的对象只能摸摸鼻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然后站在鸟笼下方向尚处于笼中的蝶叶蓝招呼:“蝶叶蓝小姐……不,蝶叶蓝姑娘,快跳下来吧,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蝶叶蓝没来得及和他计较称呼问题,却望着脚下的高空傻了眼。要是她此时功力未被封闭,这点高度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如今,她与普通人无异……就这么俯视下方,她就觉得有些头晕,脚都有些抖:“别,别说傻话了,笨蛋!这么高怎么下得去啊!” 她这番姿态,倒令墨守诚也傻了眼。在他看来,蝶叶蓝是一个元婴期修真者,之前又乘着鲲鹏御风而行,如今怎么会怕这点高度?假若不是他刚才为了破去牢笼,消耗了最后的几分真元仙劲,此时早已经冲上去将对方接下来了。 但此刻的墨守诚毕竟不明白,即便是修真者,一旦失去修真力量,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而目前处在高空之中,脚都有些发软的蝶叶蓝——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跳吧,把眼睛闭上。放心,我一定会接住你的!”墨守诚情知此时他们还远远没有真正脱离危险,必须争分夺秒,当下立刻向蝶叶蓝喊道:“相信我!” 相信他?蝶叶蓝瞪大了眼睛——就在下方,那个一直被自己笨蛋笨蛋乱骂一通的年轻男子此时正向她张开双臂。对方脸上的坚毅神情她瞧得清清楚楚,就连眼底的一抹关怀,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我……相信他! 虽然心中这样给出了准确答案,也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但蝶叶蓝还是在闭上眼睛之前大声地喊道:“笨……笨蛋!你要是没接住我害我被摔死的话。我,我可是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墨守诚摇头:“别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绝对不会!” 在空中的少女听到少年这样一句话,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酸酸的,甜甜的感情,不知从身体里什么地方涌了出来。最初只是一股小小的溪流,待它流淌进心房时,却已经变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那……那我要跳了啊。” 蝶叶蓝闭上眼睛,身子倾斜,脚尖微微用力,整个人便从鸟笼中探了出来,向下空坠落。她感觉得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子竟也突然冷了起来,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对她来说,却显得如此漫长。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腰肢。 很温暖的一双手臂,就算隔着很多很多层衣服布料,蝶叶蓝都能感觉得到那个温度。就连之前的寒冷,似乎也被这双手臂,驱赶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了。” 听到这句话,蝶叶蓝才敢……才舍得睁开眼睛。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笨……笨蛋,快放我下来!”她这句话出口,墨守诚赶紧松开胳膊,将她放在地上。 “你,那个,应该没事吧。”墨守诚也有些不知所措,刚才虽然说是无可奈何,但将眼前少女抱在怀中的触感,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消退。 蝶叶蓝赶紧摇了摇头,往后小退一步,然后转过身去,装作拍打身上灰尘的模样,避开墨守诚的视线。她悄悄露出一丝苦笑来,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对对方态度好一点呢?自己刚刚,明明是觉得那样的温暖…… “也许,我才是个笨蛋也说不定……”她小声喃喃自语,却没想到这样拼命放轻了声音,却还是给墨守诚听到了只言片语。 “嗯?蝶叶蓝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是说身上好脏好难受……”蝶叶蓝飞快地摇了摇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墨守诚虽然知道对方刚才说的多半不是这个,也听出了对方试图转移话题的意思。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提,他也不愿意深究,何况目前的确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目前我们还是先前往这个洞**的洞口,瞧瞧洞**是否真的被封闭吧。如果真的被封闭,我再找找机关,或者能打开出路。” 此时蝶叶蓝也收敛了心神,开始认真思考问题:“假若你估计不错,洞**果然被那魔头封闭了,那想来他就不会留下可以从内而外打开的机关。” 墨守诚苦笑,摊手道:“如果真的这样,那说不得也只能在这洞**之中拼命修炼,假若我能提高修为,又或者你能冲破功力封闭,合我们两人之力,说不定还能与那魔头斗斗。” 蝶叶蓝摇头:“笨蛋,不是这样啦。我的意思是,或者你进来时的那个洞**入口已经被封闭死了,可是你想,这魔头既然选择这里作为修行府邸,怎么可能只给自己留一条出路?俗话说狡兔三窟,我们仔细找找,也许能找到其他出路啊。” 听蝶叶蓝这般分析,墨守诚立刻点头,精神为之一振:“不错,何况那老魔头逃跑时凄凄凉凉,想来也来不及做其他布置,我们趁这段时间,还能好生探索一下他这块府邸!” 两个人盘算打响,立刻行动起来,墨守诚在前,蝶叶蓝跟在他身后,快步走出目前的这处所在,来到通道中。 却没想到蝶叶蓝刚刚跨入通道,立时叫唤起来:“好冷!” 墨守诚楞了一下,马上醒悟。这通道之中寒冷,虽然与那房间只有一扇铁门阻隔,温度却与之大有不同。自己现下虽然所余真元不多,但周天搬运生生不息之中,尽能抵挡这股严寒。但蝶叶蓝却是功力被全数封闭,哪里有不喊冷的道理? 虽然醒悟是醒悟了,但要说找个法子解决,却又让墨守诚觉得好生为难。自己身上衣服在刚刚跌入血池之时浸个透湿,自然是不能给蝶叶蓝披戴。可那另一个法子——就不得不接触蝶叶蓝的身体。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在他面前,却有一只白嫩小手伸了过来。 “你……可不可以牵一下……我的手?” 第二章 第三条通道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特别是蝶叶蓝,仿佛之前的那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始终低着头走路,不敢去看身边的墨守诚一眼。 只是从掌心传到身体里的暖流,那股温暖的真元仙气,将两个人联系紧紧。墨守诚直觉的想找些话来说一下,缓和一番这尴尬气氛,但又觉得不论说些什么,也只能徒增尴尬。只好拼命加快脚步,想着赶紧走完这通道。 但不知为何,这对年轻男女,却觉得这通道变得十分漫长…… 两人并肩而行,花费了时间,总算走到了之前的分岔路口,墨守诚望着他来时经过的那条通路,长叹一口气:“糟了,果然是给封闭住了。” 就连蝶叶蓝自己,也不知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明明已经走出了那条寒冷通道,却没有挣脱墨守诚的手。而此时,瞧着那块阻拦住出口的巨石墙壁,也没有多大失望,甚至在心底,有一丝小小的欢愉:“这石墙上刻着防御法阵,我辨认不出来,看起来是踏云期的布置手段,我们两个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能轻举妄动?可是目前通路真的被封闭住,且可想而知,那个盘涅邪仙在修养好伤势,全数恢复功力之后,肯定会杀回来。而那个时侯,蝶叶蓝就算功力恢复与墨守诚联手,也不过是两个元婴期,对上踏云期的老魔头,可谓毫无胜算。 想到这里,蝶叶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谁都会怕死,修真者更怕魂飞魄散。她之前的坚强,不屈,这个时候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安慰。 面对死亡一次,人们还能鼓起勇气,如果马上就要面对第二次呢? “蝶叶蓝姑娘,你在害怕吗?”墨守诚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从她的手掌心中。 “害怕……你,你这个笨蛋在胡说什么啊,本小姐才不会怕呢。”蝶叶蓝赶紧否定,就好像不擅撒谎的人因为心虚会不断长篇大论一般:“那个老魔头有什么好怕的,他要是敢回来的话,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凤栖谷的真正手段!” 瞧着她这样的反应,墨守诚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我能打退那个魔头一次,我就一定能打退他第二次……”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蝶叶蓝的千千素手,又好像在安慰对方,又好像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坚定的说着:“我,不会让我们两个死在这里的。” 蝶叶蓝盯着他,瞧着他,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什么东西,想在他的眼睛里发现什么,可是……却似乎并没有找到那样东西。 最后,她无可奈何一般的笑出声来:“哎,笨蛋,看你这么认真的模样,我差点就真的相信了呢。对方可是踏云期,踏云期的高手啊。” “我……”墨守诚正欲开口,却被蝶叶蓝抢先道:“喂,笨蛋。” “到了现在,你会不会后悔?”蝶叶蓝盘弄着自己的头发,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其实很后悔吧,如果你不来救我的话,就不用牵扯到这档事里来啦。而且,如果那个时候你追着盘涅那老魔头出去的话,现在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墨守诚皱起了眉头,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你到底要说什么?” 蝶叶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地将自己的手从墨守诚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然后往后小退了一步:“说到底你和这件事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万一那魔头回来而我们又找不到其他出路的话,你就把我……” “把你交出去么?”墨守诚轻轻地接话道。 虽然她的确是想这样说,可是这句话被墨守诚说出口来,却让蝶叶蓝又羞又怒,怒视墨守诚,正欲发脾气,却突然瞧见了墨守诚脸上温和的笑意。 他居然在笑?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墨守诚用笑容掩饰着他心底的怒意,还有……感动。他笑眯眯地向蝶叶蓝再次伸出了手来:“你刚才问我后悔不后悔,我的回答是——就算后悔也没办法啊。”声音就这样低沉下去,然后墨守诚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现在,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墨守诚进来时的那个通路已经被机关封闭,那么在他们面前,剩下的通路就只剩下分岔路口的三条通道。而左手边的那一条通路,通往囚禁蝶叶蓝的房间这一点他们已经知晓。而中间那一条通路,墨守诚则知晓是通往炼丹房的。 所以事实上他们也不存在别的选择,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由墨守诚走在前方探路,一前一后的向右手边的那条通道深处走了过去。 而如他所预料的一般,这分岔路上的三条通道,均是一路朝下的。 不过这条通道感觉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别说墨守诚一直打起精神提防的什么机关禁制,就连温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全然不似左手边的那条通道般严寒刺骨。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这条通路特别的——长! 虽说两个人行动时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确是减缓了不少速度。可是依照其他两条通道的经验判断,此时他们所花费的时间,几乎都可以在那两条通路走个来回了! 但这条路,却仍旧似乎漫长的没有尽头一般。 虽然墨守诚此时施展并维持“烈阳决”照明,并不消耗他丝毫真元,而蝶叶蓝虽然失去修真力量,但本身身体强健,体力充沛。可是在这漫长的路途之中,两个人心中烦躁不安的火焰却逐渐熊熊燃烧起来了。 “有古怪。”蝶叶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会不会在一开始就中了什么禁制机关?”她提出的意见看法,合情合理。 这里毕竟是一个踏云期的修真者府邸,不该全然没有防御手段。而问题也正是在这里:如果他们果然是中了什么机关禁制,以踏云期修真者的手段,即便他们已深陷局中也丝毫不察,这种情况,也是极有可能的! 墨守诚其实也很焦急,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自己决然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出一丝一毫来。就算强颜欢笑,这个时候也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冷静考虑,方能找到出路。 “蝶叶蓝姑娘……你,听说过这种情况么?”墨守诚情知自己对于这方面的造诣见识远远不及身边的蝶叶蓝,当下以尽量平稳的口吻向对方询问:“是否有什么阵法、禁制、又或者法宝,能让人深陷其中,却又没有什么攻击性?” 蝶叶蓝紧咬下唇,皱起秀眉拼命思索,可是这仙魔道中如此这般的法门多如繁星,其中细微变化与类似地方不尽相同,要她在先下这般情况做出判断,的确是十分困难! “现在我们所知的情况太少,首先我们根本就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被什么法门困住——这个可能性虽然小,但未尝没有可能性。”蝶叶蓝斟酌一下,然后尽量简单明了的说道:“然后,如果我们果然是被什么东西所困住了,那就真的陷入最糟糕的情况了。” “最糟糕的情况?”墨守诚借着掌心中烈阳决的光芒,将蝶叶蓝那苍白的脸色瞧得一清二楚。蝶叶蓝一字一语:“就是你之前所说的,没有攻击性。” “不管是什么手段,假若修真者被困住了,当然就要寻找破关方法。但各种法宝禁制阵法种类繁多,这本身就极难判断处境。” 墨守诚点头应是,同时心中后悔,在青云道门时自己除了修行本源修炼真诀之外,也就是涉及了一些关于机关术上所运用到的阵法禁制。对于修真者自身的这诸般手段,却几乎没有多少了解,导致目前如此被动。 “可是,最可怕的就是没有攻击性的这一种了。”蝶叶蓝脸色凝重起来:“如果是会发出主动攻击,又或者根据被困者的行动产生相应变化,那么根据这种攻击与变化,我们就可以凭借这些做出试探与判断,寻找解决手段……” 她话音刚落,墨守诚已经毫不犹豫的祭出善水剑来,御剑朝着他们身边墙壁一剑刺去! 而此时此刻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那一剑,竟像是刺入了一团水中一般,只在墙壁上荡漾起一阵波纹,虽说是穿墙而入,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看起来。”墨守诚苦笑着收回了善水剑,然后摊手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确是被困住了,被不知道什么东西。” 事态,就这样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开来。 目前继续前行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两个人就在原地站立。墨守诚运起各种小型攻击法术,四处乱扔,妄图激发什么反应,好给蝶叶蓝做出参考。但这种消耗与努力却显得有些徒劳,他的一切攻击,都只落得了之前善水剑攻击时的效果,全然石沉大海。 而蝶叶蓝,则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拼命思索着解决办法。 “蝶叶蓝姑娘,你说,我们是在什么时候被困住的呢?”尝试多次依然不得要领之后,墨守诚只能放弃这种行为,转而与蝶叶蓝一同探讨问题。 “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很可能我们在踏入这条通路的同时就已经被困了,只是我们都没有察觉到罢了。”蝶叶蓝摇了摇头:“可惜我现在失去了功力,否则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个继续向前,另一个往回走,依靠灵识联系,说不定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被她这句话提醒,墨守诚精神一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还有一个法子!” 第三章 光芒 蝶叶蓝眼睛一亮,她刚才不过随口说说,却哪里想到墨守诚竟似乎从中得到了提示? 却见墨守诚亮出戴在手指上的旭灵法戒:“我是循着你那只名叫鲲鹏的机关巨鸟的残骸寻找过来,你那机关巨鸟虽然已经损毁,但我已经尽力将残片核心收集到这储物戒指之中。更在这洞**入口处的守护傀儡身上得到了完整的动力核心,有这些材料,我们就可以尝试制作一具机关傀儡来探路了!”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他这样一说,蝶叶蓝也立刻振奋起来:“是啦,还有这个法子!”她拍手欢笑,高兴的直捶墨守诚肩膀:“笨蛋笨蛋,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机关术。” 墨守诚瞧着对方又跳又笑,宛若精灵的模样,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心中突然这样想到:其实她笑的时候,模样比凶狠时、刁蛮时、哭泣时好看得多了。 但他很快察觉到不对,赶紧收敛心神,换出一副冷静沉着的神情来:“事不宜迟,我们就赶紧开始吧,蝶叶蓝姑娘你能帮我打个下手么?” 此时蝶叶蓝怎么会说半个不字,自然是连连点头。 当下墨守诚将旭灵法戒中收集的各样工具与材料分类取出,平摊在地上,然后少许花费了时间,像蝶叶蓝一一讲解说明。 好在蝶叶蓝十分聪颖,加之本身修为与见识远胜墨守诚,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流程。 在绝境之中突然生出了希望的光芒,处于这种情况之下,大多数人都能发挥出超乎自己所认知的力量出来。 而目前,两个被困的人正在拼命追逐,追逐这道光芒。 “虽然目前我们要尽力节省时间。可是你要知道,越是复杂的结构骨架,制造出的机关才能越加灵活,这是其一。其二,越是灵活复杂的机关造物,制作它的机关师与之联系的手段与范围就越宽广。”墨守诚一边从一堆材料中挑拣适用的一边向蝶叶蓝商议道:“所以,制造太简单的机关傀儡是没有用的,最多就充当一下活动的稻草人了。我们必须稍微复杂一些……” “也就是说要在花费时间与复杂程度之间,巧妙地寻找到平衡点对吧?”蝶叶蓝眼转一转,立时将难题推了回去:“可惜我对机关术这东西,只会用而已,要说制作,还得看你这大机关师的本事呢。” 墨守诚哑然失笑,当下摇头道:“我们手中材料称得上丰富。你那只鲲鹏也不知是何人制作,从高空之中摔将下来,竟还能留下不少可用部分,不需加工,倒省了不少事情。” “那鲲鹏,是我父亲一位好友制作,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陪了人家好些年啦。”说到这里,蝶叶蓝神情一黯,瞧来有些伤感。哪怕是件死物,陪伴在身边长久了,也会产生感情的——看起来,只怕修真者也不能例外。 看着她这幅模样,墨守诚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我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鲲鹏转世重生。” 所以……不要哭。 只有这句话,墨守诚没有说出口来。 机关傀儡是墨守诚的一个难关。 虽然对于机关术的研究,也许在同龄人中他算是出类拔萃的角色,可是毕竟限于各种原因,他不能与那些专业的机关师相提并论。 在修真界中,机关傀儡是一种十分犀利的攻击道具。但制造人型机关不但所需要的技术与材料以及设计繁杂无比,更需要机关师拥有相对高深的功力,否则无数结印阵与链接阵等等阵法根本就无法驾驭。 因此能制造机关傀儡的机关师,就肯定是高手——至少他本身修真境界在御剑期以上,同时对于机关术还要有很深的了解。 不过,这一般指的是中品以上的机关傀儡。 下品的机关傀儡,则没有那么严苛的要求。而墨守诚对于目前要制作的机关傀儡要求也只有两条:能够灵活的走动并能支持一定范围之内的隔空操作。 所以下品就已经足够。 在确定了自己要做的成品之后,墨守诚开始静心思考。他必须在脑中首先构架出整个流程,将制作的所有程序都在脑中模拟一遍。 好在这种机关傀儡,虽然他制作的次数并不多,但并不是毫无经验。所以他很快的就选择好了所需要用到的材料。 “反正也不求什么美观,为了保险还是从骨架构建开始吧。”他选定好了流程,当下就开始吩咐蝶叶蓝与之配合:“蝶叶蓝姑娘,我们从机关傀儡的内核部分开始。” 他将鲲鹏的残骸碎片一一从地上捡起,然后在心中比对之前的模拟流程,确定材料的状态。这份工作并不困难,只是有些繁琐,同时蝶叶蓝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在他准备材料的时候,蝶叶蓝就在清点制作工具,她细心地将各种工具一一排列整齐,并记下了所在位置,以确保能及时地将墨守诚所需要的工具递到他的手中。 蝶叶蓝的工作比较简单,所以提前墨守诚一步完成了。而墨守诚则因为出于谨慎,比对模拟的速度少许慢了一些。 “我们很走运。”墨守诚笑道:“这些材料上的结印阵都还能用,所以这部分的材料只需要进行简单的加工就足够适用了。” 他这倒不是故作轻松姿态,而是说出事实。 “请把雕刀给我。”墨守诚将挑拣出来,认为合适的材料堆成一堆,然后放置到一边角落上,接着向蝶叶蓝那边伸出手并如此吩咐道。 蝶叶蓝赶紧将雕刀递到他的手里。 “那部分的材料用来制作机关傀儡的上半身足够了,所以就放在后面。我现在要制作机关傀儡下半身需要用到的材料。” 他这样说罢,就从另一堆残骸之中拣起了块足够大的木块来:“这个用来制作腿骨再适合不过了。” 墨守诚的刀功精湛,挥洒的行云流水。加上他早已有过制作经验,竟是一气呵成,全程丝毫不见阻塞。 在旁瞧着的蝶叶蓝却看出了墨守诚制作工艺之外的玄妙。 虽然她目前修为尽数给盘涅邪仙以踏云期霸道手段封闭,身上法宝仙剑诸般道具也给收拾干净,但毕竟眼界是关不住的。 她看得十分清楚——墨守诚的雕刀飞舞之间,那一道道银色轨迹。并非杂乱无章,更隐隐透露出一套极厉害的御剑手法。 “他到底是怎生修炼的?”蝶叶蓝心中极是惊骇——初见面时,自己不过以为对方只是一个青云道门刚刚出山的修真雏儿,那时他的修为不过化身后期。自己落败被擒,却是他闯了进来,全心施救。其后虽说是盘涅邪仙遭了天劫以至修为下降至御剑期,但墨守诚以元婴期功力打退御剑期的盘涅这一事实却始终是真金白银……而现在,蝶叶蓝又看见了他的机关术功底。 “以他的年纪,到底是经受着怎样严苛的修炼,才有如今的造化?”蝶叶蓝喃喃自语,始终难以释怀。不为别的,只是她那好强好胜的天性,导致她颇有些不甘心。 她分明判断的出来,以墨守诚这手御剑真诀的熟练程度,就算自己如今修为未失,只怕还略逊对方一筹! 蝶叶蓝这番心思,墨守诚自然不会知道。在这段时间之中,他已经将组装机关傀儡的下半身所需的关节材料全数制作完成。 “好了,蝶叶蓝姑娘,下半身的骨架材料,如今就剩下结印阵的工夫啦。”墨守诚制作的顺利,心中也极为高兴。 “这么快?!”蝶叶蓝回过神来,立时又被惊住。 “呵,其实加工肢节与关节这部分并不困难,也不花多少时间,麻烦的是结印阵。上半身要用到的材料上已经刻好了,只管用就行,倒省了不少时间。” 所谓结印阵,是制作中品以上机关兽时用到的修真手法,在一处关节的两面衔接部分,分别刻上“阴”“阳”两种不同属性的阵法,两种法阵相辅相成,使得机关兽行动灵便。而下品机关兽链接关节所用的螺丝细线,又或者磁力铁石便统统省了去。 当然,机关傀儡与机关兽虽然名称略有不同,在本质上却是互通的。 墨守诚简略地向蝶叶蓝说明了一下结印阵的作用,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一轮工作——结印。 他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线,以御剑诀手法将制作好到的肢节部分吸纳入手掌心中。同时左手向蝶叶蓝伸出来:“把边锥给我。” “要考虑材料本身的承受能力,威力较大的结印阵还是算了,这次便试试‘莲结印’吧。”墨守诚回忆自己所学的各种结印门法,逐渐于心中完整思路。 要知机关术始于世俗道,发展于仙魔道中。这数百数千年来,制作手法工艺不断完善,流派众多,各家皆有所长。光这结印法门,数来便不下千种,而又以结印繁琐程度、刻印需求的修为高深、结印效果高下作为划分标准,分出上中下三品来。 而墨守诚此时要施展的,便是一种对刻印者要求较低,但结印效果比较高的结印阵——莲印法。 第四章 结印阵 仙魔道中,研习这机关奇术的流派多如繁星,造就了无数玄奇手段。{而其中制造中品机关造物所需的基础,堪称入门的结印阵,更是经过了无数前辈仙师锤炼琢磨。 这结印阵虽种类繁多,但不论哪个流派哪种手法,刻画一个结印阵的步骤都是“起、承、转、结”这四样。 而墨守诚此时运用的莲结印阵,也脱不开这四样步骤。 据传这莲结印阵的创始者,本是世俗道中一名才华洋溢的机关术士,他偶得一卷修真基础门法,这才迈入修仙求道的行列之中。更以世俗道中研习的机关术辅以那卷修真典籍,修入元甲之途。 这莲结印,便是这位前辈以世俗道中机关炼制手法辅以仙家道法创出。是以这套结印阵对于刻印者的修为要求并不严苛,只是结印过程及其繁琐——以此为代价,换来结印成功后极高的效果。 墨守诚催运起体内真元,轻轻灌入握于左手的边锥之上,又小心翼翼地将功力压至锥尖,使之锋锐难当,轻易便能裂金碎铜。 原本青灰色的边锥尖上,此时隐隐闪烁光亮。墨守诚吸了一口长气,缓缓举起边锥,将尖锋贴近了他右手中握着的肢节,在链接处的平面上停了下来。 此时的墨守诚神情严肃,恍若一位即将在雪白宣纸之上铺陈画作的大家。在下笔之前,他正在脑中反复模拟演算,从第一笔到最后一笔的勾勒都要了然于胸。 “起!” 一个起字出口,他终于出手!边锥舞动,因为凝聚真元而散发出小小光亮的锥尖此时宛若夏夜里的萤火虫一般,在肢节链接的平面之上舞动。本来只是小小的一个点儿,却逐渐变多,变大,变亮——最后连成了一条丝线。 “承!” 这条光丝不停翻滚扭动,最初不成章法,但随着丝线缠绕,随着墨守诚神情逐渐凝重,随着他动作由快变慢。渐渐的,光亮黯淡了下去,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就随着这道光芒的消失,在那平面之上逐渐显现。 “转!” 就在这朵白莲纹路初现的那一瞬间,墨守诚额头上的一滴汗珠,终于沿着他年轻的脸庞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就在感觉到它的这刹那,墨守诚将边锥尖峰抽离了机关肢节,同时张口喷出一股仙灵气劲,吐在白莲纹路之上。 莲影颤动,墨守诚想也没想,松手任边锥掉落在地上,发出叮铛声响。.net随即向身边看得几乎呆了的蝶叶蓝轻呼道:“快给我一快仙石!随意品级便可。” 蝶叶蓝被他一喝,这才回过身来,赶紧随便从地上拣了一块碧色仙石,向他手上一递。可是嘴上却忍不住问道:“仙石不是用来做动心核心的么?你现在要这个做什么?” 墨守诚将那块仙石捏在手中,真元仙气催发,小小的仙石瞬间被这股大力粉碎,化为亮晶晶的碧色尘埃。 “结!” 一把细砂给墨守诚牢牢捏在手掌心中,他知道此时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不敢有丝毫大意,连蝶叶蓝的疑问也没功夫解答。 仙石化成的细砂,从他指缝之中潺潺流出,于坠落之时,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墨守诚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细砂的流动——沿着边锥在机关肢节上刻画出的痕迹轨道。充斥着仙灵气息的沙砾一点一点地嵌入了肢节上的凹槽,流光溢彩之中,那朵白莲逐渐盛开。 看着最后一粒沙砾也没入了那朵白莲之后,墨守诚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向蝶叶蓝解释道:“这是为了克服莲结印阵的缺点。” 这结印阵全名为“阴阳结印阵”,起到的便是螺丝轴承的替代作用,当然灵活程度上前者超越后者不知多少倍。而墨守诚将仙石捏碎,洒入结印阵中,这种手法却不是莲结印法,而是另一种名为寰宇结印阵中的手法。 他之前在那机关肢节上刻画的乃是阴莲阵,而相对的,他就必须在另一机关肢节上刻上阳莲阵,这样两阵结合,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结印阵。 本来结印阵在以边锥刻画的同时,已经注入了作为启动阵法的真元仙气,而法阵本身对于仙灵气息的消耗便极小。但极小的消耗也是消耗,法阵运转,真元仙气总有消耗干净的时候。在这种时候,便要拆卸机关造物,重新灌注真元仙气以支持法阵。 而寰宇结印阵中,将仙石捏成粉碎,洒入结印中的这一着,便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这种麻烦。以仙石提供仙气能源,更能随着使用的仙石品质延长法阵运转时间。 这样就很好的克服了莲结印阵因为降低了刻印者的功力需求,而在法阵繁琐程度上大幅提高,导致法阵运转消耗变大的问题。 结印阵阴阳之分,多半只在正反区别之上,好比墨守诚此刻正在施为的阳莲印。纹路过程手法与之前的阴莲印几乎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于:阴莲印的白莲向左侧盛开,而阳莲印正好整个反过来,向右侧开放。 在说明了这个之后,墨守诚便不再多话,只抓紧时间,继续起制作工作来。 蝶叶蓝也不敢再打搅他,哪怕心中好奇,堆满疑问,也硬生生克制下来:只要两个人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只怕有得是时间吧。 墨守诚认真的制作着机关傀儡,而蝶叶蓝则在他的身后,认真的瞧着他——那是一幅很美丽的风景。 他专心致志,很快就将剩下的几处阴阳莲印也勾勒妥当。将阴阳莲印吻合在一起,只见两个法阵同时运转,散出流光溢彩。墨守诚略微用力拉扯,满意地看到关节处果然咬合的极紧,却又能灵活转动。 这么一来,制作一个机关傀儡所需要的材料部分,就全部完成了,剩下的,只是将上半身与下半身的骨架,还有动力核心组合在一起,接着制作出简单的外壳部分就算大功告成。 这剩余的工作就比较简单,就连蝶叶蓝也可以来帮忙。 于是兵分两头,墨守诚一面制作外壳部分一面指点着蝶叶蓝组装骨架,两个人齐心协力,速度竟快的惊人,感觉还没有用去多少时间,一具组装完成的机关傀儡,却已经在他们两人眼前站立了起来。 这机关傀儡虽是人型,且四肢五官一样不缺,却因为制作仓促,总是少了些活灵活现。就外观而言,可说是不及格。由于组装的工作是蝶叶蓝这个新手完成的,几处关节连接之处甚至还有些缝隙清楚可见。 但制作者与其协力者,对于这个成品已经非常满意了。 “好,让我先来试试能操作这个机关傀儡到什么程度。”墨守诚放下手中的工具,交给蝶叶蓝分类放好,然后上前一步,走到了机关傀儡的面前,然后将手掌贴上傀儡胸膛。 那胸膛之上有一处法阵,这个法阵在机关术中称为“合灵阵”,乃是在需要操作机关傀儡是所用到的一种阵法。 墨守诚将自身的仙家真元输入合灵阵中,正式启动了面前的机关傀儡。 随着真元注入,合灵阵逐渐发出了青色光芒,随即机关傀儡身体之中的动心核心也被这股真元所唤醒,缓缓运转起来。 眼见机关作动,墨守诚立时收回了手掌,做出各种用来操作机关傀儡的手印来。 “行走。” “跑动。” “左手。” “右手。” 机关傀儡借由合灵阵感应墨守诚的手印指挥,忠实的施行着他的命令,眼见这具机关造物如此灵活听话,蝶叶蓝不由得拍手笑了起来:“这个当真有趣。” 墨守诚却摇头笑道:“我目前修为只在元婴期,所以目前只能制作出这样的机关傀儡,虽然说它不是玩具般的下品,但离中品却还差得远呢。如果我能修至御剑期,并在机关元甲这修炼一途上深造,达到炼甲期,那个时候我能制作的出的就不是这样的东西了。” 蝶叶蓝秀眉一挑:“是啊,不过……不过,以笨蛋的水准来说,你能做到这样,已经算可以啦。” 她这话愿意本是想要夸奖并鼓励墨守诚一番,但也不知为何……当话说出口时却完全变了味道。好在墨守诚并不在意她的这种口吻态度,因为他并不是真的笨蛋。 虽然是很不坦率的话语,可是蕴含在其中的善意,却并没有改变。 “好了,那么我们出发吧。”墨守诚亮出旭灵法戒,将剩余的材料与工具重新收集回去之后,向蝶叶蓝说道:“虽然继续前行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可是,我们不能后退。” 机关傀儡在墨守诚的操纵下,向着这两个年轻人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它最初走的非常缓慢,渐渐却加快了速度…… 而它越是加速,离墨守诚的身边越远,对于墨守诚来说负担就越重,再加上蝶叶蓝功力被封闭,也拖慢了速度。这样比较下来,反倒是那个机关傀儡行动的要比两个人更快了。 墨守诚全力操纵着机关傀儡,再没有精神去注意通道的情形,于是这份工作就落到了蝶叶蓝身上。可是蝶叶蓝此时的脸色,却依然保持着紧张与无奈。 “快到极限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墨守诚不得不出声提醒蝶叶蓝:“我感觉如果我们与机关傀儡继续这样拉开距离,最多再过一炷香时间,我就无法再联系操纵它的行动了。有什么发现吗?” 蝶叶蓝摇头苦笑:“对不起,我们身边还是老样子……这条通道……这条通道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我可真想不到法子啦。” 第五章 水穷云起真诀 这空旷的通道依然看不到尽头,没有风声,没有异味,借着烈阳决的光芒所看到的地方,也显得普普通通。 在这幽静至不可思议的环境之中,两个不断前行的年轻修真者只能凭借着对话来互相鼓励。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如果沉默了,那么就会真正的陷入绝望之中。 但这始终并不是长久之计。 “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妹妹。”蝶叶蓝一边走一边说道:“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大夫说她这是在出生时先天元气受了损耗的关系。” “先天元气……受了损耗?” “嗯。”她逐渐低下头来:“妹妹,是个很乖的女孩子,和我一点也不像。” 墨守诚微笑,几乎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其实你也很乖啊。” 但他的这个想法却没有施行的机会了……不仅是因为他没那个勇气,更是因为就在这时刻,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蝶叶蓝敏锐地察觉到了墨守诚突然的僵硬,她抬起头来,随着墨守诚的目光方向往了过去,但目前丧失修真力量的她却什么也看不见:“笨蛋,你怎么了?” 墨守诚的身子被她拉扯了一下,竟摇晃起来,看上去有些站不稳了。他苦涩地摇头,艰难的回答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看到我们制作的那个机关傀儡,正一步一步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这番话一般,他话音才刚刚落下,那阵机关齿轮作动,傀儡跑动时木头做的腿部踩踏地面的沉闷声响由远及近,逐渐传入蝶叶蓝的耳朵之中。 那具人型机关造物的速度很快,快到她还没来记得消化墨守诚的话意,它的身影,就已经清晰的连蝶叶蓝也能瞧见了。 此情此景,无疑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当那个机关傀儡傻傻的重新站立在两个人面前的时候,墨守诚与蝶叶蓝同时长叹了口气。蝶叶蓝再忍不住精神与上的疲劳压力,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了,缓缓坐倒。 “你……怎么看?”墨守诚毕竟还是要坚强的多,在这个时候,他还能保持几分理智:“目前这个状态,至少我们已经试验出这个地方其中一种反应了……有什么想得到的事情么?”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这种沉默却比任何言语更加有力量——压力。 过了半响,蝶叶蓝才仿佛清醒过来一般摇头,摇头,拼命摇头:“不,这不可能,没道理啊……这……这种手法……” 她突然猛地跳了起来,死死抓住了墨守诚的手。在这个距离,墨守诚可以清楚的瞧见她眼中的泪花,还有嘴角的苦涩,以及一脸慌乱莫名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这个情况分明是……” “冷静一点。” 墨守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只能干涩地,反复地这样劝慰着:“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不要哭,不要哭。” “笨蛋……我,我已经推算出我们到底是陷入什么状况了。”抓住墨守诚的手,听着对方那笨拙的安抚,蝶叶蓝毕竟是一个修真者,终于渐渐平复了心情。 而她的这句话,却让墨守诚惊疑不定……既然知道了这条通道的秘密,那么她为什么还会如此反常?难道这条通路的秘密是,就算他们发现了也没有办法出去的么? 失去了操作,自动停止下了动作的机关傀儡傻呆呆地站在两个人的身边,如果它有生命,此刻是否也会显得绝望? “这,这是……破空期修真者的‘水穷云起真诀’啊!” 水穷云起真诀!陡然听到这个词,绕是墨守诚一向沉稳,可谓意志十分坚强,也忍不住失声道:“破空期的‘水穷云起真诀’!” 仙魔道中,修入御剑后期者已可称高手,是否能御剑飞行,便是判断关键。而其后的踏云期则是不需再借助物力,凭借自身修为翱翔万里。 但踏云期之后的向仙期,却没有容易辨别的地方。 可是破空期便大不相同。这个境界中的修真者,便有了一项足可称为天地造化的本领,那便是“水穷云起真诀”! 说是真诀,却类似于术法与法宝之间,但凡破空期的修真者,凭借这手段便能在小范围之内制造出属于自己的空间领域出来。 在这个领域之中,他们就是神!不管是刮风下雪,还是令火山喷发,均在破空期修真者的一念之间。哪怕是水火交融相安无事这般世俗道中不可想象的奇景,对于掌控了水穷云起真诀的修真者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这不是盘涅邪仙那老魔的府邸么?又怎么会出现这破空期修真者才能施展的水穷云起真诀?”墨守诚镇定心神:“是否你弄错了?” 蝶叶蓝惨然一笑:“除了破空期高手以外,谁能施展这门真诀?就算不是水穷云起真诀,能扭曲这通道空间的,也必然是破空期以上的修真者。” 便在这个时侯,那具一直在旁动也不动的机关傀儡突然开合嘴巴,竟说出一句话来:“没想到两个元婴期的小辈,居然一个能制作机关傀儡,另一个能看破这通道秘密。” 墨守诚与蝶叶蓝同时色变。 那机关傀儡离两人不远,它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如何能令两个一直精神紧崩而又疲惫的年轻人不惊不怕?! 蝶叶蓝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牵住了在她身前的墨守诚衣袖。而墨守诚,则一面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面祭出善水剑来,向那机关傀儡厉声喝道:“是谁!?” 却没想到那机关傀儡制作极粗糙的五官之上,此时竟显出一副落寞神情来。仿佛突然这一堆木头组成的傀儡有了灵魂,活过来一般。它负手于背,张嘴叹了口气:“我是谁?这并不重要。” 这诡异傀儡迈开脚步,向着两个人逼近。它最初动作有些僵硬,但在几小步之后,就显得灵活起来。场面着实诡异的有些可怕!即便墨守诚与蝶叶蓝均是修真者,也均属天资杰出,心思敏锐的那一类。此时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重要的是,你们是否想从这条通道中出去。”那机关傀儡走到两人面前,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话来。 听到这句话,墨守诚与蝶叶蓝都是眼睛一亮。但墨守诚仍是持剑当胸,丝毫没敢放松半分警惕,但他神态言语之中,便少了些敌意:“不知……”他沉吟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头绪,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具他自己制造出来的诡异傀儡才好! 那机关傀儡摇头又点头,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道:“也罢,总要与你们说明来龙去脉。” 蝶叶蓝却已看出了蹊跷,她到底是凤栖谷的千金小姐,平日所接触的均属修真高手,与墨守诚的见识大有不同。她小心上前一步,向那机关傀儡见礼道:“这以‘水穷云起真诀’制作出的通道……莫非就是上仙您……” 墨守诚眼见对方并没有不轨动作,加之蝶叶蓝的说辞,手上的善水剑便逐渐垂了下来,在旁细听从头。 但他心中却仍是惊骇——原来破空期的修真者行事作为,竟是如此这般神通广大! “上仙……上仙……如今我也算不得什么上仙了。”那机关傀儡轻叹口气道:“你们便称我为‘宰父常’吧。” 这名自称宰父常的机关傀儡盯着两个人瞧了半天,这才悠然续道:“小丫头看的很准,这条通道,便是我以‘水穷云起真诀’制造出来的扭曲空间。” 墨守诚与蝶叶蓝互视一眼,虽然他们早就心有准备,可真当面听到对方认可这一点,却始终也压不住那股波澜。破空期的修真者!一个破空期的修真者就在他们两个面前! “可是上仙,你为何要在这里……” 蝶叶蓝听他承认,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问出这个关键问题来。 要知道仙魔道中,除了有师门的修真者不需其他修行府邸之外,还有许多孤行者。这些人寻找修行府邸,往往要求诸多,但除了夫妻合修这样的以外,大多数修真者都是决然不会选择与其他修真者同居一处。 更何况眼前这自称宰父常的修真者已至破空期,又如何会与盘涅邪仙一个踏云期的后辈居住同一处府邸? 听她询问这个问题,那自称宰父常的机关傀儡又是长叹一口气,露出一个苦涩笑容:“为何在这里?” 墨守诚隐隐觉得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只是下意识地开口试探道:“莫非……上仙你是……被困在这里的?” 宰父常盯着他,那双明明没有瞳孔的眼睛之中,却仿佛有着神秘的光亮。被“它”的这个眼神盯住的墨守诚,突然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死寂终于到了尽头,随着宰父常轻微的点头动作…… “说是被困,也算是这般吧。”这名破空期的修真者看上去很容易的就平复了心情,他视线从墨守诚身上移开,然后昂起了头:“想来你们决没有听过我的名字,这也平常。因为我并非这个此域的修真者,而是自外域而来……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这般说辞,怎能令墨守诚与蝶叶蓝两个人不惊! 但他们的反应,明显在宰父常的意料之中:“这并非什么奇异之事。当然,你们不清楚也是正常,毕竟要穿越境域之壁,从一个境域自另一境域本就是非同寻常的事情。” 墨守诚好奇心大起,一时间连最重要的脱困事宜都抛之脑后,他上前一步,急切问道:“上仙,这……这可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宰父常 “修真世界广阔无边,你们这处境域……我们称为‘玄枵境域’。”宰父常悠然道:“就目前所知,这世界之中存有七处有人居住的境域,更有许多无人境域……” 他所言均是墨守诚与蝶叶蓝从出生至今,听也没听过的事情。本来要让两人相信并不容易,但他破空期修真者身份,就是他言辞可信度的最好保证! “穿越境域之壁,由一个境域至另一个境域,你可知道有多困难?”宰父常伸出食指,点了一点墨守诚。但他当然不是要墨守诚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提醒他注意听接下来的话罢了。 “首先修行者至少要有破空期修为。境域与境域之间,名为天外天的所在之中不知有多少凶险境地,有破空期的操纵空间环境本领,这只是最为基础的要求。”那机关傀儡说到这里,又是重重叹气,只是在墨守诚与蝶叶蓝看来,一个木头制作的机关造物这般作态,撇开诡异不提,倒还剩几分滑稽。 但两个人此时却哪里有笑的心情?只凝神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生怕漏了只字片语。 宰父常以左手手指轻弹右手掌心,发出几声沉闷响声,然后苦笑道:“我本以为有了破空期实力与‘水穷云起真诀’,哪怕那天外天凶险一些,也只是凶险一些罢了……却哪里知道不但失了机关元甲,就连肉身,也在那漩涡流中失了去。” 墨守诚听得机关元甲一词,眼睛一亮:“上仙莫不是也修行元甲之途?” 宰父常失笑道:“并非如此,你需知道,元甲一途与本源修炼全然不同,既然我已在本源修炼一途上跨入破空期,就决然不可能再去修炼元甲。” 他知道墨守诚有许多疑问,当下拣出重点道:“跨越天外天,除了最基本的破空期修为要求之外,另一重要条件便是——机关元甲。” 宰父常苦笑着拍了拍他现下这具机关傀儡身躯道:“修真者肉身力量虽然比寻常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但肉身便始终是肉身,岂能与金铁相比。” “说的再仔细些,目前的你又如何能明白?反无端乱了你的心思。待你修行到了某个程度,这些事宜你自然便能知晓。”这名破空期的前辈修真者显然不欲深入这件事情,墨守诚虽然心痒,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天外天中漩涡流实在太可怕,我虽能以水穷云起真诀操纵改变部分空间,但在它强大的压力之下,也只能勉强护住自己周身。假若不是我向我师兄借来的那机关元甲着实厉害,只怕我当时压根便支撑不住……只是就算这般,我也肉身尽数被毁,只勉强逃出元神来。”宰父常一脸黯然神情,仿佛光回忆那个场面,也能造成心理阴影一般。 蝶叶蓝却已经猜出他后面的遭遇来:“就算是破空期修真者,失去了肉身,元神却愈发脆弱。而且大部分的手段与法宝也使不出来,难道上仙你便是因为这般,才会被困在此地?” “若不是我肉身被毁,又如何会被那小辈困在此处?”提及此事,这前辈修真者神情便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那小辈竟试图以禁制克制住我,但以我修为,即便失了肉身,却还有许多自保手段。” 他此言不假,即便失去肉身,破空期修真者想要在踏云期修真者手下求得自保,却也并不是难事。 “是以您施展出水穷云起真诀,扭曲这条通道……”虽然猜到,但却很难启齿。蝶叶蓝与墨守诚均没有把话的明白。毕竟一个破空期的修真者为了躲避一个踏云期的修真者,不得不用水穷云起真诀保护自己这件事本身,即便是出于无奈,也是奇耻大辱。 宰父常摆了摆手:“罢了,倒是你们,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施展大神通扭曲这通道空间,自然对蝶叶蓝与墨守诚的举动瞧得一清二楚,再三思量这眼前两个年轻人也不像是盘涅的爪牙,这才出来相见。 蝶叶蓝与墨守诚对望一眼,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互相补充着说了。 “既然这水穷云起真诀是上仙您所施展,那么自然也能收回。”墨守诚向宰父常道:“时间所余无多,我们还要尽力寻找出处才是。” 却没想到宰父常此时粗糙的五官之上,竟显现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蝶叶蓝暗叫一声不好,用力扯了一下墨守诚的衣袖。心中埋怨起来:这个笨蛋,如今对方元婴之体,全依仗这水穷云起真诀护身,假若撤了去…… 要知元婴对于修真者来说意义重大,以墨守诚此刻修为为例,他假若炼化了宰父常这破空期修为的元婴。只怕从目前的元婴前期直破踏云前期也不再话下,提高的何止是一个境界的修为功力? 墨守诚虽然全无这般心思,可别说对方此时决然不相信他,即便相信他,却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就此撤下他最后的防线的。 蝶叶蓝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如此这般被困在此地也不是办法。 却在这时,突然听墨守诚向宰父常昂首道:“上仙,你修为境界远在我与这位蝶叶蓝姑娘之上,远胜那魔头。却不知你可有手段解开她身上的禁制,还她修为?” 宰父常哦了一声,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即便能解了,又做如何?” 墨守诚脸上现出一副坚毅神情来:“假若上仙能解开她功力禁制,叫她恢复功力,我便将这肉身押在上仙手中,以作抵押!” 这句话儿,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作伪。 别说蝶叶蓝,就连宰父常也现出一副惊讶表情来:“你是说,让我元神附在你肉身之中?你可知道以你元婴期的修为,被我一逼迫,说不定便要身形俱灭。” 没待墨守诚接话,蝶叶蓝已经激动的死命从身后抓住他的手,捏得紧紧地:“别说这种话了,笨蛋,大笨蛋!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傻瓜啊,万一对方……” 宰父常摇头道:“不错,如果你让我占据你的肉身,以你元神力量,是决然抵御不住我的。到时候你我情况互换还算最好结局,只要有一丝不对你便会灰飞湮灭。” 墨守诚摸了摸鼻子,苦笑一下,将手从蝶叶蓝那边收了回来,这才指着她对面前的机关傀儡说道:“上仙说的不错,但事已至此,我们必须找出方法打开目前局面。我墨守诚大好男儿,怎么能让一弱质女流去冒这种险呢!” 他这话说的毫不犹豫,口吻声调之中便带了一种一去不返的味道。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阵掌风舞向他的脸颊,他下意识伸手格挡,却碰触到了宛若温玉地柔软肌肤。 向他打来这一巴掌的人,却是他身边的蝶叶蓝。这个女孩子气愤地直哆嗦,一脸显得难堪的模样。好像墨守诚的话,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笨蛋,别开玩笑了。”她打向墨守诚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紧紧地抿着嘴巴,眼神显得尖锐而又脆弱:“什么‘怎么能让一弱质女流去冒这种险’。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感激你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墨守诚怔怔地瞧着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又什么也没说出口。因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对方那涨红的脸是如此清晰,而豆大的泪珠……宛若珍珠般闪烁。 蝶叶蓝再没有对他说什么,她只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面对宰父常,一字一语:“上仙,就请你用我的这具肉身吧。” 突然,宰父常笑了起来,笑的很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两个年轻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这笑声回荡在通道之中,又引发了回音,然后又如潮水般退去。宰父常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两个小家伙都很有趣。”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先对着墨守诚点了点头:“你很好。” 然后又伸出手去,拍了拍蝶叶蓝的左肩:“小丫头也很好,就是这脾气还是急了些。” 就在他的手触及蝶叶蓝肩头的瞬间,蝶叶蓝感觉到一股浩然仙气突然涌入身体之中,冲破了重重阻碍,直扑入丹田气海,元婴心房。 接着……力量回来了。 “我……我的修为……”蝶叶蓝睁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机关傀儡,满脸难以置信。 宰父常摆了摆手:“自然是恢复了。”仿佛只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一般的神情。他信手施为,还了蝶叶蓝一身修为,然后对两个后辈笑道:“虽然我的确是因为失了肉身,被那宵小之辈困在这里。但……以你们两人不过元婴期的功力,哪怕我只剩元婴金身,却也难以对我产生丝毫影响。” 这位破空期的修真者拍了拍目前的寄宿的这具机关傀儡,悠然说道:“虽然你做的这机关傀儡简陋得可以,但以你年纪修为,能制作出这种水准已属不俗。” 得到这般前辈仙师夸赞,墨守诚倒还没有什么想法,倒是身边的蝶叶蓝眉开眼笑:“喂,笨蛋,听到没有,上仙也说你做的不错呢。”好像夸奖的是她一样欢愉。 “如今我失去肉身,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此兵解,转修散仙……要么,我就以元婴姿态继续修行,直至跨入重生后期,到时自能重塑肉身。”他说的十分轻松,但墨守诚与蝶叶蓝均知不论是他所言的哪条修真路途,也绝不好过。 兵解修散仙,本就是修真者渡劫不成时的最后手段,其中凶险不需多提,这倒也罢了。只是即便修成散仙,但散仙之途却并非修真者的金光大道,终究只是一个没法子的法子。 但另一条路,却是更加凶险万倍:失去肉身的修真者不但失去许多手段法宝,加之元婴本就脆弱,又容易引来凶人窥视。哪怕能平平安安地修炼下去,可是那天劫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 墨守诚知道对方这般说了,自然还有下文,便不出声继续听着。 “听着,小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宰父常口吻并不客气,但他到底是有这个资本的:“我会给你诸般材料,更教你一些我境域中的机关手段。相应地,你要为我制造出一具十足坚硬的机关傀儡来。” 第七章 三战盘涅 盘涅邪仙心中怒意不绝。 即使身体的伤痕已经尽数愈合,功力尽数恢复,在刻意的调养之下,更达到了他踏云期时期最巅峰状态。但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能让他感到一丝快意。 他浮于半空之中,冷眼瞧着被自己封闭的洞窟入口。 这处府邸,本是他最得意的布置,却偏偏就在这里,修真有成以来的他遭受了奇耻大辱!此时此刻,这魔头面色越发铁青可怖。 “小辈,这一次,你还能有上次那般好运么。”仿佛是从牙齿缝中挤出地话语,他还未动手,就已经卷起了狂风怒号。 天空徒然间暗了下来,地面森林之中飞鸟被他的魔意杀气惊得四散开来,空气之中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阴森而又压抑。 盘涅邪仙缓缓抬起手来,向被封闭的洞窟入手打出一个手印,在空中划出一道淡灰色痕迹。那封闭洞窟的巨大石块仿佛颤抖了一下,随即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接着,机关声响作动,在一连串低沉鸣动声中,那道裂缝越开越大,逐渐露出了足可共两个人并肩而过的空隙来。 这对于盘涅邪仙来说已经足够。他身形一动,恍若瞬移一般,眨眼之间,就已经冲入了那条缝隙之中。 却没想到到就在此刻,惊变再起! 从那道开打来的缝隙之中,突然由洞窟之内向外散发出一道剧烈的金光。那道光芒是如此耀眼,几乎在瞬间便撕破了乌云遮蔽的天空。 就在下个瞬间,连续三道惊雷似的炸裂声响从洞窟之内接连响起——随即一个人影从那道缝隙之中又飞了出来,显得狼狈不堪! 但还没有结束,随着那人从缝隙之中倒飞而出。又有三条人影跟在后面,冲了出来! “老魔头!我师祖亲制的三枚雷火灵符滋味可好受?!” 被轰出洞府的,却是那盘涅邪仙!而在他面前昂首挺立的,自然是墨守诚与蝶叶蓝这两个年轻人,以及不得不暂时委身于机关傀儡之中的宰父常。 原来三人一直在洞**入口处守候,只待盘涅邪仙自己打开机关。当他冲入洞**的瞬间,墨守诚便将还真仙师所赐的三张雷火灵符祭出,给这魔头来了一个迎头痛击! 虽然这三张灵符还不能重创盘涅这踏云期顶峰的魔头,但到底是由向仙期的高手制作,魔头催不及防之下,还是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他虽在紧急之间仓促聚起了真元防御,始终未能全身而退,还是略受损伤。 盘涅邪仙浮于半空之中,咬牙切齿地瞧着位于洞**入口处的三个人,怒火攻心。他确实没想到,自己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折在墨守诚手中。 此时不需要再多废话,双方都知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一方将另一方完全消灭才会结束这场争斗。 宰父常一脸悠闲地站在墨守诚与蝶叶蓝身后,轻笑道:“去吧,此时此刻,难道还要先口头上叙叙旧么?” “老魔头!本小姐在你手上遭受的一丝一毫耻辱,今日要十倍讨回来!”蝶叶蓝一抖手中善水飞剑,随即长身而起,向位于天空中的盘涅邪仙一剑刺去。 蝶叶蓝被这魔头擒住,不但一身功力被封闭,身上的仙剑法宝也给一并收了去,这才向墨守诚借来飞剑使用。而墨守诚没了善水剑,刚才又将三张雷火灵符也尽数丢了去,此时倒没有合用的法宝,却不知是从哪里拿了一根棍子,握在掌中便当飞剑使唤。 此时两人均是元婴期修为,并不能在浮空而立,许多精妙招数施展不开。虽然是以二打一,一时间却还弱于下风。只是两个人掌握了节奏,一人飞跃起来攻击,拆卸两招落地之时,另一人必然挺身而出,接下盘涅攻势,不给他追击机会。 盘涅邪仙一掌击出,正中此时向他迎面冲上来的墨守诚点上来的长棍。墨守诚被这股大力一击,只觉得体内真元几乎要被冻结了一般,他勉力挥动长棍,就要借着这股势道落地,以此化解对方排山倒海般的强力气劲。 但却没想到便在此时,盘涅邪仙徒然反手一抓,将长棍牢牢抓在了手掌之中,然后用力一提:“小子,难道你们以为这般车轮战法就能打败老夫不成!” 他这一抓一提速度极快,墨守诚连撒手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便已经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扯上了半空之中,而迎面而来的,却是那魔头另一只魔手! “受死吧!” 那只手食指之上金光大作,墨守诚自然识得厉害——那正是盘涅邪仙的缠蛇飞剑!宛若毒蛇吐信,金光之中又夹带着血光,向墨守诚脑门上直刺下来。 蝶叶蓝此时才刚刚落在地上,她瞧着这一幕,几乎惊地连呼吸都忘了。下意识地足尖用力在地面上一点,连稍许回气也没有,再次向盘涅邪仙扬剑攻去! “墨守诚!” 她大声叫唤着对方的名字,几乎将功力身法速度提升至了极限。整个人宛如凤凰展翅,带着火光,带着怒焰,带着碧水柔情——但始终还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一刻,墨守诚突然用力地往回拉扯了一记长棍。 就在这半空之中,就在这一呼一吸的短短时间之内,情势一变再变。随着他突然的这记猛力拉扯,盘涅邪仙给带得也是身形一晃!本来该刺中他脑门的缠蛇飞剑不但偏离了轨迹,加上墨守诚用力向左侧扭头动作,老魔头志在必得的一剑竟刺了个空! 便在盘涅邪仙又惊又怒的,身形不稳的这个瞬间,墨守诚已经随着自己偏头倾斜重心的这个动作,举起了右手握指成拳。狠狠一拳,向盘涅邪仙的脸上打去!重拳击中的响声与墨守诚的嘶吼声同时在这片天空下响起:“要死在这里的人,是你!” 这一拳正面击中盘涅邪仙的颜面鼻梁之上,打得那魔头的脸几乎扭曲变形,发出悲鸣声响来。但墨守诚也绝不好受,因为对方毕竟是踏云期的高手,只触及对方的瞬间,立时遭到了真元反噬。 不仅如此。墨守诚挥拳之时并无可借力之处,所以这一拳虽然打实,但实际上并未给那魔头造成多大伤害。一定要说有伤害的话——那就是严重的伤到了盘涅邪仙的自尊! 就在一瞬间,盘涅邪仙全身肌肤尽赤,在瞬间就将魔功催鼓至最高。左手成爪,右手成拳,同时向墨守诚与蝶叶蓝发出攻势。 此时墨守诚却再也没有余力防御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记铁拳轰在自己胸口上,粉碎了数根胸骨,然后一股冰冷刺骨的寒力冲入了身体之中,搅起惊天风浪。 元婴仿佛被这股寒流冻结了一般,墨守诚一时间竟再运不起一丝真元相抗,手脚也失了气力,顿时再支持不住,从天空上笔直坠落下来。 而另一面的蝶叶蓝也不好受,她乃是天生的火性体质,与盘涅那寒冰属性的修炼功法本就不对路。加上她功力本就远逊对方,而且此番攻势匆忙,根本连回气工夫也没有,此消彼长之下,当然不是魔头一爪之敌。 她勉强挥舞善水剑,使出家传剑诀来抵御。到底抗不过对方怒意连绵的攻势,瞬息之间也被压制,虽然没有受伤,但也给打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盘涅邪仙怒至极处,竟大笑出声来。全身眉发尽赤的魔神浮于天空之中,昂首大笑:“两个元婴期的小辈,还有一个破空期的元婴,就凭你们这样的,也想与老夫作对!” 墨守诚勉力自地上爬起,从腰间摸出一枚丹药吞服,这才觉得身体中那股寒气渐低不少。 蝶叶蓝抿嘴不语,只拼命运功调息,但她握着善水飞剑的手,却轻微的颤动着。 见下方两人均不言语,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盘涅邪仙怒意顿时减弱不少,越发得意起来。但他到底已经吃过数次大亏,还不敢有丝毫大意。 “看啊!我在这天空之上,而你们,却只能站在地面上。这就注定你们要被老夫踩在脚底,小丫头,你始终逃不掉!那狡猾小辈,我决不会一击杀了你,如今你亦已到了元婴期,老夫要先折磨你的肉身,再将你元婴封入炼丹炉中,将你……” “老魔头你废话太多了。”墨守诚站直了身体,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渍,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什么天空之上,现在这片天空,已经不是御剑期以上高手才能享受的天空了!” 一边这样说着,墨守诚一面催运起了元婴。他清楚感觉到元婴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逐渐散发出微弱光芒,并旋转起来。而力量,也逐渐传递到了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中。 他这叫唤,再度激起浮于天际的魔头怒火:“油嘴滑舌的小辈!这次便要让你知晓老夫手段!”这魔头之前与墨守诚激斗,一直束手束脚,诸多威力强大的法宝与手段都不敢使用,此时自然是要全数祭出了! “看老夫的嵌合镜!”勃然大怒的老魔头,立时祭出了他得意法宝,将那面之前让蝶叶蓝吃了大亏的法宝嵌合镜使了出来。 蝶叶蓝识得这玩意厉害难缠,顿时发声示警:“笨蛋,小心!”随即便要挺剑冲出,想仗着之前经验克制。 却没想到就在此时,宰父常悠闲声音突然响起:“盘涅,这嵌合镜,可不是这样用的。” 第八章 最后的胜利者 一直站在墨守诚与蝶叶蓝身后,几乎完全没有任何举动的宰父常突然说道:“你从我这里夺去了嵌合镜已有好些日子了,怎么却还不会使用?” 他此言一出,浮于天际的魔头出手顿时缓了:“你……” 这魔头之前未敢直接聚起十成功力,便是忌惮宰父常的存在。就算对方不过是个元婴,目前寄宿于一具破烂机关傀儡之中,那也毕竟是破空期的修为。 但宰父常自那洞**中出来,既没有逃也没上来打,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这就令盘涅邪仙安心了不少。可此时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让这魔头疑神疑鬼起来了。 这机关傀儡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你取走了我的得意法宝嵌合镜,而功力又远在这两位小朋友之上。虽然你是以一敌二,却也实在说不过去。至少给我……下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他轻轻抬起了左手,以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用力向下一压! 便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瞬间,天空仿佛被一把剪刀切割开来,盘涅邪仙只觉得地面突然产生了吸力,而背上天空,又传来重压。竟是硬生生将他整个人都拉扯至了地面上,再也不能浮在空中。 “这是……这是水穷云起真诀!”盘涅邪仙自然识得厉害,便是因为这破空期高手方能拥有的神通手段,他才一直未能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将宰父常擒住拿来炼化。 宰父常却显露出一副疲态来:“不错,这就是水穷云起真诀。”他咳嗽两声,向墨守诚与蝶叶蓝招呼道:“两位小朋友做的不错,不是你们引开他的注意力,我也没有时间去施展这门法术。” 这水穷云起真诀,假若他肉身尚在,当然只需信手施为。可他目前元婴之身,能施放真诀已极勉强,不但需要极大消耗与时间,更发挥不出这门法术诸多神通精妙。如今宰父常能做的,不过只是施展出真诀,将对方从天空中拉下来罢了。 但这样一来,撇除功力与境界差距。盘涅邪仙对上墨守诚与蝶叶蓝,他最大的制空优势,便不复存在。 “哼,水穷云起真诀。”盘涅邪仙的惊惶只显露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常态:“宰父常!你现在不过是一元婴躯体,要维持这般大的扭曲空间,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吧?” 这魔头虽然不过踏云期实力,但眼力见识的确不凡:“本来你在我府邸通道之中施展这神通手段,已是极大负担。如今你勉力再祭起真诀,只怕已经连元婴也伤到了……又要维持这般庞大的扭曲空间,我瞧你——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时辰。” 站立于扭曲空间之外边缘处的宰父常勉力笑道:“你瞧得很准。”似他这样的修真者,自然不屑于被人指出之后还要狡词做辩。 “那又怎样!”墨守诚长吐一口真元仙气,摆出了青云门乾元掌的起手架势来。他表情凝重似冰,但言语之中却又好似有团怒火在炽热燃烧。 此时已不需多言,盘涅邪仙冷笑一声,手掌一扬,湛蓝色的嵌合镜飞射而出。那面镜子瞧上去古朴平凡,花纹镶边也没有什么奇异。墨守诚虽不知这法宝厉害在何处,但也丝毫不敢托大。运起走鳞身法,将身形速度提升至极,竟是直接划了一道弧线,不理会那嵌合镜,直接向盘涅冲了过去。 蝶叶蓝见他动作,立时一抖善水剑,轻挽剑花,猱身而上。她身法并不似墨守诚般神速,但却显得极其灵动,宛若一只扑翅小鸟,从一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上一般。 她元婴转动,炽热真元运转至极致,一袭黑发逐渐被染成了火红颜色,随风飘舞。善水剑乃是水属性的飞剑,本来与她修行的凤舞九天功法不合,但此时却好像一团春水被火焰包裹住了一般,又焕发出别样美丽。 蝶叶蓝御剑法术与她身形一般,走的是灵巧路子。但此番再度对上嵌合镜这神奇法宝,却始终比不过那无数面小小镜子的速度。只见得不出片刻,分裂成数十面的嵌合镜已经将蝶叶蓝团团围住。 只是此时不像之前一般在天空之上,能移动的范围极大,蝶叶蓝倒还不至于束手束脚。只是若说想要去帮墨守诚,却是力不从心了。 而便在墨守诚那边,此时已经硬碰硬地与盘涅邪仙交手数合。这盘涅邪仙仅善于制器炼丹,在近身搏杀方面却是远不及墨守诚乾元掌变化。只是他修为实在高出墨守诚太多,加上食指上缠蛇剑在近身下攻势诡异多变,却也逐渐占了上风。 一时间墨守诚与蝶叶蓝同时陷入苦战。 墨守诚心中估算着时间,情知假若半个时辰过去,宰父常再支撑不住这以水穷云起真诀制造出的扭曲空间,那么他们赢面便更小。这就不由得焦急起来:这魔头修为果然非同凡响,虽然以我现下元婴期实力,不再如之前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可却也没有丝毫胜机…… 而蝶叶蓝此时也只能勉强缠住嵌合镜的攻势,可要说像之前一样破解,却苦于洛神飞剑不在手中。善水剑虽也是水属性的飞剑,虽也是上品材质,但毕竟不似洛神剑般与她心神相通,能发挥出诸般精妙来。 两个人越打越是急躁,宰父常在旁看着,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副老神仍在模样,只一面支撑着扭曲空间,一面瞧着场中打斗,好像只是观众一般。 盘涅邪仙此时占据上风,更加打发了性子,一手缠蛇剑攻势诡异,仗着它可长可短,可直可曲的特性,不时便钻到墨守诚背后发起攻势。而另一手却是窥魔元手连发,以踏云期功力压迫。 “笨蛋!接剑!”蝶叶蓝眼见局势不妙,手中持着善水剑也发挥不出,终于做下决断。她反手一掌,拼劲全身真元,挥洒出一道灼热掌劲,将身边数枚嵌合镜击个粉碎——便在这面难缠镜子再生未生之时,转向墨守诚去,将手中善水剑飞射而出。 飞剑脱手,那数面镜子之中激射而出的蓝色光芒,却在她这毫无防备瞬间也打中了她的右臂,一股钻心疼痛顿时遍布全身! “蝶叶蓝姑娘!”墨守诚虽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剑,却也因为看到蝶叶蓝受伤而分神片刻。与他近身相搏的盘涅邪仙哪会放过这可喜机会,一掌印出,直接按在墨守诚胸腹处! 真元一吐,瞬间爆发来开。 被这股大力一震,墨守诚再压不住喉头甜血,哇地一口喷出,整个人被击飞开去。但他也着实意志坚韧,被那魔头击中的这刹那,虽然支持不住身形,却也勉强将蝶叶蓝投掷过过来的善水剑握到了手中! 但未等墨守诚站稳回气,盘涅邪仙却已经身形一动,直扑上来。缠蛇剑金光大作,化作一条金色巨蟒,露出凶恶獠牙。这一剑再无花巧,直刺他的咽喉! 墨守诚睁大了眼睛,一时间竟忘了恐惧——难道我最后还是要命丧于此不成?这魔头杀害了不知多少人性命,难道就没人能惩罚他?难道像他这样的人,也可以修真有成,破碎虚空?!这魔头……盘涅邪仙,还有……还有亟天老祖!难道像他们这样杀人如麻的人,也能得证大道? “别……别开玩笑了!”怒火突然从心胸中涌了起来,墨守诚一抖善水飞剑,将体内全部真元仙气尽数灌入。元婴在他丹田气海之中暴躁地跳动起来,一时间他竟将全身上下护体真元也尽数撤去,只将揽月决心法催谷至了极限。 这团冰冷的火焰,也猛地旺盛地燃烧起来。 善水剑光芒爆涨,仿佛墨守诚将灵魂尽数灌输入飞剑之中一般:“像你们这样的修真者,我……我……我!!!” 一时间,他竟辨不清眼前的魔头,究竟是那个亟天老祖,还是盘涅邪仙了。只是突然之间从胸口涌上来的这股戾气,却拼命寻找地爆发的地方。善水剑的光芒,揽月决的运作,丹田气海之中元婴的颤动,将自身修为推向了最高境界的墨守诚,这瞬息之间,竟似与手中善水剑合为一体,连人带剑,化为一道青芒! 盘涅邪仙的缠蛇剑嘶吼,墨守诚的善水剑咆哮,两个人均再不留一丝一着后手,飞沙走石,漫天之中满布喧嚣! 眼见两股巨力就要撞成一团!正是这一刻!一直在旁闷声不响地宰父常突然神情一肃,手掌一扬,做出结印姿势,口吐真言:“收!” 宰父常一声震喝,竟硬生生将盘涅的攻势止住。那魔头脸上突然现出一副惊诧莫名神情来,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恐慌意味。他不但是停下了攻势,竟仿佛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保持着持剑前冲的姿势,定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水穷云起真诀!”盘涅邪仙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这句话却再也阻止不了墨守诚那勇往直前的剑势! “盘涅老贼!受死!!” 善水剑荡开了满江春水,波纹之中,盘涅邪仙的肉身化为粉碎。魔头充满不甘与愤怒的哀嚎之中,张口喷出了他那小小元婴,妄图逃出生天。 但嵌合镜失去了这魔头操纵,自然再困不住蝶叶蓝这只灵动小鸟,她此时再无犹豫,飞身而起,冲着魔头元婴打出了一记“破灭雷光”! 第九章 心魔与离别 魔头脆弱的元婴此时哪里还有招架的力气,虽然蝶叶蓝出手匆匆,这记法术未能正中,只是堪堪擦过——但这已经足够盘涅好受。 一声悲鸣,元婴终于也支持不住,坠落在地上。 墨守诚立刻冲了过去,扬剑便要将之消灭,却不想被宰父常突然出声喝止:“且慢。” 这位前辈仙师张口一喝,清音作响,墨守诚心中涌现出的杀机一时间便如潮水般退了去了。他此时大汗淋漓,眼神之中凶狠光芒也逐渐黯淡了下去,但持剑的手却还有几丝颤抖。 宰父常左手一扬,掌心中产生了一股吸力,把盘涅元神从地上吸起,抓到了掌心之中。他神情如常,丝毫没有生气仰或是高兴的模样,只是清淡如水。 盘涅元神在他掌心中挣扎,但以他目前伤势与修为,又如何能逃得脱宰父常的手掌心?他挣扎了几下,发觉再无机会,便破口大骂起来,只求能激怒对方将自己痛快了结了。但宰父常却压根不理会他,却转向正为蝶叶蓝包扎伤口的墨守诚,用那副风清云淡的口吻:“你有心魔。” 墨守诚与蝶叶蓝同时愣住,一时没回过神,不知对方到底是在说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宰父常一手拿捏着盘涅元神,另一只手在元神上轻抚,仿佛是在调戏一只懒猫般悠闲惬意:“小家伙,刚才你全身上下尽是戾气,必然是心魔作祟。” 蝶叶蓝不由得瞧了墨守诚一眼,发现对方神情中现出迷惘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眼底之中,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杀意与惊惶挣扎不清。 她自然不知,此时墨守诚宛若被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心中颤动。想起之前种种,背后一阵冷汗。墨守诚心中自然藏着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去——他自己本来是如此觉得的。 曾经他无数次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活下去,要勤奋修行,要拼命努力。就算这身躯被地狱业火焚烧干净,在那之前也一定要将那亟天老祖揪出来,也一定要让那魔头陪着自己步入那无尽深渊。 那之前数次,自己义无反顾地放弃自己生命,为了让蝶叶蓝活下去的态度与行动又算什么?他一时心神恍惚,竟连蝶叶蓝几次呼唤都没听见。 宰父常不再理会他,却向手中盘涅问道:“你可服气?” “老夫不服!你们以三对一,老子不服!”盘涅在他手中挣扎,听宰父常口气,好似自己还有生机,顿时大声叫唤起来。转载自 “你之前的判断不错,我若要维持那么大的扭曲空间,的确只能支撑半个时辰不到。但一来你注意力全给那两位小朋友所牵引,二来你我灵识差距太大,所以才察觉不出,我早已暗中缩小了扭曲空间,最后一举将你擒下……你输得确实有些冤枉。”宰父常闭目,又缓缓睁开来:“所以我暂且留你一条性命,你好生修炼吧。” 听宰父常说居然要放过盘涅,蝶叶蓝顿时吃惊地喊叫起来:“仙师不可!这……这个大魔头,今日放过了他,不知还要生出什么恶果来!” 墨守诚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平复了心境,立时也跟着附和道:“仙师,我在这魔头法宝之中,瞧见了人间惨象……这样的混蛋,难道您也要绕过他么!?” 盘涅立时破口大骂:“迂腐!我等修真求道之人,行事只求符合本心所欲。这世间弱肉强食便是真理,杀些世俗道中凡夫俗子有些什么大不了!” “你!”假若不是看他此时被宰父常捏在手心之中,墨守诚几乎便要拔剑冲出去了。 却见宰父常轻轻摆手:“小家伙与小丫头不要吵闹,我留他一条性命,自有打算。”他一副高深莫测,神神秘秘的模样,可碍于他的修为身份,墨守诚与蝶叶蓝都无法继续追问。 “这府邸洞窟,我也算住了一段日子。此时我肉身被毁,又失去了机关元甲,想要回去自己的境域,还需要许多时日与准备。”宰父常走向墨守诚与蝶叶蓝,然后伸出手指,分别在两人额头上轻轻一点。 只见他指尖绽放微弱白光,这团小小光芒分别融入墨守诚与蝶叶蓝额头之中,好像雪花飘落一般。 “小丫头,我教你一套我自己悟出的制符手法……你此时虽然只有元婴期实力,但以此制造出的灵符足可抵御御剑期修真者。” 宰父常以传音入密,教会了蝶叶蓝之后,又转向墨守诚去:“我先传你部分我境域中的机关手法。同时还有数件事情要交代于你。” 他仿佛算准墨守诚决然不会推脱,直截了当继续说道:“首先你此时功力不够,不论你的修真水平又或者机关水平,都还差得太远,我即便想传授你全部门法,你也领悟不来。因此你第一件要做事情便是提高自己的境界修为……御剑期,你至少要达到御剑后期水准,我方能将机关手段尽数传授。” 这件事倒是极合墨守诚心意,不管是提高自己修为境界,还是能学到更多机关手段,都是他极为关心,迫切的事情。当下连连点头称是。 宰父常见他答应,便继续说道:“我此时肉身与穿越天外天所需的机关元甲尽数被毁,目前只能委身于这副傀儡躯体之中,倒也罢了。但重新一副机关元甲,以供我能回自己的境域去,却也是一件及其要紧的事情……而这制作手法,我自然会传授给你。可是所需材料,却只能着你收集。” 墨守诚毫不犹豫立刻也答应下来:“仙师愿意传授我这机关法门,为您收集一切必要材料也在情理之中。”他摸摸鼻子,摊手笑道:“便当是学费吧。” “所需要的材料,以你此刻能力,大部分还能收集到,但其中几样关键,却是无论在哪个境域之中都较为罕见,便先放下吧。”宰父常微微一笑,然后扬手将落在地面上的那面嵌合镜抓了过来,随即将盘涅元神封入镜中。 做完这一切,他指了指那处此时已经易主的修行府邸道:“假若你们还有时间,就跟我来吧,这府邸之中该当还有些东西可以让你们拿去。” 他口吻轻松,大慷他人之慨。盘涅元神在嵌合镜中,听到他们对话气得哇哇直叫,偏偏又无可奈何。但他既然知道自己还有活路,自然也就不再闹腾,什么自爆元婴,拼个鱼死网破的心思,也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哪怕是修真者……到底也是怕死的。 盘涅精于制器炼丹,因此府邸之中,便藏有不少上佳材料。此时他只求能活命,这些苦心搜集来的东西,便也都贡献了出来。 他本来也不是没有隐瞒私心,但在宰父常如数家珍一般一样一样给他指认出若干珍贵材料之后,这魔头便再不敢**花样。 蝶叶蓝先将被盘涅收去的法宝灵丹飞剑尽数拿了回来,然后又老实不客气地搜刮了若干丹药。在看到那个拘礼鼎时,这丫头立时想起了自己被抓原因,顿时气得飞起一脚,将那老魔头宝贝似的青色巨鼎踢个粉身碎骨。 她心情变好,加上宰父常的治疗与施用丹药皆属上品,那点小伤势不过多日便痊愈了。便拿着盘涅的那堆材料修炼起宰父常传授给她的制符法术来。 而这段时间,墨守诚也是受益良多,宰父常修为见识宛若汪洋大海,在他指点教导之下,墨守诚此时已经能辨认出许多天才地宝,其中数样制作那机关元甲必须材质,他更是记得一清二楚,不论是名字、色泽、外观、气味,他都背的滚瓜烂熟。 同时,宰父常所教导他的一切机关术基础,更是与墨守诚眼下所知的有不少出入。对于墨守诚而言,宰父常是为他打开了机关术修行的另一扇门,洪荒宇宙天地玄黄不再只有一处。 待得蝶叶蓝基本掌握了那制符手法,而墨守诚也尽得宰父常传授的机关术要之后,也终于迎来了分别日子。 对于离别,宰父常似乎瞧得极淡,连送的意思也没有,只在两个年轻人向他辞行之时,微微点头。 墨守诚与蝶叶蓝两个人刚刚走出那府邸洞窟,之前的那机关石门便缓缓作动。整个府邸洞窟,再次被封闭起来。 “蝶叶蓝姑娘,你的那个飞行机关鲲鹏,已经给做成机关傀儡,送与宰父常仙师了,你……你有什么打算?”墨守诚早已将之前那套污衣脱下洗净,此时穿着的,却是还真祖师赐予他的那件御火袍,这件袍子看起来与平常服饰并无区别,只是一件水蓝色的朴素上装。 蝶叶蓝皱了皱眉,那神情姿态,又似恢复了与墨守诚初见时模样。她一手插腰,另一只手指向墨守诚:“笨蛋,不准叫我姑娘姑娘的……当然小姐什么的更不准叫。” 两人生死与共一场,又一起在洞府之中过了好些日子。墨守诚此时也少了几分青涩,听她这样说,当下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直接叫你名字可好?” 却没想到此时蝶叶蓝别过脸去,只给墨守诚瞧见耳根的红潮,用细如蚊虫的声音小声嘀咕道:“我爹娘从来都是喊我阿蓝的。” 还真是难为她把音量拿捏的如此准确,若是再小得一分,墨守诚便真的什么也听不见啦。 “阿蓝。”墨守诚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 第十章 临安城 蝶叶蓝略有些不自在的模样道:“我,我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一些东西。这次离家久了,又失了鲲鹏,虽然得赶快回去……但,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墨守诚摇头笑道:“没事的,你爹娘现在一定很担心你,只要看到你平安无事,他们会比什么都开心。”提及爹娘,他的言语表情便带了一丝惆怅,但却又多了许多温暖与真诚。 “对了,当时你要我去江南找你,你才肯告诉我玄天阁的所在……不知现下,阿蓝你肯告诉我了么?”墨守诚摸摸鼻子,然后将自己前往玄天阁的原因说了出来。 这事情十分要紧,蝶叶蓝也并不是全凭喜爱心情胡搅蛮缠的女孩,当时便有些后悔:“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紧急的事情……笨……笨蛋,对不起啦。那个时候我……”她见墨守诚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下却更是忐忑,一时满脑子尽是:他身负这般重要事情,那时我却不肯告诉他玄天阁的所在,这可做的错啦。可他看上去却没有恼我……他当真没有恼我么? 便是这般思虑,她一时间居然患得患失起来。见她又忽然失神,墨守诚无奈地凑到她的耳边去,轻声喊道:“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于是小丫头的魂回来了,却又羞怒起来。 “我……我会回去向爹说明此事……我爹乃是凤栖谷的谷主,我们凤栖谷与你青云道门同属仙魔道中正道翘楚,既然你们这边出了这种大事,我想爹他必然不会视而不见……”蝶叶蓝沉吟了一下,当下说道:“既然事不宜迟,我此时就尽速赶回凤栖谷。你们需要大量的仙石……这个我想我们谷中库存应该还有不少,我自会游说爹爹拿一些出来帮忙。” 墨守诚大喜过望,当下连连称谢,随即说道:“到时候仙魔道中的魔道妖人,必然也会前来为那千年魔头破封出关弄些手段。假若凤栖谷的诸位前辈肯出手相助,那便是雪中送炭,如虎添翼。” 蝶叶蓝跺了跺脚,一副急性模样:“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客套话,真是笨蛋笨蛋。啊,对了,玄天阁!”她此时归心似箭,虽然心底有那么一丝一毫……一丝一毫觉得离开墨守诚便是一件极难过的想法,但到底还是明白轻重缓急:“玄天阁的具体方位,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两件事……第一,它在东海之上。第二,没有御剑期或者飞行手段,是无法到达哪里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小玉球来,递向墨守诚:“这是我凤栖谷的信物,如果你有事情要请凤栖谷的人帮忙,去江南扬州城凤舞楼找一个叫做五姑娘的人,把这个给她看。” 墨守诚没有伸手去接,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莫名其妙,蝶叶蓝瞧得也莫名其妙。 “你瞧这个。”他笑眯眯地以两指轻抚旭灵法戒,从那储物空间之中,提出了一袋香囊来,拎在手中,轻轻晃动。 瞧见这个香囊,蝶叶蓝顿时一声轻呼,便要伸手去抢。但两人此时均是元婴期修为,差距些微,又属于玩闹,一时片刻之间却哪里抢得回来? 墨守诚一面闪避她的攻击,一面在心中感慨——曾经这个香囊,见证了自己的软弱无力。而现在,这个香囊却变成了自己胜利的证明。 虽然……虽然这个胜利,并不属于他自己一个人。但却已经足够让他感到骄傲与自豪。 两个人笑闹一阵,墨守诚这才说回正经事来:“那千年魔头出关之事非同小可,我与宰父常仙师亦提及过此事,他老人家也答应到时前来帮忙。” 蝶叶蓝点头道:“玄天阁的修真者擅长阵法禁制,在仙魔道中也是极有名的。” 墨守诚当下再无犹豫,向蝶叶蓝抱拳告别道:“既然知道玄天阁位于东海,那我至少也有了线索方向,事不宜迟,我这就先走了。” 他这句话虽然并不突然,但听他果真这样说了,蝶叶蓝却没来由地又生起气来,轻轻一哼道:“快滚快滚,反正我也看厌你这张笨蛋脸啦。” 墨守诚苦笑一下,已经运转全身真元功力,施展开走鳞身法,身形一晃,已行出一丈有余。蝶叶蓝见他居然当真再什么话也不说了,顿时跺脚道:“喂,笨蛋!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啊!” 回应她的,却是墨守诚爽朗的笑声。 瞧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蝶叶蓝拼命地喊出声来:“笨蛋!笨蛋!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来一趟凤栖谷!凤栖谷!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最后的那几个字,就这样飘散于风中,化为虚无。 东海位于江南边上,这也正是当初蝶叶蓝要墨守诚去江南找她的原因之一。 墨守诚情知自己这一段日子着实耽搁了太多时间,这一路上便愈发全心全意提高速度。此时他功力渐长,体内元婴真元日益壮大起来,一路上他走鳞身法配上飞云真人所赐的千里靴,当真是风驰电掣。 未过得半日时间,他便已经闯入临安城中。 这临安城乃是庆国中枢地段,繁华热闹虽然比不得江南水乡,但行南走北的人多了,又未受过战乱影响,倒是一片太平盛世模样。 他本不欲入城,打算绕道而行,但转念一想,或者在城中能打听到一些玄天阁相关消息,这才走了进来。墨守诚向守卫出示了一下之前在庆国边境小城之中置办的路引腰牌,立时便被那几名小兵毕恭毕敬地迎入城中。 但走入城里,他望着车水流龙般的热闹人潮,一时却傻了眼。 他自小投入魔门,又再稍大些的时日被送到青云道门去,青云山上虽然也算人丁兴旺,但大多都是各分山脉峰顶修炼,少有聚会。像眼下这般人山人海地场面,墨守诚还真是头一次瞧见。但瞧得仔细一些,却又有些不对劲,这街上的行人,小半是衣衫褛褴,手持缺口破碗,看上去脏兮兮地穷苦人儿。又有许多人或被搀扶,又或躺在担架上给人抬着,就这么匆匆向着城南方向前行,但这股人潮之中,最多的却还是那些瞧上去无病无灾,又显得衣食无忧的小老百姓。 墨守诚甚至注意到,有几个功力在散形期上下的修真者也混杂在这股人潮之中。 这副奇景,叫他瞧得稀里糊涂,便又转回头去,去询问那几名守城小兵:“这位小哥儿,今个儿这城里怎么这般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么?”他随意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高瘦青年询问,那青年知道他的分身,极为恭敬,点头哈腰地回答道:“仙长,这是白仙子她老人家来到咱们临安城,在给施展神通呢。” “白仙子?施展神通?” “瞧你这二愣子,说的这般不明不白!”在那高瘦青年身边的一个精壮汉子轻捶了一下对方,然后咧开嘴儿笑着对墨守诚详细说明起来。 原来那白仙子是一位一向穿着白衣轻纱的女子,她在城南开了粥铺,每日救济穷苦人家。又有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般的医术手腕,为人看病疗伤分文不取。是以这段时间,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潮向城南那边涌动。不论是想讨口饭的,还是身有疾病盼望回春妙手的,又或是纯凑热闹,只为瞧见那仙子容颜的,都是拼了命的往城南那块挤。 “唉,可惜了,这位白仙子不肯道出姓名,我们也只好这般称呼她。虽然是不知名不知姓,但这临安城里不少百姓家里可就供上了她的牌位……日日烧香。”那精壮汉子以这句话做了结尾,墨守诚连连点头,心下对那素未蒙面地白仙子已经有了许多好感。 他好奇心起,便也想去瞧瞧,究竟那位白仙子是怎生相貌,怎样的风华绝代。当下别过这门前数位守卫,一展身形,直接跃上了街边房屋顶上,向着城南方向快速走去。 他站得高看得远,不过片刻,已经能瞧见前面老大一块空地,被人潮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而那块空地之上,果然有一个白衣女子,此时正坐在一张方凳上,为身边一位躺在担架上的病人治疗。 此时距离,已经足够墨守诚瞧得清楚。 那白衣仙子脸上也围着白纱,叫人瞧不清她到底长的是何模样。但她端坐在哪里,本身便好像一副画一般,举手抬足之间流露出的气质已令人心神恍惚。 但这场面却有些诡异。 那些来吃粥的乞丐自觉排好了队伍,依次从那空地上的凉棚下进出,整个过程安静倒也罢了。那些围成圆圈,并在里层的旁观者与求医者一言不发那也罢了。可是那些外层的人,只要是能瞧见那仙子施展手段的,皆仿佛是被夺走了魂魄一般,一句话儿也没有。 可是墨守诚再仔细瞧下去,顿时察觉不对——那被这城里人们称为白仙子的女子,哪里是在施展良药针灸手段,看她手指处若隐若现的白色光芒便知。她这分明是修真者的路数! 墨守诚心中更加惊讶起来——忍不住放出灵识试探,却没想到他灵识刚刚放出,就被下方传上来的三道灵识同时撞上! 这三道灵识并不强大,而根据这次灵识碰撞,墨守诚便立刻判断出来。放出灵识的三个修真者之中,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也不过是化身前期修为。 第十一章 杀意 虽然墨守诚知道人群之中,也有几个修真者,但他也只以为对方与他一般是来凑热闹的。转载自可是这无意中的试探之举,却招来了对方的攻击。 他刚刚收起灵识,就见到三柄飞剑从底下人潮之中飞起,向自己方向激扬过来。 其中有两柄是火属性,而另一柄泛着淡黄色光芒的,却是土属性的。以墨守诚此时功力手腕,纵然以一敌三,也不在话下。 他虽吃惊对方反应激烈,但心中却猛地涌起一股怒意来,只想自己虽然是贸然试探,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在这世俗道中城池之内,对方就祭出飞剑手段,未免也太过份了。 这怒意并不受他自己控制——墨守诚双目一红,张口喷出放置于体内元婴中淬炼的善水飞剑来,施展出熟练无比的御剑真诀,真元一吐,剑芒连现三道光辉,顿时将那三柄飞剑尽数挑飞开来。 墨守诚虽然功力远胜对方,却并没有以猛力压制,只精准地施以巧力,冲着对方剑势最弱的方向轨迹发起攻势。这却是刻意的示威之举了,以猛力压制,与用技巧克制,这之中差距岂是等闲? 却不想不知对方究竟是修真雏儿,瞧不出墨守诚这手的精妙,还是另有别的考量。这三剑合击不中,其剑主人立刻从那人潮中冲天而起,纷纷抓回自己的飞剑,又猱身而上,想着屋顶上的墨守诚冲了过来。 眼见对方不知好歹,心胸之中涌动的那股怒气,更加不受控制,逐渐转化成了一股杀意。墨守诚只觉得热血上头,张口便道:“好不知好歹!竟这般想死么!” 他这句话冲出口去,自己脑中方才突然又回复了一丝清明,暗自奇道:怪了,自己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 但此时哪里容得他多想,面前那三人此时身形尽显,已经夹带着绵绵剑势,疾风怒涛一般的冲着他攻了过来。 心中怒意转为的杀气不断刺激着墨守诚的脑,墨守诚的手,可那一分清明又隐隐觉得不对,拼命克制着这股杀意。一时之间,墨守诚没有出手招架还击,却施展开了走鳞身法,在屋顶之上如一道风般游荡开来。 借着这闪避腾挪的功夫,墨守诚却已经瞧清楚了眼前三人的长相模样。 这三人均是男性,身上穿着的服饰相差不远,只是腰带颜色不同。想来是出自同一师门,那个化身前期修为的马脸汉子此时担当着主攻位置,手中土属性飞剑瞧来也并不是一般法器品级,倒是值得一提。而他身边两个都是手持火属性飞剑的人,却是没什么好说,只是一个面色铁青,好似债主上门讨债一般神情,而另一个却是一双狐狸眼,嘴角勾勒着一丝狡猾笑意。 这两人修为不相伯仲,均是散形后期的修为,腰间腰带便是绿色,那马脸汉子修为比他们略高,在化身前期,腰带便是蓝色。 墨守诚闪避一阵,终将心中那股无名邪火压下,顿时觉得这一仗打的实在莫名其妙,立时高声喝道:“三位,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你们?为何要这般狠下杀手?” 的确是狠下杀手!那三人联手出剑,虽然并不是特意练就的合击手段,但却因为师出同门,彼此相熟,交织成了一道剑网。墨守诚若不是功力远高于他们,身法灵活又擅游斗,只瞧对方招招朝向要害的凶狠手段,此时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了。 可那三人却偏偏仿佛是聋子一般充耳不闻,倒是瞧见墨守诚在这般攻势下还能好整以暇地朗声说话,脸上神情一变,更加紧了攻势。 墨守诚见对方如此不讲道理,不由又生出火气来。要知修真者是否真正跨入门槛,其标志并不是是否有修炼何种功法,而是最简单明了的——他是否修炼出元婴内丹,是否能运用灵器品级法宝。 像他此刻对手三人这般,虽然说起来是散形化身修为,但能使用的手段有限得紧。散形期的那两人撇开飞剑本事,与寻常江湖中人斗殴手段无异。而化身前期的那人,也只是在飞剑之外,能用些小术法而已。 墨守诚此时元婴期修为,不但御剑手段远在对方之上,更能熟练运用灵器品级的法宝,与一些威力较大的法术禁制。可以说无论是那一种,都足够在瞬息之间解决对方。 但此时四人身处在这繁华闹市之中,在那民房屋顶之上,墨守诚却又不愿意施展出元婴期的种种手段来,生怕殃及池鱼。 “好罢,你们若要真打,便跟着我来!”被三人这般蛮不讲理,更不识进退的攻势闹出真火来,墨守诚趁着自己还有一分清明,厉声喝道。随即全力展开了身形,头也不回,足尖点地,整个人却往后飞去。 那三人对望一眼,却仍不作声,只互相点头,随即跟在墨守诚身后追了过去。 以墨守诚速度,若要甩脱他们是轻而易举,但一来他此刻也冒了真火,二来他也是好奇心大起,极欲弄个清楚明白。自己与对方无冤无仇,何苦要下这般杀手?是以他放慢了速度,只引着对方一同越过了那极高极厚的城墙,向城外开阔地奔去。 而就在墨守诚越过城墙的刹那,那一直埋头于治疗的白衣女子,却抬起头来,掩在白纱后的那对眸子明亮,瞧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到了开阔地界,又再无他人干扰,墨守诚随即转身一扬飞剑,反守为攻,运转真元直取那马脸汉子。他反应、身法、速度、力量、技巧乃至飞剑品质皆在对方之上,那马脸汉子立时阴沉了脸,往后急退,同时轻扬左手,祭出一件不知名的防御法器来。 那法器是一面小小圆盾,看上去不过幼童巴掌大小,但自延边处向外,不断散发出阵阵绿叶般的柔和光芒。加上这光芒所遮掩的部分,竟足够将那马脸汉子全身上下尽数笼罩起来。 与此同时,那两名散形期的修真者于马脸汉子后退瞬间,一左一右地搭剑冲上,挡在墨守诚面前。瞧见这一幕,墨守诚双目尽赤,再克制不住心中杀意,一声怒喝,竟推运上了八成真元,凝于剑身。随即剑指一扬,操纵飞剑在空中盘旋不定,宛若旋风般攻了过去。 “我再三退让,你们却咄咄逼人!这么想魂飞魄散的话我就成全了你们!”墨守诚本不是喜欢持强凌弱的性子,且少有此时这般性烈模样。但想到对方一个化身期两个散形期,竟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无视自己三番四次的退让好意。 当真是佛都有火! 善水剑此时光芒暴涨,在碧绿如春水般的剑势之中,却又隐隐透出几丝戾气——假若此时有面镜子在墨守诚面前,他定会被自己此刻模样吓到! 此时墨守诚功法虽还是青云道门那无上功法,剑诀还是青云道门那御剑真诀,身法也还是那飞云真人所传的走鳞,可是……可是这一切皆掩饰不住此时墨守诚眉眼之中的杀意。 那本是乌黑发亮,显得深邃的瞳孔,此时带着几丝血红,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 只是这些变化,此时杀意盈胸的墨守诚根本察觉不到。 面对元婴期修真者蕴藏怒意的一剑,两个散形期的修真者如何抵御得住?虽然他们勉力祭起手中火属性飞剑去招架,这点小小火焰儿,却立时被善水剑的一江春水所吞噬干净。 两柄飞剑发出最后一丝悲鸣,在空中断裂成数段,坠在地上,两个操纵者同时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被善水剑刮起的劲风一逼,人也被吹飞开去。 此消彼长,善水剑势如破竹,激荡向那面小小圆盾。 那马脸汉子神情大变,他虽是全力维持着这件防御法器,可似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在墨守诚此时那宛若鬼神般的咆哮声中,善水剑剑锋直刺圆盾中心。 两力相交的那个点上,发出了夺目的白色光芒,宛若青龙吟般的清响声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小小圆盾无论如何也抵御不住善水剑上迸发出的力道,瞬息间盾面上便龟裂开数道裂纹。眼看这痕迹越现越大,操纵着圆盾的马脸汉子脸色也随之由红转青。 墨守诚遥指飞剑,此时他只消再加上一分力气,立时就能将防御法器连带对方一同撕个粉碎。但他此时心中,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呐喊了起来:“你想杀了他么!?” 这名少年本不是一个杀伐果断做事狠绝的性子。此时对方生死在他一念之间,他那之前被挑拨起来的杀意,立时又如潮水般退了去。 其师飞云真人的话儿,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可对方三人对着自己连施辣手,若不是自己修为远胜,此时要考虑这个问题的,只怕根本便不是自己了吧。 杀?还是不杀? 只片刻之间,这番心思在他心胸之中便来回打了好几个转儿。陡然间,墨守诚觉得眼前的那马脸汉子身形恍惚起来,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修为远胜其师飞云真人,他自称自己来自另一个修真世界,他有着足以纵横仙魔道的破空期修为。虽然交流并不久,也并不深,但墨守诚却还能记得对方那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与高深莫测的姿态。 就在之前不久,那个叫宰父常的修真前辈对自己这样说过。 “你有心魔!” 第十二章 茶香 五柳峰上并没有多少变化。 虽然眼下这青云山上,青云道门中御剑期以下化身期以上的诸多门人弟子,尽数被派遣下山收集仙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劫。 可这五柳峰还真仙师一脉,除了他座下数名“云”字辈弟子以外,往下的“守”字辈中,符合派遣下山修为的门人却甚少。即便加上墨守诚,五柳峰一脉此次下山的人数也不会超过十根指头。 所以竟似没什么变化一般。 只是平时不常从五柳峰峰顶下来的还真仙师,现在却经常出入众低辈弟子的学堂,对他们修行进行一些点拨。而他座下数名本该负责教导之责的“云”字辈弟子,却都纷纷闭关不出。或是为了修行更上一层,或是为了炼制新的法宝。 只有一个人身属云字辈,却没有闭关修行。 还真仙师轻轻地推开了峰上唯一的那间机关作坊房门,他虽收敛起了九成真元灵识,但剩余的一分,却还是宛若汪洋大海。未等他开口,房内的人已经恭敬地向他行了礼数:“师尊。” 还真点了点头:“飞云,你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多少好奇意味在里面。仿佛就是见面随口问一句:“吃了吗?”这般的感觉。但在房内向他行礼的人却不敢回答的也如此随意,飞云拍了拍自己身上显得有些破旧的袍子,然后毕恭毕敬地回答:“弟子许久没见到守诚那孩子,又听不到什么消息,心中总有些担忧。一时想起来,他在峰上时除了修行之外,最爱捣鼓这些机关门道,所以今天进来转转,顺便收拾收拾。” 他说着,又重重地拍了几下腿上的灰尘:“您瞧这儿灰积的。”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修真有成的修真者,却与一个半百的普通老人儿差不了多少。 还真摇了摇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回房间去,为我上一杯茶来。” 飞云真人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笑容:“是,弟子这就去给您准备着去。” 他连连点头,虽然没有运起走鳞身法,那脚步却也是极快,一瞬间就无影无踪。还真没有去瞧他,却望着眼前收拾干净的机关屋子,轻轻摇头。 过了片刻,还真走出这间小小的屋子,然后温和从容地掩上了房门。 还真很满意飞云这个弟子,也很满意此时不在峰上的那个徒孙。在他眼中,这仿佛是一种延续,一种传承——自己与已经飞升的恩师,飞云与自己,飞云与他的徒弟。 虽然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对于修真者——不,对于人来说,那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今日来找飞云,当然是有要紧事要告诉对方,因为他知道对方大概比自己迫切想知道的多。 可是……偶尔瞧见自己的弟子露出些担忧神情来,却似乎也是件有趣的事情。想到这里,这位位列青云山五散人的修真前辈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这让他看上去很年轻,虽然实际上他修真的岁月早已经不可用甲子算计。 所以,等还真带着这份好心情跨入弟子那间简陋的竹屋时,已经做好了准备的飞云却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脸上依然是恭敬神情,心中却嘀咕: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师尊有这般好兴致?这次离上一次为师尊他老人家煮茶,到底隔了几年,可都快记不得啦。 虽然时间隔了许久,但诸般茶具他却一直小心保养着,此时虽然有些仓促,可准备倒也有条不紊。还真也不待他招呼,径自先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然后便好整以暇地等着弟子奉茶。 飞云嗜酒,也爱茶,只是喝茶比较讲究,远不及拧开酒葫芦便往喉咙里灌的酒水吃来简便。所以这房间里,好酒常备,可好茶叶却不得常备。 但眼下师尊就在自己眼前坐着,不拿些上好的供奉,自己心里面上却又如何好过?飞云正自为难,却不想还真却手掌一扬,伸过来一个茶囊。 “还愣着做什么?”还真将小小的茶囊轻轻地丢在桌面上,略微提高了几分音量。 茶很香,就算被包裹在茶囊里,隔着一层布料,飞云都能闻到那股味儿。清香芬芳,香的吓人。飞云抖抖索索地扯开茶囊来:“这……这香味儿,是碧螺春?” 还真眉毛一挑:“可不是么。但你知道这碧螺春,却是谁,又是从哪里送来的?” 飞云以拇指与食指捻起了一小片茶叶儿,瞧着它的形状色泽:“这,这可是出自庆国江南太湖一带的‘吓煞人香’?” “你瞧得不错。”还真点了点头,又催促道:“茶具茶叶皆在,你却还在磨蹭什么?” 飞云心中惊异,一时却不敢再追问了,赶紧应了,便做起诸般准备来。他一面将各样茶具一一备齐,又将自峰上清泉中取来的山水置于水浒中,以小火煮了起来。一边候着开水,心中一边寻思道:这碧螺春乃是绿茶中的极品,瞧这囊中茶叶成色,更是极品中的极品。这般造物,除了仙魔道中修行之人,世俗道中唯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饮用。可是即便在仙魔道中,能将这东西送出去,也是大礼中的大礼了,却是谁花费了这般大手笔? 还真知道弟子现下心思,但他也不说破,却与弟子一道瞧着那小火扑腾,逐渐将那山中泉水煮腾煮沸。 待水煮开了,飞云立刻收起满盘心思,神情一肃。小心翼翼地提起水壶来,将沸水依次倒入紫砂壶、公道杯、闻香杯、品茗杯中。 他每样都只倒入少许,只作清洁茶具之用,待这步骤一了,便将茶具之中的沸水一样样又倒入茶池中。 随即飞云便请出茶勺来,探入茶囊中,取出了茶叶,小心地洒入紫砂壶中。他动作挥洒自如,全然没有生疏,连手也未曾抖过半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还真却一派悠闲地插了一句话来:“这茶叶,可是江南凤栖谷那边派人送来的。” 结果飞云的手还是抖了一下,落下几片茶叶,洒在了紫砂壶边上。 “凤栖谷与我青云道门同属仙魔道中正道翘楚,与玄天阁白云宗一般。可是两边除了数年召开的一次仙灵大会外,平日里来往可也不多。怎么又突然送来了这般大礼?”飞云一面收敛心思将茶叶倒入紫砂壶中,一面询问。 “这还只是小礼。”还真笑容更浓,他一面催促着对方继续沏茶,一面缓缓续道:“这次凤栖谷来了两名长老,都是破空前期的修为,送来了上品仙石千余,中品万余,下品……哦,是了,下品人家倒是一个没送,只怕是觉得拿不出手吧。” 刚刚将沸水高山流水般倒入紫砂壶中冲茶的飞云听得云里雾里,便是叫他此刻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叫凤栖谷那边的人送上这般厚礼! 此时青云山上下为了那千年魔头即将出关之事筹备,其中最缺的,便是上中两品仙石。为了收集仙石,青云道门派出了所有年轻门人弟子。现在凤栖谷的人却千里迢迢地送了一大堆仙石过来——这可真是瞌睡碰上了枕头。 飞云瞧着自己师尊脸色,此时浅笑之中却又透着几分玩味儿,他立时醒悟过来:难怪今日师尊他老人家突然说要喝茶,想必这件事……与我,不,与守诚那孩子有关! 他一面这般想着,一面以壶盖将溢出壶顶的泡沫刮去,清碧的茶水露出来,晃动层层微光。随即便将壶盖盖上,然后提起紫砂壶来,将壶中茶水倒了几分各样茶杯之中。 但这却不是给喝的茶水,而是洗杯、留香作用。还真自然知道这步骤,也不理会,只静静瞧着自己弟子又将杯中茶水倒入茶池。飞云此时也打起了精神,他接着将公道杯取出,往公道杯中斟满茶水。 这一次,茶香便溢满了整间陋室。 还真稍微用力闻了一下茶香,随即点头道:“香,果然是吓煞人地香气味儿。” 只是这倒入公道杯中的茶水,香是极香,却也不是给喝的。而是取了公道二字,要叫主人客人皆能品到色、香、味一致的茶水。 飞云笑容满面,又请出了茶夹,将闻香杯与品茗杯放置到了茶托上,然后再端着两只茶托,将两个杯子送到还真面前。 “这次连掌门真人开云师叔也惊动了,提前出关来迎。呵,飞云,你教得好弟子啊。”不是是因为即将喝上好茶水,还是再忍不住心中得意高兴,还真突然抚掌大笑道:“凤栖谷来人言道,他们谷中大小姐途中遇上了一个魔头,却被守诚那孩子救了出来。现下那位凤栖谷大小姐平安回到家中,更将我青云道门要应对千年魔头之事讲给了她爹听。所以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报答守诚相救之恩,二来也是为了应对那魔头出关施以援手。” 飞云听得先是愣住,然后又现出喜色,但随即便化成了一股担忧模样:“这孩子,救人乃是我正道修行之人当做之事自不用说。但却不知过程如何,那孩子可有受伤。现下……现下可又平安?” 听自己弟子这般一问,还真心下暗叫了一声惭愧!自己全然顾着高兴,却不想自己弟子听到这消息,想到的却是墨守诚的平安。 瞧着自己徒弟那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这位修真岁月已不知几许的角色平缓了音调,轻声劝慰道:“你是那孩子师尊,对他就要更有信心。” 这样说着,还真再次扬起了眉毛:“上茶!” 第十三章 血瞳 飞云摸着紫砂壶,将壶嘴对着闻香杯,略微倾斜。壶中碧水便冒着热气,洒了出来。 绿芽儿在沸水中舒展开了身子,又将白玉杯染成了碧色,煞是好看。闻香杯里散发出了诱人清香,这股味儿勾人,哪怕不是醇酒,却也熏得教人有了三分醉意。 瞧着叶儿在杯中扑腾了两下,宛若雪花飞舞,又洋洋洒洒地沉入杯底,还真脸上多了几分自得,却又带了一丝遗憾。 这个细微变化,飞云自然是瞧出来了。他跟着还真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此时师尊在想什么,他如何不知?当下摇头笑道:“师尊可是觉得这次准备的仓促了,没挑选着好地方?” 还真伸出三根指头——食指、中指、拇指来,捏住了白玉闻香杯,将其放在鼻端下:“香,实在是香。”他连连点头,又将杯子轻轻置于茶托上,轻叹一声:“好茶,好茶器……嘿,飞云,偏偏是你这屋子,却失了风雅。” 飞云苦笑摇头,略带几分委屈般道:“师尊,难得您老人家说要喝茶,弟子不明所以,只想着赶紧给您上茶,却哪里想得到其他?” 还真摆了摆手:“罢了,待那魔头出关之事一了,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怕没有清闲么。到时候小辈奋发,我们只管在那后山清幽地界。看着瀑布天河,弹一曲高山流水,饮一杯清香淡茶。” 见师尊心情大好,飞云也是大感欣慰,连连点头。趁着还真说话功夫,又将闻香杯中清茶倒入品茗杯中,将闻香杯倒扣在品茗杯上,这才将品茗杯端了,恭敬地奉在还真面前。 还真接过品茗杯,没有去尝那茶水,却突然神情一肃,将茶杯放在桌面上:“飞云。” “弟子在。” “你跟着我这许多年,你觉得你修行如何?” 飞云老脸一红,叫了一声羞愧,赶紧小碎步走到师尊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弟子飞云资质平庸,世俗无德,道门无功,庸碌至今,着实有负恩师教诲。”他口吻诚恳,带着几分内疚,却又有些伤感:“弟子自修行入道至今,却不敢忘记恩师常念教化——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行事做人无愧于天地。” 他于修行一途的确没有天赋,虽现下身负御剑修为,却也只止于御剑前期,早无更进一步的可能。虽也曾发奋苦修,可这修真路途何等艰难,似他这般人物,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还真轻叹一声,衣袖轻挥,一股大力便将飞云身子托了起来:“又不是责备你,这又是何必。”这位向仙期的修真高手瞧着眼前这个,可说是自己最不成器的弟子摇头道:“下人之资、世俗无德,道门无功,庸碌至今。你说的不错,可这又如何?” 这位向仙期的修真高手轻叹一声:“世人皆以为成能者强人难。却又如何知道,一辈子坚于本心,持善意,行仁事,更难于上青天?” 飞云身子一抖,几欲再度跪倒在地上,向师尊磕上几个响头。 “当年我那还海师兄所收的弟子,你的云耀师兄,他天资岂止胜你十倍?青云道门中云字辈翘楚,那孩子可谓当仁不让。只是那孩子下场,你却也是知道的。”还真提起一件旧事来,脸上神情黯然。 而他所说的那个云耀,飞云岂能不知?这人与自己同属云字辈,但以修行天赋比较,可谓云泥之别。只是那位云耀师兄,自下山一趟受了挫折,给一位魔门中修真者打败之后,便全心全意追求起力量来。到了最后走火入魔,竟残杀同门,夺取元婴辅以自己修行。最后终于被其师还海散人亲手杀死,落了个魂飞魄散的收场。 还真伸出手去,又给自己徒弟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柔声说道:“为师不求你天赋绝顶,世俗大德,道门大功。只希望你能继续这般堂堂正正行事,问心无愧为人,始终胸怀向善本心。这说起来容易,可这世间做得到的,却又有几人?” 飞云再止不住自己心中激荡,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老泪纵横,连连叩首。 陋室之中,还真轻轻摇头,心中暗道:“以资质天赋,修行进度论,我唯见守诚可与云耀相比。此番派那孩子下山,虽修行之人一切皆是造化缘法,可是……” 那马脸汉子眼见圆盾已是支持不住,可对方脸上神情却是有些犹豫,手中剑势力道更是缓了一缓,这般机会哪里肯放过。 他直接运起十二成真元,尽数灌入操纵的归元盾中,又借着这瞬息间的空隙,撒手放开了防御法器的操作,连退数步。 虽然他保持着的是逃跑保命的心思,可这汉子一动,墨守诚感到剑身上压力又大了数分,自然是下意识地又催运起功力相抗衡。可怜那归元盾本就已经支持不住,同时遭遇上前后两股大力交迫,终于一声悲鸣,在善水剑刃下化成碎片。 此时防御法器已碎,那马脸汉子虽然退得极快,但难道还能快得过元婴期高手操纵的飞剑么?此时墨守诚只需飞剑一送,只怕就能立时了断他的性命。 可墨守诚此时却一声轻叹,将善水剑收回手中。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也不怕对方逃走,此时两个散形期的修真者飞剑玉碎,对其造成的伤害不啻于被人直接刺中胸膛要害。而那马脸汉子,虽然现下无伤,但却也再无反抗可能。 就在这时,灵识突然念动。墨守诚想也不想,下意识扬剑一挥。 一声作响,善水剑也不知是碰上了什么东西,那声音不似金铁相交,显得有些沉闷,恍若锤子砸中石头一般。 “哼,好手段。” 一个低沉男音突然自那马脸汉子身后响起。就在马脸汉子脸色突然煞白的刹那,在旁的两个散形期修真者同时发出一声惨叫。惊变突发,墨守诚凝神看去,却见那两个散形期修真者胸膛同时被一件异物刺穿。 那件异物状似长蛇,通体漆黑,在日光照耀之下隐隐透着光亮。似剑非剑,似鞭非鞭,却宛若一只长长的人手,只是扭曲的可怕。 这异物从背后**两名散形期修真者的身体,只扭动了两下,那两名散形期的修真者立时了账。没有元婴的修真者,与普通人一般,是没有第二条命的。 墨守诚心知眼前这异物便是之前突然袭击自己的那古怪事物,可是这异物究竟是谁操纵?又为何连那两名散形期的修真者也要杀死?他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此时要力求小心,免得阴沟里翻船。 却不想那马脸男子脸上现出惧色,腿却软了,竟动也动不得一步,嘴巴开合两下,却究竟没有发出声响来。 一个阴暗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自那马脸汉子背后出现。以墨守诚修为眼力灵识,竟丝毫未察,那人究竟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在那马脸汉子身后的。 “废物。”那阴暗身影紧贴在马脸汉子身后,仿佛是对方的影子一般,却叫人根本瞧不清他的模样。便在这声音刚刚响起的瞬间,那刺穿了两名散形期修真者的长形异物突然猛力一甩,将两具尸体摔在了地上。带着鲜红色的血液浪花,在空中舞动两下,突然又化作盘蛇,紧紧地缠上了那马脸汉子的身体。 “饶命……大人,饶……饶命啊。”那马脸汉子被那异物缠身,顿时动弹不得。他脸色又由白变红,却是被缠得紧了。声音断断续续,嘶哑之中却尽显恐慌。 “住手!你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虽是不明所以,但墨守诚却始终不愿看到那马脸汉子死在自己面前,他飞剑一扬,直指那阴暗的身影:“为何你袭击我,又要杀了他们?” 那阴暗身影却未回答他的问话,只在那马脸汉子耳边,低声宣判:“废物……死。” 话音刚落,那件如毒蛇般的扭曲异物上突然长出许多倒刺,宛若玫瑰花茎一般,无数针刺立时扎入了马脸汉子肌肤之中,引发出惊人的悲鸣声响——“唔哦哦哦!!!” 墨守诚脸色一变,再按捺不住自己的行动,走鳞身法一展,整个人化作一道利芒,向那阴暗身影扑了过去:“住手,快住手啊!” 他动作虽已极快,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始终来不及了。就在墨守诚愤怒的嘶吼声中,那异物再次扭曲蠕动,仿佛是绞肉机一般旋转起来,将被缠在中间的那马脸汉子搅了个稀巴烂! 一团团肉泥之中,还有一颗硕大的心脏幸运地没有被绞碎开来,在天空中噗通了数下,然后才坠落在地上。但这颗心脏也没有逃过被粉碎的命运,被那阴暗身影一脚踩成了粉碎。 一时间,恍若天空降下了血雨,大地迸裂出血河,就连空气之中,都渗透了鲜红的味道。 墨守诚止住了脚步,在这腥风血雨之中屏住了呼吸。好不容易被抑制下的那股汹涌杀机,仿佛是被眼前的一片深红所刺激了一般,突然自身体之中爆发开来。 他知道自己持剑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为什么啊。”少年咬着牙齿,一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面运作起了全身真元。虽然在他面前死去的,是三个刚刚还与自己打得你死我活的修真者。但瞧着对方竟落到如此下场,这个少年,始终无法处之泰然。 墨守诚猛地抬起头来,那双愤怒的眸子之中,透着熊熊怒火——火焰是红色的,鲜血般的深红。 “为什么啊!” 第十四章 机关臂 在这一刻,墨守诚才瞧得清楚。转载自 那异物竟是宛若生长在那阴暗之中的人影身上一般。本是左手臂的位置,却被这异物所取代。那长长异物发出了耸人听闻的噼里啪啦声响,在这声响之中,那异物扭曲、收缩、变形,最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手臂。 而那人,也终于露出了他的样貌。 这人穿着服饰打扮,与死在他手下的那三名修真者无异,只腰带又有区别,乃是深黑颜色。他瞧来三十来岁上下,脸上印有几道花纹刺青,显得狰狞。但这人眼神却是一片淡然,仿佛刚才不是在杀人,而是捏死了几只蚂蚁。 墨守诚盯着他那只还淌着鲜血的左手臂,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们?你与他们不是一伙人么?” “废物,该死。”声音好像机械一般,这名自阴影中出现的修真者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的机关左手,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墨守诚的脸上。 “元婴期。” 不像是疑问,却更像是陈述一般的口吻。这个人瞧着墨守诚的眼神之中,无悲无喜,仿佛是瞧着死人一般。 而墨守诚却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绝对是棘手角色。他一面调息自己的元婴呼吸,力图达到最完美巅峰的状态,一面低声发问:“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我与你们无仇无怨,到底是为什么?!” “是……任务。”这机械般的声音,与机关臂的作动声响同时响起。墨守诚灵识念动,立时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展开御剑真诀,向对方攻了过去。 既然与对方无法沟通,那便先下手为强! 就在墨守诚自地面跃起的瞬间,对手的机关臂也再度伸展开来,直灌入地底,又在电光石火之间,自墨守诚之前站立的位置破土而出。 尘土飞扬之中,墨守诚想也不想,在空中略扭身形,看准了那机关臂来势,足尖在臂身上用力一点。竟是要借着对方这一击的力道来加速。 墨守诚算盘打的不错,却没有想到对方那机关臂灵若蛟龙。在空中一扭,不仅避开了他的一脚轻踏,更反手张开五指,一把抓住了他的足裸,将他硬生生自凌空中拖了下来! 墨守诚在空中无从借力,这一记便摔得十分狼狈,半个身子生疼。但到底没伤着筋骨脏腑,他翻身而起,第一件事便是一剑轻挥,砍向抓住了自己足裸的那只机关臂。 不想这蕴涵真元的一剑挥下,却还是和之前一般,只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善水剑只在那机关臂上擦出一团火花,竟是连个印子也没留下。墨守诚暗自吃惊——真不知这机关臂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 机关一道与修行一途均是博大精深,墨守诚此时修真已入元婴期,可算有所小成。而他的机关造诣,以他年纪修为论,也属极高。虽然他也知道在机关术在仙魔道中是一种争斗手段,但此时真正瞧见了,还是有些无从下手感觉。 对方却哪里理会他的想法,虽然抓住了墨守诚足裸,但手掌之上却生不出倒刺来,一时倒是不能给墨守诚造成实质上伤害。可是那人修为却也极高,一展身形,便欺近身来,右手肉掌成拳,化出漫天拳影。 见对方竟要与自己贴身肉搏,墨守诚倒放下心来,立时不再去想斩断机关臂的事情,只稳住了下盘,展开飞剑,编织出层层剑网,沉着对应。 一时间两人剑拳相交,好似风铃摇荡,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持续作响。 只是墨守诚却是越打越是心惊,自己善水飞剑虽不是灵器品级,但在法器之中亦可属精品范畴,怎么却与对方肉掌打出了金铁相交的声响? 而且他亦看出,眼前对手与他一般,皆是元婴期修为,但自己不过刚刚冲入元婴前期,而对手,至少也是中期水准。而且对方拳影灵动,却到底只使出了一只手来。自己一手御剑真诀,一手乾元掌式,这般近身相搏,竟未能占到一丝便宜! 当然,虽然对方元婴中期比墨守诚高出一筹,但两人同在一个境界修为之中,对于力量运用体悟相当,在质上没有区别。但墨守诚是以化身后期顶峰功力修入元婴期,过小天劫时又未受半分伤害消耗,是以他此时在量上却是远超对方。目前虽然是势均力敌的状态,但这场争斗假若继续拖长,最后优势便要慢慢倾向墨守诚这边了。 墨守诚并不抢攻也不做冒险,只稳扎稳打,见招拆招。两人贴得这般近,双方面部表情变化,眼神动作都是瞧得一清二楚。而此时,墨守诚就在对方那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找了一丝焦躁。 是焦躁。 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墨守诚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进一步缩小了攻势,将重心变成了防守。他的变化,对手当然也知道,可是即便知道,却也拿墨守诚毫无办法。 所以对方越发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墨守诚突然感觉自己足裸一松,他早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在感到对方放开了手,同时解开双方束缚的瞬间,墨守诚立时运起了走鳞身法,直接向后急退一丈有余! 而在他后退的刹那,对方那条机关臂上也浮起无数倒刺,宛若长鞭般自地底突起,又在空中伸张了数寸,向墨守诚头顶砸了下来。 可此时没了束缚,墨守诚展开最擅长曲折变幻的走鳞身法,身形灵动,如何能被这笨拙一着击中? 他放出飞剑,右手剑指操作,化为碧光剑芒,缠上那操纵机关臂的对手,在对方身边游走不定,而自己却只管靠着走鳞身法,躲避着那机关臂的如影随形。 此时局面又不一样,墨守诚剑指开合之间,善水飞剑流光溢彩,剑势绵绵,紧贴对方身边一寸左右,教他手忙脚乱。可是那机关臂的动作却太大,又跟不上墨守诚身法速度,更遑论灵活程度。 一边显得有些狼狈,另一边却游刃有余起来。 此时墨守诚若要就此遁走,也只是心念一转间的事情。但他先遭到三个修真者不明不白的追杀,此时又被这以机关臂作为武器的人缠上,这等古怪事情,他如何能不好奇心起。 更何况他心中也实在不知——假若不将事情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明白,自己是否还会被继续追杀下去,会不会碰上更难缠的对手! 虽是渐占上风,可是若说能就此将对方擒下,逼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墨守诚也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几乎不可能,不代表绝不可能——至少也要试上一试! 趁着对手再度一扬机关臂,打算自上而下,直线砸向自己的瞬息时间。墨守诚身法运作至极限,划出一个“之”字轨迹,整个人宛若青龙出水,右手御剑,左手乾元,同时攻向对手!善水剑直取对方胸腹,乾元掌却印向对方肩膀,那正是墨守诚所估计,机关臂与对方相连接的所在! 对手右手一横,架住了善水飞剑一击,但左手机关臂却因为伸的太长,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只能侧身试图闪避。可是墨守诚乾元掌却在中途产生变化,手臂一直化作掌刀,横切下来。 “哼!”始终没躲开这记切掌,对方闷哼一声,身子被墨守诚从掌上传来的大力一压,顿时倾斜。墨守诚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右手立时放开了善水剑的操纵,化为重拳,狠狠一击,打在对方避无可避的胸腹之间,揽月决真元爆发! 这一套攻势行云流水,身法、剑、掌、拳融为一体,确实令人叫绝。 “你输了!”墨守诚一声怒喝,脚下步法变幻,在原地画了一个半圆,左手肘借着这股劲道,狠狠砸在对方胸膛之上。 被这股大力正面击中,对方再支撑不住身形,被击飞开去,连退几步也抵消不住那劲道,终于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上。 墨守诚擒龙劲一发,又将善水飞剑自落地处吸起,握在掌心中。飞剑一扬,将剑锋指向倒地对手:“说!你究竟为何要袭击我?” 对方倒地不起,他心胸之中不断涌现的杀意也逐渐散去,那对深红色的瞳孔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却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悠扬箫声,不知从哪里响了起来。 这声音并不低沉,也并不急促,淡似流水,轻如落叶。可是却总带着几分凄凉,又缠着几丝飘渺。箫声悠悠,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一时间仿佛漫山遍野都回荡着这份低诉。 墨守诚愣住了。 他如何听不出来,这弄箫人也是一名修真者?假若不将真元凝于音律之中,又如何能造成这般效果?但他放出灵识四下探视,却始终找不到这吹箫者的踪影。 就在他失神的这刹那,那瘫软在地上,受了重伤的神秘敌手眼睛一亮,机关臂盘旋,从墨守诚的背后刺了过来!就像无声无息刺穿之前那两名散形期修真者时一般。 这神秘的敌人虽然打着是偷袭的盘算,但墨守诚早见识过他的机关臂古怪,一时都在小心提防。而且分神也只是瞬息间的事情,此时怎么会被这招吃中。他连头也不回,只往左手边踏了一步,就躲过了这次攻击。 “没用的,你这机关臂虽然诡异多变,可速度与灵巧差得太远。” 就在这时,那机关臂上倒刺再度浮出——突然好像无数针刺暗器一般,自机关臂上激射而出,刺向墨守诚的周身! 第十五章 箫音 绕是墨守诚反应再快,身法再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漫天倒刺,也是手忙脚乱。 他第一反应就是——跳。施展开身法,足尖一点,身子立时拔高数寸。同时祭出善水飞剑来,以剑柄末端为中心,飞速旋转,化成一面圆盾,护住下半身。 但那些倒刺多如牛毛,虽然他向上一跃避开了胸腹要害,又展开飞剑勉力护住处于对方攻击范围之内的腿部。但到底还是感到腿上生疼,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觉连绵不断地涌上心头。也不知一双腿上被刺中了多少倒刺。 就在墨守诚中招的瞬间,那一直瘫软在地上的神秘敌人猛地自地上跃起,却不是向他发动攻击,而是迅速地收回了机关臂,再不看墨守诚一眼,转身逃走。 墨守诚虽想追,可现在却哪里还来得及?不说他此刻两脚受伤剧痛,只怕在伤势未愈之前是施展不开走鳞身法。只说这倒刺上有毒没毒,已经足够让他提心吊胆了。 他落在地上,先拨出腿上一根倒刺,见上面普普通通,这才放下心来。当下忍着疼痛,将刺入两腿的无数倒刺一根一根拨掉,好在伤口极小,虽然密密麻麻,但却没有流血。他自旭灵法戒中取出一些应急药物包扎了伤口,确定行动无碍后,这才收起了善水飞剑,将飞剑重新纳入体内元婴中淬炼。 “这……这真是莫名其妙!”此时周身再没有其他活物,墨守诚皱眉瞧着地上两具尸体,与一团肉泥,想了一想,还是运起了烈阳真诀,打在对方遗骸之上。 在火光之中,墨守诚思绪万千。 这些人为何要来杀自己?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无仇无怨,而今天自己也只是出于好奇去瞧了瞧那个什么仙子的行医济世。最多也只是在察觉那仙子施展的是修真手段时,放出灵识试探一下罢了。可是这实在也不似引来对方追杀的理由——更何况之前那个元婴期的修真者,他那条机关臂十分诡异,手段更是狠辣。 不是杀人灭口,而只是因为对方是“废物”,他就能如此淡漠地出手杀死对方。 “难道是魔门?”墨守诚心中灵光一现,自己下山时根本未向伏明魔师有所交代。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随即他又摇头苦笑:“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临时起意去瞧个热闹。而且不管是死去的这三人,还是那个逃走的修真者,虽然行事诡异狠辣,但却没有堕入魔道修行魔门功法的气息。转载自 想不出来,就不要再想。墨守诚深吸口气,遥望临安城方向:“想来答案该在临安城中。而且那所谓白仙子的修真手段,也令人在意。” “失败了?”轻柔地声音自暗房中响起,半跪在暗房门外的人点头,以机械般的声音答道:“他很强。” 跪在暗房门外的这人,赫然便是之前与墨守诚交手,拥有一只诡异机关臂的男人。他脸色苍白,想是墨守诚给他造成重创的关系,衬托着他脸上的刺青,越发显得狰狞。 但狰狞的,只是他的样貌,他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的,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暗房中的那个女声沉默了一阵,又响了起来:“绿十,绿十一,蓝五呢?” “已经处理了。” “黑八,你杀了他们?” 被那个女声称为黑八的男人再次点头:“是的,已经处理掉了。” 也许是因为对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模样,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房内的那个女声声音突然尖锐并急促起来:“本门人手已经不多了!怎么你……” 黑八不为所动,他的举动虽然恭敬,却似乎并没有多少真正恭敬的意思:“本门门规,无用者,杀。” 那个女声渐渐转冷:“既然如此,失败了的你,为何不死?” “是。” 他话音一落,顿时身体丹田处发出了光亮——这是要自爆元婴的前兆!那房中人也未想到这人居然说干就干,立时自房间内挥出一道真元:“住手!” 真元直击黑八身躯,打在对方身上,立时封住了他体内经脉。本来房内人的功力与黑八也不过伯仲之间,可此时那叫做黑八的男人身受重伤,自然抵御不住。经脉一封,就算想要运功自爆元婴也是做不到了。 “黑八!” “在。” “我已经说过了,本门人手已经不多……绿十和绿十一世俗道中有家人,你送些钱财过去。” “是。” “蓝五……蓝五倒是了无牵挂。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为本门奉献至死,你将名字报回门中,记入功名堂。” “是。” “只是没想到,为了一个很可能只是路过的元婴期修真者,本门就失去了三名弟子。黑八!本门赐你折龙灵臂与督导之权,可不是让你向同门下杀手的!” 房内传出一声轻叹,好似夜莺婉转低鸣:“本门复兴大计,已是举步维艰,那条门规,暂时放下。你去招集剩下的绿带弟子,将我挑选出的幼童带回门中,有父母亲人的,记下他们的家世,再留些钱财。” “遵从您的吩咐。”黑八这次没有简单的用一个“是”字带过,却用了整整一句话:“一切荣耀属于我古妖门。” 他刚欲离去,暗房内那名女子却又低声道:“派人去监视那个元婴期的修真者,但不要轻举妄动,假若对方没有追查的意思,就不要理会。” 黑八一直显得淡漠的眼神中露出几分不甘来:“假若那人追查?” “临安城是通剑门的管辖范围,那也罢了。从身决看来,那元婴期的修真者乃是青云道门的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黑八沉默了片刻,点头应是。而房内人不再言语,一阵轻扬悠远的箫音却取代了对话。箫声连绵,直连夜空明月。 双脚受伤,暂时施展不得身法,墨守诚即便想要不理会这临安城中古怪,径直上路继续前往玄天阁也是不能。他虽临时起意想要买匹健马使使唤,可一来他并不会骑,二来他仔细一算,自己速度远胜奔马,这伤不过一两日功夫尽可痊愈,所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临安城中古怪他的确不想再去理会,找了间客栈投宿,除了修炼便是修炼。 他知道自己虽然体内元婴已成,可算步入修真高手真正门槛,但要与真正的高手相比,相差却是极大。那破空期的前辈高手宰父常,肉身尽毁,只余元婴之躯,自己在他手上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而之前被自己逼退的那个神秘对手。虽然修为与自己相若,但那一战中自己飞剑在手,对方赤手空拳,除了一条诡异机关臂外,没有施展任何法宝禁制,却也如此难缠。 可自己的真正敌人……在当年已经是破空期修为,这许多年过去,谁知那亟天老祖是否有所突破?在客栈的小房间中,墨守诚取出下山时飞云真人所传的《五行诀》修炼起来。 这本《五行决》上记载的,皆是青云道门中阶水准法术,其中也包含了蝶叶蓝所施展过的“破灭雷光”等级的术法。 只是修炼一途,极忌讳贪多分心。炼器、禁制、制符、御剑、术法、阵法、机关,普通修真者往往只擅长其中两到三样已是极了不起。而墨守诚,一向在御剑与机关两项上苦修,对于其他,也只是涉及罢了。 他此时要学习术法,除了已经学过的一些低阶法术,在这些中阶术法之中,也只能挑拣三到四样来尝试。再多,那就不是一时半刻能融会贯通的了。 墨守诚一页一页翻着书籍,想要挑拣出几样容易上手修行的术法,可瞧来瞧去,能速成的也寥寥无几,而且几乎都是派不上太大用场的术法。 比如这通明术,可谓烈阳决的延伸,对于墨守诚来说的确是容易掌握,但即使掌握了,却也只能做做照明用途,若要用来与人争斗,却是笑话了。在争斗用能起的,不过是牵制作用罢了。 又比如这凝冰决,除了夏日时制造一些凉爽之外,又有什么作用?不过是低阶法术纵水决的普通进阶罢了。 他此时心思急切,挑挑拣拣,自然是失望连着失望。直到整本《五行诀》翻至最后一页,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墨守诚摇了摇头,皱眉道:“这本《五行诀》中记载的术法,要么速成却无用,可是有用的,却又有哪一样是容易修行的?” 合上书本,墨守诚自床榻上坐起,心中只想:“看来现在也只能继续修行揽月决与御剑真诀,以求境界功力上的突破了。” 他盘膝而坐,开始修行吐纳,运行起揽月心法,周身肌肤毛孔之中开始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精华。又将这精华逐渐纳入丹田,由元婴淬炼转化,形成一股股真元流淌,融入周身奇经八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这般反复三十六周天,自揽月决第一层至第五层心决境界尽数体悟一遍。这揽月决乃是青云道门中阶修行心法,一共有八层心决境界。不管修行者天资如何驽钝,只要生命够长,又能坚持不懈始终修行下去,终能达至御剑期修为。 修炼吐纳一过,墨守诚只觉得神清气爽,功力又有微量增长。但他内视体内丹田气海,却发觉那小小元婴丝毫未动,毫无变化。他略有些气馁沮丧,随即又想到:“我这是怎么了?才刚刚突破化身期进入元婴期未久,怎么却浮躁起来了?” 想通了此节,他顿时笑出声来,又拿过《五行诀》来看:“师尊常道,修行路途漫漫,忌讳极多。可于修真者来说,最大的忌讳就是急于求成,往往行差一步便要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深渊。” 他此时静下心来,再看那本《五行诀》中记载,顿时又有新的思路。 第十六章 灵兽 在临安城中过了两日,墨守诚趁着这段时间,静下心来将通明术与凝冰决学了,又挑拣了一样名为刺心雷的攻击术法修行。转载自 这刺心雷的基础术法引雷术,墨守诚在青云道门时便未曾修习过,此时要掌握,却也有些难度。除了手印仙决之外,墨守诚还需要凭借媒介才能瞬发。 好在这种媒介不过是平常黄纸,即使在这世俗道中城池也是随处可见,墨守诚在街边店铺中买了厚厚一叠,也就足够用了。 既然准备离开临安城,继续向那远在东海的玄天阁前行,墨守诚也就不再在乎之前那神秘敌人的事情。而与他所预料的差不多,他呆在临安城中的这两日来,那被唤为白仙子的女子也失去了踪影。 “看来,当时我被追杀,的确与那女子有关。”站在临安城外,墨守诚苦笑一下,也就转身离去,不再考虑这个无头无脑的案子。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寻找玄天阁的所在这件事要重要的多。 按着问来的路途,墨守诚知晓要去东海,只能沿着官道往南,中途还有数个城池要走。直到了扬州府才能找到能出海的大船。他一路前行,心中却在思索:玄天阁位于东海,可这海域广阔自不用提。就算找到了玄天阁的所在——那地方按蝶叶蓝所说,没有御剑期修为又或者飞行手段,是找到了也没用。 难道玄天阁是悬浮于东海天空之中不成?! 这个推断倒是合乎情理,墨守诚摇头苦笑:“假若果然如此,那真是麻烦大了。” 便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数道灵识由远及近,耳边更隐隐听到一阵杂乱无章脚步声响。他抬头前望,前方竟有一大群修真者,向他这个方向跑来! 而那些人也瞧见了他,其中跑得最前的那个便冲着他挥起手来:“前面那位仙友,快跑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咦?”墨守诚瞪大了眼睛,瞧着那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之前说话的那人好像是这群修真者中领头的一个。他一面冲着墨守诚喊,一面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前面是临安城,世俗道的城池,大伙进城后就去疏散那些凡夫俗子,手段可以稍微激烈些,莫要让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了。”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墨守诚大惑不解,顿时飞身上前,拉扯住那领头的修真者。两人走近一瞧,却都觉得对方眼熟。 “你……你是子虚剑宗的明灵子吧,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去那个江南大雁城附近的紫霞谷参加小仙灵会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墨守诚依稀记得这人,正是当时去参加小仙灵会的修真者其中一员。自己还在那个队伍之中同行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因为目的地不同这才分别。 那明灵子不过化身后期的修为,被墨守诚这个元婴期一抓,哪里反抗得了。只是好在他也认出墨守诚来,倒是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先挥手叫身边同伴先走,自己就和墨守诚攀谈起来。 “你是那个青云道门的墨守诚……”明灵子瞧了他一眼,顿时也认了出来。 墨守诚奇道:“你们不是去参加小仙灵会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那明灵子却只赶得上回答最后一个:“逃命啊……还得去疏散沿路城镇里的凡夫俗子。” “发生什么事了?” 连修真者也会惊惶,那想必是极为可怕的事情。墨守诚皱起眉头,难道是什么天灾要来?又或者是什么强大魔头现世了? 明灵子跺了跺脚:“哎。前面,哦,不是,是我后面。后面的天秃山那边,有三个御剑期的修真者打起来啦。” 墨守诚也是吃了一惊:“三个修真者打起来了?还都是御剑期?”他想了想又道:“不对啊,三个御剑期的修真者打起来至于你们这么匆忙么。还要疏散世俗道中的人,仙魔道中斗争不涉及世俗道这可是铁则啊。” 明灵子苦笑道:“是啊,假若就是那三个御剑期的高手打起来,就算打翻了天去也用不着咱们去管,还能依照着规矩在旁观摩学习一二。可是你是不知道他们最开始是为什么打起来。” 这次没等墨守诚再问,他就先说了出来:“虽然具体我也不太明白,但那三个人最开始打起来,却是为了一颗兽魂。” 竟是兽魂?!墨守诚心中一惊,也明悟了那三个修真者打斗理由。这兽魂也就是浩瀚神州上妖灵神兽的元神。那些妖灵神兽天地造化而成,其中妖兽最常见,灵兽次之,而神兽更是稀少。一般妖兽那也罢了,御剑期以下修真者尽可降服,可灵兽就不是御剑期修真者能对付的,至少也要向仙期期修为才能抗衡。至于神兽——那就非破空期以上高手出手不可。 而既然三个御剑期高手为一颗兽魂打了起来,想必这兽魂至少是灵兽品级了。 “那是什么兽魂?”墨守诚好奇问道:“想来至少也是灵兽元神,否则御剑期高手费这个劲做什么。” “那是屈衍灵兽的元神!”明灵子想必也是急得狠了,像蹦豆子一般快言快语道:“那灵兽想来你也听过,就算在诸多灵兽之中,也是极厉害的角色。一般情况下,御剑期修真者哪里能收得到它的元神?除非向仙期高手出手还差不多。结果没想到那三个人御剑期的不知怎么的发现了这颗无主兽魂,于是就打起来了。” “本来我们这群低辈修真者也就是按着规矩,看个热闹了。结果不想他们打到一半,竟又冒出一只屈衍灵兽来。这一只可不是元神了!你说这事情还能不严重?!” 墨守诚也是听傻了眼,他虽没亲眼见过,但在青云山上时,也曾听过这屈衍灵兽的厉害。它若发起狂来,只需扑扇一下翅膀就能刮起龙卷旋风,一爪抓下便能毁掉半座山峰。这种灵兽要毁灭一两座世俗道中城池,压根不在话下。 “现在那三个御剑期的修真者联手抵御着那灵兽,我们这些人中元婴期的也上去帮忙,像你我这样化身期以下的人就赶紧去疏散百姓……好了,不说了,你也快跟我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哎,这附近怎么会有这种怪物……”那明灵子还欲再说,突然觉得自己被抓的衣领一松,眼前一花。 再扭头一看,却发现墨守诚已经冲着自己逃时的方向展开了身法。瞧着他的举动,明灵子急得大喊:“喂!怎么跟你说了,你还要往那边跑!” 墨守诚头也不回,全力运转体内元婴,将走鳞速度发挥至极致。只给身后的明灵子留下一句话音:“仙友你去疏散那些百姓,我此时已经元婴期,既然听到这件事,自然要去出份力气!” 明灵子再招呼也来不及了,只能瞧着墨守诚远去身影发愣:“咦……他已经元婴期了?这,这怎么可能,这才过了多久?他究竟是怎生修炼的?” 墨守诚沿途还能瞧见数名因为功力太差而落单的修真者,从他们口中又问明了准确方位,便一鼓作气地向着目的地前行。 在风驰电掣之中,墨守诚心中又浮现出焦虑与疑惑来。这神州大陆上常见妖兽,可灵兽与神兽皆是十分少见,更不用说这灵兽中的上阶,屈衍灵兽。 他想起了伏明魔师的那件法宝“天珍异兽图”来。那件法宝表面瞧去,只是一副山水图画。但这法宝却是拘了无数妖兽元神以供驱使,可谓十分厉害。自己当时也因好奇询问过伏明魔师,这法宝中究竟都有些什么。 伏明魔师却言道,其中妖兽数百,灵兽十几数,神兽则一只也没有。而以伏明魔师的修为,所抓来炼制的灵兽也大多只是普通,像屈衍灵兽这般的,则根本不在画中。 但现在这普通地界,又没有灵山清泉,又没有仙山灵脉,竟先出现了一只屈衍灵兽元神,跟着又出现了一只屈衍灵兽?这事情本身就十足透着古怪了! 那天秃山极其好认,墨守诚隔着老远,就能瞧见那山壁挺拔如削,虽不似青云山连绵巍巍,却又有另一股险峻风味。山峰笔直,宛若一根灵木直竖,高耸入云,竟是一眼瞧不到峰顶。 这山峰虽陡,但对于修真者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何况本身就有一条不知是谁开出的路径。墨守诚张口喷出飞剑,放出灵识,便沿着这条山径冲了上去。沿途却有无数碎石自上而下的滚落,震得山路颤动。 这些碎石大小不一,那些小的倒也罢了,稍大一些的砸将下来,却也耗费了墨守诚不少气力去闪躲。待他走到半山腰时,终于瞧见了那场争斗。 那是一块开阔地界,之所以开阔,却是因为此时能直立着的都是修真者了。其他的树木碎石都是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一望即知,这是被那屈衍灵兽扑扇出的旋风所毁坏掉的。 墨守诚瞧得清楚,三名御剑期的修真者都是踩踏着自己的飞剑浮于天空之中,只放出各样法宝,又使出诸般术法与那空中灵兽异物游斗。 而他们下方,又有七八个元婴期修真者竭尽全力张开了禁制,不让那灵兽冲出禁制之外。 那屈衍灵兽与墨守诚曾见过的机关巨鸟鲲鹏有数分相似,但它毛发似火,利爪似刀,身上厚厚一层鳞甲在日光照射之下却显成了金色。可瞧它头颅,却又像极了一头雄狮。 这怪物只张口吼了一声,就叫人心惊胆颤。它虽一时冲不破数名元婴期修真者联手布下的禁制,但那三个御剑期的修真者也不能对它造成多大伤害。 墨守诚再无犹豫,向着那群元婴期修真者冲了过去:“诸位仙友,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第十七章 联手 那群人自然早就发现了墨守诚的到来,此时虽然多一个元婴期的也于大局无补,但却也聊胜于无。转载自何况众人此时都想,既然又来了其他修真者,再坚持一阵,未必就没有高手前来助阵。 只是其中一名修真者听到墨守诚声音,却扭过头来低呼道:“是你?” 墨守诚听对方叫喊,仔细一瞧,却是之前曾经打过招呼的,一元剑院的那位大师兄书恒远。待他走近,再看得仔细,却都是熟面孔了,全是当时一起同行过一段时间的角色。 但此时不是叙旧时机,墨守诚冲着他们点头示意,便算打过招呼。随即便放开灵识,全力运转体内元婴,结出手印,打出一道新的禁制来。 而就在这时,在天空中与那三名御剑期修真者纠缠不休的屈衍灵兽也感觉到了墨守诚到来,对于这个新出现的修真者,它感到了十足的愤怒。当下便冲着墨守诚方向,翅膀扑扇,卷起一股飓风! 这道飓风猛烈,直接打在墨守诚刚刚祭起的禁制之上,墨守诚只觉得宛若一股滔天巨浪扑面而来,竟是震得体内元婴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晃动不停。 “好厉害!”墨守诚勉强驾驭住了这波攻势,而那屈衍灵兽,又因为不得不面对三个御剑期高手的缠斗而放弃了对他的追击。墨守诚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当下咋舌道:“虽然早知道这灵兽可怕,却没想到居然随手一击就有这般威势。” 站在他身侧的一名修真者苦笑道:“是啊,这屈衍灵兽我听我师祖说过厉害,但他老人家修行以数甲子计,也不过就见过那么一回。这次倒好,先出了一个元神,又来了一个真家伙。” 这人墨守诚也认识,乃是一个名为普化派的修真新兴门派中的三代弟子,名叫崔明。他与一元剑院的书恒远一般,都是门派中的大师兄,也都是负担着领队责任。 “崔仙友,你们已经坚持多久了?”墨守诚有些担心,要知元婴期修真者虽然是体内真元生生不息,比没有结出元婴的修真者持久能力不知高了多少倍。但这终有一个限度,像这般张开巨大的禁制,消耗何等惊人! 他一问这个问题,就见身边的众人都是露出苦笑。 书恒远一面维持着禁制一面答道:“你来的倒也算是时候,本来我们数人合力张开禁制,也只能勉强维持住,支撑了这许多时间都快不行啦。但既然墨仙友此时能填补上我们的禁制空缺,那么我们这些人倒是可以轮流休息一阵,调息一下体内真元。” 他这般一说,众人都是点头称是,墨守诚也无异议,只是瞧着在禁制结界之中,与那灵兽搏斗的三名御剑期高手道:“那三位前辈却不知是什么身份,我们这边还可轮流休息一下,他们却麻烦得紧。” 而此时这些张开禁制的元婴期修真者也已经凭着功力强弱分出了次序,最弱的那人撤下了禁制,立时盘膝坐地,调息起来。墨守诚则立时顶上对方的空缺,操纵着禁制填补上了包围网。 “那三位,那个白衣蓝袍的是临安城附近通剑门的前辈,另一个使一双短剑的则是玄天阁的前辈,最后一名赤手空拳的前辈……哎,我可瞧不出来了。”崔明笑了笑,向墨守诚介绍道:“我记得你不是说要找玄天阁的所在么,那一派的人甚少涉足神州大陆,你这次可要把对方瞧得紧了啊。” 其实不用他说,墨守诚只听得那三人中有玄天阁的人,已经是睁大了眼睛,一阵激动。 此时天空之中,三人一兽打得已经是难解难分。那通剑门的高手手中法宝乃是一双筷子,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炼制而成。但即便外形古怪,却是十分厉害,一根能挥洒出点点碧水,另一根却能抖出阵阵雷光,交错之下便形成了一道柔和光幕,那灵兽虽身上鳞甲坚硬,却也不能硬挡。而那玄天阁的修真者,脚下踏着一柄淡绿光芒飞剑,双手却拿着一双短剑,以灵活身法在那灵兽身边游走不定,宛若游龙戏凤一般,尽显潇洒。 只是最后那名修真者,却十分古怪,他虽然也是脚踏飞剑,但却是未施展出任何法宝,也并使用一样法术,竟就是一双肉拳虎虎生风,向那灵兽招呼。只是这般一看,这人倒是天空三名修真者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他出拳次数并不频繁,但每次出拳,却必然要打在那灵兽身上,绝不落空。这份对于力量的掌握,直叫墨守诚瞧得咋舌不已。但他瞧得仔细一些,却又觉得十足透着古怪。 那灵兽身上毛发尖锐如针自不消说,但这人一双肉拳上明显全无防护,打在屈衍灵兽周身鳞甲之上,却总发出金铁交鸣声响。这……倒是让墨守诚想起之前和自己交手的那个神秘人来,那人机关臂能挡下自己飞剑,那也罢了。可是后来双方贴身相搏,自己善水剑这般利器与对方肉掌相交,也没能讨得好去。 那三人虽然瞧起来是占了上风,但就连墨守诚他们这些人也瞧得出来,不管是这三人使出何等手段,也未能真正对那灵兽造成什么伤害。这般消耗打下去,那三人不支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知道归知道,他们这些元婴期的修真者就算想要帮忙,先不说功力差得太远,单只战场在天上这一条,就教他们无能为力了。 墨守诚见一时是帮不上其他忙,只能勉力维持目前局势,当下便向身边书恒远询问:“你们不是要去大雁城的紫霞谷参加小仙灵会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听他这样一问,这些都是去参加小仙灵会的修真者同时摇头苦笑。书恒远道:“本来我们都已经快到会场,结果却没想到主持这次小仙灵会的江南凤栖谷发来了消息。说是谷内出了事情,这次小仙灵会要延迟一段时间,可具体要延迟到什么时候,对方也是语焉不详。我们都想着既然难得出来一趟,无论如何也不能干等着,所以就留下了一部分人在大雁城等候消息,其他人则出去转转,也好长些见识。” 崔明续道:“不错,我们这些人来时同路,所以也商量着要走便一起走,听人说这天秃山极是险峻,都起了攀登念头,这才过来了。” 墨守诚听他们说到凤栖谷主持的这次小仙灵会延迟召开,顿时便知是因为蝶叶蓝的关系。当时蝶叶蓝被盘涅邪仙那魔头捉走,下落不明,凤栖谷的人找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思去主持大会? 可是这话却不便与他们交待,当下也就是摇头一笑略过。 正在此时,之前盘膝休息的那名修真者也已经调息好了,重新参与进来,换了第二名修真者去休息。 “眼下我们只好期盼着能早有人来援手。否则等那三位御剑期前辈一旦支持不住,让那畜生专心对付咱们布置开的这禁制,那就万事皆休。”那名休息过的修真者此时显得有了些精神,当下便道:“只是咱们这里时间拖得久些,这附近城池中的世俗百姓也就多了几分活路。嘿,修真求道这么多年,却总算能在这种事上派些用场。” 书恒远点头道:“既然墨仙友来了,想必还会有其他高手陆续赶来,我们总要坚持到那个时候才是。” “此处离临安城不远,临安城的通剑门中高手此时只怕已经听到消息,在来时路上了。” 他们互相打气,便又振作起来。墨守诚出于好奇问道:“听说是先发现了一颗屈衍灵兽的兽魂,接着才又出现了这只灵兽,却不知那颗兽魂此时在什么地方?” 书恒远以眼神指了指墨守诚左手方向,墨守诚扭头一瞧,果然有一颗淡蓝色的兽魂,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山地上。 那兽魂瞧来不过拳头大小,外形与仙石区别不大,只是晶莹剔透之中,光芒更显得柔和,却又更加耀眼。 “真是古怪了,这天秃山又不是什么灵山仙境,怎么就出了这种怪事?”墨守诚总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而他身边的诸位同伴,也是点头又摇头。 这时第二名休息的修真者也调息过,重回了禁制阵营之中,换出了第三名修真者。 那名修真者墨守诚却不认识,但他只瞧了对方一眼,立时心中叫糟:竟是这人! 他立刻高喊出声:“诸位小心!这人……这人!”之前他一直注意着上空处的争斗,又与书恒远他们这些相熟的寒暄,一时没察觉到这群元婴期修真者中,竟有一个人他并不熟悉。 而那人,虽然墨守诚其实也不认识,但他那身装束打扮,特别是腰带颜色,却是让墨守诚一眼就瞧了出来——这人分明与之前在临安城时袭击他的那群神秘人是一伙的! 墨守诚突然喊这一声,他身边的众人却是不明所以,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而那人身子一震,瞧着墨守诚方向狠狠盯了一眼,随即便飞身而起,直扑向那颗兽魂。 这一下情急生变,除了墨守诚外又有谁有这个心理准备?可即便墨守诚有了防备,但此时若说要立时撤去禁制,返身去捉那人,却也来不及了。 那人身法动作极快,只怕与墨守诚展开走鳞身法的速度也不相上下。他抓起那颗兽魂,下个瞬间,竟就冲到山路边上,望着悬崖峭壁,纵身跃下! 众人此时才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哪里还有阻止的时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方抱着宝贵兽魂,跌落万丈深渊! 第十八章 清明 “那王八蛋!竟做出这等事来,他也算是修真者么!?”崔明立时气得破口大骂,向身边人询问道:“你们谁知道那人是谁?这种背叛行为,我普化派与他没完!” 却不想在场众人也跟着纷纷气嚷出声,可竟无人知道对方身份。本来他们大批人同路上山,除了本门师兄弟外也不能说是尽熟,而自出了灵兽这事,元婴期的纷纷自告奋勇留下,在场的更是不疑有他。谁又想得到会出这等事情? 墨守诚苦笑着将他在临安城的遭遇简略叙述了,然后道:“那些人都十分古怪,行事诡异,但瞧他们身决,又不似魔门众人,大家以后遇上,却要小心提防。” 却不想墨守诚这话刚刚说完,天空之中的战场竟又生变化——那灵兽眼见同伴兽魂被夺走,终于发起狂来,嘶吼声震天作响,宛若千军万马奔腾一般。它一发狂,不再与三名御剑期修真者游斗,就仗着自己身躯坚硬,与对方硬碰硬起来。 翅膀如扇,利爪如刀,一张血盆大嘴中更是时常吐出火焰,一时间竟打得三个御剑期修真者同时招架不住。那通剑门的修真者法宝所张开的光幕,竟就被那屈衍灵兽一爪撕裂,虽然它也被雷光烧焦了肌肤,但却无损爪利,铁爪如钩,冲着对方胸腹挖去。 那通剑门的修真者无奈之下,只能侧身闪躲,却就在这时,一双短剑却自那利爪下方架了上来。却是那名玄天阁的修真者来援手。 但不想那双短剑还未与灵兽利爪相交,就见那怪物突然用力扑打了一记翅膀,竟硬生生在空中稳住了身形——还随着这股力道,回撞向了此时在它身后打算再轰上一对肉拳的另一名修真者! 饶是空中三名御剑期修真者都是见识广博,修为深厚的人物,却谁也没想到这只屈衍灵兽竟是如此聪明,还会虚晃一枪! 被这灵兽当头撞上,那个修真者只能勉强张开双手,挡在身前,运起全身真元,抵御这股大力而已。而通剑门与玄天阁的那两名修真者,此时也立时反应过来,向着那灵兽再度飞身扑去,三名修真者此时形成三角阵型,将那灵兽包围在中心。 却想不到就在这时,在他们三人一兽拼杀正激烈的下方,布置开禁制的元婴期修真者中,终于有人再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了地上。 而一直以来勉力困住那灵兽的巨大禁制,终于也破开了一道口子。 书恒远大叫一声不好,但却也实在无从责备起那个元婴期修真者,本来这人按照休息调息顺序,该是在那第三名之后的第四名。可那第三名修真者却抢了兽魂就这么跳下了山峰,却如何能再让这第四名去休息? 可那灵兽何等聪颖,怎肯放过这个机会,竟是身子一沉,就要突破三名御剑期修真者的包围,向那缺口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墨守诚咬牙祭出了善水飞剑,放开了自己负责的禁制部分,足尖点地,飞身扑出:“诸位重新布置禁制,我去挡它一挡!” 他加入这包围网最晚,在一群元婴期修真者中,消耗的真元最少,此时善水剑夹带风雷声势,随着走鳞身法的加速度冲了出去,便要正面与那屈衍灵兽利爪相对! 假若让这畜生从这里逃走,要再制服它就难了!到时候也不知又多少世俗道中无辜百姓要收到牵连!这屈衍灵兽!这屈衍灵兽! 想到此节,墨守诚一时间杀意盈胸,双目尽赤,宛若血红。 “杀!” 喊杀声起,墨守诚已化身霹雳狂雷,持剑挥洒疾风暴雨,向天空跃起。底下一众元婴期修真者同时色变,书恒远与崔明张口喊道:“墨仙友!不可!!” 但此时要阻止,却哪里还来得及?屈衍灵兽利爪如刀,已经朝着向它冲来的墨守诚飞剑抓了过去。墨守诚真元爆发,尽数灌注入善水剑中,此时剑身碧似春水,又吸纳了太阳光芒,众人恍惚之间,竟觉得此时天上那少年身影是如此耀眼,宛若烈日! 剑爪相交,发出一阵惊人的碰撞声响,好像是普通的金铁交鸣声音放大了无数倍一般,这声音四散开来,又撞上了四周环绕的山峰峡谷,形成了巨大空洞却震撼人心的回响声。 但对于墨守诚而言,这声响下所蕴含的巨大压力,却是一种极为痛苦的煎熬。善水剑拼上灵兽利爪瞬间,他就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股滔天骇浪之中。别说要与这股力道正面相抗,就连在这风暴之中勉强稳住身形,不要让自己身体给撕个粉碎已是极不容易。 气血翻腾,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元婴正拼命的动荡,仿佛就要跳出丹田,离开自己的身体一般,整个人难受至极。 可是即便如此,众人却也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墨守诚竟真的以元婴期修为,正面架住了那屈衍灵兽一爪之威! 这下变故,只怕那灵兽也想不到,一双铜牛大眼中竟透出惊异神色来。它动作一缓,三个御剑期修真者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机会。法宝、短剑、肉拳三样利器同时向这怪物身上招呼而来。 而墨守诚勉力挡住了灵兽攻势,自然再支持不住身形,顿时从空中跌落。只是在这一刻,他睁眼瞧见了那天空中的屈衍灵兽,又看见了那三个御剑期修真者的身影。心中却突然想到了曾经让自己豪情万丈的那句话来:这个天空,已经不是御剑期高手才能享受的天空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是这样以为的。随着机关术在这世间的普及,即便凡人也能乘着机关造物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可是……始终不如能凭着自己的实力站在蓝天白云之上! 一时间全身仿佛都没了力气,墨守诚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只觉得好像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骨骼关节都似乎散架了一般。 但他的意识十分清醒。 他瞧着身边的元婴期修真者忙碌,全力张开了新的禁制。瞧着天空上三个御剑期高手与那灵兽缠斗不休。 而自己心底,却是从何处生出了这股惆怅?以自己元婴期实力,能挡住那怪兽一击,已是足以自豪的战果。但为什么自己却还是如此不满? “我,想要变得更强。”平躺在地上,满身疲惫,心中充满不甘的少年喃喃低语。 “我想要凭着自己的实力站在这片蓝天之上。我想要拥有,在这种时候,能保护更多人的力量。”墨守诚低语着,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他再次站了起来,发出擒龙劲,将善水剑吸纳入掌心之中。那本是一片赤红的双瞳,此时却显得清亮起来。 “你有心魔。” 那个叫宰父常的修真者,的确是这样说过自己的。虽然自己到现在也不明所以,也不以为意。可是…… 少年持剑在手,再度向天空中跃起。底下的修真者瞧不清楚,而天空中与那灵兽缠斗的三个御剑期高手却看的一清二楚——墨守诚在笑。 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心魔的话,克服它就好啦! “事情办得如何?”暗房中的女声依然一派云淡风轻,好像她只是在问房门外的那个人是否吃了晚饭一样。 而在暗房门外呈半跪姿态,那个叫做黑八的男子,却也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冷漠:“您之前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妥。” 那个女声没有出声询问详情,因为她知道对方既然说办妥了,那就必然已经妥当,不需要自己再行吩咐。所以她换了一个新的问题:“收集妖兽之事,门中可有什么动静?” “在云梦泽处,红四大人抓获了三只碧眼金蟒。” “在南海鳄鱼岛处,黑十一发现了一只赤嘴鲨吻鳄,目前追捕中。” “在北海,蓝六发现了一处骊寻鸟的巢**,已经将此事报告到门中。” 黑八一件一件地讲述着情报,而暗房中的人听了,也只是笑笑:“瞧来都算不上有什么收获……倒是我们这边。”暗房中的女子迈开了步伐,走向半跪于地的黑八。 她一身白衣素雅,以白纱遮面,虽叫让瞧不清全貌,但就显出的眉眼部分看来,却也是一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看起来,倒是我们这边,竟能寻获一枚屈衍灵兽的兽魂,这才是预计之外的收获。”这白衣女子说的应是喜事,但她脸上却没有喜色。倒是一向冷言少语的黑八,此时竟破例多说了几句:“那枚由蓝九收回来的兽魂,已经送到门主手上。门主对这番收获十分满意。” “我古妖门自太古传承至今,衰落至极。如今门人渐少,就连能供以驾驭的灵兽也找不到几只了。”白衣女子苦笑摇头,一声轻叹:“爹爹他也老了,虽然他老人家修为近年来又有突破,已窥得重生期门槛。可是他的心却老了。” 否则……屈衍灵兽虽属稀有,但自太古以来,驾御百邪灵兽的古妖门现任门主,又如何会仅仅得了一颗兽魂就觉得满意? 正文 第十九章 扬帆 爹爹老了。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白衣女子心中这样感叹着,却没有将这股心绪显现出来,只淡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给蓝九记功,赐他一样地级法宝。” “是。” “我听说他是在天秃山的一场混战中夺来兽魂,据说当时不仅有这颗兽魂,更有一只屈衍灵兽出现。有详细资料么?” 黑八这次却没有立即答话,竟仿佛是有些犹豫,过了一阵才答道:“具体的事宜,因为蓝九当时夺了兽魂就逃脱了,所以后续都是自仙魔道中逸闻中收集而来。” 他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说接下来的事情因为不是亲眼所见,不能确保是否真切。 “讲来听听,兽魂虽好,但毕竟比不得一只屈衍灵兽真身。” 黑八摇头道:“那只屈衍灵兽已经被通剑门长老收去。属下认为,以本门现下实力,没有为了一只屈衍灵兽与对方交手的必要。” 听他这样一说,那白衣女子心中越发觉得复兴门派重任极沉,又是一股忧郁涌上心头,只好暗地里自嘲:现在我古妖门竟连通剑门这个小门派也要忌惮三分了。 “据说当时是一群元婴期修真者联手张开了禁制,勉强困住了灵兽行动,又有三名御剑期高手出手,这才支持下来。”也许是因为话说的多了,黑八一贯的机械音调竟有逐渐流畅的趋势:“另外……那个之前曾经在临安城内窥探我们的元婴期修真者,也是这群人其中一员。” “又是那个人?”白衣女子讶道:“难道蓝九也与他交过手了么?怎么之前蓝九没有向我报告此事?” “蓝九并没有与对方交手。”黑八摇了摇头:“虽然最后这只屈衍灵兽是被之后赶到的通剑门长老以向仙期修为降服,但是……” 这已经是黑八第二次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这般变化,如何能叫那白衣女子不放上心?她秀眉一扬,话音之中已带了几分怒意:“黑八,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这般难以启齿么?” 黑八立刻摇头:“但是据说,当时参与这一役的修真者均认为,通剑门的人不配拥有这只灵兽。真正在此事上出了大力的,却是那个之前与我们交手过的元婴期修真者。” 白衣女子听得冷笑一声:“这却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难怪你说的吞吐。一个元婴期修真者,难道还能把那屈衍灵兽如何不成?” “不……据说通剑门的人得了灵兽,但对于这个消息,却保持回避态度。” “咦?!”那白衣女子眨了眨眼睛,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你是说通剑门并没有出面反驳这个消息,还隐隐有默认的意思?” “是。” 白衣女子低头沉吟,过了片刻才又抬起头来,轻声问道:“那名元婴期修真者,此时下落?之前我吩咐过你派人跟着他,情况如何了?” “自这人出了临安城方圆十里范围,我们就没有再继续追踪下去。但据报,此人自天秃山一役之后,径直跟着两个御剑期的修真者向扬州方向离开了。” “是吗。”那白衣女子摇头笑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修真者叫什么名字?” “墨守诚。” 扬州城乃是庆国江南腹心,可谓整个庆国最为繁华的所在。 这个繁华,不只属于世俗道中人,对于仙魔道中的修行者而言同样如此。江南虽说是凤栖谷的势力范围,但也不仅它一家修真流派。 此时在子城门外,便有三个修真者逐渐靠近。 官道上此时车水马龙,数匹骏马骑士都给堵得皱起眉头,但那三人却宛若蝴蝶穿梭花丛之间,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已经穿过了人群,越过高耸城墙,翻入子城内。 这三名修真者虽可谓同时落地,但到底也有一个先后——最后落地的是一名瞧来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满面胡渣,古铜肤色,身上肌肉结实精壮的汉子。他这副打扮放在战阵之中倒称得上是一员虎将,可在修真者中却算是有些怪异。 在这汉子之前落地的那名修真者此时站在他左手位置,修为与他相若。只是那人打扮瞧起来就比他潇洒惬意得多,那名修真者一身蓝色的袍子干干净净,又将各样饰物佩戴周身,加上英俊脸庞,却好像是哪家富贵公子一般。 而这三人中最先着地的人,却是看起来年纪最轻的一个。 那是一名清秀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仙魔道中仙家流派翘楚地位的青云道门道袍衣裳。他的打扮没有那名壮汉那般简单,也不似另一人般琐碎,只是显得自然。唯一显得有些古朴雅意的,却是他脚下那双靴子。 只听得那汉子哈哈大笑,合掌道:“好好好,墨小仙友,我燕赤刑自修行至今,可真是第一次要给像你这般年纪的写个服字。我手下那群孩儿要有你一半实力天赋,老子做梦都要笑出声来啦。” “燕仙友说得极是,我似他这般年纪,可没这等修为身法。”另一名修真者点头道:“仙魔道中青云道门翘楚地位,果然名不虚传。我可真羡慕墨小仙友的师尊,也不知这位上仙的修为何等惊人,方能调教出墨小仙友这般厉害弟子来。” 这两人均是御剑期修为,却丝毫不吝啬于赞美之词,将之全数送给那元婴期的修真者。却窘的那清秀少年连连摆手,不断自谦:“两位上仙再这么夸奖下去,墨守诚只以这元婴期的修为都要能飞上天啦。” 他说的有趣,倒是让两人都笑出声来。 “只要再越过这子城,就到了罗城之中,罗城内颇有些机关器物,墨小仙友喜欢这个,倒是可以去瞧瞧。”那燕赤刑乃是扬州出身的修真者,此时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他向墨守诚介绍了一番扬州城的风景,又转头向另一个修真者道:“岚仙友,你们玄天阁一向等闲不涉神州,此番机缘巧合,却叫老子好不快活。” 那名玄天阁出身的御剑期修真者叫做思空岚,此时听对方恭维,连忙摆手道:“我们玄天阁位于东海之滨,而燕仙友所属的巨鲸门却也是东海一脉,平时少了来往已是憾事。我若早知燕仙友是这般豪爽人杰,就算挖空了心思也要逃出那空中囚笼来一会啦。” 这一行三人,便是自天秃山一役所结识的。那日一番激斗,终于等到了通剑门的长老出来援手,将那屈衍灵兽降服。其后那三名御剑期修真者中通剑门的那人便自行离去,回到门中。而其余元婴期修真者也是各自寻回门人,继续前往参与小仙灵会。 惟有墨守诚,却与剩下的那两名御剑期修真者见礼。 他自报家门,并简略说了一下自己的目的,三人这就相约一同上路,日夜奔驰,以最快速度来到了这扬州府。 “此番却要相烦燕上仙安排了,在下修为不够,还不能御剑飞行。”墨守诚向那燕赤刑行了一礼,略有些羞愧地说道:“否则,也用不着燕上仙要安排船只载着我们出海啦。” 思空岚笑道:“哪里,真要说的话,倒不如埋怨我。若不是我在玄天阁身份低微,这等大事不敢擅自做主,墨小仙友只消将玉简给我,我代替阁内长老决定了便是。” 虽说墨守诚已将事情详细说的清楚,但青云道门此次要面对的魔头劫难非同小可,不管如何,墨守诚也要自己前往玄天阁一趟,求得准确答复。 “哈哈,麻烦什么!像墨小仙友这样的,老子还就想带回门中,一来也叫墨小仙友瞧瞧我巨鲸门的诸般神奇。二来,我也想叫墨小仙友给我手下那群孩儿做个榜样,叫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听燕赤刑这样一说,思空岚也点头应是:“的确,本来墨小仙友也犯不着一定要亲自走这一遭,我跑个辛苦,走个来回也就是了。可这东海浩瀚美景,墨小仙友,你既然来了,难道不想瞧瞧么?” 两个御剑期高手盛情相邀,墨守诚岂能说不,只能连连点头。何况他自己,也想亲眼瞧瞧东海上的波澜,更想看看那座竟当真悬浮在天空之中的巨大楼阁。 “来,你们将这个拿着。”燕赤刑从腰间摸出一物,递到墨守诚面前:“老子这就回去见过门主,与他说明此事,安排出海事宜。岚仙友,墨小仙友却可以在这城中逛逛,待我安排好了,就以这个联络你们。” 他递过来的,乃是一颗红色的玻璃球。墨守诚伸手接过,又转手交到思空岚手中。 思空岚笑道:“这只怕于礼不合,哪有主人忙着安排,做客人的不先去拜访一番,却先自己游荡玩耍的。” 却不想那燕赤刑牛眼一瞪,粗声粗气地说道:“什么礼不礼法的,我们巨鲸门中皆是大海男儿,虽是修仙求道,却不讲那些繁琐礼节!” 两人说他不过,也只能承了对方的一番美意,苦笑点头。 燕赤刑哈哈大笑,运起身法,一飞冲天,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声粗豪声响,那声音响亮,虽说不上好听,却自有海上男儿的豪迈。 “扬帆!” 第一章 茶话 扬州城繁华,墨守诚这一路上已经听得思空岚与燕赤刑说过许多次。null$q i s h u 9 9 . c o m但此时走在街道之上,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各样饭庄客栈茶室棋社五花八门,瞧得眼花缭乱,这才有了切实感受。 此时他与思空岚都放慢了脚步,只将灵识散开作为戒备之用。就普通百姓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贵公子与一个清秀少年并肩出游罢了,决然想不到两人便是他们眼中的“仙人”。 两人走走停停,在各样摊位上游览,倒也清闲。思空岚乃是玄天阁出身,少涉神州,兴致倒是比墨守诚为高。两人此时走在一道石桥之上,石桥下却是一处闲散市集,在这处做买卖卖得并非商品,却是各样手艺杂技。 “你瞧那老人家捏的面人,倒是惟妙惟肖。” 墨守诚随着思空岚手指处瞧去,果然在桥下一处,有位鹤发童颜地老人家正在捏着手中一团面团。年纪虽大,手指却十分灵活,三两下之间已经做出一个小人儿的雏形来。 两人止住步伐,在桥中央站住了身形,只是思空岚早已将目光放向别处,对这面人儿再没兴趣。而墨守诚,却瞧着那老人家摊位上用竹棍粘着,插着做摆饰之用的数样成品出神。 那几样成品小人儿墨守诚一个也不认识,他自幼投入魔门,随后又拜入青云道门,一直支持着他的,就是修炼。修炼,修炼,然后变强,变得更强——为了向那个叫做亟天老祖的魔头复仇!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墨守诚瞧着那数个面人儿,其中有两个一对的,一男一女。在老人家巧手之下,面部细节均是活灵活现。两个小人儿都带着笑意,那男人笑的豪爽,那女人笑的温柔。 虽然一点也不像他记忆中的父母,但瞧着这对面人儿,墨守诚却偏偏想了起来。 但正因为想了起来,才会让现在的他更加迷惘——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不管如何艰难也要活下去,要复仇,一定要向那个魔头复仇才行! 但是,在青云道门中的生活,似乎一点一点地软化了他的心。而飞云真人的教诲,似乎也已经成了他的信念。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说起来好容易的话,做起来却如斯艰难!恍惚之间,墨守诚又想起了下山后的各样遭遇。 先是为了救蝶叶蓝与盘涅邪仙这魔头对上,明知对方踏云期修为,自己当时化身期的功力不过以卵击石,与送死没什么区别,自己还是冲了上去。 被那名叫做宰父常的修真者的“水穷云起真诀”困在通道中时,为了获得对方的信任,自己又自愿地以自己的肉身交换对方的信赖。 而就在不久之前……面对那凶恶的屈衍灵兽,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什么,而冲了出去。 行善实在太难! 墨守诚苦笑摇头,收回了思绪。心中却还是存有疑问——在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为了各样理由,你三番两次将自己送入险境之中。你还记得血海深仇么?!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么?! 目前的他,给不出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总不能就袖手旁观吧。”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却不想被身边的思空岚听到,好奇地询问:“墨小仙友,你在说什么?” 被身边的人一问,墨守诚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了些琐碎事情。” 好在思空岚也不以为意,没有深究,却指着前方一处酒庄茶座道:“在那处休息片刻如何。我倒是突然有了兴致,想要喝些酒水。” 左右现下无事,墨守诚也无异议,只是苦笑摆手道:“在下喝些茶水也就是了,酒之一物并非所爱。”他虽是推辞,却也没有说谎,虽然以他修为喝再多酒也是无碍。但能喝与爱喝却是两回事。 思空岚却放声大笑:“墨小仙友,你可知道巨鲸门中弄海男儿,均是喝酒爽快的好汉子,你想与他们打交道,怎能不做好开怀畅饮准备?”他这话只是调笑之语,倒也没有勉强意思。两人并肩而行,走入那家酒庄茶座之中,在店小二的殷勤指引之下,随便寻了一张桌子坐下。 甫一入座,便立时有人走上来奉上清茶。 但墨守诚一瞧,却是大感惊讶。原来奉茶的并非店小二,却是一个机关人儿。这机关人还穿着衣服,虽然做工谈不上精良,行动也并不灵活。远不能与仙魔道中用来斗争的机关傀儡相提并论,可放在这世俗道中,却也是难得的精品。 这机关人一手托着茶盘,另一只手伸出,发出阵阵齿轮咬合声响,行动却是极快,准确无误地将茶盘上放置的两杯清茶摆放在桌面上。接下来却是向着两人鞠躬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直待这时,方才领着两人入座的那名店小二这才走上前来询问道:“两位客官,想要些什么?” 墨守诚盯着那机关人儿不语,思空岚却一副司空见惯模样,对那机关人并不在意,此时便向那店小二道:“给我来壶琼花露,唔,再来些时令水果即可。”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扬一下手中折扇,将扇子张开,向着桌面上轻拍。却听得一声叮咚声响,待他将折扇再度收起时,桌子上却多了一锭银元。 那店小二看得傻了眼,只觉得对方是在变戏法,几乎都有些担心这锭银元是否也是什么法术所变了。虽是唯唯诺诺地伸手接了,却又忍不住用手指摁了两下。思空岚笑眯眯地将对方小动作瞧在眼中,却也没生气。 “岚上仙何必戏弄这些世俗道中寻常百姓。”那店小二收了银元退下,墨守诚方才苦笑摇头道:“只是我也没想到,您这面一路上用来扇风地折扇,竟是一样储物法宝。” 思空岚轻笑道:“可不是,为了炼制这件法宝,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他生的俊俏,装束打扮皆是风流姿态,此时手中折扇一摇,果然是尽显风雅。 他要的东西皆不需要多少准备,此时就已经由之前的机关人送上,托盘之中还放置着找零。思空岚这般修仙者又如何会在乎,只挥手使其退下。 “之前瞧你盯着那机关人看,难道墨小仙友于机关一道也有精研么?”此时自斟自饮,倒是一副自得其乐模样。墨守诚摇头自谦道:“倒说不上精研什么的,只是自小就有些兴趣。”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感叹道:“虽早知这天下机关之术已普及开来,却没想到就在这扬州城一家茶铺酒庄之中,就能瞧见其运用。” 思空岚伸手取了一枚红果,拿捏在手中把玩,却摇头道:“机关之术起源于世俗道中,又由我仙魔道中人改良发展,才有如今这般景象。只是你可知道,真正将机关术推向世间的,却并不是我仙魔道中人。” 不待墨守诚开口,他已经自己说了下去:“机关术自世俗道起源,到了仙魔道众人手中,虽是开辟了新的修炼法门,给这世间又添了新的成仙途径。只是却全然失了机关术最初的本意。”这名御剑期的修真者说到此处,言语之中尽显苦涩:“当然,这话却不是我自己悟出来的,乃是我师尊他老人家某次酒后提起。” “只是我走出那天空之城,来到这片神州大陆之上,用自己双眼,证实了我师尊的话。”思空岚摇头道:“对于仙魔道中人来说,机关元甲是一门新的修炼法门,机关术、机关兽、机关傀儡是斗争用的道具。却始终不记得机关术最初的用途,是为了造福这神州之上的百姓。” “假如失了双腿,就装上机关腿,人也能健步行走如常。” “假若没了双臂,就装上机关臂,一样能务农行商。” “还有木牛流马,诸般机关道具,本来都是为了方便于百姓而制造出来的。”思空岚说着,眼神逐渐闪烁:“只是仙魔道中人,大部分修行者却将这件事忘了。他们研究如何制造出更灵活的机关兽,尝试将各样法阵禁制融入机关术中,让机关造物更加犀利,又找遍天材地宝,只为了制造出的机关造物能更加坚固……” “岚上仙……”墨守诚怔怔地瞧着面前的这人,他全然想不到,这样一番话,会从一名并不是修炼机关元甲的修真者口中说出来。 听得墨守诚叫唤,思空岚这才省起自己最初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失笑道:“抱歉,失礼了,一时发了些牢骚。” 他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杯中酒水,立时又回复了常色。但口吻,却又显得有些激动:“虽然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在了。但墨小仙友,你却一定要记住,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地方曾经住过的人们。” 那个名字,墨守诚心中已经知晓,那是一个与他血肉相连的名字。 他拼命忍住了自己身体的抖颤,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说出那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 墨家庄! 第二章 巨鲸 “墨家!”思空岚提起这个名字,顿时神采飞扬起来:“这神州中的机关师,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null$q i s h u 9 9 . c o m他们的机关术号称天下无双,他们的成就让这世俗道中百姓安居乐业,在我看来,他们的机关术方是这世间第一!你姓名之中,也有一个墨字,所以你也不可辱没了这个名字!” 当然的,这是当然的!墨守诚将双手伸入桌底,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捏紧了拳头,在从心底呐喊起来:我是墨家的传人!我是墨家的男儿! 就在此时,思空岚袖袍之中,突然绽放出红色光芒。光线黯淡,穿透力却惊人。墨守诚与思空岚对望一眼,均知这是燕赤刑已安排完毕,所传来的通讯。 此时那枚红珠突然自思空岚袖袍之中飞出,浮在空中绕了两圈,又径直向店外飞去。两人立时放下手中茶杯红果,直起身来跟了上去。 那红珠飞行速度极快,此时墨守诚与思空岚便再掩饰不住自己身份,同时施展开了身法,疾风迅雷一般尾随其后。这一路上就吓到不少路人摊贩,自然最为震惊的,便是那家茶铺酒庄的小二老板,他们呆愣了一阵,那老板才连忙喊道:“快将那两位仙人坐过的桌子给保存起来!” 这些闲话暂且不提,两个修真者跟着那枚红珠后面一路追逐,逐渐脱离了热闹市集,却转向了沿海部分的街道。然后周遭便逐渐显得荒凉起来,再过了一阵,却已经出了扬州城。以两人现下目力,自然能将前面景色瞧得清楚。 墨守诚刚刚闻到海水那特有的潮湿气味,人却已经冲到了海岸沙滩之上。思空岚与他同时到达,但墨守诚却心知肚明,对方根本未用上全力——当然,自己也并没有动用脚下的法宝千里靴。 那枚红珠将他们带领到这里,就悬浮在空中轻微晃动,不再前行。而思空岚,则指着大海向墨守诚道:“墨小仙友你瞧这片大海,你自青云山而来,想来还未见过如此壮丽景象吧。” 墨守诚的确未曾见过,他虽瞧见过青云山的巍峨连绵,却未瞧见过眼前的这般波澜壮阔。 那碧蓝色的海水,白沙般的浪花,就连被潮汐送上沙滩的海螺星贝也叫他怔地说不出话来。他瞧着这一望无际地大海,突然想到燕赤刑来。 想起了对方的豪爽,想起了对方的粗壮,想起了对方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还有时常的哈哈大笑。难怪他一点也不像修真者——像他这样挑战大海的男儿,本来就该与常人所想象、所盼望、所幻想的,仙风道骨的仙人是不一样的。 瞧着他发怔地样子,思空岚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我在玄天阁时,也经常从高空俯视这片大海,那个时候,只觉得不过是一面巨大的蓝色镜子罢了。可等我从玄天阁走出来,第一次直面它的时候,才被它的美所震撼。” “哈哈哈,岚仙友说的一点也不错!大海的美,站在十万八千里的高空,可是欣赏不来的!”燕赤刑的豪迈声音,突然自海面响起。 墨守诚与思空岚同时将目光投向发声处的海面,却见海面下有一样巨大的物体自海底浮起,拍打起了惊涛骇浪。那件事物大的惊人,墨守诚瞧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与那件事事物一比,竟宛若沙砾一般渺小。这并非修辞,却是真实感觉。 就连思空岚这样的修真者,也忍不住动容,叹道:“好一个巨鲸门!” 那庞大的事物,竟是一条身长数百丈的巨大鲸鱼!目前这片小小的海岸,全然容纳不下它的全身,此时虽是在墨守诚与思空岚面前掀起了狂风暴雨,在海面之上,却也只是露出个头颅罢了。 就在这时,它突然张开了嘴巴。而燕赤刑,便自这巨鲸嘴巴之中飞出,在海面上轻踏数下,转眼间就来到墨守诚与思空岚面前,向着两人张开双手:“哈哈!岚仙友,墨小仙友,让你们久等啦。” 思空岚到底修为更高,见多识广,此时早已收回震撼心情,行礼笑道:“燕仙友说笑了。就是再多等上一段时间,能瞧见这般奇景,却也值了。” “燕上仙,这便是巨鲸么?”墨守诚指着海面上黑黝黝地一片,心中却还没法收拾起来。他虽一向沉稳,但终究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此时瞧见这般景色,自然控制不住心境。 燕赤刑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墨守诚肩膀,又转过身去,竟是朝着那巨鲸高喊:“嘿!小黑,这位小仙友向你打招呼呢,说要与你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啊?!” 那鲸鱼,竟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发出一阵震人心魄的鸣叫声来!假若常人听到这声音,只怕耳膜被震破已算轻伤。可幸好,此时在场的三人皆非常人,倒是无碍。 燕赤刑却又大笑道:“墨小仙友,小黑说它可是很高兴交到你这个新朋友啊,哈哈哈。” 此言一出,墨守诚与思空岚都是宛然失笑。却在这时,自那只叫做小黑的巨鲸腹中,却又走出一人来,那人长的与燕赤刑半点不像,唯有一身健壮肌肉与古铜色肌肤一模一样,只是左眼上戴着眼罩,鼻梁处更有一道伤痕。 这人站在小黑巨大的嘴巴里,冲着海岸上的燕赤刑放开嗓门嘶喊道:“老燕,还在做啥?赶紧将贵客带进来啊。海龙王他老人家都等得不耐烦啦!” “知道了!马上就来!”燕赤刑转头冲那人回了一句,便向着墨守诚与思空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瞧你瞧,你们不怪我,我们门主却要怪我怠慢了。好吧,走了走了!来,两位跟我走。” 他说完就又往小黑的嘴巴里钻了过去,墨守诚此时放才收回了震撼心情,跟在其后,走进巨鲸口腹之中。 思空岚一边行走,一边感叹:“想不到巨鲸门好大手笔,竟是如此名副其实,将门派府邸安置在一尾巨鲸体内!” 听他这么一说,在前面领路的燕赤刑顿时又笑出声来:“你们玄天阁不也是这般么。只是你们在天上,我们在巨鲸之中,又有什么不同了。” 墨守诚听他们对话,颇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想道:如此说来,难道凤栖谷这修真门派所在的山谷之中,真栖息着凤凰不成? 这巨鲸腹内中张开了结界禁制,潮水湿气皆被挡在禁制之外,其中精妙处墨守诚碍于修为虽看不出来,但也明白能在巨鲸腹中做出这等厉害禁制,却没有损害巨鲸本身的本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那边是起居室,我们一干弟子就是住在那边,这边是修心堂,是平时修行的场所。嘿,小黑身躯虽大,但我们既然生活它肚皮里,总要给它节省点地方,所以实际上我们的活动范围倒不算大。”与燕赤刑并肩而行,之前出来催促的那名单眼汉子此时就像向导一般,将巨鲸腹中通路布置一一讲解。 巨鲸腹中通路光线明亮,光源却是安置在壁肉上的一颗颗斗大珠子。这里面任何一枚,对于世俗道中普通百姓而言都是无价之宝,假若呈上朝廷,便能享尽荣华。可是对于这些修行者而言,不过只是会发光的珠子而已。 “两位,前面便是我巨鲸门的大殿——伏海殿。”那单眼汉子指着前方一处厅殿,向墨守诚与思空岚两人介绍道,旋即又停下脚步,抱拳行礼:“在下还有门主吩咐的事情要办,老燕,接下来就由你招待了。” “老青头,你这是要出去探海?”燕赤刑点头应是,但瞧见对方将一枚淡蓝色珠子含入口中,却是发出疑问:“这不是还没准备出发么。” 那枚小珠子叫做辟水珠,含在嘴中,即便不会游泳的人也能在水中翻江倒海。虽然巨鲸门中汉子,皆是打小就在海水里睡觉的主儿,自修行渐深,炼化出元婴内息之后,不用辟水珠也能在海中呼吸自如。但他们一旦出海,却还是要含着一枚,以备不时之需。 “是老龙王的吩咐,咱们听着就是了。得,我这就出去了。”那单眼汉子伸展一下身子,向三人告了个礼,即便离去。 燕赤刑领着两人继续前行,不过多时,已经来到那处大殿殿门前。 这座大殿装饰普通,只比墨守诚在青云山上听课时所处的竹屋大棚略好,只怕就是与扬州城中普通官员的宅院相比也要显得寒碜。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殿门垂帘,是以许多手指头大小的珍珠串联制成。 三人来到殿门前,在前面带路的燕赤刑站定了身子,发声喊道:“禀告门主,两位贵客老燕给带来啦。”用的本是敬语,他偏偏又自称老燕,倒是显得极为古怪,不伦不类。 那大殿之中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这声响不大,但却是十分清晰:“快滚进来!” 声音显得欢愉,明显丝毫没有计较燕赤刑说话意思。 第三章 白胡 那声“快滚进来!”刚刚传进殿门外三人耳中,还没等墨守诚与思空岚反应过来,那发声人又赶紧接道:“喔,是了是了,老夫是要小燕这王八蛋滚进来,两位贵宾可不在其列。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那人不说这句话倒还罢了,此言一出,顿时让墨守诚与思空岚哭笑不得。但说这话的人明显便是巨鲸门的门主,人称东海龙王的前辈修真者,墨守诚与思空岚又如何能说三道四?况且……墨守诚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前辈,只在这三言两语之间,已是大生好感。 燕赤刑哈哈大笑,扯开门帘,大步流星地迈进殿堂之中。墨守诚与思空岚紧跟其后,随之步入。 大殿内的装饰与外表如出一辙,除了数根柱子,几张方桌长凳之外,便没有多余的摆设。唯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位横卧在一张巨大的床铺之上,以一只手支撑着头部,另一只手握着海碗往口中倒酒的长者。 那长者看外貌大概在五六十岁模样——当然,修真者的年纪,从来不是以外表判断的。他面相威猛,虽是横卧在床上,双眼之中却是锋芒尽现,而那布满下巴,生长地极长的胡须更是叫人称奇。 只是说也奇怪,这长者眉毛头发皆是深黑颜色,唯有那长须洁白似纸。见到墨守诚三人进来,他躺在床上哈哈大笑,旋即直起身子盘膝而坐,将手中海碗放到右手边上。 “小燕你这兔崽子,老子不是叫你滚进来么!?”这长者笑骂一声,随即将目光投向燕赤刑身后的两人。 给他这视线一扫,墨守诚只觉得自己心神一颤,竟有一股重压从这目光之中传遍全身上下。他心中惊骇,却不知身边的思空岚比他感受更强烈。思空岚本就是玄天阁低辈弟子中顶尖人物,平时除了见到师门长老级人物,从来就未曾有过现下这般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哈哈,我听小燕这兔崽子说这次出去,遇见了两个杰出人物。如今得见,果然非同一般!”那白胡长者说得高兴,忍不住又端起碗来倒了一口酒,这才又指着思空岚道:“你便是思空岚?” 思空岚连忙上前行礼:“晚辈正是思空岚,见过上仙。”他这礼还没行完,墨守诚却已经瞧见那边那位白胡长者颇有些不耐烦地连连挥手道:“免礼免礼!” 若不是照顾思空岚的面子,墨守诚倒是差点要笑出声来。而就在这时,那白胡长者已经将他的目光与手指,又朝向了墨守诚方向:“你是墨守诚?” 墨守诚立时神情一肃,这次他倒是学到乖巧,没上前行礼,只直起了腰板道:“晚辈正是墨守诚,见过上仙。” 那白胡长者顿时笑眯了眼睛,抚须道:“不错不错,两个孩子都很好。小岚修行多久了?” 这声小岚一出,思空岚忍不住想翻白眼。虽说修真者未必个个都要仙风道骨一副高深莫测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像面前这人一般的,思空岚修行至今,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尴尬笑笑,拱手道:“晚辈自入玄天阁修行以来,有近三十年了。”他说起自己的修行进度,不免带了三分自得。要知寻常修真者,自入道至御剑期,大多都需三十至四十年的时间,而更多天资驽钝之辈,穷尽一生,也只能在御剑期停步不前。像他这般花费三十年不到便已达到御剑期修为的修真者,已是罕见人杰。 没想到那白胡老者却哈哈大笑,开口道:“不错不错,勉强也赶得及老子当年进度了。” 顿时郁闷的思空岚喘不过气来!只是以对方的身份修为,说这话还真是夸奖,甚至可说是极给面子,他哪里能有怨言? 巨鲸门的门主,人称东海龙王的长者再度端起海碗,却发觉碗中酒水已尽,顿时又扯开了嗓子喊道:“怎地没酒了?兔崽子们,赶紧再添两坛酒水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自他身后厅殿转角处走出一个少年来。这少年看来不过十二三岁,一身白净袍子,一根蓝色腰带系在腰间,足底打着赤脚,怀中抱着一坛酒水,施施然地走上前来。 待他走得近了,将酒坛子放在那白胡老者身前,墨守诚方才瞧清楚他的长相。这少年剑眉星目,五官虽幼,却已显得英气十足,一双黑色瞳孔深邃,竟透出几分与外表极不符合的成熟来。 “假若我是小兔崽子,那爹你又是什么?”这少年表情平淡,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墨守诚与思空岚忍不住对望一眼,均瞧见对方满面震惊神情。这少年竟与白胡长者是一对父子? 少年一声问,倒是憋得他老子半天没喘过气来,生生把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笑骂道:“就你精怪,给你老子倒酒!”说罢便将海碗伸了过去。 少年也不以为意,当真便捧起酒坛来,口中却道:“前些日子说要戒酒,这还没过三两天,就立时让你找到了由头,娘若知道了,定要发脾气的。”他倒是老实不客气,一副全不将老子放在眼里的模样。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潇洒神态的海龙王此时倒显得有些尴尬,立时扯开话头:“哎,阿来,你看这不是今日来了贵客,你老子我高兴么。你瞧那位看来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说话之间,酒已倒满,白胡长者一边将碗送到嘴边,一边指着墨守诚向那少年道:“他比你大不了几岁,可他做的事情,可叫你老子我也要佩服!” 听得此言,那少年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手中酒坛,径直走到墨守诚面前,仰起脸来瞧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位哥哥,刚才我听到了,你的名字是墨守诚么?以后我喊你一声墨大哥可好?” 墨守诚早觉得这少年可爱,此时瞧见他白净脸庞上阳光笑容,真是想也不想,立时点头道:“自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他瞧着对方,突然想到了颜云,心中又翻起一丝温暖来:那个缠人的小丫头,此时我不在山上,她又去做了谁的跟屁虫呢? 那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却突然挥起一拳,直钩向眼前墨守诚的下巴。拳头中所蕴育的真元虽稀薄,但拳速却是极快。此时墨守诚身边的思空岚与燕赤刑两人就算想要出手阻止,却也是赶不及了。 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就要打在墨守诚毫无防备的下巴处,却突然被一根指头顶在了半途。伸出这根指头的,却是满脸微笑的墨守诚。 这少年显然未曾想到,墨守诚居然能在这瞬息之间反应过来。他自然不知,墨守诚自幼便为了复仇而加入魔门,给那号称三真天之首的伏明魔师以遮天蔽灵**将一口先天真灵封入体内,其后又以魔门卧底身份拜入青云道门之中。平日里便十二分谨慎,不论是幼年的魔门生活,又或者少年时的青云生活,均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松懈。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除非对手修为高出他太多,否则偷袭他根本就是徒劳举动。 墨守诚并不着恼,只是趁着对方愣住的瞬间,化指为抓,捉住了对方的小拳头,露出一副调笑模样:“这可是给你墨大哥的见面礼?” 那少年拳头被他捉住,动弹不得,也知道自己修为与他差得太远。既然偷袭无果,那么再行攻击也是无用,竟是做出一副不理睬墨守诚的样子,别过脸去轻哼了一声。 白胡长者却丝毫没有给自己儿子找台阶下的意思,反倒是拍掌笑道:“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吧,这名前辈修真者方才严肃了一些:“敖来!你可知道天高地厚了?” 墨守诚此时连忙放开了手,向白胡长者拱手道:“晚辈失礼了。” 那少年自他手上挣脱,却憋了满肚子脾气,转身快步又走回那白胡长者身边,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但瞧他表情,就知他仍不服气。 “小墨你现在是元婴期修为,却不知你在青云山上师从何人?又已修炼几年?”白胡长者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故意大声道:“我这兔崽子今年十二岁,自七岁时开始修行,已有五年,如今已有化身前期修为。哈哈,放在我巨鲸门里倒是神速了。” 思空岚浑身一震,心中骇道:我自认天资过人,自修行始入化身期,也花了七年时间,却想不到…… 岂知更令他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墨守诚犹豫一下,上前一步:“晚辈自修行至今,也是五年光景。”他七岁投入魔门,但在魔门中并未修行任何修炼法门,十二岁入青云门,这才正式踏入修真门槛。 五年修行便跨入元婴期的修真者!思空岚这次干脆连震撼都省了,只能摇头苦笑:真不知他是怎生修炼的! 第四章 小夜 白胡长者哈哈大笑,猛地拍了拍身边儿子的肩膀:“小子,你现在可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他话音刚落,人已自那张床上浮起,眨眼之间,已来到墨守诚与思空岚面前,向两人拱手道:“此时自我介绍只怕还不算晚。” “老夫乃是巨鲸门门主,仙魔道中朋友称老夫为东海龙王。”他说话之间,白须抖颤:“你们若是喜欢,叫老夫一声白胡子吧!” 见过这位自称白胡子的长者之后,思空岚与墨守诚便在其安排之下入住巨鲸门。 巨鲸遨游,位于巨鲸腹内的众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动静,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禁制设计。 每日里只要到了时辰,就会有人通报,是以即便处于巨鲸腹内,墨守诚也知道已经过了三天三夜。这些天来无所事事,就是成天和巨鲸门一干汉子饮酒作乐。也不知灌了多少黄汤入肚,绕是墨守诚修为已至元婴期,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这些巨鲸门中人白天里在海中翻腾,捕鱼捉虾,晚上就大开宴席。墨守诚几乎都腾不出修炼时间,白天里他要陪着白胡龙王喝酒,晚上要陪着巨鲸门中众人喝酒,反正是杯不离手。他开始时还要退让一二,待见得思空岚也给灌个昏天暗地之后,也只能暗叹口气笑纳好意了。 除开这些,这日子倒也悠闲。只是那叫做敖来的少年,不管白天黑夜,只要趁着墨守诚一不注意即会出手袭击。虽然墨守诚每次都是轻松打发了,但对方也真是毅力了得,每次失手也不多话,只会退下再寻机会,竟似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墨守诚轻叹一声,自床铺中爬出,简单梳洗了一番,在推门而出的瞬间,心中只想:这已是第四日,不知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玄天阁,也不知现在已经航行到了哪里。 想到今日多半也是在一片汪洋酒海之中遨游,墨守诚便颇有些提不起劲来。对方热情好客,他自然是无比感激。可是这好客过了头,倒也是叫客人为难。 此时从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响,墨守诚应了一声,即便走向房门。 门被轻轻地推开,露出了一丝缝隙,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一对剑指穿过这道缝隙,闪电一般向墨守诚喉部刺去。 墨守诚竟还有摇头轻叹时间,扬起右手,食指中指开合,在那剑指触碰到自己喉部肌肤的前一秒将之夹住:“这是第几次了?” 门被完全打开,站在门外,涨红了脸的敖来拼命往回抽手指头,却偏偏好像焊死在了对方两指之间,纹丝不动。 墨守诚瞧着对方瞳孔,自那深处,他可以瞧见掩藏着的深深倔强。心中突然觉得有趣,觉得面前这个少年真是别扭到了极处,却有有些可爱。 但门外站着的,却并不止敖来一个人,在这少年本就显得有些瘦弱的身躯后面,还掩藏着一个更加瘦小的身影。 “她是?”墨守诚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那是一个看上去与敖来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穿着一套巨鲸门中门人的服饰,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大了,有些松松垮垮。她带着胆怯的表情,微张小嘴,伸出被长袖笼住的小手,搭在了敖来被墨守诚抓住的那只手上,一副帮忙用力往回拽的模样,待她使上力气,顿时粉脸微红,连一双明亮的眸子也给眯了起来,宛若小猫。 墨守诚瞧得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只想:在这么下去,我不是就变成了坏人了么?立时放开了手上力道,但他一松手,对面一对少年少女却没防备住,往回拉的力道一时止不住,顿时连退几步,坐倒在地上。 那少女在敖来背后,此时自然就受了重压。敖来刚面红耳赤地从她身上挪开,又急忙靠近,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一脸急切:“没事吧?” 虽是无心,但瞧见此情此景,墨守诚也是大起愧疚,连忙也跟了上去,将小姑娘扶了起来。敖来揽着女孩儿左臂,墨守诚抓着女孩儿右臂,此时目光对上,却又擦出火花来。墨守诚啼笑皆非,着实不愿意再和一个小鬼一般见识,只微笑一下,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个小女孩儿,关切问道:“没事吗?”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又扯了一下自己的右臂,墨守诚赶紧松手。谁料想得到,他方才松手,这女孩儿就已经小碎步躲到了敖来身后,只露出小小脑袋,眨着晶晶亮地大眼睛瞧着他。 看起来被讨厌了……墨守诚苦笑一下,只好将这件事先放在后面,摸了摸鼻子,向敖来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敖来哼了一声,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我爹要我来叫你,说是快到了,大家要庆祝一下这次出海一路顺风。” “咦?已经快到了么?”墨守诚先是一喜,随即一惊——为了这事情也要庆祝?不用说,这不过是巨鲸门的诸位好汉寻到的喝酒新由头了。 “总之,你快点去伏海殿吧,他们等你很久了。”言辞毫不客气,敖来这个小海龙王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何如此讨厌眼前这个人。 好在墨守诚压根不与他计较,只摇头轻笑一下,好似在与敖来交谈,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语:“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不要让诸位前辈都等得急了,到时候都寻着理由一人罚我三杯,我可真吃不消了。” 从客房通往伏海殿的走道,这两三天来墨守诚也已经记熟,用不着敖来引路。路程虽短暂,但三个人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也显得有些尴尬。 墨守诚之前有心搭话,但遇到敖来这个小小少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只好作罢。只是他怎么也寻思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这个小龙王了,为何对方会对自己有这般敌意? 而另一个让墨守诚有些在意的,则是那个一直低头牵着敖来的衣角,跟着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少女。这孩子看起来十分胆小,从见到她到现在,竟是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想起之前她被敖来压倒在地上,也是哼也未哼一声……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会是个哑巴吧?想到这种可能性,墨守诚微皱眉头,轻叹一声。 伏海殿大门就在眼前三丈距离,墨守诚已听到里面喧嚣闹声,酒声潺潺,杯盏交错,大笑声,劝酒声,推让声交织成了一曲欢快热闹的调子。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自己今天还是逃不过酒宴了,墨守诚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就打算跨入厅殿内。 却在这时,敖来与那女孩同时停下脚步。敖来转过身去,一副小大人模样,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说道:“小夜,你就不要进去了吧,不然他们又要拿你开心了。”此时他脸上全是温柔,竟是与之前面对他老爹白胡海龙王时的淡然,面对墨守诚时的倔强敌意全然不同。 就好像一只小刺猬的温柔一般。 小丫头默默无言地点了点头,用一种有些害怕与期待的目光在敖来的面容上扫过,接着又仰起了小脸,向墨守诚微微一笑。墨守诚有些茫然,随即才明白过来,她是用这笑容来代替告别。 于是墨守诚也向她挥了挥手,这才与敖来一同目送着这个小姑娘转身离开。 “那个孩子……是不会说话么?”虽然明知多半得不到友善回答,但墨守诚还是忍不住向敖来询问。对于那个眼睛干净明亮,总是一副畏手畏脚神情的小女孩,他总有些在意。 可是对方临别时的那个微笑,却又是如此地触动心弦——如果害怕自己的话,为什么还能对着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从敖来那倔强的眼神之中,墨守诚能瞧见自己的影子……这大概正是对方屡屡偷袭他却从未让他真正着恼的重要原因。而在那个被敖来称为小夜的女孩子身上,墨守诚却瞧见了另一个少女的身影。 那个叫做雪菲的女孩,其实长得与小夜一点也不像。 雪菲是个坚强的孩子,坚强地让人心疼。虽然与她接触的时间很短很短,可是墨守诚觉得他已经充分地体会到了那孩子的坚韧——就在死者之家那种环境下,就在她自身危在旦夕的时候。 “她不是哑巴!她会说话!”出乎墨守诚意料之外,敖来虽然反应十分激烈,可是他却回答了。小刺猬涨红了脸,几乎是一副想要跳起来抓住墨守诚衣襟的神情,大声地喊着。 虽然墨守诚已经说的委婉,但却还是惹恼了他:“小夜她,小夜她才不是不会说话!” “我们,我们把她从海上救起来的时候,她说过自己名字的!”敖来冲着墨守诚举起了拳头,这是一种孩子气的可笑威胁——如果墨守诚否定的话,他就要挥拳了。 “她叫小夜!她说过她叫小夜!” 第五章 憎恨 墨守诚没有理会他的孩子气,他在意的,是敖来话中的含义。 奇 书 网 暇绕鹄矗磕歉鼋行∫沟呐⒆樱皇蔷蘧诺娜嗣矗?br/> 就在这时,伏海殿内却传来了那位老龙王不满地吼叫声:“小墨!阿来!你们两个臭小子在外面吧?在吵什么呢,赶紧进来!” 墨守诚与敖来对视了一眼,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对方的那份小小坚持,就已经被敖来飞了一个白眼。这谈话当然再进行不下去,敖来轻轻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向伏海殿内。 在后面瞧着他小小的身影,墨守诚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即也跟着走了进去。 如墨守诚所预料的一样,厅殿之内十数名汉子都是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坐在桌子板凳上都是摇头晃脑。其中就有燕赤刑,还有之前见过的单眼汉子,此时墨守诚自然已经知晓对方名字——说是名字不太恰当,倒不如说是称呼:老青头。 老龙王依然是坐在那张显眼的大床之上,只是身前却放了一张木桌。那木桌乃是以海中巨木雕刻而成,水火不侵,不生蚊虫,以手指磨砂,还能闻到一股清香。 而思空岚,就坐在这张木桌的旁边,苦着一张脸与老龙王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但除此之外,却还有与平常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那张方桌桌面上放置的一只酒碗。说是酒碗,却是比寻常的大碗还要大出三四倍来,倒是可称为海碗了。墨守诚从殿门而入,一路向白胡龙王的方向行去,途中便与左右手边地一众巨鲸门好汉打过招呼。 待他走到白胡面前时,走在他前面的敖来却早已备上了两只酒碗,墨守诚头皮发麻,知道这又是所谓的“规矩”。不需像拜见其他修真上仙一般行礼,但却一定要喝上一碗酒水。 敖来不喜欢墨守诚,屡次偷袭他未能得手,小小的自尊心早就有些受伤,此时却想在酒场上讨回面子。他将两只酒碗摆开,搬起大床旁放置的酒坛就倒,片刻之间就将两只酒碗斟满,又将其中一只推向墨守诚去,脸上更摆出了挑衅神情。 墨守诚心中叹气,却还是依着规矩,伸手端过酒碗,向面前的老龙王一举,随即痛快地倒入喉中,一饮而尽。 “老龙王。”墨守诚向对方点了点头,随即又微侧其身,向一旁的思空岚见礼:“岚上仙。” 其实两人这些时日,也算是同在酒海患难过,早不用分什么尊卑称呼,思空岚此时听他尊称自己一声上仙,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味。 “听说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墨守诚刚放下碗,敖来就已经又给他斟满。他看了敖来一眼,也没理会。直接向面前的老龙王问起最关心的事情来。 自称为白胡子的老龙王哈哈大笑,指着桌上那只巨大海碗道:“小墨也太心急,罢了,如果不让你知晓情况,只怕这酒喝得也不痛快!” 老龙王的手心之中突然凝结出一粒湛蓝色水滴,形状好似豌豆。苍老却显得有力地手指弹屈,这粒水滴顿时遁入那海碗大口之中。 在桌面上本显得平稳的海碗吃下这粒水滴,突然摇晃起来,摇晃未过得片刻,却突然自海碗中向天空射出一道淡蓝色光芒。这光芒并不耀眼,显得柔和却又深沉,逐渐在空中弥漫开来。 渐渐地,光芒化为汪洋大海。 “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巨鲸门门主向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睛。敖来挣扎了一下,才放下手中酒碗,不情不愿地走到墨守诚身前,伸出手来,向空中弥散开的汪洋海图其中一处指点了一下,然后说道:“按照岚上仙指的方位,玄天阁大概就在这一块。” 敖来说着,又将指尖移动了一下,所指的位置在地图上显示,的确已经离他们目前所在不远。墨守诚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来:“此番多谢巨鲸门诸位上仙仙友仗义!” 老龙王哈哈大笑,旋即从床上坐直了身子,高举手中酒碗,向厅殿中发声喊道:“兔崽子们!小墨说要多谢我们帮忙,他这般客气,你说我们该如何罚他才是!”他声音洪亮,未以真元修为发声,却已经压倒了厅殿之中的喧嚣。 伏海殿中的诸多汉子互相瞧了一眼,此时燕赤刑顿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高举手中酒碗道:“先叫他自罚三碗!再与我们喝个痛快!” 有人带头,其他人顿时也跟着高举起酒碗来,纷纷叫嚷:“不错!先自罚三碗,再喝个痛快!喝个痛快!” 这声响此起彼伏,墨守诚被围绕其中,只能望向思空岚求援。却不想现在思空岚打定了死仙友不死本仙的打算,只冲他尴尬一笑,随即便别过脸去…… 看来此番是逃不掉啦,虽是想这般说。但是墨守诚却也着实喜欢这群海上汉子,他们显得粗鄙,却仗义。虽然全不似修真者的飘逸,却另有一股豪迈。 “青云道门的三真人、五散人,老子一直都是十分佩服的。此番能结交到小墨你这般的年轻才俊,老子欢喜得紧,连吃饭都能多吃三碗!”白胡子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此番小墨前往玄天阁的理由老子既然知道了,当然也不能置之不理——总不能叫青云道门独自面对那千年魔头才是!小墨你喝酒!每喝一碗,我就送上十枚中品仙石,每喝十碗再加十枚上品仙石!” 听得对方这番说辞,墨守诚心中感动,哪里还有其他想法,赶紧抓起了桌上酒碗,向面前老龙王一扬,朗声道:“青云弟子墨守诚在此谢过龙王高义!”说罢便将一碗酒倒入腹中。 却不想就在这时,那人称老青头的汉子也自座位上站起,向老龙王喊道:“门主!这次送过了墨兄弟,我们这班弟兄是否也该上青云山去助阵?门主想要结识三真人、五散人,只怕这就是个好机会啦!” “老青头!就你聪明!”老龙王瞪了他一眼,一副生气模样,只是这副模样明显只是玩笑。不过其然,这位征服大海的修真者立时又一脸笑容:“这还用你说!老子自己不知道么!?” 眼见巨鲸门的人都是这般仗义,在一旁坐着的思空岚哪里还能坐得住,顿时也站起身来,向墨守诚道:“守诚,我不能代表玄天阁向你与青云道门做出承诺。但是我可以代表我自己!这次你去拜见我派阁主长老,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回青云道门去,以尽绵薄之力,对抗那魔头出世!” 此情此景,叫墨守诚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很想说些什么。 但是不知为何,他全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端着酒碗的手有些发抖。心胸之中,有一团火在烧——也不知到底是激动,还是感动,又或者两者皆有。 他望着伏海殿中的这群修真者,蠕动了一下嘴唇,可是那句话却始终未能说出口来。在他心底深处,他本来是有些憎恨的。 憎恨修真,憎恨修真者。憎恨那些不把人命当命,满手血腥,为了一己之私就能毫不在乎地牺牲掉任何东西,因为有力量,所以就将弱肉强食挂在嘴边的修真者。 比如说盘涅……比如说亟天老祖……其中,应该还有那个即将出世的魔头吧。 “我……我绝对不会承认你们这些人是修真者的。”想起这些魔头,墨守诚双目隐现红光。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望着身边的人们,轻轻开口,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真正的修真者,应该是像他们的人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敖来却注意到那淡蓝光幕之上,突然出现了奇异景象,他睁大眼睛惊呼道:“老头子,快看!这是什么?” 他声音显得急迫而又突然,顿时吸引住厅殿内所有人的注意。一众汉子皆是站起了身子,将目光投向那片光幕。 这件名为“吞吐海碗”的法宝,乃是巨鲸门门主白胡龙王以自己趣味炼制而成,这自不需提。但撇开外型不说,本身却是一件难得一件的特殊类法宝。 不但能做海图之用,更能将方圆数十水里的海况尽数显示出来。在这片大海之中,可谓极其实用的法宝。而如今,那片光幕之中,便显现出一副奇异景象来。 之前还是一片碧蓝的海水,突然被染成了黑色,而这黑潮,更是以极快速度扩散开来。在光幕之上,黑海之中,更隐隐瞧见数根肢节状物体不时浮出海面,掀开海浪。 “这是什么?!”敖来见识不够,见得这异象便有些惊慌失措。但他身边的白胡子,这片大海的龙王却沉下脸来,低声喝道:“慌什么!不过是深海污贼罢了。” “小燕!老青头!”老龙王自床上翻身而起,扬手一挥:“去探!” “是!”被点到名的燕赤刑与老青头立刻放下酒碗,抱拳应是。随即便展开身法,向厅殿之外疾飞而行。 第六章 不甘 思空岚此时也站起身来,向老龙王行礼问道:“上仙,莫非便是东海中那极难缠地灵兽深海污贼?”他见多识广,又是东海出身,本不需询问。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这一问,大半倒是要趁机向墨守诚说明。 “这灵兽能口喷浓墨,弥漫天海,叫人不见天日。皮肤油腻难以受力,极难应付,寻常飞剑根本伤不得它,但最叫人头痛的,却是其再生能力,即便斩下它一两根触手,可这怪物本就触手甚多,失之一二,却能马上又长出来。”思空岚趁机说过这怪物详细,便又皱眉道:“只是这怪物一向潜伏于深海海底,少有在海面出没,此番又是有何意图?” 老龙王哈哈大笑:“小岚倒是知道得清楚。可是我们又如何能明白畜生的想法?只是它若要想掀起风浪,却要先问问我这海龙王答不答应!” 说话之间,席间的一众巨鲸门汉子依次长身而起,往厅殿之外行去。一个个红光满面,竟是有些意气风发味道,仿佛是要去参加另一场热闹酒宴一般。虽然老龙王未作其他吩咐,但这群汉子却早就明白自己此时该做什么。 瞧见巨鲸门众人鱼贯而出,片刻之间厅殿之内已经只剩下老龙王与敖来以及自己与思空岚。墨守诚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上仙,不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早就知道墨守诚会这样说,思空岚张开折扇轻摇一下,亦道:“那深海污贼虽十分难缠,但想来还不是巨鲸门诸位仙友敌手。只是此番既然遇到这怪物,我与守诚总不能便就作壁上观,还请老龙王给我们一个历练机会。” “老头子!我也要出去!”敖来此时见两个外人都表态了,当然不甘落墨守诚后面,也是上前请战。却没想到老龙王吹胡子瞪眼睛道:“怎么了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他伸出手指头来,一个个指点道:“一点小破事,怎么搞得这般严肃?不过一条大些的章鱼乌贼罢了,你们急什么。” “想做事是吧?阿来,小墨!你们两个去将女眷都集中到伏海殿里来,将阵法开起来!”老龙王轻轻一跃,人已经掠至伏海殿门前,又向思空岚打了个招呼:“小岚就跟我来,既然大家都是东海一脉,也好一起切磋一下捕鱼的手艺!” “上仙!?” “爹!?” 听他如此安排,墨守诚与敖来同时叫喊出声。而思空岚则是大喜过望,向着墨守诚打了一个眼色,便立时跟上了老龙王身形。 “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要去!”老龙王却不理会墨守诚与敖来的叫喊,径直留下这句话儿,便与思空岚一同消失在了伏海殿外。 被勒令留守的敖来与墨守诚,却是咬牙握拳,两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面上读出不甘心的想法来。 敖来忿忿地再度端起酒碗,就想一口气灌进肚中,心中只想:“弱!这全只是因为我太弱!否则爹为何只要我留守却不肯叫我跟着一同前去!” 偏偏就在这时,墨守诚却出手抓住了他,不让他将酒水喝下。 “你做什么!连你也要阻拦我么?!”刺猬一般的少年,顿时横眉怒视墨守诚,几乎就想冲着对方发泄出自己心中的不忿。 其实他的心情,墨守诚如何不能体会?此时的他,也是感到十分的不甘!而且这种心情,只怕比敖来还要强烈,还要炽热! 因为当时年幼的他没有力量,所以只能逃走。 因为初出茅庐的他没有力量,所以第一次对上盘涅邪仙时,一招之间便惨败。 因为在临安城的他没有力量,所以遭受那神秘敌人的袭击,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方扬长而去。 因为在天秃山的他没有力量,所以面对那只叫做屈衍灵兽的怪物,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而现在,他又因为没有力量,所以只能被留在这里。而不是与巨鲸门的人,与思空岚并肩作战! “如果我现在有力量……破空期,不,哪怕只有御剑期的修为,我也应该可以与他们一起奋战才对。”墨守诚抓着敖来手臂,喃喃自语,却没想到下意识地手上劲道越来越大,终于叫敖来忍受不住,高声喊道:“你疯啦!放手!快放手!” 敖来叫喊起来,墨守诚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手,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 墨守诚倒也不是特意要与他为难,他虽是失望不甘,但这失落情绪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判断。望着还是一脸忿忿不平模样的敖来,墨守诚微笑解释道:“都这个时候了,比起拿酒发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他知道敖来总对自己有些敌意,故意激他道:“难道你连将女眷召集到这里张开阵法这点事也做不到么?” 敖来到底还是孩子,被他一挑拨即上钩,几乎跳了起来叫嚷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走!” 看着对方立时又振作起来,墨守诚苦笑一下,几乎想要夸奖自己了。敖来向着伏海殿外走去,墨守诚瞧了他一眼,又望着那片此时已经被尽数染成黑色的光幕,心中却浮起了一丝忧虑。 不知为何,瞧着这片黑色,他总有一种不祥地预感。 思空岚尾随着白胡龙王,在巨鲸腹中穿行。 虽然巨鲸门在这尾叫做小黑的巨鲸之中的具体布置他不便查探,但住了这些日子,大致通路方向却是清楚的。两人速度均是极快,不过片刻便已经来到巨鲸嘴部,站在巨鲸鲜红柔软舌床上。 此时四周全是海水,两人站立地鲸舌软肉,倒似一处小巧岛屿。 却不知这位海龙王有些什么手段?思空岚知晓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早打定了言听计从的心思。他出身东海,当然知道那深海污贼的难缠厉害。在这片大海之中,这深海污贼只怕比那天秃山上的屈衍灵兽还要难以应付! 他全然瞧不出老龙王的修为深浅——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双方修为实在差得太远。至少是向仙前期……甚至是后期?还是……不管如何,只要有这位老龙王在场,那深海污贼就应该很难翻起风浪了。 此时巨鲸小黑已经张开了嘴巴,两人立时如离弦利箭一般飞射而出。思空岚张口喷出飞剑,人即便踩踏上去。而他身前的老龙王,果然什么也没有动用,全凭着自己的力量,悬浮在空中。 “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很久都没动过了!”即便是浮在天空之中,这位与众不同的修真者也没有多少修真者的样子,依然是那副粗壮豪爽模样。 两人升上高空,瞬息之间已经瞧清目前战况。 为了避免那深海中的灵兽缠上巨鲸小黑,巨鲸门中一众修真者能飞得便飞在空中,联手张开了巨大的禁制,将那灵兽禁闭在稍远处的一片海域之中。 这个禁制只能笼罩住海面上灵兽的活动,而海面下,巨鲸门中人却又另有布置。 只见那些功力只在元婴期的修真者口中含了辟水珠,乘坐在虎鲨外型般的机关造物之上,操纵着它潜入一片漆黑的海域之中,在海底下打出了数枚灵符,真元灵气注入灵符之中,顿时让灵符发出光芒。 一时间数道灵符同时绽放白光,照亮了漆黑海水,思空岚已能通过这光芒,瞧见那深海污贼藏在海面下的全貌朦胧。 那怪物身型与巨鲸小黑只在伯仲之间,一个巨大可怖的头颅浮在海面之上,十数根触手肢节却潜伏在海中,只有三四根探出海面,不断击打着巨鲸门众人布置出的禁制结界。 “据说这怪物修为本事以肢节触手论,每百年多长出一根肢节,这怪物……只怕有数百年的修行了吧。”思空岚看得咂舌不已,据说这灵兽最初不过八只触手,修行越高触手则越多。而眼前这只,粗略一瞧就已有十数根的数量。 眼见着那灵兽发狂地舞动着肢节,朝着笼罩住它的禁制之壁上拍打,不断发出轰鸣声响。饶是思空岚修为已至御剑期,瞧见此情此景也觉得头皮发麻。 不同的禁制有着不同的效果作用。而此时巨鲸门修真者联手布置出的这个禁制法阵在东海一脉的修行者中也是极有盛名,名为八卦伏魔法。 这禁制阵法至少需要八位御剑期以上修为修真者方能施展,八人分别站立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联手施放出真元禁制。一般而言,一旦被这禁制困住,即便是向仙期的修真者也要吃不消,速度与力量都会受到极大限制。 可是此时那只怪物,虽然的确是被禁制困住了行动范围,但却似乎全然不受其他影响一般。在它数根触手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之下,禁制之壁竟在轻微晃动,仿佛一面镜子上有了几丝细微裂纹一般。 第七章 苦战 “在神州上遇到屈衍灵兽,到东海来又碰到这种怪物……最近仙魔道还真不太平。null$q i s h u 9 9 . c o m”思空岚摇头苦笑,瞧见这个情况,瞧来非拿出看家法宝不可了。 此时驾驭着海鲨形状机关兽的巨鲸门修真者不约而同地自海底冲出,好像是海豚跃出海面时的优雅一般,乘着浪花破开水面。 “斋雷符!” 他们驾驭的机关兽并非什么高阶货色,不过是中品偏下。但由于在做工与设计上模仿了游鱼,在水中便显得灵动。 操纵着这批机关兽战斗的巨鲸门修真者都是未至御剑期的修为,本不该参与这个级别的战斗。但是明显他们早有准备——驾驭着机关兽跃出海面的同时,纷纷扬手抛出了符咒。 斋雷是比元婴期修真者所能修炼的破灭雷光要高出数阶的术法,即便制成灵符,削弱了威力。对于这群修真者来说,却也是极犀利的武器。 数道雷光自灵符之中跳跃出来,曲折闪烁了数下,在昏暗的空中划开了几道白色光芒,便打向深海污贼浮在海面上的头颅。 光芒虽速,却仍不及那海中灵兽舞动身体肢节的灵便。 深海污贼身躯虽大,但并不笨拙,此时眼见着数道斋雷轰至,数根本隐藏在海面下的肢节触手突然一并突起,笔直地在它头颅前列成一排,好像一面巨大的墙壁一般,将雷光尽数挡下。 “这怪物反应好快!”踏剑浮于空际,位列八卦伏魔法“震”字位置的老青头吹了声口哨,独眼一翻,冲着另一个方位站立地燕赤刑喊道:“老燕,快拿点主意出来。老子瞧这么禁制下去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这只大章鱼可跟咱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燕赤刑还未答话,就见一道身影突然自老青头上空急速降下,眨眼之间已经悬浮在了老青头的身后。银丝般地长须在空中舞动,不是白胡龙王却又是谁?! 老龙王活动了两下身子,哈哈大笑道:“老青头越来越不中用了,这才什么时候就要嚷嚷着打退堂鼓。若是怕了,老子准你回去先灌饱黄汤再滚回来!” 他这句话一出,顿时叫在场的一众巨鲸门修真者都是大笑出声,就连乘坐在机关兽上,潜在海底的人,也忍不住浮出水面来起哄。 思空岚御剑而行,速度却远不及老龙王,此时方才赶到。他瞧见一干人笑得高兴,只觉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心底却又佩服,只想道:巨鲸门在仙魔道中,以规模论不过是二流,门中真正称得上高手的不过白胡龙王一人。可此时面对这在仙魔道中以难缠闻名的海中灵兽,门人居然都还能笑出声来,这份胆识却真是令自己好生佩服。 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坠了玄天阁的颜面?他这份心思一起,立刻上前一步请战道:“请老龙王吩咐,在下目前要如何配合您老人家?” 正在众人商议之时,那被困在禁制之中的深海污贼,却突然发起狂来。 十数根触手同时探出海面,势若雷霆,同时撞向它身体四周的禁制之壁。它这记攻击来得猛烈而又突然,虽然在场的修真者皆是有所防备,却也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只听一声巨响轰鸣,同时禁制崩坏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随着那怪物这记重击,布置禁制的八名修真者中,其中四名功力稍弱的已经被震飞开来。而功力略高的,虽是勉强稳住身形,却也是气血翻腾,呕出一口鲜血。 “这怪物……突然变强了?!”燕赤刑在布阵者中功力最高,此时回气亦是最快。他一手打出护体禁制,随即便驾驭着飞剑向思空岚他们凑近。 此时老龙王一声龙吟,便已祭出了法宝兵器,向着海中异兽扑去。他速度极快,眉宇之间更有几分焦急神情——感觉到了,这位在场上最强的修真者清楚地感觉到了。本来十拿九稳的局面,此时却有了变化。 那深海污贼仿佛功力暴增一般,眼见着老龙王这向仙期的高手朝向自己飞来,竟不闪不避,分开挡在自己眼前的触手,张嘴喷出一股黑色浓汁。 老龙王手中的法宝乃是一双巨斧,两柄斧头大小皆与他自身相当,此时舞动开来,可谓虎虎生风。那墨色浓汁向他喷洒,还未近得其身就已经被巨斧挥舞开的劲风挡开。 只是白胡龙王虽能挡开,但这墨汁坠入海中,却立时叫海面下的巨鲸门人吃了大亏。浓汁融入海水之中,立刻一片浑浊,本来以灵符光芒照明的海域,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双目不能视物,便只能靠灵识辨识,一时间便手忙脚乱起来。 “好畜生!”老龙王一声大喝,人已经冲到那深海污贼头顶,双斧一合,夹着破山气势当头砍下。斧刃闪光,但那怪物却也着实难缠,本分开来的数根触手此时再度重合,卷在一齐,顶着巨斧锋芒直上。 趁着老龙王出手挡住深海污贼的时候,燕赤刑当机立断喊道:“老青头,你带元婴期的兔崽子们去救受伤的人,其他人跟我来!” 当下剩余的人立刻分成两部分,驾驭着海鲨型机关兽的元婴期修真者浮出污海,在老青头的指挥下去打捞之前受伤坠海的四名御剑期同门。而燕赤刑便带着其他两名御剑期修真者祭起得意法器符咒术法,飞上前去辅助老龙王。 昏暗的海面上弥漫开不祥味道,海波阵阵之中,以龙王为首的数名修真者与那深海污贼纠缠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思空岚之前与燕赤刑有过配合经验,两个人此时背靠着背,勉力招架着灵兽触手的攻势,一时间倒也勉强支撑得住。 “破!”思空岚剑指一挥,打出一记破魔雷光,将攻向他胸前的一根触手逼退,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得脚底一道破水声响。又一根触手自海面下伸出,向他袭来。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燕赤刑除了脚下踩踏的飞剑之外,也准备了一柄巨斧当做武器,此时瞧见那根触手向思空岚袭去,顿时一斧挥下。 却不想这猛烈一记斧劈根本切不进对方肉中,只在对方表皮上留下一道白色痕迹。 这样下去当然没完没了,思空岚驾驭飞剑的手段比巨鲸门众人高明灵活得多,此时展开了游斗,倒也不算狼狈。更保持着清醒头脑,将此时战局尽数收入眼底。 这怪物触手实在太多,着实不知已经修行了多少年份。此时更宛若发狂一般,竟好像一时之间功力大涨,在老龙王这向仙期高手猛烈攻势之下竟丝毫不落下风。 虽白胡龙王抵挡住了这灵兽正面攻势,一双闪灵巨斧开合之间更是将对方一根又一根肢节尽数斩断,让断层处喷出的血色液体洒满大海。但偏偏那怪物不但伤口愈合极快,肢节再生得更快!不管老龙王斩断它多少根触手,却始终不能真正将它如何,在这些触手交织成的防御网面前,东海中的龙王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 而此时老青头已经指挥着那些元婴期弟子将受伤的人尽数自海中捞出,送回门内治疗,自己则也随之再度加入战局。 但除了老龙王之外,包括思空岚在内的五名御剑期修真者只能起个牵制作用,虽然各样法器灵符术法花样繁多,但真正打在灵兽身上,始终不痛不痒。 那边打的难分胜负,而巨鲸腹中此时却也忙成一团。 驾驭着海鲨型机关兽回来的一众元婴期修真者将受伤同门安置下来,就要再度往返,却被敖来拦住。还没等这些人与敖来争论,他们就一个个不支倒地,一身皮肤尽数溃烂。 这群人在海中受了那灵兽喷出的浓汁腐蚀,能坚持至此已是奇迹了。只是他们这一倒,更是叫敖来焦头烂额。 他指挥着一众低辈弟子,将受伤者尽数搬入伏海殿,再加以包扎治疗。虽然场面显得混乱,倒也乱中有序。 “那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气得跳脚,但敖来还是勉强保持着理智,将治疗丹药一颗颗分发下去,又让一众女眷打来热水,为受伤的人擦拭身体,换上绷带。 此时在巨鲸内中功力最高的墨守诚也是忙得头昏眼花。那些受了浓汁腐蚀的元婴期修真者倒也罢了,那四名受了反震伤势吐血坠海的御剑期修真者却是不妙。光服下丹药还不行,非得他出手注入真元仙气,助其活血通络不可。 好容易将受伤的人伤势全部做过紧急处理,墨守诚却只觉得真元消耗极大,当下便就地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过得片刻,总算缓过气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来,却发现那个叫做小夜的女孩子,正站在自己身前,睁大了眼睛,一副担心的表情看着他。 “你……是在担心我么?”墨守诚长身而起,又蹲了下来,保持着与对方视线平视。 小女孩点了点头,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始终没有说话。 墨守诚笑了起来,放低了声音,轻轻地说道:“不要紧的,我一点事也没有。”他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了伏海殿中唯一一处能瞧见外面光景的地方——那道映出巨鲸外海域的光幕。 第八章 担心 透过这光幕,巨鲸中的人们就能清楚地瞧见远处的战局。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而此时,将受伤的人尽数安置好的敖来也走了过来,站到了小夜身边,关切地问道:“小夜,你感觉怎么样?会不会累了?” 小夜虽然不会说话,但之前一阵忙乱之中,却也是端盆子打水忙活了半天,也难怪敖来会有此一问。 回答他的,是小夜明亮温暖的笑容。 “奇怪。”正在这时,墨守诚却突然出声喊道:“你快来看。” 敖来被他这一声喊惊到,只条件反射一般将目光移到墨守诚方向,反问道:“什么奇怪?”话说出口才回过神来,又补充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时方才察觉,墨守诚脸上竟是一片忧郁。 墨守诚扭过头来,手却伸出来指向那片光幕,以一种没有底气的口吻轻声问道:“你,觉不觉得那怪物……好像变大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墨守诚其实心中也没什么底气。毕竟他只是从光幕中隐约瞧出这一点,那怪物本就巨大非常,一眼望不见全貌,叫人难以判断。 敖来还没有回答墨守诚,他身边那个叫做小夜的女孩,却轻轻地点了点头。宛若明珠一般澄净光亮的眸子仿佛在回答“是”一般。 瞧见这一幕的三个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变化,那么就应该是事实了吧。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敖来毕竟年幼,瞧见这副异常景象,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上前抓住了墨守诚的手,握得紧紧的。 墨守诚则远比他要镇静,立刻作出了决断,沉声道:“不要慌。我们既然察觉得到这件事,老龙王他老人家当然也察觉得到。” 他这样提醒,敖来顿时也略微安下心来,回应道:“对,既然我们都察觉到了,老头子他那么厉害,不会察觉不到的。” 趁着敖来手上力道略松的时候,墨守诚将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向这殿门外一指:“你留在这里继续观察动静,我去援助老龙王他们。” “你要出去?!” “以防万一,我也要去帮忙……”墨守诚当然有没有说出来的话。虽然他信任老龙王他们应该能发现异状,可是万一没有察觉到呢?此时双方混战,身在局中,未必能像此刻的自己一般将灵兽异变瞧地清楚。 更何况,不管如何,自己实在不能再忍受就这样在巨鲸腹中干等结果了。 “那我也去!”得到墨守诚明确的回答之后,敖来毫不犹豫地说道。 墨守诚回答的斩钉截铁:“不行!这里必须要有人留守。”但他此时的态度却又一次激怒了敖来,让这个孩子愤怒地冲他喊道:“你没有资格阻止我,更没有资格命令我!” 眼见两个人仿佛又要争吵起来,小夜连忙冲到了两个人之间,试图将剑拔弩张地两人分开。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墨守诚又怎么会与敖来做这种无意义地争吵? 他不再理会敖来,径直往着伏海殿外迈开了脚步,只丢下了一句话让对方去思考:“不要忘记了你该背负的责任!” 这句话,果然阻挡住了对方跟上来的步伐。而小夜这个时候瞧了敖来一眼,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就快步跟上了墨守诚的身影。 墨守诚施展开走鳞身法,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了巨鲸小八的嘴部,站在巨大的舌肉上。 红色的舌头四周浸泡着海水,就好像是海上的孤岛一般。而在岛屿沿岸处,则放置着几架机关造物。 说的明确精准一些,是几架海鲨造型,可以容纳一人骑在背上的小艇。虽然有些陌生,但墨守诚也知道这种机关造物是制作出来方便在海中遨游所用。就好像因为没有御剑期修为的修真者或者普通人想要在天空中飞翔不得不借助机关术的力量一般;不会水,又或者不擅水的人,也需要借助机关术的力量。 墨守诚随便挑拣了一艘离自己最近的小艇乘坐了上去,只花了数秒已明白了其操作原理。这小艇果然也是以仙石作为能源,在海鲨造型的船头处刻有一个法阵,只消将真元注入其中,就能连接置于机关内部的仙石动力装置,从而启动。 “容在下借来一用吧。”墨守诚在弄明白操纵手法之后,立刻将真元注入法阵,启动了这机关舰艇。毕竟外面就是汪洋大海,此时不过元婴期的他无力御剑飞行,而从小在山上长大,也无处学得水性。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只白嫩小手,却突然伸到了他的面前。白玉般的手掌平摊开来,几道掌纹清晰可见,掌心处的一颗小珠子正散发着淡蓝色闪光。 “是你?”墨守诚望着身旁的少女,皱起了眉头。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正是之前跟着他跑出伏海殿的小夜。 已经无暇考虑对方到底是怎么能跟得上自己速度这件事情,他和声劝阻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快回去吧。” 小夜点了点头,却依然将手摆在他面前。 瞧见此情此景,墨守诚试探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她手心上的那枚珠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收下这枚珠子?” 对方点了点头,又举起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吞服的动作。 “吞下?” 小夜飞快地摇了摇头。 “含住?” 这次她点了点头。 难道这就是辟水珠?墨守诚当然知道辟水珠的存在,但他却没想到小夜身上也有。这珠子只在巨鲸门人外出探海时方能到手,平时都是收藏在库中。但随即一想,巨鲸门的小公子敖来如此在乎小夜,偷偷给她一颗自保或赏玩,倒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识得此物珍贵,墨守诚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自她手心中取了过来,然后微笑道:“谢谢。还有,之前……让你担心了,在下也要说一声谢谢。” 小夜有些错愕地轻轻张嘴,仿佛就要吐出些什么话来。她涨红了脸,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话语在喉咙处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而墨守诚注意到了这一点,从她的嘴型与表情中,猜到了对方想要说的话。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说谢谢吗?” 正是如此,这正是小夜的疑问,为什么要说两次谢谢呢? “因为我师傅曾经说过。”墨守诚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细滑的长发,用一脸温和地笑容说道:“让别人为你担心的时候,与其说对不起,不如笑着对对方说‘谢谢’。” “所以。谢谢你,为我担心了。” 海鲨型的机关舰艇自巨鲸张开地嘴部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地抛物线,随即落在了海面上,激荡起一道猛烈地浪花。 随着墨守诚真元注入,机关舰艇逐渐加快了航行的速度,在操纵者的指引下,奔赴战场。 墨守诚注意到了海面的改变,随着他越来越接近那片激斗中的海域,海水的颜色也逐渐变化着,从最初的天蓝色,变成了漆黑颜色。 海风之中弥散着腥味,不是血腥的味道,而是更加难以形容,令人恶心作呕的气味。 越是接近,越是容易感觉到这种变化,不仅是海水,不仅是海风,就仿佛连天空也被染成了漆黑一般。 “难怪这怪物被称为‘污贼’了,假若这灵兽数量再多些,岂不是能将大海尽数染成漆黑?” 正在感叹的功夫,那巨大灵兽的身影轮廓,却愈发清晰起来。而巨鲸门众人呼喝声响,更是声声入耳。 “诸位小心!刚才我从那光幕之中察觉,这怪物正逐渐变大,不知有什么异数!”他驾驭着海鲨机关,在漆黑海面上划开一道波纹,小心避开深海污贼胡乱舞动的触手,缓缓地靠近了飞在空中的众人,发声提醒。 飞舞于天际的思空岚瞧见他的身影,不由急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小黑那里去,这里十分危险!” 墨守诚心中一沉,之前那股不甘心感觉再度充斥胸膛。 但他的提醒毕竟传达到了众人耳中。他话音刚落,冲在最强,挡住了那灵兽大部分攻势的老龙王一记斧劈再度斩断了灵兽数根触手后,抽得一丝空闲应道:“小墨说的不错!小兔崽子们要小心了,这畜生正逐渐变强!” 他修为是在场众人之中最高,早已以灵识察觉到灵兽细微变化,但毕竟离得太近,对深海污贼这怪物的细微变化瞧得不够明显。此时墨守诚一提,立时印证了他心中想法。 “再布阵!将这灵兽困住!老青头!你回去准备,这次只怕要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了!”老龙王虽是威猛,但并非只有威猛,此时已判断出这般僵持下去最多也只是维持现下局面。何况这灵兽还不知有什么诡异变化! 偏偏就在这时,那深海污贼的一根本被老龙王斩断的触手突然以极快速度再生,并好像猛地增长了数倍一般。猛地一击,由上自下拍击海面。 触手入水,劲力却翻起巨浪,绕是一众人皆是小心防备,却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九章 冲入 黑色的海水飞溅开来,瞬息之间就将众人打了个透湿,狼狈不堪。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只是更让人在意的,却是这打在身上的海水……居然是温热的! 仿佛四周的空气瞬间涨高了数倍,那灵兽无数根触手同时舞出海面,狰狞面部上的一张嘴中,居然往着四周吐出了火焰! 黑水顿时被这炎热的气息蒸发,变成了一团黑雾,笼罩住这片海域。虽不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要以眼睛去辨认四周情况,却也成了一件难事。 “这怪物!”墨守诚才驾驭着海鲨型机关舰艇勉强躲开了那灵兽突如其来的一记拍击,并控制住了机关舰艇的姿势不至于翻入海水中。却立刻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不由得出声咒骂。 好在修真者即使目不能视物,也能以灵识探测四周环境。他立刻放出灵识,找到了其他人的位置。 却不想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思空岚!这声响刚刚响起即便消失不见,同时不见的,还有思空岚的灵识。 “糟了!岚仙友他!”燕赤刑与思空岚离得最近,此时脸色惊变,高声喊道:“他给那怪物捉住……吃进肚子里去了!”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老龙王一声大喝,一对巨斧舞起旋风,刮开了弥漫的黑雾,在海域中开出一片明亮。众人立刻向他身边靠拢过去,燕赤刑飞至他身边道:“门主,我去救岚仙友!” “你去罢!老子在这里压制住这怪物,决计不能让它继续放肆!”白胡龙王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再度向身边门人吩咐道:“小燕去救人,老青头你与其他人一齐回去准备,这里老子一个人便应付得来!” 向仙期修真者震怒,威力立刻又不一样。 只见他双斧一合,化成一柄更加庞大的斧头,一只左手便握住。空出的一只手则是幻化出无数结印指法,想来是在准备什么惊人术法。一时间风云涌动,仿佛四周的空间都在震动一般,虽然不明显,但墨守诚却熟悉地察觉到——这种动静,就好像宰父常施展水穷云起真诀时一样。 难道向仙期的修真者,已可以施展出不完整的水穷云起真诀?还是自己弄错了?这个念头只在心中闪过,立时被墨守诚丢在脑后。他此时凭借着灵识,驾驭机关舰艇躲避灵兽触手无穷无尽又杂乱无章的攻击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更何况他还担心着被吞进怪物腹中的思空岚。 老龙王堪堪挡住了深海污贼大部分攻势,燕赤刑更试图寻找缝隙飞入灵兽口中,老青头则带着几名修真者向那怪物打出身上携带的最后几道灵符后,往巨鲸方向飞了回去。 “老龙王让他们回去准备,却到底是准备什么?有什么克制这怪物的方法么?”墨守诚知晓自己的攻击对于那怪物而言不痛不痒,压根不值一哂,也就没有浪费真元的想法。但他又不肯就这么离开,便采取了游击手段,只操纵着机关舰艇在灵兽四周游走,以吸引对方部分攻势。 老龙王见他并不离开,也没有劝阻,反正知道就算劝阻,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也决计不肯听从。此时听他好奇询问,索性哈哈笑道:“小墨静心候着,马上就会知晓我巨鲸门的手段!” 却不想就在这时,突然火光一闪,燕赤刑惨叫一声,从天空之中坠落下来。 “不好!”情急生变,墨守诚想也不想,一声惊呼,随即施展开走鳞身法,足尖轻点机关舰艇,飞身而起,往着燕赤刑坠落方向冲去。张开双臂,总算勉强接住了对方。 也亏得他处变不惊,反应敏捷,换了其他人来,便未必接得住了。 “燕上仙!”所感觉到的温度不对,炎热得吓人,墨守诚虽是沉稳,此时却也不禁变了脸色。他怀中的燕赤刑通体赤红,一身衣衫尽数被焚烧干净,可谓狼狈非常。 墨守诚虽是接住对方,但他毕竟没有御剑浮空的修为,此时便要跟着坠入海中,却就在这紧急关头,那灵兽攻向他们的数根触手,却正好给了墨守诚借力机会。 眼见巨大的肢节向自己砸来,而自己手已能触到水面。墨守诚急忙运起前不久刚刚自《五行决》中学来的凝冰决,一手抄起一团海水,瞬间将之凝结成冰,在触手砸中他身躯的同时,带着寒冰,一手拍在了触手表皮之上。 借着这瞬间的机变,墨守诚揽着燕赤刑,两个人牢牢地挂在触手上,总算没有跌落海底。 虽是受了伤,但燕赤刑毕竟有御剑期修为,倒也支撑得住,此时睁开眼瞧着墨守诚,第一句话却不是自己的伤势,只是担忧道:“这怪物竟能口喷真火,老子没来来得及张开护体禁制……老子都这般狼狈,那岚仙友他在那怪物腹中,怕支撑不了多久!” “我这就去救他!”墨守诚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身上穿着师祖赐予的御火灵袍,不惧火势,交给我便是!” 他话音刚落,便瞧准了此时仍漂浮在海面上的机关舰艇方向,将燕赤刑丢了出去。 燕赤刑心急如焚,想要出声阻止,却哪里还来得及。心中只道:墨小仙友这份心意着实非同小可,可以他的修为,即使有法宝护身,却如何能接近那怪物?更遑论钻入怪物腹中? 墨守诚一手寒冰粘在那怪物触手皮肤上,虽是打定主意要尽速冲入灵兽腹中去救出思空岚,但此时他只稍微松手便要坠入深海,虽是紧张,但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好对策来。 “我耽搁的时间越长,思空岚在这灵兽腹中就越是危险,必须赶紧去救他才是……可是要如何做才好?!”墨守诚心中焦虑,却没来由地又自脑海中浮出一个念想: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般不自量力?又为何要让自己身处险境?明明早就为此犹豫过,也早就下了决心,在未能报仇雪恨之前,绝对要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可是自己为何又这般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与这决心全然不符的道路? “师傅,我……我……”他再度想起飞云真人的教导,那简单的一句话儿,此时此刻却变得如此沉重! “小墨!是机会!”老龙王此时突然一声怒喝,扬斧道:“不要错过了!” 声音如雷,立时震醒了正犹豫不决的墨守诚。他睁大眼睛,发觉那根自己拉扯住的触手突然高高扬起,将他整个人都拖上了天空。 再往下看,却见老龙王长须飞舞漫天,一根根直竖起来,手上拿捏着法印,正源源不断地催吐奇妙真元气场,逼迫着深海污贼将无数根触手尽数张开来,庞大的头颅身躯再无防护。 此时墨守诚瞧得清楚,那怪物血盆大口之中还有火焰吐息,却被老龙王的法术限制住了动静,再听得老龙王怒喝,便再无犹豫。 “喝啊啊啊!”他猛地一声发喊,手上爆炎瞬燃,融化了寒冰,一掌拍在那怪物触手上,借势调整了身形角度,笔直地向着那灵兽一张大嘴黑洞里冲了过去! 那怪物触手尽数被老龙王术法禁制,此时见墨守诚向它嘴巴冲了过来,也急红了眼睛,冲着空中的墨守诚一口火焰喷出。 高温炽炎,正面包裹住向下坠落的墨守诚全身。 便在这刹那之间,墨守诚体内元婴光芒暴涨,数股真元涌入周身经脉,不住跳动。身上那件自他下山前夕,还真散人赐予的御火袍突然变了颜色,竟散发出五色磷光来。 这光芒柔和,仿佛是阵风,轻轻地席卷,却带着强大的力量,在墨守诚的周身建筑出一道强大的壁垒。火焰虽然猛烈,但却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墨守诚一根头发。 只是,虽是抵御住了火舌侵蚀,但那高温,却毕竟不能尽数抵挡,墨守诚虽有御火袍这件法宝护身,却还是感到了惊人的炎热。 汗刚流下来,立刻就被蒸发成一丝白雾,瞬息之间就让墨守诚感到头晕目眩,一阵口干舌燥,不由地心中发寒:我借着这件袍子护身,也是这般难受,燕赤刑他正面遭受这火焰焚烧,竟…… 想到这里,他再度察觉——原来元婴期与御剑期的差距,便是这般天壤之别! 只是此时实在不是让他感叹这些的时候,就在这个念头刚起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冲入了那怪物漆黑的腹中! 眼见墨守诚顺利冲了进去,老龙王便不再继续支撑术法,手指灵活变幻,化守为攻。巨斧再度分成两柄,一手一握,冲着那灵兽笑骂道:“来来来,好个畜生,让老子再与你斗上一斗!” 回应这位老龙王冲天战意的,便是那深海污贼愤怒的咆哮。一人一兽,瞬息之间,又斗成一团。 第十章 腹中 墨守诚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下坠。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这怪物体内,竟好像就一根肠子通到底了一般。虽不时有火光自深处往上涌起,但仗着御火袍神奇,墨守诚身上始终沾染不到一丝花火。 只是火光明亮,墨守诚始终睁不开眼睛,也瞧不清到底身处何处,也不知身边有什么东西。他探出手去摸索,触感却始终滑腻,好像这怪物腹内壁肉上全是油腻一般。 我这到底是到了哪里?思空岚又在哪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砰”地一声响起,墨守诚终于感觉自己坠到了实地上。身下凸凹不平,却十分柔软,没伤着他一分一毫。 到了这时,他才逐渐习惯了火光,睁大了眼睛四下探望,四周除了火焰与怪物壁肉,却哪里有思空岚的影子? “这……这怪物体内怎么却像是着了火灾?”他不敢去想思空岚是已经被焚烧殆尽,只好拼命一边寻找,一边想着其他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脚下踩踏着的,也不知是这怪物身躯里哪个部分。身上御火袍虽能张开五色磷光抵御烈火,但对于这怪物腹中的墨汁黑水却是无能为力。虽然脚下踩踏着的千里靴也是一样异宝,决计不会给汁水浸透,可只那份趟浑水的触感,却已经让墨守诚觉得十分恶心。 只是,就如他的疑问一般。这怪物明明是长居深海,若要以属性分类,该属水相灵兽,怎么体内却有这般火势? “真奇妙,这怪物体内汁液竟不会被这烈火蒸发,而这烈火,却偏偏又不会被这些汁水扑灭。”墨守诚在火光之中辨识,此地四周尽数被火焰环绕,勉强看得清有四五个通路,却不知都是通向哪里。 他缓慢而行,一时也吃不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只估计着此时身处的所在,并不是深海污贼的胃部,否则总该能瞧见一些食物残渣才是。 可这地方偏偏又显得四通八达,叫墨守诚头晕目眩。想来想去,他只得运起真元,发声喊道:“岚上仙!岚上仙你在何处!” 声音高亢,在这片宽广之地,竟产生了回音余响。但不管他如何叫唤,却始终得不到一丝回应。炎热逐渐渗透了他的心灵,让他愈发焦躁起来。 虽然始终不愿意这样去想,但目前这个局面却又让他无法不那么去想——也许思空岚真的已经被这烈火焚烧,魂飞魄散连元婴都没能逃过一劫。 就在墨守诚万念俱灰的这个时候,四散开的灵识突然颤动,体内元婴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异变突生,立时让他精神一振,心中暗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震动的不仅是灵识与元婴,脚下那凹凸不平的肉壁也突然震动了起来。震动越来越猛烈,墨守诚维持平衡也越来越艰难,身体摇晃不定。 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了一幅奇景。 脚底的肉壁突然裂开了缝隙。自这缝隙之中,透射出了更为强烈耀眼的火光,那火焰竟不是鲜红,而是暗青颜色,十足透着诡异。 墨守诚脸色微变,迈开走鳞身法,避开这异象火光,才刚刚换个地方落脚,就见一个人影自这裂缝之中冲天而起,在空中打了个转,随即重重跌落。 那人不是思空岚却又是谁? 墨守诚见状大喜过望,也不顾姿势是否难看了,连滚带爬地凑了过去,大声喊道:“岚仙友,阿岚,小岚!你没事吧?喂,快醒醒!” 胡乱叫了数声,却见思空岚依然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再仔细一瞧,他周身上下衣衫破烂,本来白皙的肌肤此时也与之前的燕赤刑一般,赤红滚烫,便似高烧一般。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风流贵公子模样? “小岚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墨守诚几乎急红了眼,将他自地上扶起,寻了一处没有烈火焚烧的空地,随即便从旭灵法戒中摸出数枚灵丹,也不在乎珍贵不珍贵了,直接往对方牙齿缝里塞。 又催运起体内真元力,缓缓输入对方体内查探情况。 墨守诚体内真元通过手掌与思空岚背部相连,缓慢地流入对方体内,开始修补他受伤的脉络,却发现思空岚体内也是滚烫无比,竟好像火山爆发时喷出的岩浆流脉一般。但除此之外,却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外伤,连烧伤痕迹也找不到多少,想来当时虽是事发突然,但思空岚毕竟是御剑期高手,被触手捉住的瞬息之间,便已经张开了防御禁制,以真元护体,方能维护肉身。 墨守诚修习已久的揽月真诀,乃是水相的功法,激烈时波涛汹涌排山倒海,柔和时如清风拂面震心凝神,此时配合着灵丹药效逐渐在对方体内扩散开来,便似一道清流,逐渐将思空岚体内火毒拔除。 虽然他也知道两人此时在怪物腹中不知什么鬼地方,而外部的老龙王正独力支撑与深海污贼相抗衡,实在是刻不容缓,争分夺秒的事态。但治疗之事,着实丝毫也急不得。 何况眼下虽然救到了人,但如果思空岚不醒,那么不懂御剑飞行的墨守诚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根本就出不去了。 时间点滴流逝,在墨守诚灌入自身两成左右的真元之后,思空岚体内火毒终于全部被清得干净,透过灵识,墨守诚已能感觉到对方体内元婴的跳动逐渐有力。 果然,再过得片刻,思空岚就睁开了眼睛。 墨守诚虽也在治疗之余,好奇地猜测这家伙清醒来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斯文公子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彼其娘之!这次可真把师门的脸都丢干净了!” 虽是这个情况,听到这句话墨守诚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将他自地上扶起笑道:“岚上仙,我可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骂粗口。” 思空岚之前虽然昏迷,但早在墨守诚喂入丹药,又输入真元助其疗伤时就已有了意识,只是那个时候体内火毒未尽,又在行功关头不好开口罢了,当然不需再询问墨守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时摆了摆手,习惯性地想摇摇折扇,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狼狈不堪,一身华贵袍子算是干净了。 他俊脸微红,冲着墨守诚行了一个大礼,接着说道:“岚上仙这个称呼,以后墨小兄弟还是不要叫了,我……我现在可没那个脸被你称为什么上仙啦。这番恩德,今后我定当……” “那以后我称呼你为岚兄如何?”墨守诚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开了话题,将思空岚陷入此地之后的种种交代了,最后道:“此刻只怕老龙王仍是一人孤军奋战,我们要尽早从这鬼地方出去帮他老人家才是。” 却不想思空岚此时一副凝重神情,转过身去,指着地上那道此刻依然向外扑腾青色火舌的裂缝道:“如欲助龙王他老人家一臂之力,小墨就与我再闯这里一次吧。” 他说的认真,立时勾起墨守诚好奇心来,自觉问道:“岚兄你被这怪物吞入腹中,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下面……又是什么?” 却不想思空岚脸上神色又变得有些诡异,仿佛是下了极大决心之后,他才开口道:“这怪物,这深海污贼体内,埋有一件仙器!” 听到仙器两个字,墨守诚的脸色也变了。 竟是一件仙器! 仙魔道中,对于法宝品阶也有划分,计有法器、灵器、仙器、神器四等。 对于御剑期之前的修真者而言,所能使用的,不过是法器与灵器这两个品级的法宝而已。而对于御剑期以后的修真者,普通的法器,甚至是一般的灵器,就已经容纳不住他们体内日渐磅礴的真元,除了一些特别的法宝之外,大多数的法器灵器只能限制他们的实力而已。 因此,一些上品灵器与下品仙器,就是御剑期以后的修真者目标。 只是法器与灵器都容易制作,但仙器则极难得。目前仙魔道中能制作仙器的炼器宗师只怕连两个个巴掌十根指头的数量都凑不齐,不说材料难寻,就算备齐材料,要制造出一件上品仙器,那也是难之又难。 是以目前仙魔道中仙器来源,一般是两个途径。 一是一些飞升之人脱离这一界时,身上携带地法宝沾染飞升之时那股纯正的仙灵之气,提高了品级,遗留下来成为比较好的仙器。只是这些仙器,多半就被飞升之人的门人后代收取了去,奉为至宝。 二,就是靠着这一界的修真者寻找材料,自行炼制的一些仙器。这般制作出来的仙器好极有限,多数都只属下品,中品阶级已是非常难得。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一些炼器宗师在材料备齐的情况下,偶尔便也能制作出上品仙器来。只是这就单纯属于运气了,可遇而不可求。另一种例外……就是像墨守诚与思空岚现在这般所遇到的,纯粹的无主仙器了。 第十一章 仙器 这样的无主仙器,往往品级差距极大,下、中、上三品皆有可能。null$q i s h u 9 9 . c o m但是对于思空岚与墨守诚来说,哪怕就是一件最次的下品仙器,那也算是撞了大运了。 尤其对于思空岚而言,玄天阁虽在仙魔道中,也算是名门大派,财大气粗。但要说给门中每个御剑期以上的弟子都配备一件仙器——哪怕是下品,那也是决计不可能做到的。 是以思空岚一直以来,最强的法宝,也不过是一件上品灵器而已。 “这……这怪物体内,却如何会有一件仙器?”好半天才回过身来,墨守诚却依然有些不敢置信。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深海污贼体内,又如何会蹦出一件仙器来。 思空岚沉吟片刻,当下将一切合盘托出,振作精神道:“我被那怪物吞入腹中,总算来得及张开了禁制,靠着护体真元总算没受什么伤害。这怪物体内火势虽猛,但我勉强也抵御得住,就到了这里……看到了这道缝隙。” “可我到这里来时,根本没看到这道缝隙啊。”墨守诚不解道:“难道这缝隙可以随意开合?既然如此,它此时又为何不关闭?” 对于这个疑问,思空岚迟疑了一阵,最后摇头道:“我……只能猜测,或者这深海污贼一开始是贪图宝物,将之吞入腹中想要将仙器炼化增长修为。却没预测到这仙器威力可怖,到了最后它终于控制不住,便想要找人将这件仙器自它体内取走。” “如此说来,这怪物之所以身形不断增大,便是因为体内仙器威力过于惊人,竟硬生生催长了它无数修为?” 思空岚摊手笑道:“大概便是这样吧。你瞧这家伙体内,你再看看这四周的一片火海,虽然它肉壁中黏液墨汁可护它一时,但谁又知道能护到几时?” 墨守诚摇头苦笑:“按岚兄的思路想法,这怪物倒还真是炼成精了,居然知道去寻修真者的麻烦,然后将修真者捉进肚子里来为自己找条活路。” “想来便是这样了吧。”思空岚沉吟片刻,随即展颜一笑道:“刚才我瞧见这异象,发现了那件仙器,便尝试去收取。却不想以我御剑期的修为,还是过于勉强,竟遭反噬,终于给震了出来,这次你来助我一臂之力,假若能收取到这件仙器,我便将师门赐下的‘穿梭混元刃’给墨兄当做交换如何?” 思空岚语意诚恳,提的意见也的确切合实际——以墨守诚此刻不过元婴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收取仙器,其实就连御剑期修为的他也不过勉强有收取驾驭资格。 墨守诚笑道:“假若我说不用了,反倒显得虚伪了,那么便这样说定了吧。” 见他一口答应,思空岚也立刻祭出了答应的灵器。就在他心念一动,灵识一闪的瞬息之间,那柄他常用的折扇便不知从哪里出现,让思空岚握在手中。扇面一张,这件折扇造型的储物法宝之中,便飞出一把精短匕首。 这匕首通体晶莹,小巧玲珑,不过巴掌大小,可做工却显得十分精巧。此时悬浮在半空之中,若不是散发着淡淡的银光,便好似透明的一般。 “这便是我师门赐下的‘穿梭混元刃’,乃是一件中品灵器。它变化多端,可攻可守,虽然威力不及与它同品级的飞剑,但却另有奇妙,待你能熟练运用了便会知晓。”思空岚剑指一扬,这柄穿梭混元刃便飞到了墨守诚面前,嗡嗡作响。 思空岚道:“你先将之收取,却不用急着炼化,以你目前元婴期的修为还无法驾驭这件法宝。当然,以墨兄修为天赋,想来突破元婴期进入御剑期也是指日可待,那个时候你也不愁没有合适法宝了。” 墨守诚却并没有急着去收取这件法宝,只摆了摆手道:“岚兄,我们还是先去收取了那件仙器再说吧。”他倒不是故作姿态,只是心中想到:之前思空岚独力想要收取那件仙器,但最终却失败了,想来这件仙器品级只怕在中品以上,此时就算加上自己的力量,也未必能成功收取到。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有趣。思空岚答应给自己的这件中品灵器,目前自己驾驭不来。但思空岚想要收取的那件仙器,以他御剑期的修为,只怕也谈不上运用,最多只是能收取罢了。若要说真正灵活运用自如,只怕没有踏云后期实力根本是想都不用想。 于是假若说成功收取了这件仙器,那么两个人便都是只能干瞪着眼瞧着法宝,却偏偏用不上了。 既然墨守诚此时不愿意收取,思空岚也就不再推让。将穿梭混元刃先行收回折扇,又张口喷出飞剑,元婴鼓动,将真元遍布周身,并打出防御禁制。待做好这些准备,便对墨守诚道:“我们下去吧。” 墨守诚见他准备做得充分,惊讶道:“难道这缝隙之下除了仙器之外,还有什么机巧?” 听到墨守诚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雏儿般的问题,差点让刚刚跨出脚步的思空岚跌倒,好半天才回过气来,一脸又好气又好笑地神态回应道:“难道你不知道仙器在无主状态下,会对进入以它为心中某个范围的人进行攻击么?” “我又未曾收取过半件仙器,怎么会知道这点?”墨守诚倒是回答的理直气壮,叫思空岚一时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无奈地摊手道:“无妨,之前我已经大概探明了这件仙器的攻击范围,你走在我后面便是。” 或者是怕墨守诚连如何帮忙都不清楚,思空岚又续道:“我先试着收取,万一仙器反噬,你便运功助我抵御即可。安心,只消你站在我的身后,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事。”这话说完,倒让思空岚突然犹豫了。 他自出道至今,除了同门师兄弟外,还未曾如此放心地将自己后背交给任何人过。但此时,却又为何自心底这般相信墨守诚? 望着对方那清澈的眸子,思空岚想起当日在天秃山上时墨守诚的言行举止,随即释然:假若这真诚少年也信不过,假若除了同门外,在这仙魔道上一个人能相信的人也没有,这修行人生未免也过于孤独了些。 “走吧。”思空岚走在前面,率先跃入地面缝隙之中。墨守诚虽然身上穿着御火袍,但他见思空岚都如此郑重其事,自然也打出了防御禁制,运起真元护体,这才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一先一后分别落地,立时感觉到温度变化。 思空岚倒也罢了,早有过这趟遭遇。可是对墨守诚而言,却是措手不及的事态发展。他本以为落地时又要踩踏进一滩汁水之中,却不想这裂缝之下的空间中,竟是一粒水滴也没有。用手触摸本该滑腻的肉壁,却全是干燥龟裂的痕迹。四周还弥漫着些许未能完全散发干净的黑雾,而发出高热,蒸发了一切水份的仙器,则只是静静地躺在这裂缝下的空间中心。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墨守诚站在思空岚的背后,竭尽全力地张开了禁制,将护体真元催谷到了极限,这才能勉强抵御住四周的炎热。这里的温度……已经让他连汗水都流不出来了。 思空岚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答道:“天知道,反正我们肯定还在这怪物体内就对了。在天秃山上遇到屈衍灵兽,在东海遇到深海污贼,先在巨鲸腹中过日子,现在又跑到了这怪物的肚子里,这趟出来修行真是比哪次都精彩。” 对于思空岚这样的自嘲,墨守诚也惟有回以苦笑,然后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件仙器上。在瞧见这仙器外型的瞬间,墨守诚就心念一动——自己明明未曾见过,却又有种熟悉感觉。 这件仙器看起来就像一个五芒星,通体赤红,在五芒星五角上分别有一样花纹印记,好似文字,但偏偏墨守诚又一个字也认不出。而中间部分,则好像缺了一块部件一般有个凹槽,也不知是原本就是这样,还是的确少了什么东西。 但毫无疑问,这的确是一件罕见的法宝。 墨守诚此时站在思空岚身后,依然能感觉到从它身体中散发出强烈的攻击意识,灵识念动,更能体会到与法器、灵器完全不同的威压感觉。 “我现在开始准备收取这件仙器,墨兄请做好支援我的准备。”思空岚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来,祭起飞剑,使其直立悬浮于胸前。随即十指变幻,做出无数结印姿势,一口气便打出上百手决,一一遁入飞剑之中。 这个作为,墨守诚倒是知晓。以思空岚现下修为,想要收取这般的仙器,光凭本身力量实在太过勉强,假若直接将手决打在仙器之上,只怕仙器一个反噬就要叫他吃不消。所以在两股力量之间,一定要有道屏障作为缓冲。 而此刻,与他元神元婴相连,却又与自身无关的飞剑,便成了最好选择。 只见随着思空岚打出的手决越来越快,那柄飞剑剑身便自最初的微弱光芒,逐渐壮大,最后演变为一道流光溢彩。 第十二章 收取 墨守诚忍不住移动了步伐,虽然依然还在思空岚身后,随时都能支援到对方,却也能清晰可见思空岚的一举一动。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他目不转睛,体会着思空岚每一个结印的变化,每道手决的作用,越看越是激动,最后竟快忍不住要伸出手来,学着对方每一个动作了。 “原来这些普通的结印手决,还能有这般的变化!”墨守诚暗自吃惊,只觉得就这片刻功夫,自己便受益良多。原本自己修行中有许多不明不解,感到有些困惑的地方,答案却就在思空岚此时的动作之中。 御剑期修真者,的确与元婴期全然不同,不仅是质与量的不同,对于力量的体悟与操纵也有着极大区别。 看到这里,墨守诚突然有了几分后怕,又有一丝窃喜——后怕,是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居然曾经与一名踏云期的修真者正面对抗过。而窃喜,则是因为自己最终还是将对方制服。 “只是……那一战也是靠着与阿蓝联手,又有宰父常这位破空期高手压阵。”墨守诚皱起眉头,心胸之中突然浮起一阵不快感觉,暗自思量道:“盘涅那魔头说我们以三打一,他不服气,倒也正常。只是……” “只是我终有一日,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再与这魔头比过!让他死,也死得心服口服!” 他想到这里,另一边的思空岚也终于做好了收取仙器的准备,此时双掌一合,开口轻喝一声道:“收!” 收字一出,那柄剑身打满手决,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飞剑顿时飞了出去,以那安静躺在地上的仙器为中心,反复划起了圆圈。 圆圈逐渐环绕成一团白光,一层又一层地将那件仙器包裹了起来,便在这时,仙器突然震动。好像快要破壳而出的小鸟在蛋壳中挣扎一般,在地上跳动了数下,便自地上浮起,挂在空中。 就在这件仙器浮起的瞬间,五芒星的五个角尖同时激射出青色火光,瞬间便穿透了飞剑所布置下的壁障,这五道青芒,竟似有生命智慧一般,冲破了飞剑壁障之后,竟同时在空中拐弯,汇聚成一道,笔直向思空岚攻去。 思空岚之前不知这仙器攻击范围,失误触动,吃了大亏。这次本做好了盘算,站在仙器自动攻击的范围之外。却哪里想得到这仙器的反噬攻击,竟是如此灵动? “结!”虽大惊失色,但思空岚毕竟早就知道要收取仙器实非易与之事,此时虽然出了变故,但却尚在他的预测之中。他立刻召回飞剑,双手结印,在身前布下更为严实的禁制。 眼见仙器突然发起攻击,墨守诚立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并非恐惧,却更像是刺激,兴奋。他几乎便欲立刻出手,去助思空岚一臂之力。最终却还是强自压抑——此时思空岚尽可抵挡得住,还不是他出手的关键时机。 思空岚的飞剑上此时布满手决,又得主人源源不断地真元注入,早已有了惊人声势。可偏偏只在撞上那道自仙器所发出的青芒之上,就发出一阵悲鸣声响。 飞剑不会说话,却会颤动,会嗡鸣,更会碎裂! “还是太勉强了吗!”感觉到飞剑逐渐快脱离自己的控制,思空岚不甘地大叫一声,体内元婴疯狂地鼓噪起来,再度提高了真元催吐。 思空岚当然知道,自己这柄飞剑虽然也不是凡品,但终究只属于灵器范畴,与仙器品阶相差的太远。可他始终未曾料想到,以自己全力驾驭的飞剑,不过勉强与一件无主仙器发出的反噬力量打成平手。 只是这般局面假若再持续下去,只怕自己这柄飞剑也要碎裂了!思空岚想到这里,终于狠下决心,一掌平推而出的同时,将飞剑收回,使其缩小,最后收纳入体内丹田。 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的本源力量来收服这件桀骜不驯地仙器了! 掌心挥发出的真元仙劲在思空岚巧妙的运用之下逐渐形成了扇形,包裹住了那道青芒。就在这瞬息之间,那青焰却陡然爆涨,威势力道何止增加一倍? 仙器反噬突然猛烈,饶是思空岚修为反应皆属御剑期修真者中一流水准,也是措不及防,就在瞬息之间那道青芒猛地钻入他的体内,在经脉之中狂暴地游走。 这青芒温度高的可怕,思空岚脸色急变,将攻势尽数转回守势,却依然感觉不对,自己体内真元连绵,所布下的防御竟只能阻得一时片刻,不能将这青芒威力尽数抵消。 仙器反噬的力量窜入思空岚的体内,竟就直接冲击起了对方的丹田气海,仿佛像条贪婪的巨蟒一般,冲着丹田气海中的元婴露出了獠牙。 这中间细微变化墨守诚虽不明就里,但他也瞧得出自思空岚将飞剑收回之后面色便不对。此时见他呼吸突然急促,俊脸时青时白,立刻知晓大事不好。立时箭步上前,一声厉喝,将手掌贴到对方背上,揽月诀真元爆发,精纯地真元仙劲如之前一般,化作清流潺潺。 手掌与思空岚背部贴合,那仙器反噬的劲力顿时就找到了新的突破口,立刻与墨守诚真元针锋相对,以思空岚体内为战场打了起来。 宛若烈火与清水,两股不同的劲道在思空岚体内盘旋,加上他自己的真元,体内一时间几乎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只是即便墨守诚及时伸出了援手,以他修为实力,却依然是杯水车薪,不过一盏茶功夫,墨守诚立时觉得不支。 可自仙器上传来的那股惊人炎热劲道,却仿佛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涌连绵不绝地涌来,将两人联手交织出的防线一一打碎。瞬息之间,已经侵入墨守诚体内。 体内血液沸腾起来了,这就是此时思空岚的感觉。 除了自己拼尽全力护住的丹田气海之外,身体里没有一个角落不是充斥着炎热劲道,排山倒海般的绝望感将从头淋到了脚。 “我还是小瞧了这件仙器的厉害!”思空岚心中暗暗叫苦,却又觉得有些古怪——之前虽然也是遭到了反噬,却哪里有现下这般厉害? 白色的皮肤逐渐变红,皮下的血管臌胀起来,就好像即将被涨爆的气球一般,随着仙器上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灌入体内,思空岚七窍同时流出血色雾气——竟是体内血液再耐不住这火势,给蒸发出来了! 连思空岚都支撑不住,就更不用说墨守诚了。虽然仙器炽烈威猛的势道经过思空岚体内缓冲,已经减弱不少,却依然不是现下墨守诚抵御得住的。 血雾,自墨守诚鼻息之中缓缓升起,那腥味叫墨守诚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 虽然他看不清面前思空岚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此时到底有什么样的心情,却还是清楚地瞧见了对方头上笼罩的血色雾气……而自己,自己此刻也已经到了这一步! “难道我会死在这里不成?!” 体内血液沸腾着,咆哮着,嘶吼着,一丝丝化为雾气,自鼻息中流出,从他的瞳孔前腾飞而起,逐渐聚在了头顶。墨守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究竟是否也是一片赤红,又或者因为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而显得苍白。但他却下意识地,下意识地想要将贴在思空岚背部的手掌抽回——我,我想要活下去,只要离开他的话……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放弃朋友?! 那念头才自脑海中浮现,墨守诚立时就急切地否认——自己为何竟会有这样的念头?但这念头却是挥之不去,就仿佛有个魔鬼在他耳边低语一般: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你管他去死。何况你与对方非亲非故,何苦在这里断送掉自己大好的性命?莫非,莫非你忘记了你的血海深仇?这世间弱肉强食便是真理,他驾驭不住仙器便活该他该死,你为何还不肯放手?! 这世间弱肉强食便是真理……这句话,好像曾在哪里听说过。墨守诚觉得自己视线逐渐恍惚,就好像小时候发烧时般,感觉头也晕沉沉的,身体逐渐无力。 却不想就在这时,手掌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震动,自身前的思空岚体内爆发,将他飞震开去。这力道强劲,却并不炎热,甚至没有敌意。墨守诚立时反应过来,这是思空岚运功将他震飞,为的便是不想连累到自己。 瞬息之间便明白了这一点,墨守诚这时哪里还想得到其他,一声怒喝便自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再度扑了上去,想要将自己的手掌再一次贴到对方背上——其他的,管他那么多呢! 双眼再度化为赤红,一时间恍惚的意识也不受控制,仿佛是一团火种在体内点燃了一般,墨守诚只感觉自己心中杀意突然潮水般涌上心头,又化为对那件仙器无穷的怒意,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支配了他的心灵。 却就在这时,那件仙器却突然震动起来。 思空岚本已经绝望,只花了最后的力气将墨守诚弹开,然后就打算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却没想到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青芒,那炎热劲道突然又自他体内消退,瞬间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第十三章 坠海 那强大绝伦的力道一退,思空岚压力顿失,立刻睁眼想要辨明究竟。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却就在他眼前,那五芒星状的仙器高高浮起,在空中盘旋不定,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未过得片刻,又猛地向他身后扑去。 思空岚大惊失色,他身后不是墨守诚,却还能是谁? 他回头后望,却正撞上了墨守诚那对深红色的眸子。那如地狱烈火一般颜色,透着血腥与邪魅的双眼。 仙器突然又有了变化,叫墨守诚也愣了一下。便在这时,那仙器已经悬浮他在的头顶之上,环绕着他飞速转起圈来——在转圈的同时,更产生了一股奇妙的吸力,将漂浮于空气之中的血雾尽数吸纳入体内。 只是说也奇怪,这件仙器收纳那些血雾,却仿佛能分清哪些是墨守诚,哪些又是思空岚的一般。它对思空岚的血好像丝毫不感兴趣,却在片刻之间就将墨守诚体内血液化出的血雾尽数吞噬干净。 “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墨守诚与思空岚均是惊疑不定,互相瞧了一眼,却都摸不清虚实。只觉得这件仙器,着实诡异莫名! 此时墨守诚再没打算拼命,片刻之间头脑便清醒过来,那难受的晕眩感觉逐渐自脑中退散开,他脸上神情双瞳颜色也渐渐恢复常态。 而那件飞舞于半空的仙器,却在吸取过墨守诚体内散出的血雾之后,仿佛是还不满足一般,化作一道光芒,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还未等墨守诚与思空岚做出任何反应,它已经自天空之中,突然冲入墨守诚腹部…… 两人同时色变。 那件仙器,竟就在墨守诚与思空岚眼皮底下,这么无声无息地钻入了墨守诚体内。而墨守诚更能感觉的到——这件仙器在进入他体内的瞬间,就化小了身形,沉入丹田气海之中。 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后,思空岚终于回过神来,颤声问道:“小墨你……收取了这件仙器?” 说收取好像也不恰当,至少墨守诚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呆愣片刻之后,立刻放出灵识巡察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也没什么变化。 一定要说有的话,就是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元婴——长大了不少。 “不知道。我,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墨守诚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可是,我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了。” 其实这不用他说,思空岚早就在那件仙器飞入墨守诚体内的瞬间,就感觉到他功力爆涨不止一倍——现在的墨守诚,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好像并不是我们收取了这件仙器,而是这件仙器选择了你。” 思空岚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不恰当。犹豫了半会,最后还是略带几分苦涩地说道:“说实在的,你有没有什么头绪?为什么这件仙器会选择你?”后面那句话,他却咽进了肚子里:“为什么选择的不是我?” 对于他的这个疑问,墨守诚也找不到答案。 事实上,自那件仙器吸取他所喷出的血雾开始,就已经透着古怪,为何这件仙器只吸取他的血? 事态发展至此,两个人都觉得狼狈不堪,更显得尴尬。本来说好要收取仙器的人是思空岚,却不想一番功夫来下,这件仙器却被墨守诚得到。虽然两个人都说不出所以然来,而结果却就摆在眼前。 仿佛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思空岚轻咳了一下,出声转换话题道:“对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 墨守诚一脸茫然,倒叫思空岚吃不准了,心中只想:莫非是我看错了?可那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于思空岚而言,却是极难忘怀的一幕。 到现在,他还不能忘怀,那对深红色的眸子……那充满血腥与杀意地眼神。那瞬间的墨守诚,哪里是现在这个少年郎模样?完全就似嗜血的地狱魔神一般。 思空岚深吸了口气,摇头道:“先前,我转过头来的时候,瞧见你眼睛变成了红色……脸上表情很怪。”他说的比较委婉,其实墨守诚当时那副神情,又何止是“奇怪”? 只是他这话叫墨守诚更加摸不着头脑——但隐隐又觉得不对。最后不知从心中哪个角落,再度浮起宰父常当时对他说的话来:“你有心魔!” 假若再度见到这位上仙,还是详细地问问他才是。墨守诚这样打定了主意,然后就将这件事暂且搁下,开口问道:“那……我们如何做?” 这件仙器说是给他收取了,那也太说不过去,哪有人收取了法宝,却根本感觉不到,也驾驭不了的?可是要说没有被收取,这件奇宝却偏偏就在他的身体内,并丝毫没有反噬的意思,甚至让他功力突飞猛进。 思空岚摇头苦笑,终于在这一刻断了心思念头,只想道:大概这便是机缘天定。我辈修仙问道之人,虽说是逆天而行,但天在何处?如何逆之?却是这般虚无缥缈。 他修为境界均在墨守诚之上,此时说放就放,便不再耿耿于怀。此时听墨守诚问起,思索一阵便道:“这件事始终透着古怪,只是以我此时眼界见识,却到底参详不透。只是既然仙器选择了你,必然有其原因,不将这根源寻出想必你也无法安心。” 墨守诚当然无法安心,毕竟此时他体内就好像放了一颗完全不受他自己操纵的炸弹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开来,将他粉身碎骨。 “多半还要自它选择吸取你的血液开始……只是这个我着实想不明白,或者这就是它选择你的关键。”思空岚的推测,也不过只能到这里,说到这里,他又哈哈笑道:“现在想来,莫非小墨你早就知道这件仙器会给你弄到手,所以之前才不肯收取我给你的那件法宝?” “这怎么可能。”墨守诚摇头苦笑,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自两人头顶上又传来一阵古怪声响。两人同时抬头,却见头顶上那道裂缝,竟突然开始收缩,眼看着就要逐渐合拢。 墨守诚与思空岚一齐变了脸色,对望一眼,顿时再顾不上说话,展开身法就往高处跃起,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自那裂缝下的空间逃出。 两个人刚刚站住脚,即刻发现再没有时间讨论——此时此刻,四周的肉壁一齐震动。虽然两人仍在怪物体内瞧不清情势变化,但也猜得到大概,这必然是因为墨守诚已经将仙器收取的缘故。 本来这件仙器在这怪物体内,一面给这怪物平添不知多少修为,另一方面却又成为了这怪物心腹大患。 此时隐患一去,深海污贼当然就要送客了。自然,也有力量减弱,给外面的老龙王压制的可能性。 “这怪物还真是翻脸不认人,我们才给它除去了麻烦,它就要赶咱们走了。”思空岚笑骂一句,立时祭起飞剑,鼓足了功力,将之变化成平时的一倍大小。 墨守诚也不废话,立刻与他一同踩踏上去,两人立刻御剑而行,向着怪物嘴巴方向飞去。 此时怪物体内火光逐渐微弱,墨守诚便打出了烈阳决照明探路,却不想他随意一着打出,威力竟平添了数倍。本只是悬浮在他手掌心的小小火球,此时竟变成了西瓜般大小的庞然大物,倒将墨守诚自己也吓了一跳。 御剑飞行速度极快,不过多时,两人便已经自怪物圆管状的嘴中冲出。 “好,你们总算出来了!”老龙王此时仍盘旋在那怪物身躯附近与之缠斗,此时立刻发现了两人踪迹,当下哈哈大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墨守诚自然是没事,甚至可说功力大进,正是最巅峰状态。 可思空岚就真说不上“没事”了。他此时元气大损,与那件仙器斗法时受的损耗还没恢复过来,此时又带着墨守诚御剑飞行,早就是强弩之末,哪怕是御剑期的修为也吃不消了。 就在冲出那怪物身躯,听到老龙王高兴地招呼顺便,他便再驾驭不住飞剑,陡然间眼前一黑,御剑真元尽数消散,飞剑也再支撑不住——思空岚与墨守诚便就在这时一同自天空之中往海面坠下。 两个人在那怪物腹中这番经过,老龙王如何知道。自然更料想不到思空岚竟会在此时突然失去意识,再驾驭不住飞剑。 一时间局面演变至此,以老龙王修为反应速度,要说飞身来救,却也始终赶不及了。何况他还被那深海污贼缠住,尚且脱不开身? 眼见得再过得片刻,两人便要一同坠入深海。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墨守诚已经自空中调整姿势,将思空岚向着空中老龙王方向用力一推——揽月诀柔和的真元催吐,一股劲道将思空岚整个人推了出去。 “老龙王接住岚兄!不用担心我!我有……”在坠海的最后刹那,他以仙劲发声传讯,大声叫唤。 可那最重要的“辟水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一直给他含在口中的辟水珠,竟就在这关键时刻,自他嘴巴中飞出…… 第十四章 回忆 墨守诚睁大了眼睛,在感觉到大海温度的瞬间,他只想嘲笑自己一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么重要的辟水珠给……早知道这样,干脆不说话才对。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但这世界上许多事情,偏偏就是这般巧妙离奇。老龙王此时终于挣脱了那怪物纠缠,飞身上前将墨守诚向他推来的思空岚接住,可是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墨守诚在他眼皮底下,激起一道浪花,然后在一片黑色海洋之中消失了踪影。 从小在青云山长大的墨守诚,当然是个旱鸭子。 山中虽也有泉水溪流,那却是用来灌溉田地吃喝之用,不是用来玩耍的。更何况对于墨守诚而言,也没什么玩耍戏水的时间。 在坠入深海的瞬间,他呛进了好几口水,用力扑腾挣扎了两下,却又全然不得章法。于是意识逐渐离他远去,即便勉力睁开眼睛,四周却仍是浑浊一片,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没想到……最后我竟是溺水而死。 作为一个修真者溺水而死,是不是太过可笑了一些?假若师尊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会难过吧。 可是魔师……魔师他会说什么呢。 用最后的意识,墨守诚回忆着自己与魔师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试图去猜测魔师听到他这般死讯的反应。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竟丝毫没有恐惧于死亡,所想的更是这般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直到了这个时候,墨守诚方才发觉,自己对魔门——至少是魔师,竟丝毫没有怨恨。甚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尊敬。 也许是因为,即便是魔师……也是自己的老师吧。 “这个世界在说谎。” “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欺瞒,不可**,这一切都是谎言与诓骗罢了。” “因为大多数人没有力量,没有修真的机缘,没有修行的天赋,只是弱者。不想被杀,不想被盗,所以才以正义伦理等谎言保护弱小的自己。” “弱肉强食有什么不对?随性所为有什么不好?什么礼法什么常理什么道德统统都是狗屁!守诚你要记住——人,不是平等的!” “吞噬、夺取、守护、杀戮、破坏……你只要选择你所喜欢的道路走下去就行。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怎么评价,不管是世俗道中的凡夫俗子,还是仙魔道中诸多修真者,你统统就当是狗屁!” “于我而言,这世界弱肉强食,便是真理!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便是真理!” “而守诚你,对你而言,什么又是真理?假若你不能参悟这一点,你于修行便难有寸进。” 恍惚,恍惚之间,墨守诚仿佛听到了某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听来如此熟悉,如此地叛经离道,又显得愤世嫉俗。 墨守诚想要睁开眼睛,他想睁开眼睛去瞧一瞧,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否还是那副模样。那位魔师,是否仍是如记忆中一般,盘坐小溪竹亭,一身白衣翩翩,轻轻拨弄琴弦。是否仍是以那副一贯冷漠地表情注视着自己,即便瞳孔深处隐着关心。 可是他睁不开眼睛,动弹不得。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个念头浮起,总算让几乎已经麻木的脑袋灵醒了几分。可是却依然没什么感觉,仿佛自身正处于一片虚无之中,感觉不到外界一丝一毫触感。 我这是怎么了?莫非人死了,便是这个状态么?依然睁不开眼睛,也控制不了一根小指头的动作,虽然清醒着,却又感觉与死亡无异,墨守诚试着运行揽月诀功法,又试着触动元婴,最后更尝试放出灵识来查探,却统统无济于事。 “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好。”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自一片黑暗中清晰地响了起来,打乱了墨守诚的心绪。 这个声音是谁?难道是牛头马面? “放心吧,不用胡思乱想,你并没有死。”那声音的源头,仿佛猜得到墨守诚的心思。这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疲惫,却又有几分看破世情的坎坷:“只是你需要休息。所以就不要想其他的,先好生休息吧,待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放你出来。” 你究竟是谁!而我,此刻我又在哪里? 对于墨守诚心中这些疑问与呐喊,那个声音却没猜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愿意回答。只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再度出声道:“并且,有些事我想问你。” 然后这个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静静地等待了很久,最后终于确定那个声音不会再说话之后,墨守诚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虽然他其实什么也不明白,但目前,只要确定自己仍然活着,这就已经足够。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加让人高兴呢?想通了这一节,墨守诚立刻调整了心情——事实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来了。之前,之前自己为何在迷迷糊糊之中,想起了那位魔师?想起了他的话,想起了他的样貌,想起了他的言行举止? 那位号称魔门三真天之首的伏明魔师,为何自己竟丝毫不曾怨恨过他?自己的家——墨家庄给魔道中的老魔头亟天老祖给毁了,自己的人生从此便被改变。投入魔门是最危险的一步棋,他甚至大胆地没有使用化名,就以本名墨子诚拜入。而投入魔门,一是为了躲避亟天老祖,二是为了找出亟天老祖。 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遇到了伏明魔师。 这位合神期修为的修真者将他收入门下,趁着他当时年纪仍幼,一口先天真灵未消,便施展大神通将其留在体内,为他修行打下深厚根基。随后的数年之中又在教导他读书写字的同时,寻来各样天材地宝,以密法炼制他的肉身,扩展经脉重洗精髓,使自己从此可说百毒不侵。 也是在这数年的时间里,他终于小心地打探到了亟天老祖的消息。这魔头竟不知为何,自毁灭墨家庄——毁灭了自己的家后,就被青云道门的修真者封印了起来。 就是在这时,伏明魔师传唤了他,给他吩咐了事宜。而那个场面,他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你收拾一下,便与我一同出门。” 那天的自己,刚才药盆中泡过身躯,完成了扩经洗髓的最后一步。刚刚穿戴好了衣服,就被伏明魔师传唤。 “是……只是,弟子可否知道这次要做些什么?也好,也好将准备做好。”当时的自己,以为魔门中都是喜怒无常的人,也因为常年跟着伏明魔师,见惯了某些修真者的作为——特别是某些长辈,吩咐弟子从来便不容许弟子有质疑或者疑问。 可伏明魔师虽语调冷淡,却并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只是平淡的回答道:“青云道门大开山门,广收门徒了。” “青云……道门?”那个时候还尚年幼的他,虽然偶尔也有所耳闻。但这个词,这个词所代表的地方与涵义,却仍然不太明白。唯一所知晓并让他记得的,只是亟天老祖被青云道门的人封印这一件事。 伏明魔师当时也在抚琴。现在回想起来,直到现在自己也未曾听过比魔师演奏的更好听的人。 “你可知道,为何这许多年来,我始终不曾教导你过一丝一毫我圣教心法秘术?”一曲演毕,伏明魔师方才抬起了头来,凝视着当时的他道:“一切,都是为了今日。” 那个声音逐渐冰冷,可是当时的自己,却好像又并未曾感到过害怕。 “不传你丝毫,便是为了今日。你要投入青云道门之中,成为他们门中弟子。” “现在的你体内先天真灵不散,体内经脉通畅,又能读书识字,想必要投入对方门中并不为难。” “让你投入青云道门之中,便是差你去做两件事情。其一,找出我教亟天老祖的下落,我虽已查明他被封印在青云山中,给青云道门中人看守,却不知其具体下落。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你要尽速在一众弟子之中脱颖而出,获得青云道门的人信赖,然后你便伺机去寻找一本叫做《腾龙机关真诀》的宝典……将之记下交给我。” 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怎样压抑住那兴奋的心情,没有让其在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的?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魔师对上山之前的自己,的确曾经说过一句话。 那句话,为何却偏偏想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神秘的声音突然再度自耳边响起。 依然显得沙哑、疲惫、低沉,可却又带了几分亲近意味:“睁开眼睛吧,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墨守诚终于等到了这个声音,闻言立刻就将眼睛睁开来。 这个时候,四周便不再是黑暗一片,已能瞧见各样陈设。他迅速地放出灵识检查自身与四周,却发现身体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元婴噗通噗通地跳动着,显得极有力量。揽月诀真元在经脉中安静地流淌着——这一切种种,无不表明,他正真正处于元婴后期顶峰。 而此刻,他也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地方。 第十五章 师兄 自己正躺在一具白玉棺木中,玉石温热,更隐隐透着光辉——这个发现让墨守诚微微吃惊。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身上的衣服已经尽数给换过,此时穿着的却是一件红黑相间的袍子。检查了一下仍安稳戴在手指上的旭灵法戒,一切事物均在,顿时叫他安心了不少。 “这里是……哪里?” 回答他这个疑问的,是不知自哪里突然出现,仿佛幽灵一般的黑衣男子。这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就在墨守诚警戒与错愕之间,忽然站在他的面前。 “这里,是我的府邸。”黑衣男子脸上戴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面具,遮住了他鼻子以上的部分,就连眼睛也看不清楚。可从他露出的鼻孔与嘴巴部分,又叫人难以判断他的样貌年龄与表情。 “你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黑衣男子并没有回答,但他看起来也没有敌意——其实不仅如此,墨守诚自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身上,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仿佛有些不能控制情绪一般地问道:“回答我的问题……你,你与伏明魔师……魔师他老人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体内以遮天蔽灵**所留下的那口先天真灵……还有这副百毒不侵的肉身,你与魔师,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的疑问,对于墨守诚而言,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又会知道这件事?”墨守诚并没有正面回答,可却又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墨守诚此时此刻,依然感觉到了一股悲愤,突然自眼前黑衣男子身体中爆发。 “我……我是谁?” “我是你的……大师兄。” “你是我的,大师兄?” 就在墨守诚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中,黑衣男子缓慢地抬起手来,将脸上的面具揭下。露出一张看起来虽然年轻,却饱经沧桑的脸。 黑色的眸子深邃,仿佛沉淀着忧郁,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墨守诚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准确来说……我是你‘曾经’的大师兄。”在揭下面具之后,黑衣男子仿佛多了几分人味。再道明自己身份之后,他脸上的哀愁神情显得更加深刻,就在墨守诚眼前,这个男子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师傅……不,魔师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么?” 这个人,是我的师兄?墨守诚并不认为对方在说谎——事实上,这丝毫没有说谎的必要性。而对于对方的疑问,墨守诚则也只能回答道:“之前……之前见面的时候,他老人家身体很好,很精神。” “是吗。”黑衣男子看起来略微打起了精神,然后伸出手来,将墨守诚扶出白玉棺材。 墨守诚正欲说话,就被黑衣男子挥手打断,后者凝视了墨守诚一阵,终于又开口道:“你有很多疑问吧,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这句话说完,转身就迈开了步伐。墨守诚迟疑了一下,随即便跟了上去,只是在临走之前,又扫了一眼四周。却发现在自己之前躺着的白玉棺材边上,还置放着另一具白玉棺材。 这小小的空间之中,却为何有两具棺木? 跟在那黑衣男子左右穿行,不过多时已经来到一扇门前。那男子却并没有立即推门而入,而是彷佛有些犹豫。 “怎么了?” “没什么,进来吧。” 门推开来,里面摆设简单,与墨守诚住在青云山时的房间相比,也不过多了几张板凳罢了。 “茶……就不用了吧。”黑衣男子言行有些僵硬,当然墨守诚也是一样。虽然说是师兄弟,但两个人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两个人分别拣了一张板凳坐下,没有茶,也没有酒,就连清水一杯也没有,就这样聊了起来。 “我,我从来没听师傅提起过你。” “没有听过,也很正常。”黑衣男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淡漠与遗憾,又有些微的不甘,但更多的,却是平静。他开口道:“我的名字叫做商询,曾经别人称我为——寒冰之机关术师。” 在仙魔道中,但凡有一定名气实力的机关术师,都会有一个别称,而从别称之中,往往就能清楚这名机关术师最为擅长什么。只是能冠上别称的机关术师实在少之又少,而现在就在墨守诚面前,这个叫做商询的大师兄,竟就是一名有资格给冠上别称的机关术师! “寒冰之……机关术师?”这个别称,总让墨守诚有些熟悉,不知是在哪里听说过,又或者是在哪本书籍中看到过。 瞧见小师弟露出惊讶神情,商询却也只是摇头一笑道:“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修真者,总要往前看的……做人也是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墨守诚……” “你既然是师……魔师的弟子,为何你身上却全是青云道门的功法真元?” “这个,三言两语只怕说不清。” “说来听听吧……很久,很久没人和我说过话了。” 也许是因为对方在说这句话时流露出的寂寞让墨守诚产生了同情,又或者是因为对方的救命之恩与其身份。墨守诚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将来龙去脉合盘托出——当然隐去了复仇这一节。 商询在听过这些缘由之后,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全然不通我门功法……只是,既然要你去盗取《腾龙机关真诀》,这么说来,师……魔师他老人家还未能突破合神期么?而且你为何又会出现在这东海?” “这个……也是说来话长。”墨守诚仔细想了想,还是挑拣着将前后原委一一道出,最后说道自己如何坠入深海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商师兄,我们此时身处何处?你,你又是如何救到我的?” 寒冰之机关术师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好了许多,多半是因为遇到墨守诚这个师弟的关系。 “这里,是海底……我的府邸。以机关术与禁制结合,制造出的府邸。”商询此时脸上露出了奇妙的表情,口气也有些古怪:“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本来以灵识探测到这东海中灵兽之一的深海污贼动静,所以打开了禁制,想要去捉取它。结果没想到那灵兽给人收服打跑,却正好救下了你这个小师弟。” 听到深海污贼被打跑,墨守诚顿时心安,心中暗道:看来那件仙器被我莫名其妙的收取走后,那怪物实力立时大打折扣,给老龙王打了个头破血流,最后便遁走了。这样说来,巨鲸门的人,还有岚兄应该都没有事了。 “只是……商师兄,你为何要捉取那怪物。而又为何会在这里建造府邸……我,我又为何从来未曾听到师傅提起过你?” 对于墨守诚这一连串的疑问,商询只苦笑一笑,然后起身道:“这个,说起来话也长了……瞧来是非得准备一些茶水不可。你稍等一下。” 虽说只是倒些茶水这般小事,但也看得出来,商询目前日子过的有些糊涂——他翻箱倒柜地找寻了半天,最后还是略显尴尬地奉上了一壶清水,茶叶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商询用手指头轻轻地敲着桌面,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开始叙述缘由:“三十年前,我在师傅……师傅他老人家门下修行,已有炼甲后期修为。” 他说的炼甲后期,这个词墨守诚并不陌生。因为机关术的蓬勃发展,在仙魔道中早就开辟出了除本源修炼法之外的第二条飞升路途,众人将其命名为“元甲”。 对于本源修炼者而言,自御剑期之后的下一个境界,便是踏云期。而对于元甲修炼者而言,分歧便自这里开始——他们自御剑期往后的五个境界为炼甲、纵甲、合神、双身、融合。分别对应本源修炼者的踏云、向仙、破空、重生、渡虚五个不同境界。 元甲修炼十分艰难,可是每个境界却比同境界的本源修炼威力要大上许多,这也正是许多人愿意去修行这条道路的理由。 “那时我在仙魔道中,也算是小有成就。在仙魔道中历练修行,行事作风有些跋扈。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湖衣……她也是青云道门的弟子,乃是还元散人坐下一名女徒。” 提到湖衣这个名字的时候,商询嘴角有些笑意,但偏偏脸上苦涩疲惫却愈发深了些,显得有些诡异。只是墨守诚也猜得出,只怕这名叫做湖衣的女子,便将是接下来的关键。 “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提……只是,我与湖衣两人当时的确未曾想到,仙魔道中竟将出身看的这般重要。我与湖衣携手上青云山去,想要将这件事报给还元散人,却不想还未见得散人一面,我就已经被青云道门众人联手赶下山去。而湖衣,却被青云道门囚禁。” 第十六章 往事 墨守诚保持着沉默,对于这桩三十年前的故事,他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丝毫的立场说出任何话来。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好在我当时名声总算不是太臭,青云山上人也没有如何为难我,这才让我平安下山。只是没有了湖衣,我一个人下山来又有什么用?正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却对我说道:不要去想你是什么修真者,也不要去想你是圣教一员,更不用去想这世俗间什么狗屁礼法,门第之分,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想要与喜欢的女子长相厮守,这有什么不对?这世间,没有人能为此指责你一丝一毫。” “师傅他老人家说完,就领着我再度冲上青云山去。与青云道门中人打了起来……师傅老人家当时已有合神期修为,青云道门其他人哪里拦得住他老人家?最后终于逼出了五散人中的四人,却只有还元散人未曾出现。” “虽然师傅功力在五散人单独任一人之上,可是面对四位散人压阵,却也力有不及。本来当时我就想,哪怕自己粉身碎骨,却也不能叫师傅他老人家有丝毫损伤……正在要拼命的时候,却不想四位散人却突然带着门徒尽数退走。” “咦?”虽然商询尽量说的简单,并将其中详细尽数简略,但墨守诚也能追想得到,那是一场何等惊天动地的斗争。可怎么又会突然演变成这个局面? 商询却并不惊讶,只微笑道:“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墨守诚沉吟了一阵,心中想到,这位大师兄言语之中,似乎并不记恨青云道门,那么想来这件事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莫非…… “便在这个时候,还元散人带着湖衣出现在我与师傅面前。” 虽然隐约已经猜到,但商询这句话出口,却还是让墨守诚微惊道:“果然如此么?” “是了,那位还元散人,到现在我也仍钦佩他。”说到这里,商询脸上笑意更浓,仿佛已经随着自己的言语,回想起了当年那一幕。他点头道:“当时湖衣被还元散人牵着,出现在我与师傅面前。却并不曾为难我与她,只用手抚摸了一下湖衣的头,然后笑得跟一个慈祥的父亲一般说道:‘他果然还是来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能放心地将你托付给他了。’,傻孩子,还哭什么?跟他去吧。” “那个时候,我傻眼了。说老实话,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个结果……”商询闭上眼睛,又飞快地睁开来,仿佛这件事虽然已经发生并成为了往事,可是让他回忆起来,却仍然这般不敢相信。 墨守诚倒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修行者修行秉承本心——所谓秉承本心的意思,其实就是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心性去活,去修行,去感悟。而有人喜欢滥杀,有人偏好淫邪,有人性情淡然,有人侠义心肠,也就这样分出了不同修行方法。最后就演变成了“仙”与“魔”两派。当立场被划定,那么争斗自然就演变的更加激烈。 “仙”与“魔”两道中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也遵守着修行者公认的几条基准。基本上来说,不管是哪个阵营,又以何种方式修行,只要不违背这些准则其实都不会有其他的修真者来管你。 但斗争当然也是免不了的,这种观念、修行方式、为人处事的冲突日久。也就无怪仙魔两道中人,大半还是互相看不顺眼,壁垒分明。 “本来我以为我与湖衣就能这般突破那层壁垒……却没想到,就在湖衣她终于抹去眼泪,走到我身边来时,还元散人又面容一肃,对她说道:‘既然你要随他而去,那么即这一刻起,你便不再是青云道门的弟子……当然也不再是我的弟子。你与他,都快快下山去吧。’。” “那个时候,湖衣身子一震,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然后她转过了身子,对着还元散人说道:‘师尊……您,您要赶我走么?’。”商询并没有刻意去模仿那个叫湖衣的女子当时的语调神情,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叫墨守诚神情一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卧底的身份,想起了飞云真人的面容,心中一阵难过,只想道:我拜入青云道门,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存半分善念,可师尊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仿佛亲人一般。我,我好羞愧。假若师尊知晓了我的身份企图,又会怎样处置我?若他要赶我走,那我……那我…… 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脸上神情,好在商询只以为他在为湖衣的遭遇难过,倒是对这个第一次见的小师弟更增添了几分好意。 “还元散人当时背过了身子,竟再没回过湖衣一句话。却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位散人却以灵识传音,直接与我对话道:‘好好待她,她年纪尚轻,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假若日后叫我知晓你辜负了她,我还元,必将你粉身碎骨,碎尸万段!’。” “接着,还元散人便径直离去。我揽着湖衣安慰她,并暗暗发誓这辈子也要好好待她,决不能叫她再受丝毫委屈……” “只是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师尊他老人家却突然勃然大怒,指着我骂道:‘看你这番儿女情长模样,真叫老夫瞧的好不耐烦。你这样也能算是我圣教中人么?你与这女子赶紧滚蛋,滚的越远越好,从今往后,老夫也没你这个徒弟了!’。其实他老人家,原话比我现下骂得更加粗俗,但大意便是如此。当时我听了这番话,也是宛若五雷轰顶,刚刚安抚湖衣她的那些话儿,此时竟落在我头上了。” 墨守诚只听得瞠目结舌,若不是眼前师兄讲述的,实在是一件令人极难过的事情,只怕他早就忍不住失笑当场了。 那个一直白衣翩翩文士打扮的魔师,那个平时一副淡然出尘模样的魔师,那个抚琴风雅的魔师,竟会这般直白的爆粗口?虽然自己跟着魔师那些年,也不是没听过他对着什么礼法习俗大骂狗屎,可那毕竟只是对方的愤世嫉俗,倒也没多少粗俗味道。 “那个时候我比湖衣表现更差,差一点便要跪下求他老人家收回这句话儿。可是他老人家竟似就这般铁了心一样,也是如还元散人一般转过身去,掉头就走。”说道这里,商询又是一脸愁容,勉强笑了一下道:“所以我也只能告诉你,我‘曾经’是你师兄了。” 墨守诚也不会傻得去问对方是否怨恨过伏明魔师,只接着问道:“然后呢?”其实话说到了这里,到底商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去捕捉什么深海污贼,统统都还没交代。 只是商询却误会了他问“然后”的意思,只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轻地说道:“然后……师傅他老人家也以灵识传音,给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他老人家说,让我以后一切多加小心。” 仿佛是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打开来,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墨守诚终于想起之前一直想不起来的那句话。让他心神动荡,让他一时间百感交集,让他再弄不清自己对魔师,对魔门是爱是恨——是的,现在他想起来了,在自己拜入青云道门时,在自己与魔师临别之时,伏明魔师一声轻叹,那最后一句话,便是:“守诚,以后一切多加小心。” 随着这记忆逐渐清晰,墨守诚便也想了起来,在那个时候,伏明魔师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那个表情,为何竟有会有几分惆怅? 墨守诚只觉得自己混乱起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与魔师,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利用魔师的手段来完成自己的复仇,而魔师利用他去盗取青云道门的宝典。 所以自己虽然嘴上喊着师尊,却并没有将对方当成师傅来看。 所以自己知道不用学魔门功法时,反倒感到一阵轻松。 所以自己拜入青云道门时,竟是那般愉悦。 但现在,在遇到商询之后,在听到他说了这些话之后,仿佛自己从来未曾注意过的一些东西,却突然浮出了水面。 难道,自己其实一直将对方也看作自己的老师?难道对方,其实也一直关怀着自己? 瞧见他脸上神情变幻,商询也察觉到异常,探出手去想要拍打一下他的肩膀,问一声是否有些不适。这个显得关怀的动作,却惊动了墨守诚此时混乱而又紧绷的神经——他想也没想,条件反射一般便向着商询猛地推出一掌。 饶是商询此时修为已突然了三十年前的炼甲期,进入了纵甲前期,比墨守诚元婴后期高了不止一个境界。但此时他全无戒心,又如何想得到这个时候墨守诚竟会突然向自己出掌? 催不及防之下,左肩立刻被拍上,而商询体内护体真元,也立刻如山洪爆发一般反攻过去。 第十七章 禁忌 本来这时墨守诚便该收敛心神,找回自我,却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潜伏在他体内,与墨守诚这个宿主相安无事的那件古怪仙器,竟似乎被商询的真元气劲刺激了一般,突然也暴起反击,一股炎热气劲自丹田气海而起,与墨守诚源自揽月诀的阴寒真元纠缠一道,猛地反扑过去。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这个时候,墨守诚竟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体内真元,反倒宛若被那件古怪的仙器所控制一般,胸中突然升起一股烦躁不安感觉,待得这感觉涌上心头,全数化为杀意。 就在这刹那之间,商询在自己小师弟的脸上,看到的全是狰狞。而对方瞳孔,血红妖魅。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 “你!”商询一声清喝,运上了魔门中音攻术法,想要将墨守诚惊醒。 墨守诚此时其实早已清醒,只是掌劲已吐,要回收却来不及了。好在仙器反噬力道虽强,但以商询此时功力修为,要化解抵御并不困难。 这变化只是瞬息之间,很快异变就被两个人联手控制——但商询脸色却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你,你分明是修行青云道门的功法,为何刚才瞬息之间,竟好像入魔一般?” “还有你体内,究竟藏着什么?为何我放出灵识探测你身体,竟全然不曾察觉?” “我……我也不知道。”墨守诚片刻之间已经收服了心情,但对于商询的质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那个答案,就连他自己也…… “刚才,你眼睛一片血红,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可你又未曾修习我圣教功法……你……”商询此言一出,顿时叫墨守诚睁大了眼睛。 这话,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就从思空岚嘴里听过。 不安地感觉顿时笼罩身心,宰父常那句话,再度自脑海中响起。 “你有心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守诚终于强颜欢笑道:“待会,待会我再和师兄你详细说明吧。现在,现在先请师兄你继续将那个故事说下去,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商询深深地瞧了他一眼,两个人又安静地坐了下去,沉吟了一阵,他才又续道:“就在那时,我与湖衣两人均感到一阵彷徨,只觉得天下虽大,却失去了容身之所。我与她两个人商议了一下,便远赴这东海,只想两个人安心地过日子算了。” “可是我与她都没想到,明明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却不断有人从中阻扰——自青云山到东海这一段路上,我们就遭到了至少十起攻击……也就是这段时间,我功力突飞猛进,终于又有突破,进入了纵甲期,并得到了寒冰之机关术师的别称。” “然后,我与湖衣两人便将府邸修筑在这里,只想就这么隐居便算了。只要与她在一起就好,其他的又有什么打紧?” 事情讲述到这里,墨守诚已隐隐有不详预感——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眼前的这个人声音逐渐梗咽,连身子也颤抖起来。 “然则,我始终愧对还元散人……我竟没能保护的了她。” “商询……师兄。” “十年前,她修行突破了踏云期,遭受了小天劫……那时我却偏偏外出寻找制作机关的材料没有陪在她身边。” “待我回来时,她已经是渡劫失败,只勉强留下一缕元神灵婴不灭。” 墨守诚心神震荡,之前那口白玉棺材,再度浮于眼前。好半天终于艰难开口道:“可是,既然只要残留一缕元神灵婴,对于修真者而言,也有兵解这个手段……” “我,还有她,已经不能再承担这个风险了。”商询立刻喝止了他的话。其实墨守诚也是明白的,没有肉身的修真者,何等脆弱,又何等悲哀。兵解一途,其实也算是最无奈的办法,但兵解的风险,与渡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墨守诚又觉得异样——既然商询说他收取了湖衣最后一缕元神灵婴,那么断然不会什么也不做。可是除了兵解修散仙这个没办法的办法之外,对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想到这里,墨守诚陡然一个激灵,猛地自板凳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厉声喝道:“莫非,莫非你要用那个么!” 他此时面如死灰,一副愤怒而又难以置信地表情。 商询却早料到了他的反应,也猜得出墨守诚此时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挣扎,只惨然一笑道:“除了这个办法,我已经想不出别的手段。” “师兄你醒醒!不要做这种傻事啊!这是触犯禁忌的事情……你假若这么做了。那么后果你该清楚吧!整个仙魔道,整个仙魔道都会诛杀你!” “不会有事的,我和湖衣会躲开那些人的!只要我与她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我不是反复和你说过么。我们哪里都不会去,只会继续隐居在这海底,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师兄!”墨守诚一声哀嚎,最终还是松开了抓住对方衣领的手,接着一**又坐回板凳上。他额头冒汗,搜肠刮肚地想要再找些言辞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丝毫。 也无怪墨守诚反应如此猛烈,实乃商询打算做的,乃是仙魔道中几大禁忌准则之中,最为严禁的事情——炼制上品机关傀儡! 机关傀儡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下品倒也罢了,大多只属于机关师们尝试制作机关傀儡时的实验品。就算制造出来,也不过徒具人型,根本无法做出多少动作,就遑论攻击能力了。中品的机关傀儡则不同,不但行动较为灵活,有一定程度的攻击能力,而且根据制作者的制作能力,还能拥有一些奇妙功能。至于上品的机关傀儡——在修真界中,是不允许存在上品机关傀儡的,这是绝对的禁忌。 至于为何说是禁忌,则涉及到了最为核心的元神部分。 上品的机关傀儡,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以机关术与各般材料制造出一副身躯来,然后将修真者的元神灵婴封入这具身躯之中。以精巧的机关术、结印阵、诸般天材地宝为身体诸般器官,以修真者元神灵婴作为动力核心,可以自行修行至渡虚期或与之同等的熔化期,除了无法飞升之外,与一般修真者并没有太多不同。 但最可怕的,却是这样被炼制出来的机关傀儡,一生都要受制于机关师,永远身不由己。曾就有歹毒的机关师,故意将仇人亲人杀害,用其元神灵婴制造这种机关傀儡,让后再指挥着机关傀儡去和仇人争斗。 因此时至今日,无论机关术如何发展,这种上品机关傀儡却永远成了一个禁忌,一个绝对不容任何人触犯的禁忌。若是有人打破这个禁忌并被人察觉,那么就会迎来仙魔道中所有修真者的追杀——不管出于何种目的! 墨守诚心急如焚,他从来便不信这世界上有永远的秘密——就连他自己这卧底身份也是一般,早做好了复仇之后,假若还能活下来,就任由飞云真人与伏明魔师处置的心理准备。更何况这般惊人举动,此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能从别处入手劝导道:“师兄,你再考虑一下吧……就算不提禁忌,以你此刻的修为,想要炼制出一具完美的机关傀儡身躯,那也是难之又难。假若制作中途有一个闪失,那么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商询摇头苦笑,长叹了口气后续道:“你说的,我怎么会想不到?我甚至想的比你更多,这十年来,我便一直在筹备这件事情。” “我先以‘凝魂甘露’凝固住她那缕元神灵婴,然后又打造了一口白玉紫晶棺,将她元神灵婴置入,让其加速恢复。这些年来,我除了到处寻找材料之外,也就是趁着她修炼之余与她说说话儿……” “北极寒地的夜光精粹,云梦泽的剑齿鳄,杞天雾谷的沧澜木,幻星砂、千蛛丝、浑天铁。”商询一个一个报出材料名称,每一个都让墨守诚眉头更紧皱一分。他此时列举的,无一不是极难寻找的材料,采集位置更遍布神州东南西北。其中那北极寒地,更号称若无破空期以上修为而入,只能尸骨无存,也不知这位师兄到底是怎生办到的。 听着商询这些年来寻来的材料,想到收集这些天材地宝所花费的心血,墨守诚便能再次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意愿,那是何等地坚决!而其中数种,更是之前宰父常所提及,让自己帮忙寻找的。 一口气报完了自己的准备工作,商询便仿佛松了一口气般低下了头,然后沉声道:“如今,只剩下那深海污贼的胆囊还未曾到手。这胆囊用来做机关傀儡的皮肤便是最佳,不但与人的皮肤最为相似,更有御火防寒功用,我就曾见过有修真者将之炼成厉害防御法宝。” 他说到这里,墨守诚便立刻明白了,原来他之所以能救到自己,便是因为打着那深海污贼的主意。 第十八章 夜雨 “可惜当时我察觉到你身体中师傅施展的手段痕迹,猜到你与我有些关系。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再来当时有位向仙期高手在场,我又不愿暴露这海底府邸秘密,着实不欲与之争斗,只好作罢。” 墨守诚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出声,他心里当然十分清楚,炼制上品机关傀儡之事是何等惊世骇俗,后果又是何等严重。但眼前这位师兄实在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他为了这件事,已经准备了整整十年,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纵然有千万条理由,却又哪里有丝毫立场再阻止对方? 商询瞧见他神情,却笑了起来,仿佛已经没有丝毫负担,站起身来道:“闲话已经说过,你跟我来。此时你伤势尽愈,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师兄你要让我走?可是……” “可是如何?你留在这里,难道想帮我进行炼制么?”商询摇头笑道:“说给你听,其实也只是想找个人说一下罢了……将事情闷在心中,总有一天会憋出心病来,更会妨碍修行。我也不欲立刻便动手,即便材料齐备,我也要等自己突破自合神期方才有十成把握……因此,小师弟,我真的很感谢你。” “不,不急,我不急着走。对了,师兄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一路来的详情?刚才我说过要详细讲给你听的。”墨守诚却急了,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对方。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不愿意便这样离去。 商询盯着他瞧了半响,最后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于是再度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后方才正色道:“既然如此,你就和师兄详细说说,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见他不再赶自己离去,墨守诚顿时松了口气,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后,便开始叙述。仔细地叙述,从他离开青云道门开始…… “原来如此。”商询沉吟片刻,最后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道:“你这一路来,竟也有这许多波折。好家伙,盘涅邪仙、屈衍灵兽、深海污贼,皆是难缠的角色。” “那盘涅邪仙在仙魔道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不过踏云期修为,但于炼器与孕丹方面却是极有天赋。也该他过于托大,又对你与那凤栖谷的姑娘过于轻视,最终有此结局。” 墨守诚不欲隐瞒他,早将下山的动机也说的清楚,对于青云道门要对付那千年魔头之事,商询却显得并不在意。 “只是……小师弟,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墨守诚当然有心事,这许多年来,给他埋藏在心中,对谁,对谁也不能说出的心事。那便是自己卧底的身份,自己要复仇的动机与对象。 “师兄你想太多了。”墨守诚笑了一下,便一句话带过。 商询摇头,却没有再度追问,他也瞧出了几分蹊跷,知道墨守诚必然有难言之隐。可是既然这小师弟自己不愿意说出来,他也不愿意多问。 “师弟你要记住,我们虽是魔门一脉,但你跟着师傅他老人家那些年,你几时见过他老人家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老人家只是性子孤傲了些,行事作风又过于激烈了些……其实这些年我早已想得清楚明白,这世间修真者既然行事修行全凭本心,那么所谓正道之中,便未必全是好人,而所谓魔道之中,又未必全是坏人。” 商询所言,其实墨守诚已经隐约察觉,虽然魔道之中,也有亟天老祖与盘涅邪仙这样的角色,让人恨不能碎尸万段,却也有商询与伏明魔师这般潇洒人物。 而之前自己在临安城所遇到的那些修真者,特别是御使机关臂的那人,虽然功法气息之中,毫无半分魔气。但这些人行事诡秘,下手毒辣,却又处处透着邪气。 “你刚才说的,我有三点十分在意。”商询清清喉咙,接着说道:“其一,你坠入那盘涅邪仙府邸之中的血池。其二,那位叫做宰父常的修真者说你有心魔,并不许你去杀盘涅。其三,也就是你体内的这件古怪仙器……” 商询皱眉道:“你说这件仙器,乃是吸取了你体内散发出的血雾,最后自己飞入你体内。却又并不受你控制……你要知道,这世上仙器也如仙魔两道一般,有仙兵魔器之分。仙器,不过是一个级别的统称。” “师兄你的意思是?” “盘涅邪仙欲抓那凤栖谷的姑娘来炼丹,那么他丹房之中的血池便大有古怪……或者你坠入血池之中时,便已吸取了其中怨气。这些东西何等厉害,也多亏你修行的青云道门揽月诀心法,实乃这世间一等一的正道公法,方才无碍。但这暴虐的血液,却也与你体内鲜血融合为一了吧……”商询其实还有别的想法,但却不方便出说口来。 这小师弟心中,必然有一桩极重大的心事给他隐藏在心胸深处,常年不得发泄,逐渐化为怨气,又与血池中的怨灵血液相融合,这便算是半只脚踏入了真正的魔道。而那件诡异仙器,只怕…… 墨守诚也瞧出商询神情有异,他本就不是愚笨的人,只在脑中仔细推敲了一下,便立刻将对方没说出口的事情猜出了大概。心中顿时也是一惊:难道宰父常上仙所言心魔,便是指这件事情?假若果然如此,那我……那我又该怎么做? “总之,你体内这件仙器,在你未能有足够实力操纵它之前,尽量不要触动它才好。你若能回到青云道门,便找青云道门的长辈……又或者师傅他老人家为你再详细检查一番。这东西埋在你体内,也真不知是福是祸。”商询此时虽已有纵甲期实力,但也不敢胡乱去触动这么一件诡异仙器,最后只能给出这般意见。 两个人又沉默一阵,最后还是由商询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道:“走吧,你还有任务在身,不宜在此久留。那玄天阁的方位我也知晓大概,我等会会刻在玉简之上。你现在身负元婴后期顶峰功力,却到底未能突破至御剑期……不过那也无妨,我这里还有一样曾经使用过的飞行机关兽可以给你。” “等等,师兄!”墨守诚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盯着对方的脸,半响后终于开口问道:“你,你当真要制作上品机关傀儡了?再,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商询微笑。 “没有,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什么禁忌都被抛在脑后,仿佛不受自己意识所控制一般,墨守诚冲口而出道:“那,那就让我,让我也来帮忙吧!” 雨安静地飘洒着,即使坠入水塘,却也没发出多大的响动。 夜雨笼罩下的青云山,显得沉静。没有风声,也听不见多少雨声,但凉嗖嗖地雨水,却一点一滴地敲打着山地。 山道泥泞,让人举步维艰。 天上没有月亮,也不见繁星,这条山道,也就更加难走。却偏偏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出现在了这通往青云道门的山路上。 每一步都显得艰难,每一步迈出,都显得摇摇欲坠。那个身影瞧来,只不过是十数岁的孩子。那是一个女孩,从她身上微薄的真元可以感觉得到她的不屈不饶。 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行走,她还拖着一辆板车。说是板车,却也不过只是一块木板,用绳索相连,一头扯着木板,另一头系在女孩的腰间。 木板上平躺着一个男子,男子紧闭着双眼,如果不是缠绕在他身上用来固定的绳索会随着男子微弱的呼吸起伏,那就真要让人以为是一具死尸了。 “就快到了,爹。”女孩咬着牙齿,一步一步地走着,从齿缝中迸出的声音也显得虚弱。对于筋疲力尽的少女而言,漫天坠入的雨滴仿佛都变成了拳头,每一滴打在她的身上,都是致命的伤痛。 “青云……青云道门,师傅他出身的地方,就在眼前了,爹。爹你一定要撑住……那些修真者,那些仙人一定会救你的。” 话是说给背后那个躺在木板上的男子听的,却更是说给自己听的。女孩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打气,来给自己一个迈步的理由,寻找一个不倒下去的信念。 她知道她不能倒下,也没有时间休息,躺在木板上的那个男人,她的爹爹病情又严重起来,已经快到了油灯枯竭的时刻,而此时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 只是这条山路实在太长,太长。 长到少女走到现在,也还没能走到青云道门布下禁制警戒的地方,也没有走到青云道门职守山门的所在。否则早就惊动了青云道门中的修真者,也不至于如现下这般凄凉。 “师傅……师傅,我。”少女将一面木牌从破烂衣衫之中摸了出来,捧在手心之中。这面木牌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并不寒冷,也不炎热,在这冰凉的雨水冲刷之中,却给少女带来一丝温暖。 木牌正面刻着一个“守”字,反面,则刻着“墨守诚”三个字。 第十九章 聚散 就在她拿出这个木牌的瞬间,一个声音便自她耳边响起。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这个木牌,你自何处得来?” “谁?” “回答我。”这句话刚落,一个白衣翩翩,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便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瞬息之间便来到女孩面前,居高临下,一副冷淡神情瞧着她。 来者,却是一直隐居于青云山中的伏明魔师。 “回答我,你是谁?与这木牌的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你……你……”即便四周一片昏暗,少女却也瞧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人,竟是漂浮于空中,足不沾地。而雨水,更是连一滴都滴不到对方身上。 眼前这人,并不是自己可以反抗的对象,少女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可是这个人却究竟是谁?与师傅……与师傅又是什么关系? “不愿意说么?那也无妨,我至少有上百种方法能让你交代出来。”伏明魔师冷冷地说着,便要张开手去抓她。便在这时,少女终于在他的威压之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神,眼前一黑,便往后瘫倒。 “师……傅……”木牌脱手而出的同时,少女轻轻喊出最后一句话来。让伏明魔师微惊,立刻出手将之扶住。 “守诚是你的……师傅?”伏明魔师自然早就查知,这少女身体中那微薄的真元,的确是青云道门的功法。此时再听少女昏迷之前最后一句,配合她手中木牌,心中便没有疑惑。 只是,这个女孩,却又是如何拜墨守诚为师?而那个男子,却又是谁? 伏明魔师沉吟一阵,立刻摸出灵丹喂入少女嘴中,然后真元灌入对方体内。将对方身体中那点微薄真元尽数碾碎。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守诚收下的弟子,那便是我的徒孙。不能教导守诚我圣门功法已是憾事,这女娃又如何能再去修习青云道门的功法?” 雨依然在下。 伏明魔师随手打出的禁制壁垒,化作一道苍穹,将三个人一同包裹入淡蓝色的光幕之中。就好像撑开了一把巨大的伞,将那些雨滴尽数排开。 少女体内那点微薄真元此时已经尽数给伏明魔师化去,一丝一毫也不曾留下。伏明魔师心中一直便有遗憾,墨守诚修习青云道门揽月诀功法已深,根基已成,决不能再修炼他的功法。自己徒弟不能修习自己的功法,那就算了,假若自己的徒孙也不修习自己的功法,伏明魔师便无法忍受了。 灵丹在伏明魔师灌输入的真元流转之下迅速化开,然后便很快产生了效果。昏迷过去的小女孩原本苍白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红晕。 不过片刻,她便醒了过来。 虽然体内那点微薄真元对于伏明魔师而言不值一哂,可是对于她而言,却是拼命修行的成果。可是现在,她却再感觉不到那丝毫的真元流动。 “墨守诚是你的师傅?” 她本来面如死灰,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努力尽数化为灰烬。但偏偏眼前这个白衣人修为却又高强的令她连一丝反抗念头也生起不来。 在这万念俱灰之际,突然听到“墨守诚”这三个字,让她打起了精神。迅速地仰起脸来,盯着面前伏明魔师,艰难地说道:“你……是谁?” 这个反应,无疑就是默认。伏明魔师顿时更加欢喜,一直不现喜怒的脸上,竟有了一丝微笑,开口道:“我是你的师祖。” “师祖?您,您莫非就是飞云真人?” 女孩脸上现出惊讶神情,她本就年幼,虽然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却也到底有限。此时心神激荡之下,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可是……师傅,师傅他说您应该是……”墨守诚当时,的确和她描述过飞云真人的外貌。但墨守诚却又如何想得到,这女孩走到青云山来,竟是先遇上伏明魔师? 伏明魔师乃是何等聪敏的人物,从这只言片语之中,便已经推测出大概,心中竟有些怒气。他虽知晓自己与墨守诚的关系,着实不宜让第三人知道,可是只要想到墨守诚收个女徒,却要告诉她飞云真人才是师祖,便令伏明觉得老大不快。 “无需再问,跟我走。”正因为这让他不快的情绪,伏明却更加坚定了要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眼前女娃的想法。 “飞云……飞云真人你可以,可以救我爹爹么?” “不是飞云,是伏明!你称我为魔师便是。”听到对方这句话,伏明更觉得一阵气闷。心中只道:既然是守诚的徒弟,那这些事便是告诉她又何妨?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间,若是给青云道门的小兔崽子们瞧见,又有老大麻烦。 听到“魔师”二字,女孩脸上又添了几分恐惧,虽然她压根不知魔师究竟代表的是意思,可眼前这人既然不是飞云真人,那又为何自称是墨守诚的师傅?自称是自己师祖? 见女孩畏缩,伏明更觉得不耐烦,长袖一挥,便欲将之卷起带走。 但就是这时,他却突然注意到了女孩身后木板之上躺着的那个男人。那张脸,怎地让自己觉得有些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 “雪……雪菲。” “你身后那人是谁?” “是,是我爹爹。” 在他强大的威压之下,雪菲对于对方所问的任何问题,只要知道答案,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伏明点了点头,又向她凑近了一些,在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那男子的脸后,突然面上浮起莫名的笑容。 伏明魔师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雪菲的小脑袋瓜子。雪菲颤抖着,却不敢有一丝反抗。但因为距离近了,她却突然从对方注视自己的目光之中,找到了些怜爱神情。 “跟我走吧,你爹爹,我自然也会治好他。不仅如此,我还要将一身功法尽数传授给你。”伏明魔师微笑着,再度挥舞长袖。然后就在这瞬息之间,那衣袖突然涨大,将三人同时笼罩住。 就在同时,一直抵挡着雨水落下的苍穹禁制也消失不见,待雨点儿再度欢快地砸下来,那三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就在伏明魔师施展神通,带着雪菲与她爹爹一同消失之后,未过得片刻,自山路上又施施然地走下一人。他穿着青云道门低辈子弟的服饰,脸上戴着一张遮住全貌的面具,用一种很普通的姿态行走着。 但说来也怪,明明不觉得他有多快的速度,但却仿佛就在眨眼功夫,他便已经跨过了漫长的山路,来到了之前伏明魔师他们消失的地方。 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什么东西遮挡,直接便能浇淋在他身上,但这人却似乎并不在意,举止仿佛散步一般悠闲。 “居然会让伏明将‘他’带走,虽然出乎我意料之外,但这么一来,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多年前散布下去的种子,终于快要结出果实。看起来我也应该再去浇浇水才是。” 商询重新打量墨守诚,就好像之前未曾看清过他一般。 最后他终于哑然失笑,摇头道:“师弟你在说什么,你要帮我?”说这话的同时,他低下了头,仿佛为了掩饰他脸上微妙的表情,然后继续道:“别说笑了,之前反对我这么做的,不正是你么?何况,以……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帮我,那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墨守诚站直了身子,却保持着沉默。 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法继续掩饰面部表情,商询再度取出了之前戴着的面具,然后重新戴在了脸上,这才抬起头来,以不容墨守诚再继续反驳的口吻道:“走吧,跟我来,你不是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么?” “师兄,让我帮帮你吧。” 直到这个时候,墨守诚才再度开口。但商询这次没有再回答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猛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墨守诚的手臂,然后拖着他往门外走。 两人修为境界实在差得太远,即便墨守诚想要挣扎,却也只是徒劳。无视墨守诚的叫唤,商询只拖着他走出了房间,然后往另一处所在快步而行。 不过多时,就走到了一个洞**的入口处。 洞**的入口处有一层黑色的禁制壁障,仿佛墨守诚之前所坠入的深海一般颜色。直到来到这里,商询方才放开了拘束着墨守诚的手。 “快走吧,从这里出去,就能通向海面。” “师兄!” “不要再说了!” 商询厉声道:“既然你喊我一声师兄,那就要听我的话。这并非你能插手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都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修行!好好想清楚你现在真正应该做的是什么!” “我选择的这条路,这世间所有人都说是错误的。可是这既然是我的选择,那么就该由我自己去承担最后的后果……你不要想成为第二个错误!” “师兄!” 第二十章 谢谢 墨守诚哀嚎一声,叫的商询硬起的心肠也软了数分,口吻不再严厉,只轻声道:“师弟,你太善良了。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善良的想要去背负很多本不该你背负的东西……虽然你不曾与我提起,但我也猜得出,今日你肯定还向我隐瞒了什么。你隐瞒的,应该就是你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便应是你最该去做的事情。” “你快走吧,以后一切小心。”商询轻轻拍了一下小师弟的肩膀,面具下的嘴勾起了一丝笑容:“对了。之前说过,以你先下修为还不能御剑飞行,若要去玄天阁,我还要赠与你一只飞行机关兽。就当是师兄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轻轻叹了口气,墨守诚终于知道,自己再无法改变商询的决心,只能苦笑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师兄好意了。” 商询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便见得一匹马状机关兽突然自他背后现出身形。 墨守诚注意到对方打起响指时,脸上面具竟隐隐泛着微光,不免一笑,想起了思空岚。心中道:大家也都有趣,也极有心思。小岚将储物法宝炼制成了一把扇子,我这师兄竟就炼制成了一张面具,这么看来,用旭灵法戒我的倒是平平无奇。 这机关兽与墨守诚在青云山上,从还真仙师那里见得的飞马一般,也有一对羽翼,但却是虎头马身,身上更有虎纹斑斑。 “这是我炼制的一样中品机关兽,名为‘英招’。能上天下海,速度更在普通的御剑期修真者御剑飞行之上。早些年我经常乘坐。” 墨守诚虽然自己能做的中品机关兽,只是机关灵鸟那类小巧简单的玩意儿,却也知道中品机关兽炼制便已不易。光是所选用材料,便与下品机关兽截然不同,内部构造更有天差地别。商询这就真是送了一份大礼了。 “既然你也是机关师,那么自然不用我教你如何操作。” 墨守诚点了点头,向商询致谢,然后一个翻身便骑到了英招上面,忍不住用手指在各个关节部位轻点,想要分析出制作材料与手段。 这也算是每个机关师的习惯了。 “对了,师兄,你把你的坐骑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听他突然这般询问,商询楞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傻师弟,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别称?寒冰之机关术师可并非浪得虚名,制作些机关兽,丝毫不为难。” 他这么一说,墨守诚也露出了笑容,略有些羞涩地道:“师兄说的是,我居然忘了。” “只是……师弟,我想给你两个忠告。”眼见商询口吻突然严肃,墨守诚顿时收敛笑容,拱手道:“请师兄提点。” 商询点头道:“其一,小师弟你既然是机关师,日后也要走上元甲修炼一途。那么你便一定要记住,机关术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永远不要指望自己手边有充足的材料与合适的工具。材料要随手摘取,最好的工具,就是机关师自己的手。” “我之所以被称为寒冰之机关术师,便是因为,我擅长将水迅速凝结成冰,然后以冰作为制作机关兽的材料——不要忘记了,机关兽的制作材料,并非只有木材这一种。” 墨守诚立刻点头应是。 “其二。”商询语气口吻又严肃了几分,仿佛经过了犹豫,方才缓缓说道:“你我师兄弟今日一聚,虽然言谈不多,但从你的叙述之中,我已明白你最致命的弱点。” 墨守诚心中一惊,脸上忍不住露出惊惶神情来,不由地重复道:“我的弱点?” 商询轻叹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方才悠悠说道:“你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你的善良。” “仙魔之分,只是修行理念不同所产生的必然分歧,这点你与我应该都明白。魔门之中,便未必全是坏人,仙道之中,又未必都是好人。所以师弟你行善并非错事——只是,你仔细想想,你救那个叫做雪菲的女孩,又救那位凤栖谷的姑娘,然后在那天秃山上与屈衍灵兽相争,随后在这东海中与巨鲸门修真者并肩奋战,几乎每次都是险死还生。” “善良,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却也是最沉重的东西。你假若依然这般行事……总有一天,你的这份善良会伤害到你自己,甚至让你付出最为沉重的代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墨守诚当然明白,十分明白。商询所言每字每句,其实在他自己心中,也早已反复过无数次。但是……很多事情,就算在事后可以用理性去分析得失,在事发时,却根本无暇细想。 所以他沉默了一阵,最后开口问道:“师兄,如果把我所遇到的事情换成你,你会袖手旁观,就那样放着不管么?” 商询颤抖了一下,然后也跟着沉默下来。修真者也是人,所以总会有理智与感情的纠结,就好像商询自己,明知炼制上品机关傀儡是怎样一件事,但他却还是决心去做。 “放心吧师兄。”最后还是由墨守诚打破了沉默。他此时其实还在迷惘,但为了不让商询担心,他还是故作坚强地笑了起来,然后一字一语地说道:“我会自己小心的。” 商询笑了一下,然后从袖子中掏出一面空白玉简,真元注入食指尖,迅速地在玉简上划出了玄天阁大致的方位。 “既然如此,就赶紧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走你该走的道路。”将玉简递给墨守诚,商询随即挥手打开了附在那个黑暗洞**入口处的禁制。墨守诚点了点头,正欲向他道别,却见对方已经转过了身子,自己能瞧见的,已是对方落寞身影。 “今天能遇到小师弟你,我真的很高兴。” “不要道别,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否则,定然是你与我之间有一个人出事了。” “如果……”说道这里,商询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犹豫了许久,终于续道:“没什么,替我好好照顾师傅他老人家。” “还有,谢谢你,师弟……谢谢你的心意。还有,谢谢你肯称我一声师兄。” 墨守诚瞧不见他说这话时脸上神情——其实只要戴着面具,又何必要转过身去呢?但他却能理解师兄这些表现,轻吐了口气便道:“那么,就不说再见了。师兄,我走了。” 这世间,有许多人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却仍然如同陌生人一般。而也有些人,明明相聚不过一日功夫,却已是知心好友。 通往海面的通道已经被打开,墨守诚将真元灌入**那骑名为英招的机关兽体内。随着真元仙劲灌入,机关兽顿时活动起来,将翅膀伸展开,扬起蹄子在地上踩踏两下,便立刻向那洞**入口冲了过去。 这机关兽速度极快,只眨眼之间,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墨守诚离去之后,商询这才又转过了身子,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忧郁面容来。望着小师弟离去方向,喃喃自语道:“小师弟,其实那位凤栖谷的姑娘说你一点也没有说错。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底地笨蛋呀。” “这世间,善良的人往往便会吃亏,经常要为自己的善良而付出代价。” “又不想当个吃亏的傻瓜,又想要做个善良的好人。这天下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终有一日,你要成长起来,并且被迫做出选择。” “那个时侯,你会选择的,又是什么?” 第一章 楼阁 墨守诚骑在机关兽英招的身上,迅速地穿过了那条黑暗的洞**。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就如商询所言,这机关兽的速度竟还在一般御剑期修真者的飞行速度之上,墨守诚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一片湛蓝色的大海。 他与机关兽已经冲出了那条洞**通道。墨守诚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后望,却瞧见之前经过的洞**,竟不知为何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就在接触到海水的瞬间,这只名为英招的机关兽翅膀张成一个圆形,将背上的墨守诚包裹住,随之两翼焕发淡白色的光芒。 “师兄真是好手段!竟将排水阵法刻在了翅膀上。只是更奇妙的是,这机关兽竟能自动判断何时该启动阵法……”墨守诚对于机关一道,也是颇有研究,虽自书籍记载之中知晓上品机关兽有种种奇妙手段。但商询交给他的这只英招,明明只是中品,但却也有这般精巧设计,这就让墨守诚大感佩服了。 但眼下实在不是佩服的时候。自己只是去玄天阁送一趟信,却哪里想得到一路上竟生出这许多波折。现在想来,只怕青云山上的师尊师祖已经等的急了。 英招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海面,飞到空中。墨守诚四下探望,再拿出商询给他的玉简辨明了大概方位,便立刻操纵英招飞行而去。 “赶紧把这件事办完,立刻赶回青云山吧。而且还要去见魔师一面……必须将师兄的事情告诉他才是。” “可是这次出来,倒着实结交了不少朋友,那位蝶叶蓝姑娘,那位一元剑院的书恒远兄,巨鲸门中一众好汉,燕赤刑与老龙王,还有小岚……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错了错了,小岚就是玄天阁的人,他既然给老龙王救走,那么伤势愈合了自然要回玄天阁去。我只怕马上就能瞧见他啦!” 他骑在英招身上,只需稍微操控方向,是以竟还有闲心思胡思乱想。 便是这般飞行了有小半时辰,他终于瞧见前方高空之中,若隐若现的一座参天楼阁巨大的轮廓。 那楼阁隐于白云之中,远远望去就好像传说中的仙境蓬莱一般。 墨守诚瞧见这副景象,心中又惊又喜,更有一分感触。自己虽不能说是千辛万苦,却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终于这趟旅程,要达到目的地了。 “虽然早就知道玄天阁是建筑于天空之上,但若非亲眼所见,却如何能想象得到是怎样一番光景?”他这一声感叹的功夫,又向玄天阁靠近了不少。 便在这时,突然灵识一震,墨守诚才刚收敛心神,一柄黑色飞剑便已经突然自一片虚无空际之中破空而出,向着他喉咙刺来。 那飞剑速度极快,便恍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墨守诚要操纵英招避让已来不及。情急生智,立刻张口喷出善水飞剑,左手剑指一合,操引着善水剑飞出格挡。 两柄飞剑在空中以剑尖相撞,发出一阵强烈光芒。墨守诚趁着这个机会,立刻止住了**英招机关兽的动作,悬浮在空中。 却不想就在这时,突然自玄天阁那边的空际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声音。这人先是“咦”了一声,随即那柄黑色飞剑立刻失去了攻击性,倒飞回去。 只这简单的交手,墨守诚已判明对方至少是御剑期修为——否则对方如能在能自己还未做出收回飞剑动作时轻松自若地将自己的飞剑收回? “来人可是青云道门的仙友么?”那柄黑色飞剑就和出现时一般神秘地消失了踪迹,而之前那个男子声音却再度响起。 “在下是青云道门的守字辈弟子,名为墨守诚。”墨守诚心中倒是有些歉意,知道是自己刚才心神激荡之下,靠近玄天阁时竟没有发声通报,这才引得玄天阁的人出手。 听他自报门户,那柄黑色飞剑才又自虚无中显现。只是这次飞剑之上,却踩踏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修真者,瞧来便是刚才说话的人。 这人穿着打扮,墨守诚瞧着十分眼熟,仔细想想便差点笑出声来。倒并非因为对方是熟人,而是因为墨守诚此时辨认一下,便能发现这人打扮,其实与思空岚十分相似。但这人穿着却是中规中矩,毫无思空岚的那般飞扬跳脱。想来是思空岚自离开玄天阁外出历练,立刻便将门派内的衣服进行了裁剪,做了些符合自己爱好的改动。 那名站在飞剑上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眉眼之中却有几分深沉。他向墨守诚行了一礼便道:“原来是青云道门的墨仙友,之前贸然出手,在下怀远深表歉意。”说是深表歉意,但他神态动作之中却只透着轻蔑,哪里有丝毫诚意? 墨守诚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不过元婴期修为,所以对方才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这仙魔道中,修行境界高的修真者瞧不起境界低的修真者,虽不能说是寻常事情,却也是有的。好在墨守诚此时只急着想要去完成师祖交付的任务,哪里有心思与对方计较?此时只一笑道:“哪里,是在下卤莽了,初次瞧见这般巧夺天工的造物,只看得心神恍惚,竟忘了发声通报,这才造成一场误会。” 他将姿态放低,对面叫怀远的修真者也不好再摆姿态,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来道:“不知墨小仙友来玄天阁有何要事?” 终于可以谈到正事,墨守诚顿时精神一振,立刻将自己的来意简略说了,最后更问了一句:“对了,来这里的路上,我遇见了贵派一位叫做思空岚的弟子,与之相谈甚欢,不知他可已平安无事回到阁中?” “你说岚师兄?”听墨守诚提起思空岚的名字,怀远立时露出惊讶神情道:“原来墨小仙友在路上遇到了他……他倒是还没有回来。” 听闻此言,墨守诚顿时皱起眉头,心中有些失落。 怀远此时早已以灵识传音,与阁中长老禀报了墨守诚的身份来意,并得到了答复。此时便出声道:“墨小仙友,请跟我来。阁主此时与诸位长老在惊云殿议事,刚才已传音让我带你过去。” “如此便有劳了。” 怀远踩踏飞剑在前带路,墨守诚驾驭着英招机关兽跟在后面。直到走到一扇门前,怀远方才止住脚步道:“再往前去,就是我们玄天阁的内阁部分,墨小仙友请戴上这个。” 他自怀中掏出一枚青色戒指,向墨守诚递了过去。墨守诚伸手接过的同时,瞧见怀远手指上也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颜色有些不同。 “前面内阁与外阁不同,外阁只有我们这些阁中弟子巡视,内阁却是有许多机关禁制,若不想触发禁制,就必须戴着这枚戒指。” 怀远解释了一下戒指的功用,然后接着说道:“只消将真元注入戒指之中,就能显现出内阁的部分地图,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地方了。” 墨守诚听的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恕在下冒昧……可是假若这戒指之中还能显现出玄天阁的地图,那你们就不怕被歹人夺去做坏么?” 怀远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个……这个墨小仙友就不用替我们操心了。好了,你赶紧进去吧。我还要去继续巡视,最近……” 他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巴。墨守诚听得奇怪,却也知道必然是不方便让自己这个外人知道的事情,当下只点了点头,然后笑着与怀远道别,随即便往内阁前行。 怀远站在原地,瞧了墨守诚的背影片刻,便转过身子,打算离去。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有个冰冷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一听到这个声音,怀远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地站直了身子,额头都渗出了汗水。一脸诚惶诚恐,再无之前面对墨守诚时的盛气凌人姿态。 “刚才进入内阁的人是谁?” 那声音主人随即便出现在怀远眼前,就如怀远印象之中一般。来人依然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水蓝色无袖上衫,露出一双白玉般的长臂。肌肤竟好像透明的一般,可以瞧见血管经络,显得极其恐怖。 这人一出现在怀远面前,怀远立刻向对方鞠躬道:“荆离……少阁主。” “之前那人是谁?”怀远的态度虽卑恭,但却忘了眼前这人脾气,这唤作荆离的人闪电般伸出左手,一把卡住了怀远脖子,只手的力量便将对方抓了起来。 怀远不敢挣扎,但瞧着对方那冰冷的表情,毫无感情起伏的一双蓝眸,又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让他觉得自己必须挣扎……不然,不然的话,说不定会被对方杀掉! 荆离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个时候,怀远才想起他的脾气——绝对的说一不二,更讨厌答非所问。连忙补救道:“那……那人是青云道门的弟子……叫,叫墨守诚。” 他话刚说完,立刻感觉到脖子轻松了几分,但荆离却并未完全放手。 “青云道门的人,来我们玄天阁做什么?” “这个……这个据说是有要事要商量……” 第二章 飞云 荆离冷哼了一声,终于放手。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怀远一个脚软,差点便从飞剑上摔了下去。而荆离脚下,却没有踩踏着飞剑,是以自己的力量浮于天空之中。这自然是超越御剑期的修为证明! “青云道门的人,找我们玄天阁说有要事相商。”荆离面无表情,只斜眼瞧了怀远一眼,然后问道:“与前些日子找上门来的魔道妖孽有关么?” 怀远连忙摇头:“不,不是,好像是关于一个魔头即将出关的事情……”然后立刻将墨守诚之前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荆离听罢,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父亲与诸位长老在飞云殿议事?很好,我也去瞧瞧。” 他正欲前往内阁,才刚迈出脚步,又转过头来问怀远道:“前些日子不知天高地厚找上门来的魔道妖孽,这段时间你们可查探到什么消息了?” “这个……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不过我们已经加强了戒备……” “那个不用你来报告。”荆离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便大步离去。怀远大汗淋漓地瞧着对方远去背影,脸上表情逐渐扭曲,手握成拳,捏得紧紧。 墨守诚随着自戒指中显示的地图指示在内阁之中行动,同时观察着玄天阁的布置。 玄天阁与青云道门、凤栖谷、白云宗一同,均为这仙魔道中仙家翘楚门派。而其中墨守诚出身的青云道门,以炼制法宝最为擅长。蝶叶蓝出身的凤栖谷,则是攻击性法术,特别是火系术法最为精湛。白云宗弟子则多半以武入道,操控飞剑等攻击性质法宝与近身相搏最为拿手。 而玄天阁名扬神州大陆的,则是阵法禁制。 所以墨守诚当初自还真仙师那里得到这个任务时便知道,为何要寻找玄天阁前来助阵而不是凤栖谷与白云宗。 当然凤栖谷与白云宗两派理所当然会得到通知,可在这件事上的重要性而言,却是远不如玄天阁了。 墨守诚瞧见四周亭台楼阁,总觉得有些怪异,可是要说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便在有些莫名的不思议感觉环绕之中,操纵着英招慢慢靠近了地图上所显示的飞云殿方位。 这一路上,他竟再没碰到第二个玄天阁的修真者。直到他走到那仿佛是建筑在白云软绵之上的飞云殿殿门前,终于才被人喝止。 两名玄天阁弟子一并走上前来,先客气地向他行了个礼,方才问道:“你就是青云道门的小师弟吧,阁主与诸位长老已经久候多时。” 与对方打招呼的空隙,墨守诚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座巨大的建筑物。感觉与青云道门的大殿相比,竟似还要雄伟几分。只是青云大殿依山而建,自然而然沾染了几分灵秀,在这点上又高了飞云殿数分。 “小师弟,请收回机关兽吧。”站在墨守诚左手边的那位弟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墨守诚这时方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何时,脚下已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实地了。 他赶紧自英招背上翻身落地,然后将机关兽收回了旭灵法戒,便在这时,他才发现旭灵法戒中的空间居然已经所剩无几。 “这位小师弟,请随我来。”此时站在墨守诚右手边的玄天阁弟子便上前一步,为他引路。墨守诚拱手谢过,便跟着这名弟子径直步入飞云殿中。 大殿通路广阔,足可并行十人之数。墨守诚跟在这名弟子身后,倒也没绕多大圈子,不过多时,便来到一扇朱色大门前。 那名弟子站在门左侧,为墨守诚推开了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下子,倒让墨守诚不好意思起来,不由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随即便发觉这个动作不雅,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他侧身向那名带路的弟子微行一礼,随即便步入门中。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墨守诚还以为自己又回到巨鲸门了。 飞云殿这名字听起来很有气魄,之前站在殿外,也觉得气势不凡,就连之前走的通路,亦是宽广大气,走道墙壁上镶嵌的照明珠玉给墨守诚更留下了极深印象。 但却没想到这议事厅里的布置,却可与巨鲸门的朴素相比。 巨鲸门的那座大厅,除了几张用来摆放吃喝的长桌矮椅之外,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老龙王平时躺卧的那张大床。 而玄天阁的这座议事厅,虽然空间广阔,可是竟也就摆放了几把椅子。略微值得一说的,也就是地面。这大厅的地面竟是透明的,人走在上面,好像脚底踩着玻璃一般,可以直接看到下方的景色。 “青云道门守字辈弟子墨守诚,奉师祖还真仙师之命,见过诸位玄天阁前辈。” 他暗自吸了口气,再度叮嘱自己决计不能给青云道门抹了脸面。静下心来,上前数步,一边说话,一边趁隙打量这厅中人物。 厅中摆设本来就不多,那几把椅子此时竟都还没有坐满。墨守诚正前方,亦就是这个议事厅的上座,坐着一个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 只看了这男子一眼,墨守诚就自心底冒出一股寒气。其实男子并没有看他,只斜靠在椅子上,用左手支撑着头颅,闭着眼睛,仿佛在睡觉一般。可是这人衣服包裹不住,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是透明颜色。 透过白玉似的皮肤,墨守诚可以清楚地瞧见他皮下红色的血管,似乎就连那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经络也能瞧得一清二楚。撇开那层皮不说,就好像一具还未腐烂死尸!墨守诚甚至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一个称得上失礼的念头——如果他没穿着衣服,自己是否能看到对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可是这男人并没有看墨守诚哪怕一眼,即使墨守诚已经站在他的身前。这其实已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哪怕墨守诚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但此刻他代表的,是整个青云道门。 但墨守诚不能指责对方一丝一毫。他张口结舌,始终再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左手边有人替他发出声音:“咳,阁主……青云道门的人来了,您……” 饶是墨守诚已经几次在心中揣测,见到玄天阁的一众前辈是个怎么样的场面,也是丝毫没与目前这个局面沾上边。他站在那里,虽然面色不改,但却已经感到无比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还好这大厅里还有其他人,墨守诚只好将目光转向四周,首先便往之前试图为他解围的左手边那人瞧去。 那人一身装束普通,不过是玄天阁统一的服饰,但这人穿起来,却显得极其英武。他瞧起来也算年轻,只看外貌,怕比墨守诚师傅飞云真人还要小着几岁。 这人此时脸上也是有些尴尬,瞧见墨守诚看着自己,立刻便打了个哈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招呼道:“这位墨……墨小兄弟……”这人本不擅言辞,与人打交道,只是心地淳厚,是以方才试图为墨守诚解围。但此时要他自己去招呼,一下子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名为定睿,乃是玄天阁四长老之一,不说修为,只就仙魔道中的身份地位而言,已与墨守诚师祖还真平起平坐,此时竟开口喊墨守诚一声“小兄弟”,如何能让墨守诚不感到惶恐。连忙鞠躬抬手道:“不敢,前辈叫在下一声守诚即可。” 定睿此时额头都冒出汗来,看了阁主一眼,又轮流看了身边三位长老一眼,心中急道: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却让我来说?你们明知我最不擅长于人交流…… 却在此时,自墨守诚走进大厅,就一直低着头的其他三位长老同时偷笑出声。最后这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哈哈大笑。其中又以墨守诚右手边那人笑的最为夸张,那人先是用手猛力拍着座下椅子的扶手,最后竟笑的前俯后仰,一下子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定睿老不修,你脸怎么涨成猪肝色了?是不是昨天晚上修炼出了什么岔子啊?”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定睿面前,伸出手来指着对方道:“你居然……居然叫他‘小兄弟’,哎,我不成了,太好笑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得定睿脸色发青,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出拳向对方打了过去。定睿修为已是向仙中期,两个人相隔极近,这拳头速度又快,虽然对方修为与定睿相若,但也只来得及运起真元护体,正面硬吃了这记直拳。 两股强力撞击的瞬间,一股气浪便向四周排散开来。墨守诚暗叫一声不好,但他反应却还是已经慢了一步,想要退避已来不及。 这两位前辈怎么说打就打?这玄天阁里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暗叫一声苦,只好迅速催运起体内真元,打算尽力防御那股余波。却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衣领给人自后面拎住,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脚已经离开地面,随即整个人给扯着往后退了数丈。 “那两个老不修,总有一天要把这飞云殿打垮不可。”声音自墨守诚背后传来。 墨守诚转回头去,想看看是谁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自两个向仙期修真者的战斗余波之中拖了出来。 却没想到,当他转过头去,却瞧见了思空岚一副哭笑不得表情的脸。 “咦?怎么是你?!” 第三章 挑衅 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墨守诚便发现不对——将自己自两个向仙期修真者争斗范围之中拖出来的这个人,虽然与思空岚长的有七八分相似,但却比思空岚看起来要成熟稳健许多。null$q i s h u 9 9 . c o m一身装束也是中规中矩,并无思空岚那般潇洒。 “听闻墨贤侄与犬子相识?”这人一开口就直接表明了身份,果然是思空岚的父亲。他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墨守诚的肩膀道:“让贤侄见笑了,那对老不修从小打到大,你不必在意。” 就在这时,玄天阁四位长老之中最后一人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一声轻喝:“定睿!定詹!你们两个想将这玄天阁的脸都丢干净么!” 不管是拍打扶手,还是说话,这两声响都不大,但墨守诚却觉得宛若突然给重锤敲击了心脏一记般,只觉得一瞬间头晕目眩,身子摇晃,几乎保持不住平衡。 不仅是要喝住那两位前辈的争斗,还顺势给我一个下马威么。墨守诚暗叫一声厉害,随即便抬头望向那人。 那人此时仍然安稳坐在椅子上,面如寒霜,一头白发。眼中精光闪烁,一副不怒自威的天人模样。而这人,此时也将目光投向墨守诚,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瞧见一丝钦佩。 墨守诚心道:只随口一喝,竟震得我差点站不住身子,这位上仙修为,只怕比还真仙师还高,莫非这位玄天阁前辈修为已突破向仙期,进入破空期了么?! 他却是高估了对方的修为。这位名为蒲牢的修真前辈修为虽已是玄天阁四位长老之首,但却也只达到了向仙后期的巅峰,离破空期还有距离。 “这青云道门的弟子……老夫之前似乎低估了他,竟能抵御这一声而不倒!”蒲牢心中也是暗自称奇,他自付刚才一声虽并无大杀伤力,但也不是墨守诚他一个元婴期的修真者能抵抗的——可是他却偏偏抵抗住了! 定睿与定詹这对修真兄弟若认真打起来,自然是非要把这飞云殿拆了不可,但两人本来就是从小打到大,这种行为几乎都变成玩耍了,当然是收发随心。缠斗之中互相交互一个眼神,下一秒即刻同时收招,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你们,真是叫晚辈看笑话。”思空岚的父亲思空玄见状,带着微笑叹了口气,随即自墨守诚后背又推了他一把道:“去吧,阁主已经盯着你很久了。” 他此言一出,墨守诚这才回过神来。 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闭着眼睛的玄天阁之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始终保持着墨守诚初次瞧见他时的姿势,但随着这眼睛睁开,给墨守诚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仿佛全身坠进了冰窟窿一般,虽然尽力握紧了拳头,甚至都能感觉到指甲嵌入掌心嫩肉带来的疼痛,但墨守诚还是忍不住颤抖。无可遏制的寒意迅速流遍全身上下,让自己头皮发麻。 那眼睛,竟仿佛也是透明的! “还真的徒孙。”玄天阁的主人开口说话,声音略有些古怪——就好像一个人很久没有说过话,徒然让他畅所欲言一般干涩,缓慢。 “玉简,在哪里?” 对方竟然连一丝寒暄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切入正题。墨守诚对于这种冷漠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很快地自戒指中取出了那片玉简,双手奉上。 玄天阁的主人略微抬了一下食指,只略微抬了一下食指,那面玉简便自墨守诚手掌心上浮起,然后缓缓飞至他的面前。 自这位玄天阁阁主开口时起,整座大厅里就弥漫着令人感觉不快的寒意,沉重而冰冷的寒意。别说墨守诚,就连那四名长老,也都各自坐回了座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你可以走了。” 从现实而言,应该连半柱香的时间也没有,但感觉上而言,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一样。终于,玄天阁阁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破了这片寂静的时间。 墨守诚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可以走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失去玄天阁阁主的真元仙气支撑之下的那面玉简,立时坠落在地。而这位阁主之前被玉简挡住的脸,便再一次出现在墨守诚的视线之中。 “阁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墨守诚当然不能接受这句话——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自己奉师门命令,前来送信,同时又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而对方,这个男人,竟在看过之后,什么也不说就让自己离开?那么自己回去却要如何向师门交代? 墨守诚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轻视的滋味,竟是如此难以接受!而最难受的,却是自己的无力——他难道能向面前这个人挥剑么? 四名长老互相望了一眼,均从其他人眼中瞧见了忧虑与不解。其中最为稳重的蒲牢已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管如何,这姓墨小子总是代表青云道门的身份,阁主今日这是怎么了?哪怕玉简上写的事情我们玄天阁无法答应,却也不至于…… 这样想的,其实不仅是蒲牢,包括思空玄与定詹定睿两兄弟,也不同程度地感觉到了惊讶与莫名。假若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墨守诚这个青云道门守字辈的弟子,哪怕只换了一个“云”字辈的角色,只怕这个时候双方就要撕破脸了! 玄天阁、青云道门、白云宗、凤栖谷这四个修真门派,多年来地位平起平坐,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与魔门中的混乱局面完全不同。 虽然四位长老并不想这么去想,但他们却还是不约而同地想到:莫非……阁主是在向青云道门挑衅?在试探青云道门的反应?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跟墨守诚这个青云道门中的低辈弟子过不去啊。 正在四位长老都觉得有些糊涂,均不敢胡乱说话的这个时刻,却又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自厅殿门口处响起。 “青云道门的人,听不懂人话么?” 对于四位长老而言,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心中都是一惊,暗自叫苦道:“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来了?” 墨守诚转过身去,捏紧了拳头。哪怕他脾气再好,个性再沉稳,对于之前那句挑衅,也不能当成没听见了。 站在门口处的,却是荆离。 荆离依然是那副裸露双臂的奇异打扮,一副冰冷孤傲的表情。那诡异的蓝色眸子紧盯着墨守诚,两个人目光对视,似乎在空中便能擦起火光。 “我爹说你可以走了,你听不懂么?”荆离一步步靠近了墨守诚,也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打量着对方。 眼前这个青云道门出身的少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虽然长相说不上什么剑眉星目英俊潇洒,但却显得好看。一身装束虽然朴实,但却也显得稳重成熟——一种与外表年龄瞧起来并不那般相称的成熟。 但最让荆离感兴趣的,却是对方的眼神。 似乎并不是错觉——在这一刻,荆离清楚地瞧见对方的眼睛,竟是血红颜色。这一幕,让荆离一直波澜不惊的心境,也有了一些动摇。 他所修炼的乃是玄天阁无上心法《玄机冰澜真诀》,修炼这门功法的人,随着境界修为逐渐高深,身体皮肤便会产生变化,逐渐透明,显得十分骇人。直到将这门功法六个境界修为尽数领悟贯通,返璞归真,身体才会恢复至原样。 而玄天阁的阁主,已经将这门功法修炼至第五个境界——空澜界。是以就连眼睛也产生了异变,好似透明一般。但荆离则因为只修炼到了第三个境界——冰蓝界,所以双眼才是水蓝颜色。 他们这一门的功法天性如此,那也就罢了。但荆离可未曾听说过青云道门有什么功法,能修炼到人眼冒红光的。 这个青云道门的弟子,究竟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少……少主,您这是做什么?!”思空玄知道墨守诚与自己儿子思空岚相熟,也知晓荆离这位少阁主的脾气,是以生怕墨守诚这时忍不住爆发——荆离踏云中期的实力,绝不是墨守诚能承受得住的。 眼见思空玄站出来了,其他三位长老也就跟着站起身来打圆场。但他们这番心血作为却是收效甚微,眼见着墨守诚与荆离两人表情皆是越来越冷,仿佛只需一朵小小的火花,就能将两人点燃一般的场面。四位长老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想到:今天这是撞了什么邪? “你,可知你送来的是什么?”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之中,玄天阁的阁主终于又开了口。他慢慢地改变了坐姿,行动却好像是一具制作水准低劣粗糙的机关傀儡般僵硬。 “自然知道!”眼见对方终于肯再说话,墨守诚立刻放弃与荆离保持剑拔弩张的状态,挺起胸膛,正面对上那位与青云道门门主平起平坐的前辈。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多问。”玄天阁的阁主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虽然依然是一副与荆离无异,甚至更有胜之的冰冷表情。行动上却总有了些变化,他伸手一指,那面坠落在地的玉简再度自地上浮起,随着操纵,飞至蒲牢面前。 “你来处理。” 第四章 奇异 仿佛身躯突然变得透明,说完那句“你来处理。null$q i s h u 9 9 . c o m”之后,这位玄天阁的阁主竟就这么自墨守诚眼前消失不见。 而蒲牢,则在皱起眉头片刻之后,立刻眉开眼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墨守诚愣住。自他下山至今,还从未遇见过这么一个局面——就连当初在临安城被莫名袭击,也不像现在这般让他心中憋屈。因为此时的他,就算再莫名其妙,再恼火,他也不能跟玄天阁的人争斗! “阁主修为已到了空澜界最后一个心境,不喜多言多语,但意思,老夫可全然明白了。”蒲牢捧着玉简,笑呵呵地走到墨守诚面前道:“墨……墨贤侄不用担忧,大家均是仙魔道中仙家一脉,遇到这等大事,怎么能置若罔闻?” “咦?可刚才……”墨守诚可是清楚记得,那位前辈在看过玉简内容之后说了什么话。 蒲牢摇头道:“阁主此时因为修炼的功法影响,所以才是之前的态度。但他的意思并非让你就这么回去,而是说他已知晓这件事,玄天阁定然会助其一臂之力,所以你可以回去禀告师门了。” 墨守诚听的目瞪口呆——仙魔道中有些修炼功法能影响人心境,改变修行者的行为举止,这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这类功法,大多属于魔道功法。 修真者修行,无论修行哪种功法,最为强调的,便是依循本心行事。但这类功法却不同,它会影响修行者的行事作为,在某种程度上扭曲修行者的本心。但玄天阁的阁主,却为何会修炼这类的法门? 当然,无论如何墨守诚也不会认为堂堂玄天阁的阁主所修行的功法乃是魔道。 或者是看到了墨守诚脸上未加掩饰的惊奇,荆离立刻觉得不快,轻哼了一声道:“青云道门出来的土包子,难道未曾听说过我玄天阁无上心法《玄机冰澜真诀》的名头么。” “你!”之前那笔账,在知晓对方是玄天阁少主身份之后,墨守诚就知道是不能向对方清算了——否则,就算对方修为比自己要高,但自己无论如何总要与他斗一斗,不然如何还能算是一个男人?但对方如果是玄天阁的少阁主,在这个青云道门要玄天阁相助的节骨眼上,自己就算再不甘心,总也要忍下来。 可是为何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玄天阁少阁主,却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自己挑衅?! 这个问题的答案,别说墨守诚猜不出,就连那四位长老也是一头雾水。他们都可以说是看着荆离从小长大的人物,对荆离的品性岂能不知根知底?这位玄天阁的少阁主,虽说继承了其父荆鸿的那份冷漠孤傲的性子,同时在某些方面行事有些不择手段了之外,可从来不是这么一个会无缘无故向人挑衅的人啊。 只有蒲牢,隐隐约约猜到一些:莫非,荆离这孩子现在修炼《玄机冰澜真诀》至第三层的冰蓝界,心境收到了功法的影响,还未能完全控制么? 玄天阁的《玄机冰澜真诀》的确是一份奇异的功法,与魔道中完全扭曲修行者心境的那类魔道法门不同,与仙家一脉讲究遵循本心的修行总决也有些不同。 这套功法六个大境界又分七情六欲一共十三个小境界——修炼者每修炼至不同境界,便会受到其境界的一定影响。 而只有当修炼者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心境,不受这境界影响时,才能进入下一个修行境界。直到将七情六欲这十三心境统统体悟过,并完全掌握,这功法方能修行圆满。 而荆离,现在就处于冰蓝界的“憎”境界之中,在这种功法影响之下,荆离行事作为,就显得有些轻佻甚至是暴躁,会不自觉地讨厌身边的人——当然更讨厌陌生人。 而当墨守诚这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好在他毕竟本性并不坏,这套玄天阁的无上功法,也并非魔道中扭曲人心的邪恶法门。此时荆离一声冷哼,勉强便控制住了自己的心境。只是他看着墨守诚这个陌生人,在功法影响之下,却总还是觉得有些讨厌。假若换了其他心境,荆离倒说不定还会在知晓自己做的不对后向墨守诚致歉,可是此时一来功法影响心境,二来他本身就是个孤傲的性子,此时此刻当然不会向墨守诚低头。 “四位叔叔,我去天工坊瞧瞧那边的进度,告辞了。” 既然自己并不打算与墨守诚言和,又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以免做出更加不对的事情来。荆离能做的,自然也就是迅速离去,他向四位长老叔叔施了一礼,看也不看墨守诚一眼,便如之前的玄天阁阁主,他的父亲荆鸿般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在众人眼前消**影。 随着这对奇怪的父子一前一后离开,于是整个大厅,就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墨守诚与四位一头汗水的长老。 “这个……实在是失礼了。”虽然说四位长老心知肚明,已经大概理清楚了今日这场面的原因。但无论如何,对于墨守诚这个代表青云道门来的客人而言,这几乎都快称得上侮辱了。虽然四位长老是一点也不怕墨守诚有什么感受意见,但却十分在意青云道门知道今日之事后有什么感受意见——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那也只是玄天阁的阁主与少阁主因为修行的功法特性,并非出于本意地对青云道门派来的代表做了些失礼的事情。 往大了说,就是玄天阁上下明知墨守诚代表青云道门而来,却侮辱了这位使者,狠狠地折了青云道门的面子。 虽说在仙魔道中,仙家门派并不如魔道群邪那般在乎什么脸面招牌,往往为了点小事就能互相争斗个不死不休。但玄天阁与青云道门交好已不知有多少年了,要是为了这事双方有什么芥蒂心思,那未免又太划不来了。 于是思空玄仗着自己是思空岚老子,而思空岚又是墨守诚好友的身份,略微解释了一下今日的事情。听过缘由,再加上荆离又已经离开,墨守诚脸色便也缓和了下来,微笑道:“原来如此。” 他本不是心胸狭窄的人,知道对方并非故意羞辱自己之后,也就将这件事一笑了之。人的心本就不大,哪里装得下那么多恩恩怨怨?墨守诚心中装着一个仇人,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亟天老祖,就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沉重。而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并不想都去在乎……否则活着岂不是更累么? “墨贤侄,既然阁主要老夫全权处理此事……那么老夫便自己安排了。”扫过玉简上记载的内容之后,蒲牢将玉简收入怀中,向墨守诚说道:“那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我们玄天阁也有耳闻。据说此阵一经发动,便有鬼神难挡之威,而据我们所知,距离上一次青云道门发动这阵法,只怕已有千年时光。”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蒲牢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墨守诚清楚地瞧见面前四位长老的脸色变得严肃……而又狂热起来。 “意味着……什么?” 一直以来不擅与人交流的定睿长老涨红了脸道:“号称诛仙斩魔的无上仙阵——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在经历了千年岁月之后,终于又将重临世间。” “我们修行也不过数百年,对这阵法从来只是听说过而未曾亲眼得见。”他的兄弟定詹握紧了拳头。 “我们玄天阁以阵法禁制闻名,可这自记载文献之中,唯一曾经让玄天阁一众已飞升前辈赞不绝口的这阵法,终于有了观摩机会。”思空玄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四位长老齐声发问,让墨守诚头皮发麻,心中只想到:难道这四位长老压根已经忘了使出这阵法的根本原因,只在乎阵法本身了? 但对于这种心情,墨守诚又不是不能理解。他兴趣所在并非阵法禁制,而是机关造物,假若此时有人告诉他可以近距离观摩一件极品机关造物,想来他的反应与面前这四位毕生钻研禁制阵法的长老将会如出一辙。 但这也让墨守诚放下心来:就连玄天阁的长老都对这阵法如此感兴趣,自然会拼尽全力帮助青云道门布置阵法,想来接下来自己就算不提,他们也要争着抢着出人出力。 事实上也如他所想,蒲牢已经在计算,按着玉简上的信息:大量的仙石,大量的修真者,玄天阁这边要派出多少人手物力才足够? 便在这时,突然一阵轰鸣声自厅殿外向着厅殿内传来,地面摇晃了一下,差点让墨守诚以为发生了地震。 “发生什么事了?”厅殿之中,以思空玄反应最快,他抬起手来亮出手上的戒指,用另一只手食指在戒指上轻轻一抚。 顿时自他指上戒指之中传来一个声音:“长……长老?前些日子杀上门的那些魔道宵小,又找上门来了!” 第五章 对峙 透过戒指穿过来的声音倒还算冷静,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又立刻续道:“我们此时已经发动了外阁的防御禁制,伍师兄正带着其他师兄弟抵御。null$q i s h u 9 9 . c o m但这次与上次那批不同,来犯的魔头,他们都带着奇怪的机关兽!” 听得此言,思空玄与其他三名长老脸色俱变。思空玄立刻问道:“这次来了多少人?功力修为如何?” “这个,大概有十数个……修为,修为很高,比上次来的要高很多!”仙魔道中,双方功力假若差距过大,那么弱小的一方是无法判断强大一方具体修为境界的。而思空玄却记得这个报讯弟子的修为,应该是元婴前期。 由此判断,这次来犯的人,修为至少也在御剑期之上。只是敌人竟都操纵着机关兽,那么想来应该全是修炼元甲一途的修真者。 “现在情况如何?你们还守得住么?”思空玄知道布置在外阁的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御剑期,虽然此时打开防御禁制与阵法,占据了地利;但对方既然都带着机关兽,同时修为又高到那些弟子无法判断,那么自然也不容乐观。 “我与定睿先行一步!”四位长老之中以定詹最为关心弟子,此时一把抓住兄弟定睿,只丢下这句话立刻窜出厅殿。 此时此刻,墨守诚自然也已经知晓此时玄天阁出了什么变故,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难以置信——玄天阁竟然遭到魔道攻击了! 玄天阁、凤栖谷、白云宗以及青云道门,皆是这神州大陆仙魔道中仙家翘楚地位。自多年前这四大仙门联手消灭了魔道中最强的怜星魔教之后,魔道方便就此一蹶不振,再没有可与这四大仙门相抗衡的强大势力。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到现在为止,仙魔道中才保持了一定程度的长久和平局面。可是,可是现下,玄天阁竟遭到了魔道中人的袭击。而且就刚才他所听到的简短交谈之中可以肯定,自己碰上的这次袭击,竟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便在这时,思空玄已经断了与外界的联络,略显尴尬地拍了拍墨守诚的肩膀道:“贤侄,这……这个,今日倒还真是怪了。我们玄天阁这许多风波变故,竟全让你赶上了。你就呆在这里,与蒲牢大哥商量一下支援你青云道门的具体事宜,其他的你就不必担心,一切交给我们便是。” 这倒也难怪他尴尬,不管如何,玄天阁在仙魔道中这般崇高地位,竟给人欺到了家门口,这场景还给墨守诚一个青云道门的弟子遇上了,这几位长老当然觉得面上无光。 墨守诚也觉得尴尬,只得打个哈哈道:“一切听前辈安排就是。” 思空玄冲蒲牢使了个眼色,其后便也快步走出厅殿。他这一走,整个飞云殿中,就只剩下了蒲牢与墨守诚两人大眼瞪小眼。 蒲牢心中暗骂,心中只想:今儿个倒还真如思空玄所言,真是怪了。平时别派修真者前来拜访,玄天阁做主人的客客气气,一切事宜安排的妥妥当当,从来没让前来拜访过的别派修真者对玄天阁的做派挑出话过。怎么今天阁主少阁主两个人同时出了问题,好不容易解释掩盖过去,又闹出了魔道中人打上门来这种落脸面的事情? 但是这也怪不得任何人去,只是蒲牢心中却是憋了火气,只想着尽快安顿了墨守诚,然后自己也要去找那些不知死活的魔道宵小泄泄火气! 就在蒲牢想着要如何安顿墨守诚的时候,他手指上的戒指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一个女声透过戒指传出。那声音冷漠,让墨守诚瞬间就想到了之前曾见过的玄天阁阁主与少阁主。 “蒲牢叔,你可认识一个叫做殇阳道人的人么?” 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询问,蒲牢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脸上却露出惊讶神情:“殇阳道人?琳儿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如果蒲牢叔你认识这人,就请到外阁来,一个自称殇阳道人的人指名道姓要找蒲牢叔你叙旧。” 这话说完,戒指的闪烁立时黯淡下去,想来是对方已经迅速地关闭了联络。而蒲牢面上,却是一副惊疑不定,又夹带怒意的表情。 “墨贤侄,你随我来。”他很快做出决断——既然那个殇阳道人指名道姓要找自己,自己难道还能不作理会不成?可要将墨守诚这么个客人就这样丢在这里,那也说不过去。蒲牢心中便道:索性便带着墨守诚一同前去,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个青云道门的弟子瞧瞧玄天阁的手段! 事情发展至此,也是让墨守诚觉得匪夷所思。自己这番下山不过只是来送个信儿,一路上就是风波不断,那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信已送到,也得到了玄天阁愿意鼎力相助的答案,却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魔道中人上门生事。 这种情况下,自己总不能就拍拍**走人吧?何况他心中也是疑惑,究竟仙魔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魔道妖邪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倒并不担心自己与魔道中人碰上,会暴露自己卧底身份。他跟着伏明魔师时,还是一个小孩,此时这许多年过去,早已看不出幼年时一丝一毫痕迹。最妙的是,他跟着伏明魔师压根就没学过魔道中半点手段。 事已至此,墨守诚也不多话,跟在蒲牢身后,步出飞云殿,沿着来时方向折返。 这一路上他才明白,原来玄天阁的内阁与外阁分别在于,内阁相当于一大块的土地上建筑一片建筑物,给功力不及御剑期的弟子使用,同时所布置的防御阵法与禁制,也比外阁要强得多。 而形成外阁部分的建筑物,则是零零散散,互相之间没有道路相连,若无御剑期的修为,便不能自由行走。而驻扎在外阁部分的,也都是御剑期以上的弟子,有着巡视护卫职责。 墨守诚骑在英招身上,跟着悬浮于空的蒲牢长老,很快两人就一前一后地来到外阁部分。却发现前方两团人宛若隔江相望,却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正打得激烈。 见到蒲牢过来,领着一众弟子,站在玄天阁一方最前列的思空玄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挥手道:“蒲牢大哥,墨贤侄也跟来了?” 蒲牢自走到这里,脸色便显得阴沉,冲着一众弟子点了点头,问了几句可有伤到后,便径直走到队伍最前方,运起真元吐气喝道:“殇阳老匹夫,老夫已经来了,你为何还畏畏缩缩不肯现身?” 他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声音便自半空中响起,一声冷笑道:“不肯现身?老朋友,你是否已经活的太久,老眼昏花了?我可一直就在你面前啊。”话说到这里,那声音却突然变了,竟似一下子年轻了不少一般,变成了青年声音,又带了丝说不出的阴柔:“看起来这些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要不是这段话如此连贯顺畅,只怕怎么也想不到出于同一人之口。 玄天阁众人一齐抬头,果然那声音自他们头顶上传来。一人站立在一具巨大的机关兽身上,正笑吟吟地望着蒲牢。 那人脚下踩踏的机关兽呈蜜蜂造型,体型与墨守诚曾经见过的机关鸟鲲鹏相差不大。头大,上半身却极小,下半身的腹部就占据了一大半身形。一身黑黄乡间的花纹,配上网点状瞳孔,竟是说不出的诡异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踩踏在这蜜蜂机关兽身上的那人,瞧来却更加诡异莫名,他左半边脸生的极俊,眨眼之间仿佛便能勾魂,偏生右半边脸却是一副布满皱纹,须发尽白的老人脸孔。就好像把一个年轻人与一位老人各取一半身子,然后硬生生缝合起来般。 蒲牢只瞧了他一眼,立刻笑出声道:“哈哈哈哈,殇阳老匹夫!你那天地洪荒阴阳大欢赋,是只修炼成了一半么?这副模样,你也好意思出来见人?老夫要是生成你这模样,早就自个儿兵解修散仙,重塑肉身去啦。” “住嘴!”被蒲牢这一嘲笑,之前还保持笑意的殇阳道人立刻怒容满面,手向下一挥,脚下的机关兽立刻低头张口喷出无数针刺,向着蒲牢袭去。 “假若当初不是你在我功法即将大成之时捣乱,我又如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眼见着无数根针刺向自己激射而来,蒲牢却毫无丝毫慌乱,只抬手挥袖,立刻刮起一道飓风,转瞬之间就将那些针刺尽数吹飞。 便在这时,玄天阁众人对面的魔道众人之中,却又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我说,殇阳道人,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之前你说没瞧见这个叫蒲牢的,非让我们等着不可。现下这人到了,你怎地却跟他叙起旧来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发声之人便自魔道一方的人群中缓缓浮起。这人好似把云朵当成软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模样。他瞧来与墨守诚年纪相仿,此时俊脸上满是笑意,却又突然探出左手捂着嘴巴,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道:“若还不打,那我就走啦。” 第六章 疑问 那人一副躺着睡觉的模样漂浮在半空之中,脸上笑意盈盈,就连故意打哈欠的模样,都显得说不出地迷人。null$q i s h u 9 9 . c o m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相信,这人竟是魔道一方,竟是来找玄天阁麻烦的。 他这句话说出口,立刻招来殇阳道人怒视,就连他身边的魔道修真者,也冲着他投去异样眼神。 “风不闲!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这幅德行!”殇阳道人瞪着那人,一声怒喝道:“你们古妖门派你出来,是让你来睡觉的么!” 他这一声喝,却让墨守诚心头一紧——之前他看到那叫做风不闲的男子时,就觉得有股莫名地熟悉感,此时听到古妖门三字,却顿时让他想了起来。这叫做风不闲的男子一身装束,除了腰带是白色的之外,竟与曾经在临安城袭击过他的一众神秘角色一模一样! “古妖门?!”墨守诚皱眉,他身边的几位长老也是一齐皱眉,心中均想:仙魔道中几时又跑出这么一个门派?怎地自己听也未曾听过?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那叫做风不闲的男子身形突然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便几乎就在同时,一柄冰晶短刃就悄无声息地架在了殇阳道人的脖子上。 反手持着冰晶短刃的,正是风不闲。 他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嘻嘻地轻松模样,与脸变得煞白的殇阳道人成了绝妙对比。瞧见这一幕,不论是魔道一方,还是玄天阁一方均是倒吸一口冷气。 思空玄睁大眼睛,到现在也想不出今日这群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地三言两语之间就窝里斗起来了?并且不仅如此,对面那群一众驾驭着机关兽的魔道中人表现的也极奇怪。 他们互相之间甚少交谈,并且眼底隐隐流露着对身边人的防备,仿佛互相之间压根不认识一般。但最为古怪的是,这次前来的十数名魔道修真者竟多是生面孔,以玄天阁在仙魔道中根底,以思空玄的见多识广,却还是一个面熟的都没有。 修真高手决计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仙魔道中修真者虽多,但修至破空期以上的修真者却不多。达到破空期修为的修真者,大多便是大门派的长老名宿身份,或是小门派掌门之尊。就算有些高手不喜门派骚扰独善其身,却也决计不会默默无名。 可思空玄此时瞧着眼前这一众魔道中人,都是驾驭机关兽,以他向仙后期修为灵识查探,竟全是炼甲期以上修为!自御剑期之后,修行元甲一道的修真者与本源修炼者一般,也有五个境界一一对应。 分别是炼甲、纵甲、合神、双身、融合五个境界。而炼甲期的修为,对应的正是本源修炼一途的踏云期修为。 十数个最少也有炼甲期修真的元甲修真者!这么一股可怕的力量,怎么可能事先一点消息也未曾走漏,就这样静悄悄地出现在玄天阁大门前? “殇阳老兄。”风不闲将冰晶短刃又往殇阳道人的脖子上靠近了一些,利刃上的寒意几乎都已经渗进了殇阳道人的喉咙管里。但风不闲却还是笑得那么轻松自在,就好像只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笑眯眯地风不闲将嘴巴贴近了殇阳道人的耳朵,一面冲着对方耳根子哈气,一面用一种和蔼可亲地语调道:“之前我曾与你说过吧,我这个人啊,最在乎的就是自由自在的日子。” “其一,我并非古妖门的人,只是他们请来的客卿而已。” “其二,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如果你想干涉我的话……” “知道了,我知道了,风仙友,风仙友咱们有话好好说,请你先把,先把……”殇阳道人本来脸就古怪,此时勉强挤出一副笑脸,就更显得诡异莫名。虽是现下刀子架在脖子上让他不得不放低姿态,但他此时心中却是恼火至极。 这殇阳道人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角色。多年前蒲牢离开玄天阁游历神州时因一件小事与他结怨,当时修为在蒲牢之上的殇阳道人竟就追了蒲牢整整一年。好在蒲牢精于阵法禁制,数度陷入困境均能化险为夷,最后更设计破去了殇阳道人苦修多年的采阴补阳邪法天地洪荒阴阳大欢赋。殇阳道人功法被破,功力大降,两人身份顿时反转过来,猎物成了猎手,猎手变成猎物。 虽然最后还是让殇阳道人逃出生天,这仇却是刻骨铭心地记下了。而此刻风不闲在玄天阁与魔道众人面前,竟一招之间便将他制住,这番耻辱虽然不及他与蒲牢之间的深仇大恨,却也让殇阳道人暗自发誓,终有一日要将风不闲碎尸万段! “殇阳,你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 就在玄天阁一方摸不着头脑,却又乐得看笑话的时候,魔道阵营之中,却又响起一个机械般声音。 墨守诚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忍不住高喊出声:“是你!” 这声音墨守诚怎么可能会忘记!在临安城外,那个突然出现,辣手杀死了同伴,然后又袭击自己的那个神秘人,那个左手是机关臂的神秘人!那个阴沉的声音,墨守诚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哦?” “原来你也在这里。”墨守诚之前隐于玄天阁一众人中,黑八还未曾发现到他。但此时墨守诚开口说话,立刻让黑八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就连黑八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看到墨守诚的同时,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人味。 “你们到底是谁?!古妖门是什么!为何之前要袭击我!为何现下又袭击玄天阁?!”墨守诚同时也发现了黑八,让他更为震惊的是,现下黑八的修为,自己灵识竟已探测不出。可是这怎么可能?不过短短数日之间,对方的修为怎么可能从之前的与自己不相伯仲甚至略逊一筹,突飞猛进到远在自己之上? 墨守诚心中极为清楚,自己此时身负元婴后期顶峰功力——可是自己功力之所以能在短短数日之间提升到这个地步,乃是误打误撞莫名其妙收纳了一件仙器的缘故。但对方却又是怎么做到的? 机关兽英招在墨守诚操纵之前,飞出人群,张开背部双翼,悬浮在空际。与此同时,就好像决不愿自己在墨守诚脚下一般,黑八立刻也操纵着他身下的机关兽飞了起来。 墨守诚瞧得清楚,黑八所乘的机关兽与英招仿佛,也是天马模样,马身鸟翼,就连身上花纹颜色都相差不远。但头与尾以及身体细节部位却又有极大不同,最为明显的便是英招的头部乃是虎头,而黑八所乘机关兽的头颅却是一张瞧来平平无奇的人脸,尾巴更是如毒蛇一般在空中扭曲摇摆。 那张脸假若安放在普通人身上,只怕旁人怎么也记不住,可谓毫无特色。但这么一张人脸安在一只机关兽上,就叫人记忆犹新,只怕想忘也忘不掉了。 墨守诚与黑八一同冲出,让正自对峙的两方均是一惊。 趁着这个时候,思空玄已经悄然招来自己几名弟子,做了吩咐安排。今日之事着实透着古怪,他看着目前这个架势,心中暗想道:说这些魔道中人来袭击玄天阁,倒不如说是来挑衅。他们这十数人虽均是高手,特别是那个风不闲,修为只怕不在我之下。可刚才他一招之间便制住殇阳道人,虽说有偷袭成分,但那速度却着实可怖。只是……以这种程度便想要找玄天阁麻烦,那却是笑话了。而这一点,相信对方也该十分清楚,可是他们却偏偏又找上门来,甚至还敢大刺刺地报上门号。 思空玄却不知道,他身边的其他三名长老此时与他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不管是风不闲,还是其他人,包括古妖门这个名字,之前真是听也未曾听说过。这群修为均在炼甲期之上的人,竟好像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做什么?!”墨守诚怒目瞪视黑八,丝毫不惧对方。他现在心中满是疑惑,更夹杂着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这次是,第二次见面了。”黑八沉吟了一阵,然后伸手指向墨守诚道:“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黑八。我的机关兽,孰湖。” “黑八?孰湖?” “你叫墨守诚,是青云道门的弟子。”黑八突然想起自己主人对自己说的话,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曾有一次,在吟奏箫音之后突然地吩咐过自己。就在自己向她报告过关于墨守诚情报之后,那个女子饶有兴趣地说道:“假若你再遇上那个叫做墨守诚的人,不妨问问他,可愿意加入我们古妖门否。” 那个时候,黑八点头应是。 “回答我黑八!你们古妖门是什么!之前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现在有为什么要袭击玄天阁!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面对墨守诚一连串的质问,黑八僵硬了数秒,仿佛经过了痛苦地挣扎一般,最后缓缓地开口道:“为了,新的时代。” 第七章 开幕 “为了……新的时代?”墨守诚睁大了眼睛。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黑八点头,再度向墨守诚伸出手来,他此时脸上神情显得更加古怪,艰难地说道:“你,要跟我们一起来吗?” “什么意思?” “跟我们走,加入古妖门,创造新的……时代。” 墨守诚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肯定是对方疯了。他张口喷出善水剑,脸上神情一肃,剑指一扬,指向黑八道:“简直不知所谓!全然不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见墨守诚祭起飞剑,黑八顿时眼睛一亮,竟不自觉露出古怪笑意。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等着墨守诚拒绝,等着墨守诚向自己发起攻击一样。 “很好,那就……来吧。”黑八话音刚落,左手机关臂立刻暴涨数丈,向墨守诚攻了过去。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就在黑八动手的同时,魔道众人一齐祭起各样法宝,驾驭机关兽,向玄天阁这边攻了过来。 玄天阁这边却早就在思空玄安排之下做好了准备,思空玄与其他三位长老一同飞身而起,祭出法宝,正面对上一众魔道。就在思空玄一声怒喝的同时,散布在四周,组成玄天阁外阁部分的数栋楼阁竟不知如何突然移动起来。 这些之前一直毫无响动的楼阁仿佛变成了巨人手中的棋子,迅速地一枚又一枚摆放到了天空这巨大棋盘的不同方位,一同组成了奇妙的阵法。 一道蓝光自其中一栋楼阁阁顶放出,带着破空声响传递到了另一栋楼阁顶上,随即又经由那栋楼阁再次转折向其他方位,就在眨眼之间,一个巨大的禁制就随着这道蓝光呼啸成型。 “这是什么!?”魔道众人发现这异象,立刻嚎叫出声。但这异象却还未结束,以蓝光相连的数栋楼阁所组成的禁制一齐发作,数道蓝光同时冒起,激射向天际汇聚成一点,随即又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此乃我玄天阁防御禁制之一的兜率八卦阵!一旦发动,你们这群邪魔外道便休想脱身!”蒲牢祭起一柄金色飞剑,捏了一个剑诀,剑指一扬,朝向殇阳道人攻去。他这柄飞剑在仙魔道中赫赫有名,名为七星奔雷。飞剑本身便是攻击性最强的雷属性,剑身上更设下了七个不同的精巧攻击阵法,攻击手段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而风不闲一见蒲牢飞身上前,立刻撒手后退。殇阳道人虽然恼怒风不闲,但此时也顾不上去找对方麻烦。这道人鼓起真元,灌注入脚下的机关兽体内,那蜜蜂模样的机关兽顿时极快地振动翅膀,发出噗嗤声响。 “蒲牢!让你见识一下玄蜂的厉害!”玄蜂正是殇阳道人所操纵机关兽的真名,在他操纵之下,这机关兽再度冲着蒲牢吐出无数尖刺。 虽然这一次攻势比上一波还要猛烈,但蒲牢却如何会惧他?一声怒喝之下,真元注入七星奔雷剑中,剑身上镶嵌成北斗七星模样的七座阵法之一的摇光阵立时发动。这颗星阵一亮,顿时七星奔雷剑剑身化为一团光幕,迅速地将蒲牢整个人包裹住。 无数针刺叮叮当当打在这团光幕上,却根本穿不透防御。 “殇阳老匹夫,这些年你销声匿迹,老夫原本以为你已经死了,今日再见你还以为你又修成了什么本领。结果你这本事,瞧起来还比从前退步了不少啊!” 蒲牢随即便自光幕之中飞身而出,七星奔雷剑化为原形,只在这眨眼之间,他已拉近了与殇阳道人的距离。 “那可未必。”却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挡在了蒲牢的面前。 这个人以正脸对着蒲牢,身子却在后退,竟在空中完美地保持着距离。蒲牢脸色一变:刚才就知道他速度极快!却没想到这一瞬间,他竟就能冲到我的面前! 此刻挡在蒲牢面前的,正是满面笑容的风不闲。他手上托着一柄小巧玲珑的飞剑把弄,看到自己出现在蒲牢面前造成对方一脸惊异之后,他就笑得更开心了。 “刚才你说了吧,殇阳老兄修为比原来退步了。不过你这句话,说的未免早了一点,殇阳老兄可是一个又记仇,又狡猾的家伙,如果他真退步了,他还敢来找玄天阁,找你的麻烦么?” “你!等等,你手上那柄飞剑……” 就在风不闲说话的时候,蒲牢赫然发觉,对方正拿在手上把玩的那柄飞剑,竟是属于玄天阁一位御剑期弟子的。 “哎呀,你是说这把飞剑么?刚才顺手拿过来的。不过放心吧,那个弟子没有掉下去,而是给你们玄天阁的人救走了。” 蒲牢心中一寒:这个叫风不闲的修真者修为境界未必在自己之上,可这身法速度却真是可怕至极。之前他从殇阳道人身后离开,随即现在挡在自己面前,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可这人却已经轻松夺去了一个御剑期修真者的飞剑! “对了,你瞧,之前我不是已经说过?不能小看殇阳老兄的实力啊。”风不闲身形突然往下空坠落,不再继续挡在殇阳道人与蒲牢中间。就在他身形下坠的瞬间,蒲牢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蒲牢!受死吧!” 殇阳道人本就已经长的十分诡异,可是此时正朝向蒲牢俯冲而下的他,却更是让人震惊。不知何时,本是站在巨大机关兽玄蜂头顶上的殇阳道人,此时整个人下半身已经尽数融入玄蜂头部,看起来就像是与机关兽合为一体一般。 而最让蒲牢震惊的,却是在对方急速逼近的同时,自己灵识所感觉到实力变动。若说之前的殇阳道人,修为比之当年是不进反退的话。那么现在的殇阳道人,实力就是突飞猛进,竟有了压过蒲牢的势头! “这怎么可能!” 殇阳道人哈哈大笑,玄蜂弓起身躯,巨大的腹尾部分折向了前方,顶端处更生出一根巨大的蜂刺。 “蒲牢,这次你还能挡住么!这玄蜂穿刺针!” 名为兜率八卦阵的阵法一经发动,顿时形成了巨大的牢笼,将一众魔道与玄天阁一方尽数困在其中。 但玄天阁众位修真者早就在思空玄暗中吩咐之下做好了准备,此时在阵中的二十个玄天阁弟子最低也有御剑后期修为,最强的三人,更有踏云前期修为。而其他功力较弱的弟子,则都在阵外,操纵着阵法。 其中魔道一众人虽皆有炼甲踏云期修为,但此时在阵中的,却还有三位玄天阁长老。思空玄、定睿、定詹三位长老皆是向仙期实力,此时思空玄一个人便抵挡住了三个魔道修真者的攻击,而定睿定詹这对兄弟,更靠着一套奇异门法,一齐挡住了七名魔道修真者。 这次来犯的魔道修真者一共也不过十数名,三名玄天阁长老,便已经挡住了大半。而剩下的小半,却也在其他玄天阁弟子联手攻击之下给抵御住。 一时之间竟成了僵局。 仙魔道中,虽然一般不存在于越级挑战的可能,但凡事也有例外。就好像此时思空玄所对上的三名魔道修真者一般。 修炼元甲一途的修真者,比同境界的本源修真者要更为强大这一点并不假。但以思空玄的高出他们整整一个境界的实力而言,若是单对单,胜负便丝毫不存在悬念。可是此时思空玄一个人独斗三个炼甲期修真者,假若加上这三个敌人所操纵的机关兽,那便是以一敌六。虽然他还是略高一筹渐占上风,但要说速战速决,却无疑是笑话了。 但此时在这天空的牢笼中,斗得最为惨烈,相差最为悬殊的一场战斗,主角却不属于魔道与玄天阁的任何一方。 而是正与黑八缠斗的,来自青云道门的守字辈弟子,墨守诚! 他清楚知道,眼前这个叫做黑八的神秘男人现下实力,竟远在自己之上,所以决计不可与之硬碰硬。是以一直以灵活技巧操纵着英招,扑扇翅膀,借着机关兽的速度灵动与对方游斗。 黑八阴沉着脸。他此时修为已至炼甲前期,以本源修真者的境界划分而言,便是踏云前期的修为。但他这修为涨得太快,借助的乃是外力,在操纵机关兽方面,却是远远不如墨守诚熟练,虽有一身强大力量,却偏偏跟不上对方速度。 往往眼见墨守诚驾驭着英招飞向自己后方,待自己操纵座下名为孰湖的机关兽转身出拳的同时,对方已经又落到了别的方位。他左手机关臂虽然也是灵动机变,但在天空这宽阔的舞台上,却仍有些力不从心。 就算偶尔自己的折龙灵臂与对方善水飞剑相交,却也全然捉不住对方身形。 “为何会这样!我此时修为境界应尽数在这墨守诚之上,却为何还这般束手束脚?!”眼见拿墨守诚不下,就连黑八这向来面无表情,好似机关傀儡一般的人也露出了丝焦躁。 他却不知,墨守诚竟还有闲暇自嘲。 “说来也怪,自下山以来,几乎每次面对的对手,修为都远在我之上。这以弱击强的经验,我倒是丰富得紧哪。” 第八章 百邪 孰湖与英招一般,也是以速度见长的机关兽,虽然墨守诚不可能把两只机关兽尽数拆了来查看,但也能判明两者在制作手艺、材料、品阶上可谓旗鼓相当。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既然性能相差不大,那么就算墨守诚操纵英招就算再如何精妙,也不能造成绝对的优势。何况孰湖的操纵者黑八,虽然操纵机关兽的手段粗糙,但本身实力对上墨守诚,却是绝对的优势。 “这般游斗下去,若能拖延到玄天阁诸位来援便好。只是这个叫黑八的人,似乎操纵机关兽越来越熟练了。”墨守诚担忧的并不止是这一点,同时,他心中还有更深的疑惑所衍生出的担忧:英招乃是商询师兄,号称寒冰之机关术师的商询师兄所制作出来的机关兽。这种品级的机关兽,放在仙魔道中也属于少见的精品。可是对方那台叫做孰湖的机关兽也好,那只叫做玄蜂的机关兽也好,甚至其他人的机关兽……瞧来水准竟都不在英招之下。究竟,究竟是何人制造出来的?这仙魔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不可能凭空出现的炼甲期修真者,大批水准在中阶以上的机关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秘门派古妖门,还有黑八这个实力突然暴增的神秘对手。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黑八!之前你说的,所谓新的时代究竟是什么!”墨守诚一剑递出,与对方机关臂在空中连续碰撞数下,发出一连串沉闷声响。善水飞剑击打在机关臂上,每次反震的力道都让墨守诚体内元婴抖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善水剑在发出悲鸣声响,对方实力此时远在他之上,真元灌注之下的机关臂比之前不知坚硬了多少。 黑八一直试图以可自在伸长缩短的机关臂捕捉到墨守诚的身形,但每次都给墨守诚灵巧的御剑手法挑开。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孰湖猛力一跃,终于载着黑八靠近了墨守诚,黑八左手机关臂尚未收回,右手已经一爪探出,疾风迅雷一般向墨守诚右肩抓去。 “要改变。” 虽然黑八只是看似简单的一爪,但他此时修为远超墨守诚,灵识锁定在对方身上,这一爪又带着强大真元,笼罩住墨守诚整个胸腹,哪里那么容易躲得过? 情急之下,墨守诚操纵飞剑的右手朝天一扬,左手在英招背上猛力一撑,连人带剑,一并在英招背上做出了一个后空翻动作。黑八这自信满满的一爪,竟落了个空。 “要改变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懂你要说什么!” 这瞬息之间一番交手,两人又自交集中错开,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在拉开距离之后,又同时止住了动作,只互相望着对方。 为何?为何刚才我居然会失手?黑八慢慢抬起右手,弯曲了一下五指,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一时间有些胀痛感觉。他不明白,刚才那一着为何竟没抓住对方。明明自己此时的实力已经远在对方之上了! 墨守诚此刻的确只有元婴后期的实力,但他自下得青云道门以来,如他所自嘲的想法一般。他每次面对的,几乎都是远在他之上的强敌。别说他此时已有元婴后期顶峰实力,他可是在化身后期的时候,就已经和踏云期的盘涅邪仙动过手了。 “果然是因为,并不是自己修炼得来的力量,还操纵得不够熟练吗。”虽然对方炼甲期的实力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但与黑八交手的时候,墨守诚的确感到了奇妙的“异样感”。 “哎呀,你们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就在两个人各怀奇妙心思,一时止住攻势的这个时候。风不闲那轻松的声音,却突然传入两人耳朵里。 他的确很轻松。 若说此时被笼罩在兜率八卦阵里,打的最为艰苦,双方实力差距最大的,乃是墨守诚与黑八这一对的话。最为轻松的,就是风不闲了。 他仗着速度在场中无人能及,一直在一边偷闲——说来也怪。虽然他好似站在魔门一方,但此时两边厮杀开来,他却并没有帮助魔道一方的意思,反倒好像观众一般在场中四下游走。 “风不闲。你,要做什么?”黑八看了他一眼,便再度将视线锁定墨守诚。 墨守诚也忍不住瞧了风不闲一眼。心中寒意大盛,只黑八一人,自己能将对方缠住已经很了不起。但这叫做风不闲的修真者速度只怕还远在机关兽之上,假若他要与黑八联手,自己哪里还能有一丝一毫机会? 风不闲双掌一合,清脆地“啪”声响了来。随即他一派悠闲地走到黑八与墨守诚两人中间,笑眯眯地说道:“因为小黑不喜欢说话。唔,不对,准确来说,是小黑不怎么会说话,所以我想代替你向这位……这位小兄弟解释清楚。” 虽然是这么严肃紧张的时刻,但听到风不闲叫对方小黑,墨守诚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想起来了,你是叫墨守诚……小墨对吧。” 于是墨守诚笑不出来。 “总而言之,为了让你们能安心的继续打,我就先稍微说一下好了。”不理会两个人脸色是否变得难看,风不闲自顾自地开口道:“刚才小墨问了几次对吧?新的时代是什么意思。” “风不闲,别说,多余的话。”黑八这句话刚刚说完,一道寒光便已经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正是风不闲将之前那柄冰晶短刃投了出去。 此时的风不闲,脸上依然笑容不改,但略微眯起的眼眸之中,却透着几分寒意。虽然之前墨守诚也见识过了对方说做就做的窝里斗脾气,但却没想到风不闲面对黑八,与自己穿着一同模样装束,应该是同门的人也是这般说动手就动手。 不过墨守诚随即便想到自己第一次遭受黑八攻击时的场面——那个时候,黑八不也是轻易地就夺走了同门的性命?就好像对方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堆垃圾一般的冷漠。 魔道魔头,果然还是魔道魔头么? “而且刚才,我好像已经说过了吧。”风不闲微笑道:“小黑,当初你们邀请我加入你们古妖门的时候我就说过,虽然对于你们那个时代的计划觉得颇有意思,但我不想被任何门派规矩什么的束缚我追寻自由的道。所以我答应以客卿的身份加入你们。” “也就是说,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全都是我的自由。” “如果小黑想要阻止我过这种自由的生活,又或者想要阻止我告诉小墨那个什么时代的事情。”风不闲虽然依然笑意盈盈,一副好似与黑八拉家常的口吻,说出口的话却让墨守诚都忍不住心惊胆颤。 “那么我现在加入玄天阁一方,把你们统统杀个干净也是可以的。” 听着风不闲满不在乎且自信十足地说着这样的话,墨守诚本能地再度祭起善水剑来,架在身前摆出防御姿态。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笑容,也没见过一个人能做出如此诡异的行动,说出如此可怕的话来。 对方的这种姿态,甚至让墨守诚相信,他有那个实力将他的话付诸行动。 黑八沉默,仿佛默认了对方的威胁一般。见到黑八不再言语,风不闲便又将目光转到墨守诚这边道:“小墨,你听过百邪这个词么?” “百邪?” “对,百邪。”风不闲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摊手道:“其实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小黑所属的古妖门的人,当时找上我的时候,的确提到过这个词。” “你知道墨家吧。” 听到风不闲突然提到了墨家,墨守诚的心陡然一跳,但还是勉强控制住了表情,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风不闲也点头道:“对啦,小墨也姓墨,说不定与那个已经消亡多年的墨家有点血脉关系呢。不过呢,我要说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关于机关术的事情。” “机关术起源于世俗道……这个应该是不会错才对。可是,小墨你知道仙魔道开始使用并钻研机关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这个问题,墨守诚也答不出。神州大陆开始大规模使用机关术已经不知道多少光阴岁月,至今,人们仍记得源头来自世俗道已经非常了不起。 “其实,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呢,在上古时代曾经有过一场大战。” “那个时代与现在并不相同,现在一个踏云期以上的修真者就足够称为高手,可是在那个时代,踏云期的修真者数量……唔,大概与现在化身期的修真者差不多吧。” “这,这怎么可能!” “相不相信那是小墨你的问题,总而言之我就继续说了。当时的修真者所抗衡的便是百邪。百邪是什么,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目的,现在当然已经无从得知。可是可以确定的是,之所以仙魔道中大规模运用机关术,开创出元甲这一修炼途径,正是为了对抗百邪。” 第九章 光柱 风不闲此时所说的这段话,对于墨守诚而言,可谓一道响雷。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让他一时间思绪混乱,不知道该信好,还是不信才好。 假若风不闲所言为真,那么岂不是说,在那个上古时代的修真者实力,要比现在仙魔道中修真者强上不知几何?而这样强大的一群修真者,却是为了对抗那个名叫百邪的存在,方才开创了元甲这一修炼途径。 那个百邪到底是什么? “青云道门、玄天阁、凤栖谷、白云宗、乃至当年的怜星魔教,自开山立派传承至今,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这些都是有记载可寻的。但是,在它们之前呢?在它们之前,组成仙魔道,组成修真界的究竟是谁?” 风不闲扬眉道:“有理由相信,我也想知道当年那场上古大战的真相。当时的修真者操纵着巨大机关兽,与名为百邪的敌人对抗。我想要知道这个真相,这就是我答应加入古妖门的重要原因。” 机关臂突然破空呼啸,向风不闲脑后袭去,正是黑八在这时出手了。他虽然表情依然僵硬,但眼底的一抹愤怒神情却是遮掩不住,就连这一击,也可说没有警告意味,反而带着杀气。 “风不闲,你说的未免太多了。” 黑八攻击速度已是极快,但风不闲的反应速度却仍在其之上。身形一转,不知何时一金一银一双手套已戴在了他的两手上,左手戴金,右手持银。此时银光一闪,待墨守诚看清风不闲动作时,对方已经捉住了黑八攻过来的机关臂。 “怎么?小黑,你应该知道这种攻击对于我而言毫无作用的。我乃烈风,我乃疾风,这种速度,便想要捉住我的踪影么?” “风不闲,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眼见黑八竟向风不闲出手,墨守诚无疑更加混乱——他实在想不出,为何风不闲竟向他交代这么多。而风不闲,又到底想做什么? 风不闲却还是保持着那副轻松自在的笑容,用另一只手食指指向自己道:“哪一边的人?我才不会为什么仙道魔道这种东西所束缚。我只是我自己,追求自由,随心所欲凭自己想法行动的风不闲,其他什么也不是。” “你要背叛古妖门么?风不闲?”听到他这样说,黑八僵硬的脸阴沉下来,就算中间隔着一个风不闲,墨守诚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黑八身上散发出强烈地杀气。 风不闲第一次皱起眉头,松开抓着黑八机关臂的手,然后又恢复如常笑意道:“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而且说实在的,我对百邪的事情真的很感兴趣。” 眼见得风不闲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墨守诚情急之下,立刻张口问道:“等等,风不闲!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知道百邪和上古大战的事情的?” 这个问题,可谓是关键中的关键。古妖门,百邪,机关术,上古大战,这些事情墨守诚可谓第一次听说。可是假若这些都是真的,为何现在仙魔道中根本就没有记载过这些事情? 却没有想到听到墨守诚问出这个问题,风不闲的反应却极其古怪。他突然脸色一变,再保持不住笑容,就连眼神都变得迷离起来。手脚微微抖动,整个身形都摇晃起来。 “我为何会知道?咦?我为何会知道?” “奇怪,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奇怪……奇怪……奇怪!!” 眼见风不闲竟好似突然癫狂起来,墨守诚顿时更加迷惑,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不是在你加入古妖门后知道这些事情的吗?” “古妖门?古妖门?” “不,不是,不是古妖门,不是古妖门告诉我这些事情的!” “对,应该在很久之前……很久之前就……” 风不闲心绪混乱,一时间竟连浮空也保持不住,整个人突然坠了下去。就在墨守诚发出惊呼的同时,那个下坠的人影,竟突然发起狂来,不住手舞足蹈。就好像被什么痛苦所折磨一般,这个一直以来保持着轻松悠闲笑意的奇怪修真者突然发起狂来,化作一团旋风,冲入场中数个战团。 金色光芒,银色光芒交织汇聚成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诡异痕迹,瞬息之间就打乱了数个战团之间本是僵持的局面。 风不闲本身功力与玄天阁四位长老就相差不远,若是与修为最次的定詹定睿兄弟相比,只怕还尚在伯仲之间。可是他的速度之快,却是连修为最高的蒲牢长老也是追之不及。 这个之前还随心所欲极为自我行动,强大并神秘的修真者此时仿佛变成了失控的机关傀儡,不止攻击玄天阁一方,就连魔道一方他也一并袭击。恍若一道疾风,在人群中撕裂开一道又一道伤口。 可想而知,他立刻便招来了双方同时的攻击,场面一时之间竟更加混乱了。 墨守诚有心想要阻止,可是却是有心无力。黑八狠狠盯了墨守诚一眼,身形一动,便冲着风不闲的方向追了过去,想来是想要阻止对方。 “好机会!琳儿,启动真火阵!”思空玄一直苦斗不休的三个魔道修真者其中一人在风不闲一招之下便打得吐血退后,顿时压力骤减。他在玄天阁四位长老之中性格最为冷静,此时见到场面搅浑,自然不肯错失大好时机,迅速做出指示。 他喊的那个名字,乃是玄天阁阁主荆鸿之女,少阁主荆离的妹妹,也正是之前与蒲牢联络的女子名字。 荆琳功力不过御剑前期,当然未曾加入战团,而是听从思空玄吩咐,位于阵外负责统领一众弟子操纵这兜率八卦阵。这门阵法作为玄天阁布置在外阁的防御阵法,本身就是以外阁建筑物作为阵器,阵眼的庞大构架,变化无穷。此时她听到思空玄发出指示,立刻抬起手,对着身边的数名低辈弟子做出指挥。 只见得组成大阵的数栋楼阁一齐移动,瞬息之间就变换了方位,同时笼罩的范围却缩得更小了。但这却只是阵法启动的开始,一栋楼阁不知从哪里转移过来,突然出现在了大阵上方。 就连墨守诚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感。让人极不舒服,却又熟悉的气息,自那栋悬浮在他们头顶的楼阁中传了出来。 而墨守诚很快发现了这不寻常的异变究竟是什么——是四周散布的先天灵气日月精华!不管是本源修真者,还是元甲修真者,他们最初的修行,都是自这神州浩瀚天地之中吸取这股先天灵气日月精华,改造自身。 这些世俗道中人称为仙气并无限向往却求之不得的东西,本身就是初出茅庐的修真者最为需要的食粮。所有的修真入门功法,第一项便是教导修炼者如何将四周散布无处不在的仙灵气息吸纳入体内,提炼精萃,直到成功蕴化出元婴为止。 所以吸纳灵气精华这种事情,不仅是墨守诚,每一个修真者都是最熟悉不过的。而此时他们所感受到的这种不舒服难过的感觉,却是因为他们身上每个毛孔,每根头发都同时察觉,四周的仙灵气息变得稀薄了起来。 至于这异变所产生的源头,便是悬浮在众人头顶上,此时逐渐通体透红的那栋楼阁。它不断吸取着阵中仙灵气息,纳入自己庞大的躯体。 “这是什么?!”墨守诚目瞪口呆,虽然在他听到思空玄发出命令的同时,就意识到玄天阁终于要拿出看家本领,却没想到一动作,就是这么夸张的场面。 可是令他震惊的,却还在后面。此时已经吸纳了大量仙灵之气,浑身通红的楼阁巨兽,竟开始向阵中喷起火来。 说是火焰,却也并不恰当,更像是之前所汇聚起来的仙灵气息压缩成形的光弹。就在墨守诚看得头晕目眩,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的同时,无数道光柱自天而降。 赤红色的光柱充斥着仙灵气息,攻击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但攻击的对象,却好像是经过挑选一般,专门朝着魔门一方轰击。至于玄天阁方,甚至包括墨守诚这个理所当然的外人在内都没有遭到一次攻击。 这光柱攻击自头顶袭来,速度无与伦比,光勉力开启护体真元或者禁制防御已是竭尽全力,更何况要去对付其攻势源头?一时间魔道众人虽是纷纷喝骂不止,狼狈不堪,却也束手无策。其中功力反应较弱的数人,已经给数道光柱当头轰中,仿佛遭受了劫雷一般不支倒地。 而魔道一方修为最强的几人,虽然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之下勉强护住了要害,更迅速地习惯了光柱轰击的速度开始了闪躲,但要说再拨高身形去破坏头顶楼阁,却根本没有可能。应对光柱降下的速度本就已让他们疲于奔命。何况与他们截然相反,此时丝毫无损士气更节节拔高的玄天阁一方也断然不会给他们破坏的机会。 这兜率八卦阵真火阵原理,本来便是吸纳四周仙灵之气,随后转化成威力相当于踏云后期高手攻击的光柱来攻击敌人。这正是玄天阁将阵法、禁制、机关融合在一起所诞生的绝妙武器。 第十章 神化 一个踏云期高手的攻击本不可怕,但此时这阵法发动,等若无数踏云期高手一齐出力,其速度更在真正的踏云期高手之上,这就显得可怕至极了。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在阵法辅助之下,玄天阁众人压力骤减,攻势更盛,瞬息之间场面局势已面目全非。思空玄此时身前已没有敌人,立时变换方位,扫了一眼场中,向左手边的战团扑了过去。 “思空叔叔,我一个人已经足够应付他们。” 思空玄本意是去支援此时仍一人独斗两名魔道修真者的荆离,却不想他人刚扑过去,就见荆离面露不悦神情。 “可是你……”虽然给对方委婉拒绝,可是思空玄又怎么能放心把荆离这个少阁主丢到一边?他才开口,荆离已经在挡开对手袭来一剑的同时,向他冷笑道:“与其为我担心,思空叔叔倒不妨去帮帮那个青云道门的弟子。他远来是客,万一给魔道宵小弄出什么损伤,我们到时候还不好向青云道门的人交代呢。” 听荆离这么一提,思空玄立刻转移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墨守诚的身影。但他却没有想到,那个功力不过元婴后期,在阵内可谓功力最弱的少年,此时竟借着真火阵的辅助,也如荆离一般,一个人就拖住了两名魔道修真者的步伐。 其实也的确只是拖住,毕竟以墨守诚此时的修为,要对一众炼甲期甚至以上的魔道修真者造成实质性伤害,那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但墨守诚的灵巧应变,却也让思空玄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英招机关兽在他操纵之下,在那两名魔道修真者周身转动,这也罢了。可是墨守诚竟就在英招身上,展开了挪移身法,在精准地闪避对方攻击的同时,更能从不同角度出招反击。 一人一兽,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加上真火阵的辅助,压得那两名魔道修真者无可奈何。 而墨守诚在缠住那两个魔道修真者同时,也在交手缝隙之时,寻找黑八与风不闲的下落。但出乎他意料,风不闲好像已慢慢恢复了原状。而黑八此时站在风不闲身后,两人除了不时挥臂抵挡从天而落的光柱之外竟没有其他动作,其中黑八更正冷冷地瞧着自己。 “风不闲已经恢复正常,黑八那家伙为何却没有动作?”墨守诚暗叫一声不好。他现在深知这群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秘密。此时黑八在这种局势之下还没有慌乱表现,显然他们还有所依仗——肯定还有未出的底牌才是! 而也如墨守诚所料想般,黑八在盯着他瞧了一阵之后,突然抬起手来,低沉却又清晰地喝道:“神化!” 随着他发出这道命令,场中本是已经节节败退的魔道众人突然停止了抵抗,竟无人再去理睬玄天阁众人的攻击,也不理会那来自他们头顶上空的无数光柱轰击。 但怪事便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不管是玄天阁众人打出的法术或者法宝,飞剑或者光柱,此时竟统统自一众魔道修真者身边以怪异地轨道滑了过去,就好像这些魔道修真者同时发动了什么强力地防御禁制一般。 而真正可怕的,却还在后面。就在玄天阁众人睁眼闭眼这短短一瞬之间,他们突然发现面前的对手变了。 就像之前蒲牢发现殇阳道人与机关兽玄蜂融合,功力竟突然之间突飞猛进一般。此时场中还能站着的十数名魔道修真者均与座下的机关兽融为一体。只露出上半身,下半身全数融入了机关兽体内。 而更加恐怖的是,虽然这功力提升并没能跨越境界之壁,可是却也让许多之前还是炼甲前期的魔门修真者功力同时提升到了炼甲后期的巅峰状态。 “这怎么可能?!”饶是玄天阁四位长老均是成名已老见多识广的角色,但瞧见此情此景,却也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就连之前已经见过殇阳道人变化的蒲牢长老,也着实没想到,原来这莫名提高功力的法门,竟不是殇阳道人的专利! 现在场上,魔道一方中,只有发出号令的黑八与压根就没有机关兽的风不闲两人未有变化。 “试验,成功。”自己一方在进行“神化”之后,立刻再度扭转局势,瞧见这一幕的黑八向身边的风不闲道:“破阵,准备撤退。” 风不闲自那阵癫狂之中恢复之后,一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此时听到黑八说话,竟是想也没想,便点头应是。两人同时抬头,目标均是头顶上的那栋楼阁,让他们今日吃了无数苦头的真火阵源头。 此时魔道一方功力尽数大幅提高,而之前给他们造成极大威胁的光柱,此时轰击力度与速度却因为之前所吸纳的仙灵气息逐渐稀薄而衰竭下来。 在这种局势之下,墨守诚立刻宣告不支。之前他所拖住的两个魔道修真者,此时一个人去抵御光柱,另一人便再无后顾之忧地向他发动连续攻击。墨守诚本来修为便远不及对方,此时对手功力又近乎作弊一般得到提升,就应付的更加吃力。 好在思空玄一早便注意着墨守诚这边情况,此时见势不妙,立时赶了过来,飞剑舞动,瞬息之间便接下了大部分攻势。 “墨贤侄你可受了伤?还支持的住么?” “思空前辈放心,尚无大碍。”有思空玄挡在身前,墨守诚顿时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机,趁着调息回气的时间,他再度将注意力转向黑八与风不闲的方向。 黑八一直以来的动静,都清楚无误地表现出他才是此次魔道一方的领袖。而风不闲,这个神秘莫测,甚至很难判断敌友的人也是极为重要的角色。 而此时这两人,一条机关臂,一双金银手套,正夹带着无匹力道,浩荡真元向着他们头顶上的楼阁击去。 “不好,他们要破阵!” 虽然及时察觉到这个意图,可是墨守诚并没有机会去阻止,就连他身边的思空玄也没有。 玄天阁这门阵法虽然厉害,但缺点也极为明显。便是轰击而下的光柱皆是自阵法中心处悬浮的那栋楼阁发出。而此时风不闲速度快的惊人,手上戴着的金银手套又是极奇妙的法宝,坚硬无匹,正面硬撼以踏云期高手程度出力的光柱竟也丝毫无损。 此时他一人便挡住了光柱轰击,顿时让阵中其他本就仗着神秘的“神化”提高了功力修为的一众魔道修真者又轻松了许多。此消彼长之下,战局再度陷入泥沼僵局。 黑八的机关臂再度伸长,在风不闲的全力援护支援之下,他再无后顾之忧,自机关兽孰湖身上跃起,一臂击出,不知何物炼制而成的机关拳劲气勃发。 “糟了,阵法只怕支撑不住!”思空玄心头一惊。他虽也知道这阵法并非完美无缺,但却也没想到就在短短瞬间,战局居然就波折起伏这许多次。 这门兜率八卦阵,本就是以楼阁作为阵器,用来围困敌人,再以真火楼为首,吸纳天地灵气,对阵中敌人发动攻击。而假若玄天阁的人也在阵中,更可依仗玄天阁特制,标明身份的戒指来分辨敌我。之所以墨守诚在阵中也未曾遭受袭击,正是因为他手上还戴着那枚戒指。可是这阵法最大的问题,便在于天地灵气虽然应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是在短时间内大量地吸取,却依然会造成一定时间的真空。一旦失去灵气供应,阵法威力便发挥不出两成。 而此时风不闲能一人尽挡住光柱轰击,便是因为此时阵法威力已经下降。当然,这同时也代表着阵法本身的防御力,也一并下降了! 这些事情,思空玄当然瞬息之间便想得明白了,可是明白归明白,那又能如何? 只听得一声巨大声响,宛若轰雷般响彻空际,震得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颤,假若他们脚下有大地,想必地面也会震动不停。 兜率八卦阵,给黑八破了! 吸纳天地灵气,发出光柱轰击的那栋楼阁,本身就是阵眼所在,此时给黑八一击轰成了粉碎,整个阵法便溃不成型。随着黑八这一击的成功,魔道一方更是士气高涨,玄天阁一方则是心神动荡。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破阵之后,黑八竟挥手向同伴道:“撤退。” “还能让你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么!”一直与殇阳道人打得难解难分的蒲牢长老,顿时感觉到了对手竟有听命退走的意思,攻势渐少。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蒲牢一人。此时但凡在场中参与这场争斗的玄天阁成员,均同时察觉自己正交手的对手减缓了攻势,转为了守势。看来竟都是忠实地履行着黑八的命令,打算撤退。 假若让他们就这么走了,那我们面子也算是丢干净了!这个年头同时浮上众人心头,顿时让他们不知从何处又产生了一股力气,再度加强了攻势。一时间各样法宝飞剑在场中飞舞,诸般法术仙决交错,场面打的五颜六色,竟略有几分美感。 因为思空玄来援,墨守诚一时间倒没了对手,此时瞧见黑八在远处瞭望,竟有几分悠闲做派,心中顿时火起。 他一拍英招脑袋,顿时转过方向,朝着黑八追了过去。 “黑八!” 第十一章 止战 墨守诚与黑八,加上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但是似乎自第一次接触开始,这两个人就注定将是死敌。墨守诚到现在也不会忘记,黑八是如何在他的面前,用最为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自己同门。而原因,只因为黑八认为他的同门是不管用的废物。 其后两人交手争斗,最后墨守诚虽是略占上风,压了黑八一头,但却还是没能拿下黑八,反倒一个不留神吃了暗亏,让黑八给逃了。 但这就是墨守诚与黑八的第一次接触,也是与黑八所属的古妖门的第一次接触。 第二次接触,则是在天秃山上,在一众修真者力挡屈衍灵兽时,一名古妖门的弟子趁众人不备,夺走了屈衍灵兽的兽魂。当时墨守诚虽然还不知道古妖门的名字,却终于开始注意这个门派。 而第三次接触古妖门,则也正是这次与黑八的第二次相遇。 就黑八而言,他对于墨守诚的态度,也是矛盾的。就黑八个人,自第一次在墨守诚手上没讨得好的瞬间,他就将墨守诚当成了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不过这并不代表古妖门,而代表他自己。 但是在暗中观察了墨守诚,并收集了对方在天秃山上的行为情报后,墨守诚这个名字也进入了古妖门高层的视线。其中对墨守诚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兴趣,更有招揽之意的那名女子更是黑八的顶头上司。 在这种情况之下,黑八就更加觉得矛盾。但忠于古妖门的利益始终是第一位的,这也正是黑八之前向墨守诚“劝降”的缘由。 但既然墨守诚不打算领情,更清楚地表现了敌对立场。可想而知,黑八反倒觉得愉悦无比!可以说,这个一直以来把自己当成古妖门的兵器,好似机关傀儡一般的男人,生平头一次地产生了强烈的感情波动。 但现在,他再度将自己的情绪放到了第二位,冷静地作出了符合古妖门利益的判断。 这次古妖门的行动,当然并不是真的想要将玄天阁这么一个根基扎实的门派连根拔起。而是试验,并夹带着立威、考验、试探等多个目的。 而此时——黑八心中想道:立威这一点,看来在玄天阁这边已经失败,对方并没有拿出十足实力应对,虽然四位长老皆已现身,但最重要的阁主却连影子也没瞧见。而且自己一方根本连对方外阁都没能攻破,立威一事,已是一塌糊涂。但由此也探明了玄天阁的一定实力,试探这个目的倒是已经达成,对方的反应尚在最初估计的范围之内。 至于实验与考验,就目前看来,也可以说是成功的。黑八算计到这里,便已经清楚该是撤退的时候了。 所以对于墨守诚此时驾驭英招机关兽向他追过来的举动,黑八也只能轻叹口气。他也想在这里与墨守诚做出了断,就算杀不了对方,能将对方重创也是大快已心的事情。但他通过之前与墨守诚的交手就明白,哪怕自己此时功力远在对方之上,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墨守诚,却绝不可能。 “走吧。”黑八微皱眉头,对身边的风不闲说道。 风不闲微笑点头道:“那么,我负责断后。”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顿时再度化为狂风,席卷入场中战团。 本来魔道一方就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只是一直找不到退走机会,风不闲这一动,顿时给他们将机会制造了出来。他迅速地**了正交手的双方之间,出手挡住玄天阁一方的攻击,而趁着这瞬间,魔道一方便从容后退。 飞行机关兽的速度,大多均在普通御剑期修真者御剑飞行速度之上,这群人一旦脱离战团,顿时就离得远远。 虽然在风不闲的帮助之下,场中还有余力战斗的魔道修真者便一个接一个地安然后退,可是那些之前就被玄天阁一方击倒的修真者,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玄天阁一方本来还打算追击,可是一来实在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什么招数,二来思量着只要能捉住这些此时已经倒地不起,没有反抗能力的敌人那也就是了。 在这种想法趋势之下,转瞬间除了蒲牢仍在与殇阳道人死磕之外,场中几乎已没有战事。 而能造成这种局面,与风不闲拿捏得当的攻击也有关系。假若他下手稍重,给玄天阁造成了大的伤亡,那么哪怕风不闲速度再快,玄天阁也要不计代价地将他留下了。 除了此时仍纠缠不休的殇阳道人与蒲牢之外。此时场上局面,仿佛又回到了开战之初,两方对峙的模样。 墨守诚本要冲着黑八追过去,可是他驾驭英招飞行到一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虽极想要将对方留下,可是毕竟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而且这一役,玄天阁一方目前几乎没有伤亡,对方却丢下了数名重伤的同伴,已可谓大获全胜。此时就算是玄天阁的人,也不打算做困兽之斗。 毕竟即便此时放走这些人,但已被他们拿下的那些魔道修真者包括他们的机关兽,此时也已经尽数在他们掌握之中。 “怎么了!蒲牢老匹夫,不是说老道退步了么?怎么你到现在还老道不下?” “魔道走狗,不知从哪里学来这邪魔外道手段,看老子今日就将你了结!”蒲牢本就性烈如火,此时给殇阳道人挑拨,虽然明知是计,却仍然不由地爆了粗口。 只是两人功力相差不大,互相之间又对对方手段十分熟悉,是以从开战至今斗了这许久,却始终没能分出个胜负来。别说现在分不出,其实就是再给两人三天三夜只怕也分不出。 风不闲此时已经笑嘻嘻地回到了黑八身边,没再出手帮助殇阳道人回来。因为那两人斗的着实激烈,蒲牢修为又在风不闲之上,虽然风不闲身法速度冠绝全场,但也没把握能挡得住他。何况殇阳道人之前虽有退意,但此时也已经打发了性子,再不肯退走。 “怎么办?殇阳道人那白痴看来是不算回来了。”风不闲问黑八。 黑八阴沉着脸,转过身子道:“既然他不打算回来,就让他别回来了。” 他将视线再度投向远处的墨守诚,心中轻叹了一声遗憾。此时,在对于古妖门的忠心所驱使之下,他再度向墨守诚开口道:“墨守诚,最后一次问你,为了新的时代。你可愿意加入我们古妖门?” “你可想获得这时间上最强大的力量?” “飘渺天道,渡劫飞升,踏羽成仙,你可想得到这些?” 此时就连玄天阁一方,都忍不住嘀咕了:这墨守诚究竟何许人也?到底有什么长处,值得这一众魔道对他一再发出邀请? 就连四位长老也是觉得古怪,虽然墨守诚此时不过元婴期修为,但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却也都让四位长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曾想过自己与对方一般年纪时,只怕远不及这少年修为。可是就算这少年的确是天赋异禀,极有仙缘,但此时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元婴期修真者,青云道门守字辈的普通弟子。 但此时前来的魔道一方,最低也有炼甲期实力,更似乎有某种奇异门法能迅速提升修为。那为首的黑八与神秘莫测的风不闲,更是实力惊人。虽然古妖门这个名字是听也未曾听过,但今日只这群人所显露出的实力,已足以证明这门派决然非同小可。 墨守诚笑出声来。 他哈哈大笑,随后持剑指向黑八,厉声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竟一再邀请我加入你们那什么古妖门,但你的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我拒绝!” 简短的三个字,墨守诚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留一丝转折。他此时想起在天秃山上那群正道修真者联手对抗屈衍灵兽之事,再想起东海波涛之中,巨鲸门群豪之事。对比黑八与其身后的古妖门之事,他心中除了不齿,仍是不齿! 就连魔师,那当年怜星魔教之中,号称魔门三真天之首的伏明魔师。在墨守诚遇见商询之后,心中也产生了动摇,念起了伏明魔师的好处来。 黑八默不作声,抬手一挥,一众魔道便跟在他身后,打算转身离去。 便在这时,在那群人之中,墨守诚却仿佛突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可是让他一时间要想起对方身份,却又想不起来。 可是便在此时,思空玄突然喝道:“今日之事,玄天阁上下绝不敢忘,待我们自这些被你们抛弃的同伴嘴中问出详细之后,定当上门讨回公道!”他此时早就吩咐身边弟子,将那些虏获的魔门修真者禁制,并收缴了失去人操控的机关兽。 同时玄天阁一众人心中,也对魔道这种压根不顾同门的做法感到齿冷。 却没想到,思空玄此言一出,本已飞走极远的黑八却回过头来——此时双方距离,能瞧清对方回头动作已极不容易,可是包括墨守诚在内,却仿佛都看到了黑八脸上,竟露出一丝诡秘笑容。 第十二章 再会 就在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的时候,黑八那低沉阴冷的声音,却随着真元催吐远远地飘了过来。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尘归尘,土归土。” 这句话飘荡进众人的耳朵里,只让他们心中俱是一惊,一股不详预感猛地冲进脑海。却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被玄天阁俘虏的重伤者身体突然爆发万丈光芒,仿佛强大无匹地力量正在他们体内惊起暗涌波涛。 “唔哦哦哦!!!”本是昏迷的那些重伤者同时睁大了眼睛,满面痛苦惊惶神情,却只来得及发出一阵疯狂的嘶吼。 那股力量爆发了! 思空玄大惊失色,竭尽全力地喊道:“离开他们!这是元婴自爆!” 这个词对于修真者而言并不陌生,自爆元婴,乃是修真者对付强敌走上末路时的最后手段。就连刚刚结成元婴的元婴期修真者自爆,也有一瞬间相当于御剑期以上的力量。何况此时那数个正自爆元婴的魔道修真者,各个都是炼甲期的修真者! 但这自爆元婴的手段,除非真正到了绝境,否则修真者是决计不肯使用的。是以除了玄天阁包括四位长老在内的少数人,其他弟子见到这异象竟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请。 思空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此时却也来不及去阻止那些魔道修真者自爆元婴,就连喊出让一众弟子退避都迟了一步。 “轰!” “轰!” “轰!” 连续数道声响响彻天际,仿佛连天空都给震动了一般,巨大的冲击夹带着炎热气息席卷全场。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许多玄天阁弟子根本反应不及,就已经被卷入了元婴爆炸之中,尸骨无存。就算有个别弟子反应迅速,撒腿就跑的同时尽力张开了护身禁制,却也抵挡不住那巨大的威力,当场重伤倒地。 唯一只受了轻伤的,除了思空玄与定睿定詹这位长老之外,惟有荆离与身边几个弟子。他们负责管理机关兽,一见大事不好,立刻躲在了机关兽身后。 “黑八!黑八你这王八蛋!我干你娘亲!你!你居然出卖我们!!” 那几个被俘的修真者刚刚自爆,正与蒲牢颤抖的殇阳道人却也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他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整个人做出干呕姿态,满面皆是恐惧神色。瞧见他突然这副模样,正自加强攻击力度的蒲牢也不由得缓住了攻击,抽空看了一眼后方伤亡惨重的模样。 “难道你也!”突然殇阳道人身体之中,也爆发出蓬勃力道,暗红色的光芒自他七窍之中透出,整个人身躯突然鼓胀起来。 “蒲牢!就算要死,老子也要拉你一起上路!”殇阳道人知道自己体内元婴亦要爆炸,心中泛起无穷恐惧与悔恨。可是像他这般角色,此时又有行动能力,自然便抽尽全身力道,张开双臂便冲着蒲牢这可恨死敌扑了过去。 他拼死一击,与蒲牢相距又极近,眼看着蒲牢便闪躲不过,即将卷入他的自爆之中。玄天阁一行人皆是大喊:“小心!”又有道:“快退!” 可是蒲牢此时却哪里退得掉?便在这时,一柄碧波飞剑划破空际,幻化成一潭柔和春水,在千钧一发之际包裹住了蒲牢全身,蒲牢同时也祭起他的七星奔雷剑,张开了防御禁制。 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只是这一次威力范围比之前几次爆发相比,却还要夸张惊人。 而将御剑做盾的,正是勉强做出反应的墨守诚。他虽离蒲牢也远,但却比玄天阁众人要近得多,全力驾驭飞剑的同时,英招机关兽载着他向后退走,没有卷入爆炸之中。 可是善水飞剑虽然也是属于上品,但却如何能抵御得住殇阳道人元婴自爆的威力,勉力一挡,瞬间便炸成了碎片。 飞剑碎裂,对于御剑者而言,不啻于一个重击直接打在肉身之上,墨守诚只感觉一股剧痛涌上心头,哇地一口喷出浓血,将自己视线也尽数染红。最后在玄天阁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墨守诚身子一软,便歪倒在英招背上。 “墨贤侄现在如何了?” “已经给他服下了‘九转玄阳散’,此时气血已经通畅,体内元婴跳动虽缓,但也已经平稳下来。” “爹,小墨他可果真没有大碍?” “唉,这三天来,你们一个个轮流反复问,蒲牢兄开头,然后由你这兔崽子结尾。不过一盏茶时间你蒲牢伯伯又要再重新问一次——你们烦不烦?” 在迷糊之中,墨守诚听到身边有人在吵嚷。他勉力睁开眼睛,便瞧见了几张熟悉面孔。 正围着躺在玉石床上的墨守诚吵闹的,便是玄天阁四位长老,其中还有一个人,却是多日不见的思空岚。 他此时已恢复墨守诚初见他时的潇洒装扮,只是几乎不离手的折扇现下却不在手中。思空岚瞧见墨守诚睁眼,顿时满面喜色,冲上来抓着他的手边道:“好了好了,你可总算醒过来了。” 四位长老也是喜上眉梢,但毕竟能控制住自己情绪。倒是蒲牢长叹口气,算是心中一颗大石落地。此时思空玄便挤眉弄眼向他道:“蒲牢师兄,我便说了他没什么大碍,现在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其实蒲牢见识判断,只在思空玄之上。但墨守诚呕血昏迷,却是为了他,他如何能不关心?此时他忧心尽去,顿时又笑出声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定睿定詹两人齐声道:“不错,万一这孩子出了什么差错,蒲牢师兄只怕就要上青云道门负荆请罪啦。” 墨守诚听他们说话,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弄清楚了情况。原来自他昏迷之后,玄天阁也是乱成一团。清理乱七八糟的外阁部分,治疗受了重伤的弟子,追查古妖门一行的来历与去向,拆解虏获的机关兽,为卷入元婴自爆身亡的弟子处理后事,整个玄天阁上下,在墨守诚昏迷的这三天来可谓忙得找不着北。 此时见墨守诚已经清醒了过来,四位长老对望一眼,便由思空玄出面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处理,岚儿你就好好陪着墨贤侄说说话,等会我会叫人送些吃食过来。”他说完这句话,又对着墨守诚嘱咐了两句,就与其他三位长老一同离去。 蒲牢在临走之前,又摸出一枚丹药让墨守诚服下,他既愧疚又是感激。殇阳道人那自爆威力惊人,他能只受些轻伤,全托墨守诚牺牲自己飞剑做盾。此时墨守诚飞剑粉碎,就连残渣都找不回来,人也呕血昏迷,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这番恩情,蒲牢如何能不刻骨铭心? 待那四位长老离去,思空岚又嬉皮笑脸起来,大力地拍了墨守诚肩膀一记道:“小墨你厉害啊,我可是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下蒲牢叔可欠你好大一个人情了。” “哎,疼,小岚你下手轻点。”虽说是内伤,但墨守诚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手脚都是僵的,给思空岚这般没轻重的一拍顿时叫出声来。 但无论如何,能再次瞧见这位朋友,墨守诚心情好了许多。就连刚才听说玄天阁此次最后被摆一道,伤亡惨重的低落心情也高涨不少。 “对了,那日我坠海之后,你们可都平安?巨鲸门的诸位仙友没有大碍吧?你几时回的玄天阁?你应当比我早到才是。”之前蒲牢让他服下的那枚丹药此时效力发作,烘得他整个人身子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此时便如连珠炮般向思空岚发问。 思空岚苦笑道:“你问得还真急。”但他也知道墨守诚不过是关心他与巨鲸门众人安危,此时当然不会再吊胃口,直白道:“当时我脱力昏迷,并不知道你坠进海里,待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老龙王已经派了巨鲸门上下几乎所有人去寻过你的踪迹了。不过我们始终没找到你,不过你放心吧,巨鲸门的人现在都很好。” “是吗……看到你也没事,我现在就安心多了。” “那……那也不见得。”说到这里时,思空岚明显有些犹豫。但他皱起眉头来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沉声道:“我是昨天才回到玄天阁的,但是关于袭击玄天阁的那些魔门修真者却并不是昨天才知道的。” “事实上,本来那天我们是想要寻找你的下落,可是没有救到你,却在海里打捞起了很多不同门派的修真者。在救醒他们之后,我们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就在这数日之间,东海附近的许多修真门派都遭受了袭击。而且从他们的描述判断,只怕与袭击我们玄天阁的那群人是一伙的。” “被袭击……那……那些门派的人都怎么样了?” “很遗憾,那些逃出来的人几乎都是想要前往玄天阁求援的,但是他们大多重伤不治,在途中就死了。巨鲸门救起来的,已经是极少数十分幸运的人。至于那些被袭击的门派,应该是……都被灭门了吧。”说到“灭门”二字时,思空岚不由地握紧了拳头,脸上泛起愤怒神情。 “那……那些活下来的人?”墨守诚觉得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我与巨鲸门的人商议之后,暂时由巨鲸门负责照看他们。想来巨鲸门没有遭受到袭击,是因为他们一向生活在巨鲸腹中,而这片海域又如此广阔不易寻找到踪迹吧。” 第十三章 大礼 “关于古妖门,你们查探出什么线索了么?” 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是墨守诚身体依然有些虚弱,所以又过了两日,思空玄那群人才肯放他下床行走。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这期间,就连那个荆离都过来瞧了他一眼,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荆离果然只瞧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掉,这种表现又让墨守诚啼笑皆非。 此时他一可以走动,立刻就下床清洗了一番,换上玄天阁为他准备的干净衣衫,再清理了一下自己旭灵法戒里的行李。 思空岚在一边的板凳上坐着看墨守诚闲不住地活动,手上拿着颗苹果在啃。此时听他询问正事,三口并作两口地将苹果啃得只剩个核后道:“线索?别提了,说到这个我爹就来气。我这辈子都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气。” 听他这么一说,墨守诚就知道事情肯定是毫无进展,当下叹了口气道:“既然连玄天阁都查探不出,我想赶紧回青云山去,将这件事禀告师祖,看他老人家是否会想到些什么。” 其实墨守诚说这话也是底气不足,毫无自信。这世上,假若玄天阁说有什么查不到的,只怕青云道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说来也真是古怪透了,古妖门……古妖门,还有你说的那个百邪。我爹说他到神风殿里翻遍了记载,却也没找到关于这个的记录。”思空岚言语中提及的神风殿,正是玄天阁用来收藏典籍的大殿。 墨守诚此时已经将一切打点干净,他推开了房门,让光线洒进房间里,又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才叹道:“不仅如此,那些魔门修真者各个修为都在炼甲期之上,还几乎人手一台机关兽,同时竟能在瞬息之间提高功力。这些都实在太诡异了。” 思空岚笑嘻嘻地将手上拿捏的苹果核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便自板凳上站了起来,走到墨守诚身边道:“的确,高手不可能凭空出现。何况是数量如此多的‘高手’。我看这个谜再不解开,这仙魔道以后高手就不值钱了。” 听他这么随口一说,墨守诚却猛地想到之前风不闲对自己所说的事情。那个风不闲的确说过,上古时代曾有一场大战,而那个时代修真者的数量与水准,都要比现在高出不止多少。 当时墨守诚只是半信半疑,可是现在他却忍不住想:如果风不闲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凭空出现的大批高手,飞速提高的功力修为,便都说得通了。可是如果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就说明古妖门与那个时代有关——至少与那个时代所遗留的什么东西有关。 想到这里,墨守诚突然打了个冷战,一个可怕的念头直接灌入了他的脑海。虽然这年头又恐怖,又荒谬,但他却仍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假若风不闲说的是真的,而古妖门的确掌握了那些上古时代的什么东西,那么黑八对自己曾经说过的,所谓新的时代……莫非指的就是这个? “可是百邪,那个上古时代的修真者所对抗的,并为此制造出了机关兽,开创了元甲这一修炼法门的百邪,又会是什么?”他喃喃自语,只觉得头又痛起来。 见他不知在一个人嘀咕个啥,思空岚没好气地又推了他一把道:“走吧,反正这些事情就让我爹他们去想好了。蒲牢叔不是说有东西要给你,让你去天霜殿找他么?而且你也不要像太多了,这次你来我们玄天阁送块玉简,但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耽搁很多时间了吧?如果你再不赶回去,我怕过两天你们青云道门的前辈仙师就要冲上门来要人了。” 他这么一说,墨守诚才突然惊觉——对啊,我何必管这些事情?我不过奉命来玄天阁送信罢了。此时一切已经办妥,应该赶紧回去才是。管他什么古妖门,管他什么百邪不百邪的。我墨守诚活到今日为止,所作一切,目地只有一个,就是揪出亟天老祖的所在,杀了他以报墨家血仇! 想通此节,墨守诚顿时精神一振。也不再愁眉苦脸,露出思空岚许久未见的爽朗笑容来道:“小岚你说的不错,可多亏你提醒了我。我们这便走吧,顺便我也要向蒲牢上仙他们告别。我的确已经耽搁的太多时间了,非马上回去不可。” 当下两人立刻出发,由思空岚带路,朝着天霜殿方向疾驰。 天霜殿外观与飞云殿相差不远,可看出设计思路是一脉相承,只是格局却小了许多。但经由思空岚介绍,墨守诚也明白了,这天霜殿乃是玄天阁炼制各种法宝,堆放材料的地方。那么理所当然,蒲牢让他到这里来,是为了给他法宝作为补偿。 虽然猜到,但墨守诚倒也没有矫情地想要退让。别说仙魔道,就连世俗道也是这般,最难还的便是人情。 有思空岚带路,加上墨守诚救了蒲牢的事迹已在玄天阁内外传开,是以一路上遇到的玄天阁弟子,对墨守诚均是毕恭毕敬。 “岚师兄,墨师兄,这边请。”守在一扇门前的一名弟子见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立时出声招呼。思空岚点了点头,就伸手推门而入。可是跟在他身后跨进门的墨守诚,却遭到了那名守门弟子的注目礼。 那崇拜中又有些狂热的目光,让墨守诚都有些不自在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名弟子已经激动地说道:“墨……墨师兄,那天虽然我不在现场没有瞧见,可是已经听其他师兄说过了,我,我真的很崇拜墨师兄,居然以元婴期的实力,就硬挡住了那个……那个道人自爆元婴的威力!我以后也要努力修行,以墨师兄为目标!” 墨守诚听得哭笑不得,心中只想:我挡住了那个殇阳道人自爆元婴的威力?这谣言到底是怎么传的?还要以我为目标? 可是他哪里有闲心思与对方详细解释说明?只得苦笑一下,便走进了房内。但他这一笑,对于那守门弟子来说,就更显得他高深莫测,却又为人谦和,不居功自傲了。 略过那守门弟子心中感想不提,此时房间之内的人物,却让思空岚与墨守诚都是大吃一惊。本来他俩以为只蒲牢一人在房中,却没想到此时小小一间屋内,玄天阁四位长老都凑齐了。 “爹,怎么你也在这里?定詹叔叔,定睿叔叔,你们不是在天工坊拆解那几台机关兽么?”两人向四位前辈一一行过礼数后,思空岚立时忍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 定睿定詹这对兄弟对望一眼,随即便冲上了一齐给了思空岚两记轻拳,没好气道:“难道还能拆解一辈子不成?况且我们还不能休息一会么?” “基本的拆解部分已经完成了,再剩下的,其实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现在琳儿在天工坊负责余下的部分,反正那丫头从小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现在她在这方面可不比我们更有见识?”定詹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口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思空岚笑了一下,却没好把心中想法说出口:瞧这两位叔叔这副模样,肯定是被荆琳那冷漠丫头赶出天工坊来的。说来也怪,那丫头自幼就是这么个冷漠性子,与荆离师兄受功法影响又有不同。 蒲牢轻咳一声,总算让他们安静了下来。思空玄抬起手来,招呼墨守诚上前,脸上笑容可掬。 “墨贤侄,前些时间,你这个青云道门来的客人竟卷入了我们玄天阁的事情,还让你损坏了飞剑,又受了重伤。我们着实感到过意不去,今日我们四人聚在一起,之前便是在商议要如何补偿你。” 思空玄这番说辞,墨守诚早就料到,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表面上还是要礼让一番。倒是这话不是由蒲牢来说,而是由思空玄开口,却让墨守诚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蒲牢大步跨出站到了墨守诚面前,盯着他的脸瞧了一阵,然后猛地将身子弓了下去,竟是行了一个躬身大礼! 千言万语在一躬! 这一出让墨守诚都吓慌了神,蒲牢在仙魔道中是何等身份地位?竟对他一个青云道门守字辈弟子,仙魔道中一无名小卒行此大礼?饶是他性子沉稳反应机变,此时脑中也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才好。 好在思空玄也没让墨守诚尴尬太久,不过片刻已经伸手将蒲牢扶了起来,然后对着墨守诚道:“阁主之前已经吩咐过,一切由蒲牢兄负责,当然,我是说关于那面玉简的事情。” “所以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次我们打算赠送你们上品仙石两千枚,中品仙石两万枚。至于下品仙石……哈哈,下品仙石当然就不送了。另外,既然说离那千年魔头破除封印出世尚有两年,那么我们去得太早了也不像话。所以虽然我们这边亦打算派出人手支援,可是具体什么时候,却还要商议。” 墨守诚此时已经是喜出望外,对于玄天阁的手笔气魄,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只想,有了这许多仙石,布置那大阵又要省事得多了吧。此时他却不知,他从盘涅邪仙手中救出的蝶叶蓝大小姐回到凤栖谷之后,凤栖谷那边早已派人上到青云山去,送上了上品仙石千余枚,中品仙石万余枚,并也作出了到时定会鼎力相助的承诺。 第十四章 归途 “这,这怎生受得起!” 望着蒲牢双手捧过来的那柄飞剑,墨守诚惊得声音都在发颤。null$q i s h u 9 9 . c o m此时蒲牢手上拿着的,不正是他自己的飞剑七星奔雷么? 墨守诚虽然尚不清楚这柄飞剑到底有何厉害之处,可是他也见过蒲牢御使。除了那些不以飞剑为武器的修真者之外,哪个修真者不是把自己的飞剑视若珍宝?更何况飞剑此物,一旦纳入元婴淬炼,便与主人精气神相连。墨守诚虽也知道蒲牢定当会馈赠他一柄飞剑或者法宝,作为善水剑的补偿。可是却如何想得到对方竟把自己御使的飞剑都拿了出来? 蒲牢面红耳赤,倒不是羞愧,而是激动所致。他轻抚七星奔雷剑道:“那日墨贤侄的飞剑在元婴爆炸之下已玉碎,而这柄飞剑虽然将老夫保存,但也受了损伤,此时老夫已经将其修复一新,威力更胜往昔,莫非墨贤侄是瞧不起么!” 他这句话说了三件事,其一道出缘由,再度说明墨守诚飞剑损坏实乃他的责任。其二指明飞剑已经修复一新,意思便是这柄飞剑已不由他来淬炼,与他再无关系。最后一句,却是拿自己的身份故意逼迫了。 墨守诚如何不知蒲牢的意思,可是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却要如何推让才好?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善水飞剑虽好,却也只是法器一阶中的上品。但蒲牢此时要赠予他的七星奔雷剑,却已经是灵器等级的灵剑了。 他往后小退一步,便欲以眼神向身边的思空岚求助。思空岚只当没瞧见,更有些不以为意,心中笑道:小墨有勇有谋,不论性情修为,以他年纪而言仙魔道中也是少见。但这些小细节处这般谨慎,却少了几分年轻人当有的锐气。蒲牢伯伯既然诚心赠剑与他,爽快允下便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蒲牢捧着飞剑,涨红了脸却不再说话。定睿定詹两位长老却也上来劝说,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搭档,三言两语之间这事情的严重性都要上升到玄天阁与青云道门之间的关系厉害上去了。他们兄弟一向是对活宝,虽然处在长老位置上,可除了处理阁中正经事宜,平时却总是老顽童模样,待下极是亲厚,向来得阁中弟子喜爱。 最后这赠剑之事,却是由思空玄这老谋深算老狐狸一般的人一语定下了。他清清喉咙,故作姿态地对蒲牢道:“蒲牢兄,我瞧那上中两品仙石于阁内还有大用,不若再仔细筹划一番,看看到时候能给青云道门那边置办多少……大家同为仙门一脉,帮虽是要帮,可是……” 连这事儿都拿出来做威胁了,墨守诚虽是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几位玄天阁长老行事也未免太过荒诞强人所难。但他们一片赤诚心意,墨守诚此时此刻却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最后墨守诚只得勉为其难地自蒲牢手中接过七星奔雷剑,躬身拜谢了。 若说他不高兴,那也过于虚伪,可是他也有些不安,有些感激。心中只想:待大仇得报,只要此身尚在,总要做些什么来报答对方才好。 于是这件事总算了结,其后众人又一起商议了些琐碎事宜,墨守诚也趁机提出了辞别之意。只是他话才说出口,蒲牢就已经冲着他伸出三根指头道:“你至少还需在此待上三日,否则那七星奔雷剑的七座阵法的驱使变化用法谁来教你?” 墨守诚摇头,他着实已经再等候不得。此次下山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出发前的思量,想必师门那边等候他的消息也已经急了。况且此次一路上风波不断,仙魔道中不复宁静,异象多出,又有古妖百邪这些来历神秘的妖人纠缠不清。 最重要的,是他听思空岚告诉他东海附近的修真门派尽数被袭击,这是何等大事!而且古妖门那群人,连玄天阁也敢挑衅,岂不知他们是否连青云道门也敢攻击?! 虽然投入青云道门的确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也是受了魔师指使。可是他在青云山上修行的这数年来,飞云真人待他如子,颜云那个仿佛总也长不大的小丫头,也总是墨哥哥墨哥哥地跟在他**后面叫嚷着,就算来往不多的其他师兄弟,现在让墨守诚回想起来,也觉得十分亲切。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如何能不担心师门安危?何况,就算青云道门无事,他也应该回去了。 只是蒲牢这位上仙前辈,为人太过负责,竟无论如何也要留住他,将御剑法门尽数教导他才肯放他离去。三言两语,两人又是一番拉锯战。 墨守诚给磨得没好脾气了,可无论如何对方是为自己好,又是他前辈身份,他又不能就这么翻脸走人。最后还是在一旁窃笑不已的思空玄又出来说项,两人取个折中。一方面从现在起墨守诚就随着蒲牢学习御剑手段,同时让玄天阁为他略微准备一些路上需求。待到了明日这个时候,还有没有教会的部分,就由蒲牢写入玉简之中让墨守诚自行摸索。 这般商定之后,这出小小闹剧终于落幕,当下三位长老再度各自忙碌,思空岚则被打发去准备墨守诚行李。而墨守诚就跟着蒲牢当下便学习起了御剑之术。 这柄七星奔雷剑乃是一件中品灵器,以墨守诚此时修为,也不过是勉强驾驭。若说要真正发挥其精妙之处,却还要等他有御剑境界。但蒲牢也不以为意,先教了他一些简单法门,再详细解说置于剑身的七座阵法不同作用与操控手段。 墨守诚悟性极高,记性倒也好,蒲牢的讲解虽然繁琐,其中一些细微变化之处就算他领会不到,也强自记住,放在未来慢慢参悟。只是这样一来,蒲牢本来打算所写的玉简都省了去,在欣喜之余,蒲牢心中又有些遗憾道:这孩子,为何却是青云道门的后辈! 到了第二日,墨守诚便向众人辞别。 他从思空岚手里接过小包袱,装进旭灵法戒之中后,便骑上机关兽英招,向前来送行的玄天阁一众人抱拳道别。 那小包袱里装了些什么,他倒没机会去询问思空岚。在他想来也无非是些丹药吃食,贵不贵重都是对方一番心意,何况他连珍贵飞剑都收了,再去计较这个岂不是显得十分虚伪? 蒲牢却没有来送别,虽然众人有些难以理解,但又似乎可以理解。但代替他来的是荆离,这就让三位长老都感到有些惊讶了。 “多谢。”荆离依然是那副孤傲模样,他施施然走到墨守诚面前,抱手行了一礼,说了这简短的两个字,就转身离去。他这行动,自然又让围观的一众玄天阁弟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有与他亲近的三位长老闻言微笑,心中知道,这是荆离以玄天阁少阁主身份,向墨守诚仗义援手的事宜表示感谢,同时又以个人身份,对之前的出言不逊表示歉意。 以荆离此时性子而言,能做到这一点,已让他们感到十分满意。本来待墨守诚还礼之后,今日之别也该完美落幕。偏偏就在这时,思空岚突然御剑而起,窜到墨守诚身边,转过身去笑嘻嘻地对父亲说道:“爹,我游历修行之事尚未结束,现在玄天阁也没我什么事,我就陪着小墨走一趟吧。” “咦?”墨守诚刚张口表示惊异,就被思空岚伸手掩上了嘴巴。 思空玄瞧见自己儿子眼中坚毅神情,沉吟一阵,也就笑了起来道:“这般大的人了,要做什么,自己拿主意就是。只是切记不可坠了玄天阁的脸面。也少在外面生事,叫我们替你收拾尾巴!” 反正思空岚找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他的游历修行,本来就尚未满期。当然,思空玄也并非任由自己儿子胡闹,事实上他心中也有思虑:古妖门一事可谓毫无头绪,但就上次接触时的迹象看来,当时领头之人与墨守诚这个少年之间,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有岚儿在那少年身边,说是监视也好,帮助也好,同行也好,说不准还能从他身上查到关于古妖门的线索。 既然连思空玄这个老子都没反对,那么墨守诚自然也乐得与这个朋友再同行一段时日。两人一同再次挥手拜别,便转身离去。 不过多时,身后玄天阁的影子轮廓都已经远的瞧不见了。 “小岚,你这次要与我上青云山么?”之前思空岚虽然说要与他同行,但到底同行到何时,是否有自己的目标却没说清楚,是以墨守诚有此一问。 思空岚笑笑道:“是啊,反正也没其他事情。我们玄天阁的规矩就是这样,凡事修炼到了御剑期的弟子都要按照长老的命令踏入神州游历,增长见识,有时候顺带也会吩咐一些任务。不过依照个人不同,是出去多久是没准的,我记得有个倒霉师兄,给蒲牢伯伯定了游历十年的期限呢。” 他说到这里已经笑出声来,抚掌道:“十年,若换了我,一个不小心遇上喜欢的姑娘,只怕回到阁中时孩子都有啦。” 墨守诚知他性子,却也不多语,只是听他提及喜欢的姑娘时,却没来由地想起蝶叶蓝来。 第十五章 紫音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null$q i s h u 9 9 . c o m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神州异闻相传,北海处有座仙山,名唤碧瑶。云霞藏貌,海浪掩形,虽常有仙乐悠扬,却唯有有缘人方能听闻。 这海岛仙山虚无飘渺,若隐若现。虽有无数海客自夸听过仙乐,见过踪影,却未有人能拿出一例实证证明所言非虚。 只是世俗道中人却也言道:这世间该当是有仙人的,既然有仙人,便是真有这海岛仙山,那也不足为奇。 这些世俗道中人说这话,那也罢了。可是仙魔道中人听闻,却自然放在心上。便有悠闲好事的修真者或孤身上路,又或者结伴而行,前往苍茫北海,寻觅着传说中的仙岛。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北海之上,确有一座荒凉岛屿,但名字并非碧瑶,而叫做紫音。 这座孤岛外貌与海岛仙山那是扯不上一文钱干系,说它荒凉,那简直都算客气了。是以就算偶尔有海客或修真者寻到,却也并不在意。 所以竟无人知道,这里便是那神秘的古妖门核心所在。而岛名,便是古妖门主依自己女儿名字所取。 黑八觉得有些疲倦。 他这次出去,着实花了许多力气。他虽然有一条手臂是机关臂,加之他平时不苟言笑,沉默少语,就连表情仿佛也都是刻上去的。虽然门中的确有人在背后说他根本是具机关傀儡,但他却并不是真的机关傀儡。 所以他真的感到疲倦了。 熟练地解开了环绕整个岛屿的幻术与防御禁制之后,他带着手下人踏上海岛土地,然后又将大小事宜一一吩咐安排了下去。 然后他还要去找他的顶头上司,向对方汇报这一趟出门的方方面面。待将这件事做了,还必须要看对方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安排,假若没有,他方能有闲暇休息。 但是对于这一点,他倒是很安心。因为他对那个人再熟悉不过了,自从自己跟着对方做事开始,对方的温柔细心体贴,就让他毫不犹豫地献上了全部的忠心。 所以就算对方让他去死,他也会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自爆元婴。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多日不见的主人,黑八又提起了些精神。自玄天阁回来的这一路上,风不闲那浪荡轻佻性子着实让他厌烦,虽然对方修为甚高,乃是门中强助。但黑八与风不闲却真的合不来,性格上的截然相反,未必就真能互补。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黑八摸不透风不闲这个人。 他此时行走在一条隐蔽通道之中,身边左右无人,一路行走一路思量:风不闲这人,乃是门主钦点,说是可放心信任之人。可是大小姐也曾亲口对我说过,她派人去查探这风不闲底细来历,却丝毫线索也没有,竟好像是凭空跳出来的人物。不论是修炼功法,使用法宝,乃至他那身法,均没有丝毫记载。可是这仙魔道,哪怕是散修者,也不会连一丝痕迹也查不到,何况散修者哪里能修到风不闲这人的境界! 所谓散修者,便是这仙魔道中无门无派的修真者。他们来历一般分成三种,首当其冲便是因为犯过大错,给师门驱逐出来。而第二种,便是师门覆灭,又不肯委身其他修真派系的落单修真者。最后一种,便是无人指引,只凭着运气求得些许入门功法或者什么法宝,从而踏入修真门槛的修真者。这种修真者中,也不乏有天赋异禀之人,凭着手中几句修炼口诀或者残页,便能自行修炼得道。 但是这所谓修炼得道,也不过是能孕育出元婴罢了。 仙魔道中各个门派功法各不相同,却也有循环渐进之说。一般一套普通功法,能供一个入门修真者修至元婴期已经非常难得。待修得元婴期后,自然师门便会赐下新的修炼功法,以供弟子更进一步。当然,也有些上品功法,可以供修真者从入道期一直修炼到渡劫飞升,不需再置换其他修炼功法。 可是这种功法,又岂是一个散修能得到的!风不闲假若真的是第三种散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有如今修为。但若说他是前两种,那又怎么可能查不到一丝出身踪迹? 虽然是边想边走,但这曲折通路,他不知走了多少遍,就连闭上眼睛也是无碍,是以倒是没影响到丝毫。不过多时,眼前豁然开朗,柔和的光亮映入眼底,让他那有些烦琐的心境又平静下来。 “黑八,是你回来了么?进来吧。”那声音柔美,虽然年轻,却不知怎地总透着一丝疲倦意味。 黑八点了点头,便小心翼翼地步入石室。 古妖门既然选这荒岛作为核心之地,自然一切布置都在地下,是以不见阳光。就连他的主人,也不得不住在这么一间房间里。 但是黑八很快注意到现下石室里的布置,比起他出岛之前,有了很大变化。 四面墙壁上都镶嵌着照明的珠子,比通路左右墙壁上摆放的油灯不知明亮了多少。房间中家具比之前又多添置了些,填补了原来显得空旷的地方。而几盆不需阳光,只消少许清水便可成活的鲜花绿草,又给这原本死气沉沉的所在添加了许多活气。 而他的主人,那个他发誓永远忠诚的对象,此时依然一袭白衣不改,坐在圆凳上,靠着墙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面上的算盘。至于原本爱奏的竹箫,此时却被主人冷落在手边。 “大小姐。”黑八向她行了一礼,然后便一如既往地沉默了下来。他要等着对方来问他,而不是自己开口去说,这样自己便能与她多说些话。 这位白衣女子,便是古妖门门主之女,而这座叫做紫音的荒岛,也正是取自她的名字。 “黑八,我累啦。”却没想到紫音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询问他那些事宜,而是轻叹口气,好像真的十分烦闷一般站起身来,走到黑八身前续道:“爹现在……门主他现在越来越古怪了。” 这种话,却让黑八如何接应?但他也知晓,紫音并非真的想与他相询,而不过是找个人来说话。自己跟着紫音已有多年,正是最合适人选。所以他一语不发,只听着大小姐抱怨。 “黑八,我不明白。爹爹虽然一直都有复兴古妖门的志向,但多年以来也是按部就班,循环渐进。可是为何此次,此次却派遣你们如此行事?” “不敢妄猜。” “这次的情况如何?” “奉门主命令,这次几个目的基本都已经达成了。” “伤亡呢?” “我门中弟子未有伤亡。” “也就是说……那些招揽来的人手折损了不少?” 黑八沉默以对,他知道大小姐的心思。知道紫音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他不想多说,只打算默认。 “爹爹原来手段绝不会这般激进。”紫音摇头,她虽是一脸忧容,却依然掩不住她的绝美容颜,一颦一笑之际便能荡漾人心。 “可是为何爹爹突然变化如此之大?” 紫音的确不明白。为何自己父亲自从前些日子出关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她如今回想起父亲手段,还觉得身心俱寒。 本来在自己手上,吸纳新的门徒弟子之事,她总会趁着以修真手段为人治病时,挑选适合孩童。再由黑八出面,给予父母钱财,又许修仙前途。最后要记下每个新入弟子身家资料,最后才送到这里。若是门中弟子有所损伤,但凡世俗道中有亲人的,总要有所补偿。 就连捕捉灵兽驱使之事,虽然有时也要不择手段一些,但基本上也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可以说一直保持着低调谨慎行事的作风,而这一点,本来爹爹也是赞同的。 但是自这次父亲出关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制作那些诡异的机关兽,又弄出什么神化修炼法,并拿门中弟子试验——而眼前的黑八,不正是父亲的实验品之一么? 但这些倒也罢了,虽然门中弟子的确因此有所损伤,但自己也暗中想法子做了些弥补。何况黑八的修为,的确是在短时间内便突飞猛进! 只是接下来父亲的行动,却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古妖门一扫低调行事作风,大举扩张,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算黑八不提,她也知道,先是招揽了一批神州上的散修者,或利诱,或威逼的吸纳入门中作为外围弟子。其后更进一步,就连神州仙魔道中一些小门派弟子,也以种种手段纳入,更在这些弟子背叛指引之下将那些小门派一一消灭!甚至更做出指示,去挑衅试探仙魔道中那些仙家大派。 “此时,只怕有许多人在查探我们古妖门的线索吧。”紫音皱着眉头,向黑八询问。 黑八点头又摇头道:“虽然如此,但他们一时之间只怕什么也查不到。” “总会查探到的,这世间岂有不透风的墙?”紫音苦笑一下,又转过话题道:“那个风不闲,爹爹此次派他与你同行,一路上可有什么异动?” 第十六章 屠村 对于这个风不闲,紫音与黑八也是一般心思,实在无法信任。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可是古妖门主,却偏偏不知为何对其信任非常,虽然不是将门中秘密尽数托盘而出,但也少有保留了。 黑八便简略地将这一路上风不闲的行动言语说了,顺便也就做了汇报。听他说到如何灭口时,紫音已是有些生气,只觉得黑八过于残忍了。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黑八这般行动的确是对的。若当时换了她在,只怕也要狠下心肠做出相同事情。 可是从黑八口中听到墨守诚名字时,紫音却楞了一下,略有些诧异道:“连在玄天阁也能遇上他?” 自当时临安一遇后,虽然紫音也曾安排让人查探墨守诚,但在明白对方不过是路过之后,也就没有再刻意去盯。倒是紫音自己,从墨守诚在天秃山上的行动报告中,对对方产生了些兴趣。 所以当黑八说他邀请而对方坚决不允时,她倒稍微有些失落。不过于她而言,墨守诚毕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立刻便忘在一边。 “既然你回来了,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爹爹那边,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劝阻他,再不能激进行事。此次你带人去挑衅玄天阁而能全身而退已是幸运了,若是再进一步,只怕门中精锐弟子都要折损了。”紫音这话倒是没说错,至今为止古妖门死去的,均是外围弟子,也就是那些散修者与门派背叛者。这些人压根就不在绿、蓝、黑、红四部弟子的正式编制之中。也正因为如此,紫音还能忍受父亲的命令。 听她这样说,黑八脸色略变。 虽然只是一瞬,但紫音却还是瞧见了。心中顿时升起不详预感,急道:“黑八!难道爹爹他……门主他?” “大小姐……我想,此时红五大人,只怕已经带着人冲上青云山了。” 紫音娇躯一震,只觉得一时间浑身无力,再说不出任何话来。黑八说的话虽然有所保留,但她如何猜不出来——只怕此刻,不仅青云道门。就连凤栖谷与白云宗,都将要遭到攻击吧。 墨守诚与思空岚折返回青云道门,一路御风而行,竟丝毫未曾休息过。 思空岚御剑之术精湛,体内元婴真元生生不息,消耗得还没有补充的快,除了精神有些疲惫外倒也无碍。墨守诚驾驭英招机关兽,更是不知疲倦。 在墨守诚将操纵机关兽的简单法门教导给思空岚之后,两人更可以再英招身上轮流休息吃食,而不影响行走。 便是这般日夜不停,在数日后的日落时分,墨守诚终于瞧见了那边境小城。 当时他从青云山上下来,向庆国出发,第一个到达的正是这连名字也没有的地方。虽然在这里也没停留多久,但此时瞧见脚下景色,却仍有亲切熟悉感觉。 “小墨,不停一会么?你不是说在这里曾收了一个小女徒弟?”此时操纵机关兽的乃是墨守诚,思空岚坐在后座休息。见他没有停留打算,不由询问道。 墨守诚莞尔一笑道:“都说了,我只教导了一些简短手段,没有禀告恩师之前,我怎么敢收什么徒弟。何况想来那孩子此时应有自保之力,就算没有……也会上青云山去求援。所以我们还是先回青云山看看,再做其他打算。”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越过了这小城上空,又往前行了不知多少。机关兽的速度,的确与寻常御剑期高手速度相当。 此时青云山那连绵不绝,美仑美奂的山脉轮廓已是清晰可见,墨守诚恍惚之间,似乎都能瞧见那熟悉的五柳峰峰头。 “等等!小墨你瞧下面!” 墨守诚一心看着前方,却突然被思空岚扯了一下衣领,在他招呼之下停住了机关兽行动,往下方看去。 他瞧见的,却是一抹血红。 “怎么会?那是桃源乡!”墨守诚只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片尸山血海。 “下去看看!”这哪里还需要思空岚去说,他话音刚落,墨守诚已经操纵着机关兽,从高空俯冲下去。 机关兽四肢刚刚着地,墨守诚已经从英招背上跳了下来。他环顾四周,竟只听得见风声呼啸,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现下身处炼狱中心,比在高空上瞧见的远景要真切许多,可所瞧见的情景,却更是惨不忍睹。村中遍地尽是残肢断臂,墨守诚竟瞧不见一具完整的尸体。 血与血交汇,流淌在黄土地上,好似深渊血海。虽然村内的房屋竟没有受到损毁,但此时这些屋子,却仿佛在哭嚎一般,让墨守诚头晕目眩。 这样的惨景,他只在盘涅邪仙的那个法宝之中见过。当时他虽然愤怒,可是却只有愤怒。但是此时,此时却并不一样。给盘涅邪仙残杀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而这里,这桃源乡中的人,无论老弱妇孺,他却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印象。 这些人本来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此时却都化成了残缺的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墨守诚艰难地迈开脚步,往离着自己最近的一具孩童尸体那边走了过去。思空岚仍坐在英招机关兽上,看着他的背影,几次欲开口劝慰,但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在世俗道中多数人看来,所谓仙人,所谓修真者便应当是清心寡欲不近人情,超凡脱俗的存在。但这真是天大的误解,仙人为何要叫做仙人?正是因为他们原本也是人。修真者则更加只是一个人,一个拥有力量,并追寻“道”的人。 假若真能清心寡欲灭绝人情,这种人哪里是人?根本与魔头无异了。 这一路上,思空岚当然也听墨守诚向他介绍过这村子的事情,当时思空岚还嚷着也要给村子里的孩童做些玩具,瞧瞧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可如今……墨守诚慢慢地蹲了下去,伸出手来想要接触地上那具小小的尸体。那尸体是仰躺着的,脸上血肉模糊,根本已经辨别不出相貌。 可是那小手,却显得干净稚嫩,竟没有沾染上尘土与血丝,只是很苍白。墨守诚轻轻地握住了这只小手,只觉得竟似乎尚有余温。 “为什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 墨守诚此时已经想不到其他,可是思空岚却还能保持清醒。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当时便开口问道:“小墨,你说过这里离青云道门并不远了。” “既然这里发生了这种惨事,离青云道门又如此近,不可能青云道门那边丝毫动静也没有。何况……这里没有修真者争斗的痕迹。” 思空岚此言一出,还沉寂在悲伤之中的墨守诚立时被惊醒。思空岚说的一点不错,这里根本没有修真者争斗的痕迹,说明青云道门没有介入。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青云道门此时也无暇照看这里! 想到此节,墨守诚顿时觉得一股寒意笼罩全身——此时青云道门中,御剑期以上高手尽数闭关修行!而元婴、化身期弟子则多数给派遣下山。也就是说,此时青云道门上,只剩下少数高手,剩下的,尽数是修为低弱弟子!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突然自天际轰了下来。墨守诚来不及抵挡,只能侧身一闪,那道红光便立刻夺走了那孩童尸身。 就在这一瞬间,墨守诚手上,便只余下了那孩童一只断臂,其他部分在红光一击之下尽数灰飞湮灭。 “是谁!”思空岚立刻祭出飞剑,一个提纵便来到墨守诚身边,护住了墨守诚周身。他如临大敌,此时祭出的,便是曾经要给予墨守诚的那柄“穿梭混元刃”。此时银光飞梭,如游鱼般灵巧地在两人周身转动。 “哼哼哼,本来我以为留在这里看守,是没有人可以再杀了,却想不到……”这声音自村中一间草屋中传出,话未说完,便给墨守诚一声怒喝打断:“给我滚出来!” 声音可怖,竟是思空岚从未听过的激愤。 假若思空岚此时去看墨守诚的脸,便会察觉。一直都显得谦和稳重,少有愤怒的少年,此时双目赤红,神情狰狞如鬼神一般。 “竟敢叫我滚出来,你……你!”那声音主人气的舌头打结,却仿佛给墨守诚这一声给震住了一般,话语气势就弱了几分。 “我叫你滚出来!”墨守诚长身而起,走鳞身法展开,整个人便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向着那间草屋冲了过去。 思空岚大叫一声小心,只觉得他过于冲动,可是他却哪里跟得上墨守诚的速度。 只听得那间草屋之中砰地发出一声响,随即一个黑色人影便自撞破了墙壁,给击飞出来。坠在地上,竟就动弹不得了。 这变故发生的极快,思空岚回过神来时,那间草屋便已经在他眼前倒塌了下去。而墨守诚如鬼神般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思空岚面前。 那双血红色,燃烧着愤怒的眸子,让思空岚浑身一震,心神不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浑身上下,布满杀气的少年,竟是墨守诚? 第十七章 未变 墨守诚却没有理会思空岚的震惊神情,笔直地朝着被他自草屋中轰出来的那人处走了过去。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那人修为,本与墨守诚该是伯仲之间,也是元婴期。他本以为靠着自己实力,拿下墨守诚绝不是问题,就连思空岚这个御剑期的修真者,他想着靠自己法宝,也有一斗机会。 却没有想到墨守诚速度竟如此惊人,自己还没有反应机会,就已经给对方靠近,一拳轰了出来。而那一拳里蕴含的力道,却哪里像是元婴期修真者该有的? 墨守诚此时向他走过去,他却连爬起来逃走的力气也没有,只觉得此时仿佛四肢经脉都给墨守诚那一拳给打断了一般,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做不到。 别说是他这切身感受,就连在一边的思空岚也感觉到不对劲——此时墨守诚身上功力竟仿佛在无限提升,虽然始终没有突破元婴期的瓶颈。但其真元浓厚的程度,却远远不是一个普通元婴期修真者该有的。 如果说墨守诚之前的功力,处于元婴期的顶峰,那么现下他的功力,则是突破了这个顶峰。可是,这怎么可能?难道墨守诚也学会了古妖门那群人的门法?思空岚惊疑不定,古妖门那群人可以提高自己功力一说,他并未亲眼见过,但此时却在墨守诚身上瞧见了。加上他又听他父亲思空玄提过,古妖门的人曾经两次邀请墨守诚加入他们……这些加起来,饶是思空岚极相信墨守诚为人,但也是心生疑窦。 但是墨守诚却哪里知道,他这突然的变化让思空岚起了疑心?他此时只觉得憎恨的情绪充斥于体内,满脑子都是破坏欲望。而力量,则自元婴处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仿佛是奔腾的海上浪涛一般一波又一波,绝不停息。 而这力量的源泉,却并非来自他的元婴,而是他体内的那件仙器。这件自深海污贼体内发现的奇异仙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动纳入了他的体内,沉入了丹田气海之中。但从这以后,这件仙器便从来没有过异动,墨守诚驱使不动它,它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就在刚才,就在墨守诚怒到了极致,满脑子尽数是要杀人报仇的念头时,这件仙器却突然动了。直接便贴到了元婴头顶,汹涌的力道灌注入元婴之中,又由元婴转化传给墨守诚身体。 “你们,为何要做这种事?”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么?” “你是古妖门的人吧!黑八在哪里!他在哪里!!” 面对如魔神一般的墨守诚,那个人竟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拼命地摇头,摇头。就算此时四肢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也丝毫生不起逃走念头。 墨守诚竟没有再问任何话,张口喷出飞剑,挥剑,收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将对方整个身躯也给斩成了十七八块。 其实仔细一算,这竟应该是墨守诚第一次杀人。但他竟面色如常,连眼睛也没眨一下。看着对方连一丝惨叫也没发出就变成了碎片,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 他转过身去,向思空岚轻声说道:“总算……给他们报了一点仇。” 思空岚却沉默不语,此时此刻,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样的墨守诚,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 “那人应该只是留守在这里……这样想来,只怕真正的强手都在青云山上了。”想了好久,思空岚决定暂时不提这些事情,转过话题道:“我们快走吧,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只怕是对的。那个古妖门……不仅仅是只攻击了东海附近的修真者,也不仅仅只袭击了玄天阁。只怕神州上其他门派,你的师门甚至连凤栖谷和白云宗都……” 墨守诚沉默不语,他越过思空岚,翻身骑在英招背上,然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小岚,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吧。” “你是玄天阁的人,这件事要由青云道门的人去解决……而且,我希望你能代替我,给村里人收敛尸身。” 言下之意,就是让思空岚留在这里。但是思空岚在这个时候怎肯允他这个要求?他情急之下,张口便欲回绝。可是墨守诚却不肯再给他反驳机会,已经驾驭着英招再度浮空。 “小岚,这是青云道门的事情!你绝不能强自出头!” 思空岚瞧着墨守诚说完这句立刻远去的身影,犹豫许久,终于握紧拳头,一声长叹。墨守诚先以青云道门私事来压他,又请他帮忙掩埋这些尸体,他在“理”上,的确没有反驳机会。何况他也知道,这实在是墨守诚一片好意,不愿意让他也卷入与古妖门的战斗之中。 “原来,他没有变。” 一路上没有青云道门弟子的尸体,也没有打斗痕迹,虽然也有几处禁制机关被触发,但似乎也没有困住敌人。 墨守诚在分岔口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先飞往五柳峰上看看情况。至于青云道门正殿那边,还是放在后面再说。 不过没有看到同门师兄弟的尸体,这一点也让墨守诚安心了许多。这说明师门已经察觉了敌人的攻击,将巡逻警卫的弟子先一步都召了回去。 英招在墨守诚磅礴真元源源不断的灌注之下,速度又加了几分,但这却依然解不了墨守诚心急如焚。他在之前的发泄之后,人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此时虽然依然双目尽赤,但面色却好了许多。 五柳峰就在眼前,那数间竹屋,那株古朴苍松,那数张石桌,数把藤椅分明未曾有过丝毫改变。 但是四周却寂静的可怕。 墨守诚放出灵识,却搜索不到一丝同门气息。整个五柳峰,竟好像连一个人也没有。但这般异象,倒让墨守诚安心了不少:没有修真者争斗迹象,那么这自然是他们有了准备,在敌人攻上山前就已经尽数迁移了。 但墨守诚却也知晓,青云道门的防御与玄天阁不同。玄天阁由于本身就在天空之上建筑,虽然庞大但却也有限,所以只以弟子巡视搭配阵法禁制便能示警。但青云道门倚山而建,这山脉连绵广阔,青云道门即便有数千弟子,却又如何能面面俱到?这也正是伏明魔师潜伏青云道门数载,未曾给青云道门探知的原因之一。 “看来,应该还是师傅他们早就得知了魔道来犯的消息,是以尽数迁到了主峰正殿那边。”墨守诚望了一眼远处的五柳峰峰顶,心中暗道:按理而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五位散人应该不会尽数闭关,总会有人负责处理事物,只是不知是否还真师祖。 他再瞧了四周一会,确定再没有什么不对之后,立刻又操纵着英招,打算折回之前的分岔路,再往主峰正殿那边赶去。 偏偏就在这时,突然自他身后一道强烈气劲激射而至。 虽然墨守诚一直也有所防备,但这股劲气却来的太快太猛,他只来的及得祭出飞剑转身一挡。但那力道却震的飞剑几欲脱手,连手都麻了。 “一个元婴期的小辈居然可以接我一招?”一个身着墨守诚此时已极熟悉的装束,腰间系着红带的人自那株苍松后现出身形,脸上还略带惊讶神情。 这装束,果然是古妖门的人!墨守诚心中一震,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他之前四散灵识,却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迹,这说明对方实力应该在他之上。 “古妖门的人……黑八在哪里!”墨守诚不欲与其废话,持剑在手厉声喝问。他现在心中满是对古妖门,特别是对黑八的憎恨。 但他这声问,却更让那人惊奇:“咦,你居然连黑八也知道。” “黑八在何处!” “我不认为回答一个将死之人问题会有意义。”那人冷笑一声,抬起手来道:“不过你既然知道黑八,我倒是可以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死在何人手下!” 对方嚣张,墨守诚却知道他的确有嚣张资格。只凭着对方刚才袭击他的那一手,自己可以肯定,对方至少也有踏云期的修为。但是,也正因为对方修为远高自己,此时又打定了要将自己埋葬此处的主意。所以墨守诚才更加冷静,甚至冷静的都想笑。 他最擅长的,就是以弱击强! “那么换个话题,这次你们古妖门来了多少人?”墨守诚将飞剑往地面垂了一些,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变。但这个细节让对方瞧见,却更加以为墨守诚自知不敌,心中胆怯了。 但这古妖门的敌人却也着实谨慎,虽然心中得意,但却没有如墨守诚所期望的一般,泄露出丝毫情报,反倒面露狰狞,恶狠狠地说道:“都要死了,哪里还有这么多问题!只管记住我红十的名字便是!” 对方不肯上当泄露出虚实,让墨守诚有些失望,但此时却也没时间再多细想——因为红十已经祭出飞剑,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暗叫一声可惜,墨守诚立刻驱动座下机关兽,飞上天去,避开了对方这记攻势。但红十手中那柄暗红色飞剑,却已经激射而出,追着墨守诚的身影飞了过来。 “元婴期的修真者,也想逃过我的御剑之术么!” 第十八章 舍身 若是论修为,墨守诚一个元婴期,与红十这个踏云期的中间还差了个御剑期档次。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论御剑手段,墨守诚的七星奔雷剑辅以青云道门御剑之术,虽然不及对方操纵灵活,飞剑攻势诡异,却也只逊一筹。青云道门仙家正统的御剑之术,毕竟非红十可比。 论及对于力量的掌握体悟与使用手法,墨守诚自然与红十没得比。但此时他体内那件仙器源源不绝传递的力道,却让墨守诚的真元无比磅礴,在量上竟可与对方持平,打消了两者因为境界不同而产生的强弱之势。 虽然在仙魔道中的确有不可越级挑战的说法,但这说法自然并非绝对。弱势一方的修真者假若法宝强劲,又或者配合天时地利,还是有机会挑战强势一方的。抛开一切外在条件不提,为何踏云期高手便比御剑期修真者要强?这便是因为两者对于力量的操作与体悟有根本不同。就算两者功力相当,但踏云期高手十成力道击出,便是十成力道。可是御剑期修真者,却往往无法真正发挥十成力道。 但此时红十却发现自己遇上了个怪胎。 他本满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元婴期的小辈,虽然之前暗中查探时,发觉对方体内真元充盈的有些邪门。但心中却仍不在乎——毕竟两人差了御剑期这整整一个档次。 可是此时交上了手,他才明白,自己用“充盈”来形容墨守诚体内的真元实在过于小看了,简直说是“变态”都不为过! 假若说自己的真元量是一,那么对方这个元婴期的真元量就是十甚至更高。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虽然此时对方决计不可能降住自己,但自己却也在对方手上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头痛,墨守诚却不头痛,在体内那件仙器源源不绝的真元灌注之下,他甚至都可以完全驾驭蒲牢赠予他的七星奔雷剑了。之所以说元婴期修真者无法发挥灵器的力量,便是因为元婴期的修真者不论是真元的质量,还有对于操纵、体悟、使用都有所欠缺。但此时在如山洪般爆发的真元驱使之下,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两人各怀心思,在空中展开了游斗。一时间暗红色剑芒与银色光辉交汇流彩,仿佛两条靓丽丝带在随风飘舞交织一般。 英招机关兽此时速度已在御剑期高手御剑飞行之上,但红十踏云期的身法速度却也并不弱于它。虽然应是难分轩轾的局面,可是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墨守诚也慢慢地体悟出了控制力量的更好手段。就此而言,应当是越拖下去,对他便越是有利。 可是墨守诚却慢慢焦躁起来——他上山来不是为了与红十缠斗的。何况此时只一个红十,自己也只能打个平手,假若时间再拖延下去而红十那边来了援军的话岂不是更加糟糕? 墨守诚却不知,他虽焦躁,但对手比他更加焦躁。红十一个踏云期修真者,竟与一个元婴期的打成平手之局。他现在心中只暗自庆幸,自己这副模样没有给旁人瞧见,否则自己在古妖门中还能有出头之日么?非要将这小子杀了不可!逃都不能让他逃掉! 在空中争斗的两人不约而同加紧了攻势,墨守诚七星奔雷剑越使越是得心应手,将蒲牢教与他的几个门法尽数施展开来。置放在剑身上的七座法阵虽然尚只能动用玉衡、开阳、摇光三座阵法,但配合剑势,却也生出许多变化,加上本身飞剑乃是中品灵器,连红十也不敢硬接。 便在这种情况之下,墨守诚压着红十,两人战场逐渐转移到了五柳峰峰顶上。 “小子,你也算有些本事!”红十飞剑击出,给墨守诚一剑挑开,但在这瞬间已准备好的术法“炎炎旋流”却化作一道炎绳,向着墨守诚座下的英招发动了攻击。这门术法属于高阶门法,他能即刻使出,的确让墨守诚感到吃惊。 何况墨守诚此时能飞在空中,全是依仗飞行机关兽英招,他本身却没有飞行的能力。之前红十一直只朝着他攻击,却没有理会英招,墨守诚还以为他是没有想到这点,却不知对方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红十何止是隐忍不发,他自与墨守诚交上手来,察觉到对方功力异常之后,立刻便起了要打坏机关兽的心思。但随即一想,即便当时将墨守诚逼到地上,自己又能拿他如何?是以他竟一直装作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与墨守诚缠斗。同时更连自己擅长火系术法一事,也没有显现出来。 但此时……红十瞧着脚下漆黑一片的裂缝,哈哈笑道:“你若自这里坠下去,只怕功力再深厚十倍也要粉身碎骨吧!” 两人现在身处峰顶高空,而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若是墨守诚失去英招坠落下去,哪里还能有命在? “你方才是故意示弱么?!” 红十却不答他,只越发加快了攻势。此时他右手操作飞剑,左手拿捏各样手决,打出诸般术法,整个人速度更又快了几分,一个人就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墨守诚包裹在中心,不让他逃出去。 墨守诚以为红十之前是故意示弱,却不知对方也是忍耐了不知多久,差点便给墨守诚逼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底牌尽出了,方才将墨守诚诱到此处。 此时红十已经拿出十二分本领,处处针对的都是墨守诚座下机关兽。虽然商询给墨守诚的英招乃是中品机关兽,做工用料亦极精良,但是光凭这些,自然抵挡不住踏云期修真者的全力攻击。 可是墨守诚要一手操纵七星奔雷剑飞舞御敌,又要一手操作英招闪避,一心二用本身就极耗精力,还如何能面面俱到?还未有半柱香时间,他便感觉到英招有些异常!自己对它下达的操作号令,它已有些反应不及,动作上更是失误连连。 “糟了!”墨守诚心念急转,可是一时间却哪里能想得出办法扭转局势?红十见他脸色大变,心中更是喜极,知道自己的布置已收得效果。 “红十!” “怎么?莫非你此时想要求饶不成?”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墨守诚突然收剑,更停住了英招动作,任由红十一剑斩在英招脖子上,将脑袋卸下。 红十愣了一下,心中想到:莫非他自知必死,已经绝了指望不再反抗?但他却没有注意到墨守诚此时眼神,那双通红的眸子,哪里有一丝绝望神情? “山脚下那些村民,你是否也参与过屠杀?” “嘿嘿,我还以为你想要问些什么,那些世俗道中凡夫俗子,杀便杀了,那又如何?” “红十。”墨守诚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意,让红十顿时有了不祥预感。他立时再度展开攻势,飞剑一展,再度向英招削了过去。 却就在这时,墨守诚一展飞剑,自英招背上飞身而起,脚尖在英招背上一点,展开走鳞身法,借力跃起,便正面向着红十扑了过去。赤目的鬼神,此时发出了让人心惊胆颤的怒吼声响:“血债!血偿!!” 红十扬剑扑向英招,墨守诚却舍了英招扑向红十,这刹那间变化让红十惊惶不已,但他此时要收住身形回剑固守,却又哪里来得及?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墨守诚已经撞入他的怀中,将七星奔雷剑连带一股巨力送入红十体内。 “你!”这股力道何等凌厉,红十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便已经压不住自喉头甜血,一口喷了出来。 “要死,我也要带你上路!”墨守诚紧紧地抓着衣领,两人便一同自高空往下坠落。尚有最后一丝意识的红十,绝望地发出了咒骂声响:“你是个疯子!” 墨守诚冷笑,将七星奔雷剑自对方体内抽了出来,然后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 “我才不是疯子。”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体会着整个人往下坠落的速度,墨守诚心中突然轻松了许多。 自己方才并不是没有机会挟持住红十,让他带着自己回到安全地方。但他实在不敢去赌红十是否真的就会乖乖听命,也不敢赌对方是否还有未出底牌,只要有一个万一,他墨守诚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只是对不起爹娘,竟不能亲手诛杀亟天老祖那魔头为你们报仇……”与不能完成复仇这件事相比,即将迎来的死亡对他而言真的一点也不可怕。 墨守诚已经闭目待死,但便在此时,他体内那件仙器却又有了异动。这不安分,来历不明又处处透着诡异的仙器,此时竟仿佛是感受了什么东西一般,突然自他体内破体而出。闪烁着光芒,以极快速度往着墨守诚身下深渊深处飞了过去。 “这是……” 突然间他身下山崖深渊处的浓雾尽数消散不见,万丈金芒却冲天而起,霎时间便笼罩住了墨守诚周身,将他定在空中。 墨守诚以为自己眼花,但再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却发现自己并未看错——他身下眼前,那五柳峰后的山崖深渊之中,竟有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 假若说一定要让墨守诚给这巨大的轮廓找个形容,那么墨守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一个字。 龙。 第十九章 深渊 墨守诚感到头晕目眩,最后的记忆,是他看到了一条龙的巨大轮廓。null$q i s h u 9 9 . c o m然后就是眼前一黑,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此时他醒了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高兴:原来我竟没有死。 但随即疑问便自心头升起:从五柳峰峰顶上坠下这深渊,我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在昏迷之前,瞧见的那个奇景又是什么? 虽然心中尚有不少疑问,但无论如何,他的确还活着。 于是他立刻开始检视自己的身体,这才发觉自己此时手脚均不能动弹,简直就像没有知觉一般。丹田气海之中空荡荡的,竟好像全身真元仙气都泄了个干净,唯有那正缓慢却有力跳动的小小元婴,给他带来一些安心感觉。 在全力运行揽月诀数个周天之后,墨守诚终于在体内汇聚起了一成左右真元。在真元催运之下,他终于勉强恢复了戴着旭灵法戒的左手知觉,然后勉力自旭灵法戒之中取出了筑基丹。 这丹药自他下山时就一直放在旭灵法戒中,直到这时墨守诚才舍得去用,足可见其珍贵。筑基丹入口即化,变成一道清凉甜润的琼浆玉露,顺着喉咙管淌入腹中。 这丹药入腹,却化作一股暖流,墨守诚小心地催运着真元,缓慢地将药力化开,深入五脏六腑。他逐渐便感到体力知觉均渐渐恢复,功力也正缓慢地再度聚集,心中一喜道:这筑基丹果然灵妙! 待得功力真元恢复了八成有余,足可护身之后,墨守诚这才安心地放出灵识,首先探视了一番自己身体。却发现周身上下并无外伤异常,别说骨折断裂,竟连个擦痕也没有。唯一的不同,就是一直潜藏在自己体内,自己虽然能感觉到却控制不了的那件奇异仙器,此时却不知去向。 “莫非我昏迷之前瞧见的,竟不是幻觉么?如此说来我最后看到的那条龙也……”他这睁眼闭眼之间,恍若隔世,直到现在依然觉得有些迷糊。 但既然身体无碍,那么他便开始巡视四周,希望能瞧清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但放眼望去,四周却只是一片漆黑,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般可怖,但以他修真者的眼睛,却也瞧不清一丈之外的景物。他催起烈阳决,在掌心上燃起一团小火球来照明,但这光线,却也只照得见他周身一丈范围,再远不了丝毫。 “我从天上坠下来想必是不会错了……那么如此说来,这里就是五柳峰峰后的深渊?”五柳峰峰后有一处深渊,仿佛是用利剑将大地劈成两半一般,这个青云道门上下也尽数知晓。可是这般深渊悬崖在神州之上也不稀奇,是以墨守诚在青云山上数年,倒是只一直听闻,未曾亲眼见过。但却哪里想得到,这第一次触碰这深渊,便这般身临其境了。 他苦笑一下,便想以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想刚刚起身,就觉得脚下所处的方位竟是极软,就好似棉花糖一般,若不是他反应机变,差点刚爬起来就又要摔倒在地。 “这……这地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异常的不仅是地面。墨守诚随便找了个方向,摸索着前行数丈之后,发现了这一点。因为此时他的面前,明明空无一物,但却好像有堵墙壁,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就算他放出灵识来查探,却也好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一样,迅速地又反弹回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过后,他只能宣告放弃。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墨守诚浑身发冷,心中不由地想到被困在盘涅邪仙洞府通道的场面。难道自己又坠入什么禁制之中了?这念头刚刚升起,却又引出新的疑问:这如何可能?谁会无聊到在这深渊之下摆放一个禁制? 墨守诚抬起头来仰望上空,却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是这深渊本身吞噬光亮,还是已经深夜。 “这里应当就是深渊之下,可是为何却如此诡异?而且这四周也安静的未免过于异常了。”墨守诚静下心来,开始指引着灵识探测能探及的方位。可是他这次将灵识放出,却再没有受到丝毫阻拦。之前恍若墙壁的地方,此时却又能流畅通过了。 这变化,究竟是好是坏?此地究竟是何处?为何如此诡异莫名?而那件自自己体内脱出的仙器又去了哪里?自己昏迷前所看见的那条巨龙轮廓,却又是什么? 心中满怀疑问,墨守诚却还是再度迈开了步伐,坚定地朝着未知的前方道路继续走了下去。他小心谨慎,却没有影响速度,就这般走了一盏茶时分,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件事物。 虽然四周依然漆黑一片,但以墨守诚的修为加上烈阳决照明,看清一丈之内却还做得到。而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堆机关兽的残骸。 墨守诚只瞧了一眼,就从那对翅膀上认出了身份——这正是商询赠与他的机关兽英招! “怎么会坠落到这里来?”对于这堆残骸,墨守诚倒并不惊讶,事实上这也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中品机关兽哪怕做工再如何精良也不能称为上品机关兽的原因,就是因为与上品机关兽在动力源部分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英招机关兽的启动与操作,均需要修真者注入自身真元仙气作为动力,虽然本身体内也放置有仙石,但毕竟不是无穷无尽。 可是……墨守诚检查了一下英招还保存完好的核心部分,又觉得有些蹊跷。他自核心部分将作为动力的仙石取出,发现仙石已经是黯淡无光,成了普通的铁石,再无作用。 但是自己当时与那个叫红十的人一齐坠落下来时,英招却仍然悬浮于空中。虽然没有了自己的真元仙气补充,并且悬浮于空本身就是极消耗仙石能量的事情。可是——墨守诚掂量着手上已经废弃的仙石,清楚地查探得知,这乃是一块上品仙石。一块上品仙石就算在如何经不起消耗,至少也该足够让英招飞在天上飞个两三天了。 眼前英招的骸骨,明显是因为能源消耗殆尽方才坠落下来,摔得支离破碎。但是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至少昏迷了有两天以上?而且既然机关兽摔成了这样,那为何自己身上却偏偏又找不到一丝伤痕? 墨守诚皱起眉头,思前想后,却始终理不出一个线索来。他犹豫一会,却也只能将英招骸骨暂且收入旭灵法戒之中,希望日后能够想办法将之修复。 “不管如何……既然我没死,那么就必须要想办法出去才行。”墨守诚此时身负元婴期顶峰修为,对于吃食几乎已经没有要求,只消每日吸取天地日月精华已足够生存,所以倒是丝毫不担心食物问题。 他此时要考虑的,却是要如何离开这里。心中只想道:不管这里再许多古怪,可是既然我还活着,那么我便有还需要并必须去做的事情,如何能在这里再多耽搁?定要想个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此时英招已损,他手边也没有足够的材料工具来修复,加上他自己修为也没有达到御剑期,想要飞出深渊,似乎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剩下的唯一法子——墨守诚将目光投向手边山崖峭壁,长吸了一口气:只能爬上去了么!? 这想法的确有些愚笨,但墨守诚却也没有选择。虽然说也可以就在这深渊峡谷之中精修,待突破了御剑期再御剑飞行离去。但他什么时候能够突破?这却是谁也说不清的事情。 他拿定了主意,便运起真元,一拳击向石壁,想要慢慢砸出一个个可以落脚攀爬的小洞。但便在他正欲挥出第一拳的瞬间,一股有些熟悉的感觉突然出现在他头顶上,四周更突然明亮起来。 他抬头一看,此时盘旋在他头顶,散发万丈金芒的;不是那件他以为已经失去的诡秘仙器,却又是什么? “怎么这东西又出现了?难道从我体内出去转了一圈散心够了,现在又要住回来么?”不管如何,此时能再度瞧见这件仙器,还是让墨守诚感到愉悦。 仙魔道中仙器本来就数量不多,能得到一件对于修真者而言便是天大的福气。虽然墨守诚实在不知道自己跟这件仙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可是一直以来这件仙器倒也没给他添什么麻烦,更可以说帮了不少忙。 他实力爆涨至元婴期顶峰,便是因为这件仙器住进了他的身躯内。而之前墨守诚凭着元婴期修为,竟和红十那个踏云期修真者打了个难分轩轾,并且最后还能惨胜,也是因为这件仙器突然源源不断地给墨守诚输送着磅礴真元仙气。 虽然这件仙器依然是来历诡异,墨守诚也无法操纵,但他却并不排斥。此时他笑了笑,便拍了一下自己胸膛,对着那件仙器道:“既然你已经散了心,现下是否还要回到在下体内休养生息?” 他这话本就是想调侃一下自己,顺便舒缓一下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神经。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仙器之中却突然传出一个威严男声道:“来见我,墨家的后裔。来见我,体内流淌着墨家血脉的修真者!” 墨守诚心神一震,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便是以墨守诚的性子沉稳,此时也忍不住动容。 自从深海污贼体内得到这件仙器至今,这件仙器就处处透着古怪,不过那也都罢了。但如今,它竟说话了?! 若是只说话,那也罢了,可是它说的话,却分明是指出了墨守诚最大的秘密。这一点,才是让墨守诚最为感到害怕的。 他虽不改名不改姓投入魔师伏明门下,也是仗着当时自己年纪幼小,只怕除了墨家庄中人外,谁也不知自己名字。加上如论如何,他也不愿意舍弃自己姓氏。 何况这天下,墨这一姓也并非极稀罕,不过只是精通机关一道,并闻名天下的只有一个墨家而已。怀着这份心思,他才冒险做出了不改姓名的任性决断。 这件仙器……难道还会读懂人心么?! 在震惊过后,墨守诚随即就察觉到了异常——不对,并非如此,那此刻正盘旋于头顶的仙器身上散发着奇妙的波动。与其说是这仙器在说话,不如说……是有什么人透过这件仙器在和他说话才对! 在墨守诚沉默思索的时候,那件仙器却仿佛不耐烦了一般,在他身边打了个转,然后移动起来。 “这……是要我跟着它走么?”墨守诚虽心中惊疑不定,但却迅速地作出决断。不管如何,这深渊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东西,自己却一定要查探清楚,否则如何能心安?而且对方似乎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恶意。 对方既然能操纵仙器传音,那么自然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对方有操纵这件仙器的修为。这样的人,如果要对自己不利,只怕自己想逃也是逃不过的。 跟着那件仙器身后,墨守诚一语不发,就这样不辨方向地行走了不知多久。虽然墨守诚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惊道:这深渊峡谷,究竟有多大? 然而,眼前的路途却是越来越明亮,仿佛行走在山洞中的人,离出口越来越近一般。 好像起风了,这个念头才出现在墨守诚脑海里,他就觉得视线之中,突然出多了什么东西。 出现在墨守诚眼中的,是一只巨大的兽爪。 那是前三指,后一指的巨大爪子,就好像墨守诚在典籍壁画之中瞧过无数次地龙爪一般狰狞锋锐的巨爪。美丽而炫目,但每个细节都充沛着力量的美。让墨守诚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给这爪子抓住,就休想脱身。 墨守诚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跳的飞快而有力,连带着呼吸也显得急促而沉重。他眼睁睁地瞧着这只爪子突然抓住了那件仙器,而原本五芒星形状的仙器给巨龙爪子捏住的同时,也是光芒爆涨,刺得墨守诚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待他感觉逐渐适应了这光线,再度睁开眼睛时。那件仙器,已经变成了滚圆的球形,透明的巨大球体。 “这是……龙珠?!” 不管墨守诚如何想,此时光芒与浓雾却也缓缓散开,而在他坠落深渊,昏迷之前瞧见的那个巨大的龙形轮廓,再度逐渐显形。 过程十分缓慢,可是墨守诚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除了震撼感觉之外,心胸之中再装不下别的心思。 最后出现在墨守诚眼前的,果然是一头庞然**。 墨守诚一眼望不见其全貌,只能看见悬浮于空的半个身子。但光是这样,却也让他觉得眼前这生物,十分美丽。 “居然,真的是龙……” 一直以来,只在典籍中见过,只在壁画上见过,虽然这神州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熟悉每一个细节,却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的美丽生物。 此时却出现在墨守诚的眼前,清晰可见。 第一章 积雪 今年初春时节,青云山上竟迎来了一片白雪。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这场雪飘飘扬扬洒了大半个月,这才有了渐缓的模样。本就有些险峻的山道上,如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越发走得人提心吊胆。 守在剑岩峰的几个青云低辈弟子衣着单薄,给冻得直跺脚儿,他们七手八脚在地上扒开积雪,然后探出头不停向山下张望。这些人中,叫尹守平的领头弟子皱着眉头一副焦虑样子,几次欲言又止。 却见一个长了张猴儿脸的少年突然凑到伊守平眼前,搓着手儿,一边往手上呵气一面问道:“尹师兄,今天又是这么大的雪,这天色又暗,我想只怕那人是不会来啦。” 尹守平长得浓眉大眼,自有一股领袖者的气质。这时他拿眼一瞪,顿时将那猴儿脸的少年给唬得没敢再接着开口。 “我看倒未必,那人自这个月初,哪天不得上五柳峰去?”几个正清扫积雪的年轻弟子互相张望了老半天,其中一个便耐不住地笑出声来。 本来只是闲话,但那猴儿脸的少年却是个偏偏急躁性子,当时便张嘴道:“就算是那位墨师兄的知交好友,可这都过了快两年了,不是还没有丝毫消息么。我瞧那位玄天阁的师兄就算再来,为的只怕也不是那位墨师兄的事情啦。” 他这话出口,那几个扫雪的同门脸色顿时变了,其中一人厉声喝道:“伍猴儿!难道你的意思是墨师兄已经死了么……” 叫做伍猴儿的少年虽然也知说错了话,但此时却也不肯放下面子,只道:“刘有守,你们在五柳峰附近也找了不知多少遍了,几位仙师那般神通也找不着……” 之前出声说话的那个见伍猴儿竟还敢回嘴,正待反唇相讥,却给尹守平喝止:“好了,都什么时候了,有这工夫吵嘴?” 他乃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领头人,此时发话,其他人顿时收声,不敢再吵闹。 便在这时,岩下山道上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健步如飞,由远及近。但再看得仔细,来人的速度似乎也不算快,只是显得极其稳健,脚下积雪虽厚,竟没有一丝妨害。 这人踏上剑岩峰来,给众人瞧清了他此时装束打扮,心中皆是一惊。这群一直值守在剑岩峰的青云弟子身上穿得已算厚实,却也给这天气冻得够呛。而这人身上却仍是单薄打扮,虽然显得华贵,却并不轻佻。更让人惊异的是,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居然还拿着把扇子轻摇,神态十足潇洒。 尹守平知道对方实已有御剑期修为,压根已无惧寒暑。但这般修为却不肯御剑飞行,而是沿着山路走上来,足显尊敬。想到此节,他面上即便露出温和笑容招呼道:“岚师兄,你果然今日也来了。” 来人英俊脸上挂着谦谦君子式的和气笑容,神情讨喜却又显得收敛。听尹守平招呼,他立刻收起折扇,客气地行了一礼道:“连日打扰,思空岚惭愧。” 思空岚身负御剑期修为,却对这些青云道门修为不足元婴期的弟子也十分和蔼,令人极有好感。两边略微寒喧,立刻进入正题。 尹守平道:“不知今日再度上山,岚师兄是想去哪一边?” 思空岚道:“今日……还是想去五柳峰上走一趟。尹师弟就不用禀报了。” 听他这样一说,尹守平心中也忍不住感叹:墨师兄竟能结交到这般朋友,只怕就算真的已死了,也是死而无憾了吧。 此时距离那次古妖门袭击青云道门,已过了一年有余。当时青云道门中人警觉的极早,虽然门中高手几乎尽数闭关,但其余弟子却也在未曾闭关的师门前辈指挥下先行尽数迁移至青云道门大殿,然后又摆开阵法禁制拖延了时间。最后五散人临时出关,便将这场劫难化解,青云道门虽说是有些伤亡,但比起古妖门损失的人手却又好了不知多少。 也是自那之后,这神秘出现的古妖门,却再也不曾在仙魔道上出现过。但经过计算,却发现这群人活动时间虽不长,可是造成的伤害却是极大。不说如青云道门这般的大门派都有损伤,只小门派便有将近三十个尽遭覆灭。而最为古怪的,是不仅仙门,就连魔道中人,也有被袭击的情况出现。这自称古妖门的势力,竟好似疯狗一般见人就咬,可是偏偏最后,便再无消息了。 但因为这件事,仙魔道中仙门与魔门两方之间的紧张氛围,也提升到了历史最高点。双方均怀疑是对方弄鬼之余,又不得不思考是否还有第三方势力在背后操纵,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这些对于思空岚而言,却都是其次,真正令他忧心的,是那日他与墨守诚在山下桃源乡分手之后,待他再上青云山上打听时,却发现墨守诚竟失踪了,得不到一点消息。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亮明了身份,联系上了墨守诚授业恩师飞云真人,向他说明了前后故事。 然后……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年光阴。但直到今日,墨守诚却依然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丝毫消息。搜索无果,偏偏就算是想抓个古妖门的人来逼问也是不能。随着时间日久,青云道门上大多数人,也就把墨守诚淡忘,当做死人看待了。 只是思空岚却不肯忘了,也不肯相信墨守诚竟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便死了去。是以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每隔一个月便要抽出数日,前来拜访青云道门,打听消息。一来二去,几乎现在青云道门大半人都记得他了。 可是这次之所以尹守平会问去哪一边,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当初墨守诚前往东海寻找玄天阁,便是为了两年后,封印在青云山上的千年魔头即将破封出关之事。而如今,那时限就快到来。是以这段日子,无数受邀而来的仙门同道纷纷上门,探讨对付魔头之事。为了这件事聚集而来的修真者,加上青云道门的弟子门人,竟有数千之众,一时间青云道门人满为患。 虽然青云道门也加速开辟空地,建筑客房,却还是不足够容纳这许多客人。此时玄天阁、白云宗、凤栖谷三家便做出了表率,自行在青云山中寻找驻扎地方,把位置让给了其他门派。这三家一让,其他门派自然也不好意思,大多数便也有样学样。 是以这段时间,青云山中热闹无比,竟好像仙灵大会即将召开一般。 而思空岚如若是为了魔头封印之事而来,便要前往主峰正殿,代表玄天阁,这样就需要尹守平发出传讯通报。若是为了墨守诚之事而来,那便是私人身份,只管自己前往五柳峰即可,不需要通报了。 思空岚望向五柳峰方向愣了一会,便恢复常态,掏出数枚下品仙石当做礼物赠给剑岩峰守关弟子之后,便向尹守平告别。随即便再度展开身法,向着山上疾走。 尹守平瞧着他的背影,心中又是叹息:不知这位思空岚师兄,可认识那位凤栖谷的姑娘,那位姑娘也与他一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呢。 脚下山路,思空岚这一年多来也不知走了多少次,实在是熟悉无比,只怕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而随着那株苍松参天身影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是越发缓慢,最后便成了健步而行。 五柳峰上的布置景象,依然是没有多少变化。一些青云弟子瞧见他,也都是不以为意,反而会主动打个招呼。 但只要他跨上这片土地,他就会觉得心思沉重。当他看到独坐在苍松树荫下,那位靠着藤椅,斟茶自饮的熟悉身影时,这种沉重感觉就更加清晰。 就在思空岚看见那个人的同时,那人也瞧见了他,当下愁苦的脸上就挤出了一丝笑容,向他招手道:“小岚。” 声音之苍老,与外表年纪相比,至少差了二十年有余。 “飞云……伯伯。”本来应该叫做师伯,或者称一声上仙,但思空岚却也知道,这样定然会惹对方生气,是以还是按着对方意愿,这般称呼。 他靠近过去,瞧对方气色,却发现与昨日相比,似乎又苍老了一分般。望着对方鬓角白发,思空岚心中感到一阵哀愁。 飞云真人瞧着思空岚,眼中的忧愁哀伤逐渐少了一些,也有了笑容,他指了一下身边座位便道:“坐吧,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必拘礼。” 思空岚点了点头,先行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他才欲询问关怀一下对方身体状况,便被对方一杯茶堵住了嘴巴。 “这段时日,你倒是经常上来。”飞云真人苦笑一下道:“与你蓝丫头一般,都是极好心肠,守诚那孩子这番下山,认得你们两个,也是他的福气。” 思空岚知道飞云真人口中的蓝丫头指的是一位叫做蝶叶蓝的姑娘,也知道对方乃是凤栖谷的大小姐。只是两人每次上山,似乎都错开了时间,竟是从来没有见过一面。 “飞云伯伯……” “既然来了,就再给我这个老头子讲讲吧,守诚那孩子下山后的故事。” 第二章 偶遇 听到对方这句话,思空岚心中一酸,知道对方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自己了。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自己所知道的墨守诚,与墨守诚同行的日子,这段事情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反复和飞云真人说过了多少次。 但对方却仿佛百听不厌一般,每次遇见自己,都要自己重新再说一遍。最初,思空岚以为飞云真人是想打听得再仔细一些,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而现在,他却已经清楚地知晓,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向还真散人推荐墨守诚,派墨守诚前往玄天阁,那么墨守诚呆在青云山上,就未必会像现在这般下落不明。 正因为有这样的自责,思空岚眼前的这位老人才反复地听着墨守诚下山后的故事。这仿佛就变成了老人的精神支柱,变成了可以追寻的幻影——同时,也是最好的折磨与惩罚。 看着飞云真人逐渐光亮起来的眼睛,思空岚长长叹了口气,再次将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的故事,重新又提了一次。 而接下来的发展,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飞云真人果然又将他所知道的那个墨守诚的点点滴滴,重新说了一遍。而这一次,思空岚依然听得很认真,因为有一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 “古妖门当时曾经邀请过守诚加入他们,所以我曾经也想过,是否守诚给古妖门的人虏走。” “可是为何古妖门的人却要邀请守诚呢?”这个疑问,其实自玄天阁一役,墨守诚在青云山上离奇失踪之后,思空岚就一直在思考。虽然墨守诚的天分可谓极高,于他那般年纪有这样的修为着实不易,但也并非史无前例。就思空岚自己,自小也是给夸赞着奇才长大的。 但就飞云真人的话也好,自己所了解的也好,墨守诚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天资颇高的普通修真者罢了。古妖门的那群人,特别是那个叫做黑八的领头人,为何要邀请墨守诚? 虽然也可以含糊地说对方就是看中了墨守诚的潜力,但思空岚却相信只怕背后不会仅有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一面这样思索着,思空岚一面巧妙地将话题转移,谈到了其他事情上去,希望飞云真人能略微打起精神来。 “近日又发生了一些古怪事情,小岚你可知晓?” “古怪事情?” “据说最近常有青云门弟子莫名失踪,但不出一日便又再度出现。这些人问他们,一个个也是迷迷糊糊,只说给不知道什么人捉了去,问了些话,最后便放了回来。但是除了其中一名弟子勉强还记得对方是名男性之外,其他的竟是全不知情。” “竟有此事?!” 思空岚这一惊非同小可,青云道门是何等地方?更何况这段时间仙魔道中仙门一脉大量修真者纷纷聚集青云山,其守备力量更强出平日不知几倍。可现在飞云真人居然告诉自己,有许多青云弟子给神秘人掳走? “虽然下手者只针对落单弟子出手,但这山上也是处处布有禁制警戒,能毫不动声色地将人掳走,这份修为……只怕已是我青云三仙级数。”飞云真人面有忧色,本来这件事着实让青云道门丢了大脸,本不该给外人说去。但此时仙门一脉中人尽数聚集在青云山上,假若那神秘人突然对这些人出手,那岂不是更糟糕? 青云道门有一清三仙五散人的说法。其中五散人,指的便是“还”字辈中五位最为出类拔萃的:还真、还珠、还元、还玉、还海五位修真者,各自坐镇青云山一峰。而三仙,则是指三位开字辈的名宿:开叶、开严、开心。这三位修真者地位辈分,在仙魔道中实属顶尖,便是其中最弱的开叶真仙,也有破空后期修为。而最后的“一清”则说的是此时青云道门掌门开云,修为在仙魔道中更是首屈一指,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会超过五根指头。 假若那神秘人修为有青云三仙级数,那么便至少也是破空期以上修为。这样的人物,竟潜伏于青云山中,更在暗中出手掳走青云弟子? “假若那人有三位上仙程度实力修为,那么……” “不错,青云道门云字辈、守字辈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只怕需要还字辈师长出手才行。”飞云真人苦笑一下续道:“只是此时包括你们玄天阁在内,仙门一脉尽数聚集青云山,商讨封印魔头之事,别说开字辈的那几位前辈,就连还字辈的几位师长也是没有空闲。” 青云道门开字辈中,只剩下一清三仙四位,这点仙魔道中人均已知晓,但还字辈中,除了五散人之外,也还有将近十余位修真者,但这些人此时也是忙得团团转。何况他们修为,与三仙级数也着实有大段距离。 但是思空岚也有疑惑,当下便道:“那人身份,会否是古妖门中人?” “若是古妖门中人……我看那些弟子只怕便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飞云真人皱起眉头,这件事说起来着实丢人,但好在思空岚毕竟年轻,与墨守诚又是好友,于飞云真人而言便如子侄一般,倒并不排斥。 “莫非是魔道中人在打听我们对魔头的准备手段?”思空岚提出另一个可能性,青云山上封印的这千年魔头即将出世的消息,已经传遍神州大陆。可说不论仙门魔道,均在关注此事。不过仙门一方,倒是并不担心魔道中人会来捣乱。 据青云典籍记载,这千年魔头当时纵横神州,几乎可谓天下无敌,别说仙门众人给他屠杀了不知多少,就连魔道中人,也是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据说最后一役将这魔头封印,魔道中人在暗中都出过些力气。 如今这魔头破封出关,一身渡虚期修为只比千年前重生期更高。那是只差一步,便能破碎虚空,羽化登仙的境界了。这种绝世凶兽假若给放了出来,神州大陆只怕又将生灵涂炭,魔道中人也没好日子可过。 但是,未必也没有这个可能性——思空岚沉吟片刻又道:“只可惜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问些什么,假若知道这个,我们便能有针对性地作出判断应对。” 古妖门莫名出现,将整个神州搅乱之后又莫名消失,墨守诚在青云山上离奇失踪,千年魔头即将出世,神秘人物现身且用意不明……思空岚苦笑一下,只觉得自己脑袋一时也不够用了。 便在这个时侯,突然一个清脆的童音自思空岚身后响起道:“爹爹,爹爹,上次那个姐姐她又来啦。” 思空岚也知晓这个声音主人,正是飞云真人的女儿颜云。他转过头去,果然自己**后面便站着个小丫头。那个留着齐肩短发,百灵鸟一般的少女,穿着一身水蓝轻纱短裙,打着赤脚,那双小手牛奶一般白皙,脸上天真无邪地笑容泛着健康的光泽。 思空岚还记得自己初次登上青云山,爬上五柳峰时,这女孩是如何拉扯着自己问,她的墨哥哥到哪里去了。那个时候,自己含糊其辞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推搪了过去,而墨守诚失踪下落不明这件事,大家这一年多来更是小心地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所以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吧。 转过身去,思空岚正欲如这一年多以来的相处模式一般打起笑脸,问她一句为何见到自己不叫一声岚哥哥的时候,他突然瞧见了另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一身火红似火的衣裳裹出了相当美丽的身材,长发微曲散在两肩,脸上涂抹了一些淡妆,点缀出些成熟味道。可是脸上浅浅地酒窝痕迹与明亮眼眸,又衬出一份年轻可爱。 她牵着颜云小手,俏生生地站在雪白大地上,瞧起来便似姐妹一般。而最让思空岚在意的,却是她的修为……应该与自己相若?不,应该还略逊一筹。可是以她表面年纪看来,能有这样的修为着实不容易啊。 就在思空岚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个女子也在注视着他。但这注目却没有在思空岚的身上停留太多时间,很快这女子就将视线转向飞云真人,在对方鬓角白发上瞧了片刻之后,她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凤栖谷蝶叶蓝,见过飞云伯伯。” 她此言一出,思空岚心中便是一惊:原来她就是蝶叶蓝!这个女子的事情,他也是在墨守诚处听说,也知道她这一年多来与自己一样,时常有上山探望飞云真人。飞云真人也会偶尔在自己面前提及到她,直到了今日,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 正在思空岚想到此处时,蝶叶蓝已经向他行了个见面礼道:“这位仙友,想来便是飞云伯伯时常提及的思空岚公子了。” 她言行有礼,态度平和,竟与思空岚从墨守诚处得到的印象截然不同。略微一愣后,思空岚赶紧还礼道:“在下思空岚,凤栖谷蝶舞仙子的名字,也是听过不知多少次了,今日一见却方知道传言仍有不尽不实之处。” 第三章 雪菲 思空岚本就是魅力十足的风流人物,此时露出俊朗笑容道:“传言中描绘蝶舞仙子美丽不可方物,倾国倾城。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如今看来,倾国倾城四字,却哪里能描绘得尽仙子容颜?” 这句话本是恭维,但也有七八成是真心话。蝶叶蓝此时已不是当初那个始终有些盛气凌,带着大小姐脾气的姑娘。这近两年的时光,将她曾经的小小稚气尽数洗脱,随着修为的进步,气质更发生了截然不同变化。 但思空岚此言说出,却并没有让蝶叶蓝露出笑容,她微微摇头,将目光转向飞云真人,脸上露出一丝忧容,轻声说道:“就算再漂亮一倍,他……他也看不到啦。” 这句话声音虽轻,但此时在场的人,就连天真烂漫的颜云此时修行亦有小成,却如何会听不到她这句话?颜云仰起脸来,露出疑惑不解神情,瞧瞧思空岚,又看看蝶叶蓝,小小的心里只疑惑道:这位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位姐姐和岚哥哥脸色都变得这么奇怪? “云儿去找弄潮玩儿去,爹爹要与你两位哥哥姐姐说说话儿。”飞云真人深吸了口气,打破了突如其来的沉默气氛,三言两语之间哄走了颜云小丫头,然后便指着椅子,让蝶叶蓝入座。 只是蝶叶蓝坐了下来,三人之间,却又没了声音。过了好一阵子,飞云真人才轻咳了一声道:“蓝丫头,难得你又来探望我这老头子。凤栖谷的诸位仙友此时应该安顿好了吧?” 蝶叶蓝点头应了声是,她此次前来青云山,也是跟随着谷中长老,以凤栖谷一名普通弟子身份来的。她自当初与墨守诚分道扬镳之后,回到谷中受了好一顿臭骂,若不是娘亲与妹妹替她在父亲面前求情,只怕还要关好长时间禁闭。 禁闭虽然免去,但她也给父亲禁足,严禁离开谷中,也就一直与外面断了联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年多前,谷中遭到了自称古妖门的人袭击。在抵御了这波攻击之后,凤栖谷也放出人手,在仙魔道中收集情报。 墨守诚乃是自己女儿救命恩人,又出身青云道门,是以凤栖谷谷主蝶玉堂追查古妖门消息,得知古妖门又袭击了青云山时,便要求谷中弟子重点追查墨守诚的下落。正因为这样的重点关照,在大半月之后,蝶叶蓝便收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而结果可想而知,在收到墨守诚失踪下落不明这消息的第二天夜里,蝶叶蓝便又在母亲与妹妹的帮助,与父亲睁只眼闭只眼情况下,离开了凤栖谷。 虽然是不愿相信,但在她亲上五柳峰,与飞云真人交谈之后,也就不能不接受现实。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相信墨守诚会死。同时,她也深深地感到了自身地无力,虽然将墨守诚失踪的原因,归结于古妖门,但那个时侯的蝶叶蓝也清楚地知道,以自己不过元婴期的实力,压根就不能奈何古妖门。 有了这样的动力,她才能在短短地一年之内,将修为自元婴期推进到了御剑前期。而自她进入御剑期后,便正式踏入仙魔道中行走,一面打探古妖门的消息,一面寻查墨守诚的下落,便是这样搏到了一个蝶舞仙子的异名。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蝶叶蓝轻轻地咬着下唇,她皱起眉头的样子也很好看。 思空岚苦笑,这段时日里,仙魔道中仙门四大流派,除了白云宗之外,哪个不是派出人手去寻觅墨守诚的下落。除了五柳峰后的那处名为潜龙渊的深渊,因为实乃青云禁地之外,整个青云山几乎就给翻了个遍。 但思空岚却也逐渐失去耐性,在他想来,墨守诚当日与自己在桃源乡分手上山,可是后来听聚集在正殿的青云弟子说,又未曾见过墨守诚身影。那么很有可能墨守诚便是到五柳峰上去了——但思空岚又不敢这样去想,那时墨守诚只是元婴后期修为,如果真是坠下潜龙渊,怎么可能还能保得住性命? 便在这气氛沉闷的当口,突然自登峰路口处传来几声惨叫。 “发生了什么事?!”思空岚与蝶叶蓝同时自板凳上站起,扭头望向发声源处,却就在同时,一名青云弟子已经给一股大力击飞,冲着思空岚身上撞了过来。 思空岚应变极快,立刻使出玄天阁化劲手法,伸出手来抓住对方衣领,以自身为中心,带着对方绕了几个圈子,每转一圈,便将冲击的力道化去几分。 事发突发,飞云真人心中急切,立刻飞身而起,展开走鳞身法便向着异变发生处飞去。却见登峰路口上,数名青云弟子正持剑与一个小姑娘缠斗。 那小姑娘看来年纪只怕比颜云大不得两三岁,但修为却是极其惊人,飞云真人放出灵识查探,却发现对方竟是身负御剑前期修为,与蝶叶蓝相若。 可是这小姑娘年纪虽小,下手却是极重,虽然未动飞剑法宝,只凭拳脚,却也是专门挑拣着围攻她的弟子要害部分击打。飞云真人瞧得真切,这小姑娘修为虽高,但却还欠缺与人斗争经验,加上作为她对手的青云弟子配合默契,总是以两败俱伤地方式与之缠斗,这才勉强让一众青云弟子支撑了下来。 “住手!”飞云真人虽然如今也不过是御剑中期修为,但他的争斗经验,却比对方丰富了不知多少倍。此时走鳞身法运气,整个人迅若流星一般**战团之中,轻巧便抓住了那小姑娘手腕。 “师尊。”几名青云弟子见到飞云真人,立时长松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垂下剑尖。 “师尊,这小姑娘好不讲道理!刚才几名师弟都给她无缘无故便重手打伤了!” “你们去给那些受伤的治疗,这里由我来处理。”飞云真人将那几名弟子支开,这才将目光转移到那小姑娘脸上。 他修为在那小姑娘之上,此时更以青云门擒拿手法抓住对方,对方一时片刻之间休想挣脱。飞云真人正欲询问对方身份来历,却不想蝶叶蓝一声轻呼道:“你……你不是那个……” 思空岚与蝶叶蓝此时已经来到飞云真人身后,两人瞧着那小姑娘都觉得有些古怪。但蝶叶蓝看着对方,却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立时念起了对方身份。 “蝶叶蓝姑娘你认识这小姑娘么?”思空岚本以为对方又是古妖门的人,但目前看来却又不像,蝶叶蓝之前那句话中,惊异口吻居多,却没有带着敌意。 蝶叶蓝盯着那小姑娘的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我只曾经见过她一次……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 那小姑娘一身黑衣,本该是漂亮可爱的小脸,此时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冰,她的眼神之中,更是燃烧着火焰。思空岚觉得这眼神十分熟悉——他愣了一阵子,终于想了起来。墨守诚当初愤怒到极点时,双目便会染成一片赤红。 可是这小姑娘的眼睛里,并不仅是愤怒,还有强烈地憎恨。 “我……当初与守诚第一次见面时,曾见过这个孩子,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应该……”蝶叶蓝有些迟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毕竟已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当初自己也并没有特别去注意。眼前这个修为与自己相若,仿佛冰块一般的小姑娘,真的是当年重病缠身,向墨守诚求医的那个瘦弱丫头么? “别叫那个名字!你们这些青云道门的人,不配喊我师傅的名字!”听到“守诚”两个字,那小姑娘神情中的戾气猛地又加了几分,突然小小地身躯中生出一股大力,竟猛地一下便挣脱了飞云真人的掌握。 可是就在她话说出口的瞬间,思空岚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小丫头叫墨守诚师傅……那么说来就是墨守诚曾经和自己说过的……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思空岚立刻踏前一步,试探性地问道:“你……是雪菲?守诚的那个小徒弟?” 他本是好意问候,却不想话音刚落,对方已经张口喷出一柄水墨色飞剑,一剑向他头顶劈了下来,眼神中的憎恨之火愈加旺盛,就连怒吼的声音都带着些许嘶哑:“不许你们这些无能的人喊我师傅的名字!” 这飞剑来势极快,两人相隔又十分近,思空岚要祭起飞剑抵御已来不及,只得侧身一闪,同时将之前折起**腰带的扇子也取在手里,挡住了追击。 “等等!你……”你听我说这四个字虽简单,但却想不到雪菲说打就打,驾驭起飞剑来只比刚才对青云弟子施展拳脚流畅熟练了不知多少。虽然这猛烈攻势还不足够压制住思空岚,但思空岚既然知道对方是墨守诚的女徒弟,却怎么能放手还击? 在这只守不攻的情况之下,饶是有满腹话想说,思空岚却偏偏找不着机会说出口来。 这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思空岚心中叫苦同时又生疑窦:当初守诚告诉我,只挑拣了些简单的青云入门心法传给她。可是……可是这丫头现在施展的心法身法,御剑手腕,却哪里有半点青云道门的痕迹?! 第四章 疑窦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思空岚却不得不承认,雪菲此时剑势之诡异,用劲之老道,绝不逊于自己。null$q i s h u 9 9 . c o m假若自己依旧这般只守不攻,说不定一个失误就要阴沟里翻船。 开什么玩笑……思空岚暗自叫苦。两年前,这个叫雪菲的小女孩只是一个病重快死的瘦弱丫头,若无墨守诚搭救指点,这辈子也休想触摸仙途一步。可是两年后,这女孩却带着一身御剑期的修为站在了思空岚的对立面,这诡异的情形,让思空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快疯掉了。按理来说,哪怕就是绝顶天才,哪怕就是把仙丹灵药当成饭吃,也决计不可能让一个人只花两年时间就从修真门槛踏入御剑飞行这个层次。 但这个不可能,却就在自己的面前被一个小女孩打破了! 虽然只是看着思空岚与雪菲缠斗,蝶叶蓝的震撼心情无疑却比思空岚更甚。思空岚终究只是听墨守诚提起过有这么一件事,这样一个女孩儿,但蝶叶蓝却是亲眼见到过。 “这……这简直就像是……”这一年多来,在追查墨守诚下落的同时,蝶叶蓝也没有忘记搜集古妖门的情报。而其中,就有条令所有修真者都念念不忘的情报:古妖门的人,都有一种可以瞬间提高修为的方法,而这方法被称为——神化! 但是眼前雪菲的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同,至少蝶叶蓝所知,关于“神化”的情报之中,无一例外都提及了一点:使用神化提升修为的手段,似乎必须要结合机关兽才成。 但是雪菲此时明显孤身一人,小小的身躯上下,却哪里有机关兽的身影? “这丫头身上古怪太多,但凭思空公子一人,想要在不伤及对方的情况下降服这女孩子只怕是不可能的。”蝶叶蓝皱了下眉头。如果可能的话,她也不想伤及对方,不说对方只是一名根本未成年的孩子,只凭着她与墨守诚的关系,自己也不想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那么看来说不得,自己非要与思空岚合力才成了。 她性子本就是个有些急躁的,可以说是想做便做的典型,此时立时手掌一扬,轻喝一声“小心了。”算是提点,立刻便飞身加入战团。 她此时并没有用上飞剑,而是撒出一把符咒。符咒飞出,立刻随着蝶叶蓝的操纵在空中舞出一个“井”字型,将雪菲困在其中。 蝶叶蓝此时的符法,乃是当初从宰父常这位破空期修真者手上学来,当时不过元婴期的蝶叶蓝已可靠着这符法抵御御剑期的好手。但此时蝶叶蓝自身就已有御剑期水准,这时符法的用途于她而言已不大。但若是存着如现下这般,不求伤敌,只为困敌的目的,这符法倒是相当合用。 却没想到雪菲被困在这符阵之中,竟只是小皱一下眉头,还没等蝶叶蓝发动符咒,就已经身形一闪,宛若穿花蝴蝶一般脱出身子。 “好快!”蝶叶蓝看的也是一愣,刚才雪菲的身法速度真是快的不可思议,以她修为竟也只捕捉到一丝残影。 思空岚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与蝶叶蓝这不过是第一次配合,但就在刚才蝶叶蓝洒出符咒的同时,他也是一掌递出,想要封住雪菲行动。却不想自己掌力与对方对印一记,对方竟面不改色的受了下来,更接着这股力道加快了身形速度。 虽是交手短暂,但蝶叶蓝与思空岚已是大为惊异,雪菲此时修为,只怕远远超越了他们的预估。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到:看这情形,想来万无可能在不伤及她的情况下将这丫头擒下了。 雪菲之前与思空岚对了一掌,接这力道再度提速,这才在蝶叶蓝发动符法之前便脱身。但思空岚那一掌力道却也不是她急切之中便能尽数化解的,此时她站在离两人有一丈左右的位置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冷目瞧着他们。 “你们青云道门的人这么厉害,为什么却始终找不到我师傅下落,居然还敢说我师傅已经死了!”她望着蝶叶蓝与思空岚两人,脸上神情更显得狰狞,那如入魔般的眸子,让思空岚暗自吃惊。 雪菲明显是将墨守诚失踪之事,归到了青云道门的头上,这点当然无可置疑。但是她身上憎恨的波动,肃杀的气息,却也让思空岚感到不可思议。 黑色的衣服,水墨色的飞剑,还有阴暗深邃的眸子……感觉上,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而是裹着死亡气息的复仇者。这种感觉,让思空岚感到很不舒服。 飞云真人此时也已知晓了雪菲的身份,他快步冲上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此时在场的四个人,其中有墨守诚的师尊,也有墨守诚的朋友,还有墨守诚的徒弟,还有……红颜知己。 如果说在这五柳峰上的相会,是飘渺天意,那么天,究竟又想要告诉这些逆天而行的修真者什么?并且不仅如此,其中墨守诚的女徒弟,更不知从何处,修到了一身惊人的修为,而立场,更是与其他人相敌对。 “你,你,还有……你。”雪菲握紧了拳头,扬剑一一指向三人,剑尖从思空岚起,最后指在飞云真人面前。她本该是活泼可爱的脸,此时却充斥着厌恶,她盯着面前这三个人咬牙切齿道:“你们既然这么有本事,这么强,既然青云道门这么有本事,这么强大,那么为什么我师傅失踪到现在,却没有他丝毫消息!” 不待三人答话,她持剑地手却松了下来,瞳孔中突然染上一层异样色彩。 “说到底,是因为你们太弱了。因为你们太弱了,所以才会让我师傅失踪,所以你们到现在也还找不到他。对,就是因为你们太弱了……” 雪菲的声音逐渐低沉,可是却让思空岚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这丫头,到底在说什么!这种论调口吻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么。就算墨守诚失踪下落不明,这笔账无论如何也该算在古妖门的头上才对。 “就是因为你们的无能,所以我师傅才会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也因为两年前我的无能,所以才不能保护师傅。”雪菲咬着下唇,冰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却冷哼了一声道:“师傅他肯定还活着,今天只不过是来打个招呼。从明天开始,你们青云道门一天找不到我师傅的下落,我就一天杀一个青云弟子!” 她此言一出,思空岚等三人脸色都变了。假若之前三人皆还存了留手心思,那么此时三人同时下意识地出手,却是不留情面了。 飞云真人与思空岚同时飞身而起,向雪菲娇小身躯抓去,蝶叶蓝也是几道符法飞出,激射向雪菲方向。三人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非得留下她不可!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雪菲这话哪怕是玩笑,他们也不得不慎重以对。何况雪菲此时说出口的,绝不是玩笑。 但是却仍旧还是迟了一步,雪菲一声冷笑,足尖点地,人已飞到空中。就在思空岚打算祭出飞剑去追时,却瞧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雪菲背部突然生出薄膜般一对翅膀,扑扇数下之间,已经带着雪菲飞出数丈,当真迅如流星一般。这速度,绝不是御剑期修真者御剑飞行应有的速度。 突如其来的一幕,饶是三人反应皆快,却也手上迟缓了数秒。只这短暂瞬间,雪菲已借着双翼,飞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刚才那个是……机关术?”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思空岚却仍敏锐地捕捉到了事实。人不可能凭空长出翅膀,修真者也不行。 而唯一能超越修真者御剑飞行速度的,就是机关术了。 蝶叶蓝收回符咒,脸色却有些难看,她心高气傲,与思空岚又有不同。此时在场三人,修为满打满算,其实都该在雪菲之上,但却偏偏让对方就这么从容地离去,无论如何总觉得有些不甘。 “刚才那丫头……口口声声指摘你与我也是青云弟子。”思空岚沉默了一阵,归纳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交手虽然短暂,但的确有不少疑点。其一,我们都知道,一年多以前,这个孩子压根就是一个入门级的修真者。其二,虽然她始终认为守诚是她师傅,但她身上一点青云道门的功法痕迹也没有。其三,她明显涉世未深,否则怎么会把你与我当做青云弟子。” 思空岚这话倒是说得丝毫不错,虽然争斗不过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可是玄天阁及凤栖谷的功法与青云道门的功法却是天差地别。雪菲竟然未能辨认出来,这正说明了她只怕今时今日才算正式踏入仙魔道中。 “最后,就是她脱身时的机关翼了。”蝶叶蓝皱眉道:“机关一道我并无多少研究,可是以那机关翼的速度,我想也不是一般人制作得出来的。” 思空岚点头应是,苦笑道:“所以至少我们还能明白一点,雪菲这丫头身后,至少有一个传了她一身功法,并提供了她机关造物的人。说不定那柄飞剑也是……” 第五章 夜谈 蝶叶蓝当然理解思空岚话中的含义,雪菲能在两年时间之内,修炼到御剑期这已经是让人瞪目结舌的事情。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若说她还能自行修行机关一道,制造出机关翼来,这也未免太过离奇了。 所以……雪菲的身后,必然还有一个神秘人物。 “虽然不是秋天。”思空岚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身子转向飞云真人那边,然后才惆怅吐气道:“但此时我却仍想说一句……多事之秋啊。” 飞云真人此时神情却仍十分复杂,与思空岚他们感受不同,在听到雪菲指责青云道门人无用时,飞云真人的确有这种自责念头。 事实上,就在一年多以前,飞云真人送墨守诚下山时,他就有过这个念头。且担心,担心自己是否会将墨守诚这样一个有着出众天赋的弟子仙途断送了。 可是那时的自己,却又如何会想到最后的结局,竟会是这般模样! 瞧见飞云真人神情恍惚,思空岚却以为他是在担忧雪菲的威胁,此时便出声提醒道:“飞云伯伯,关于那丫头所说,我们最好还是谨慎一些才是。” “那孩子所说……哦……哦,你是说那件事。” 想起这件事,飞云真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此时青云道门上下虽然早已加强了戒备,但是毕竟不可能让所有御剑期以上的弟子去做巡视警戒之职。但是雪菲既然放出话来,那么……就必须将这话当成认真的去对待。 “对了,飞云伯伯你之前和我提起过。说这段日子常有青云弟子给人掳走一事。”思空岚皱眉道:“那人,会否就是雪菲那丫头背后之人?” 这件事蝶叶蓝还没听说过,此时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思空岚道:“竟,竟有此事?那……那些被掳走的弟子下落呢?” 思空岚苦笑一下,将之前从飞云真人那里得来的消息又复述了一次,然后补充道:“蝶舞仙子下山之后,不妨也将这件事与凤栖谷的诸位前辈说一下……但最好不要过早地泄露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 蝶叶蓝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山上就由青云道门诸位前辈打理。山下仙门同道的警戒方面,则由你们玄天阁与我们凤栖谷携手如何?” “如果凤栖谷的前辈肯施以援手,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三人又闲聊一阵,最后飞云真人做出决断,将今日之事禀告还真仙师,看仙师如何安排。再将一些细节上的事宜商量了一下,思空岚与蝶叶蓝便一同向飞云真人请辞。 送走两人,飞云真人一声长叹,望向五柳峰峰顶,还真散人的住处。 夜已深,却将厅殿内的烛火衬地越发明亮。 位于上座的青须老者眉头紧皱,好半天才长长吐了口气,向座下的两位师兄弟问道:“还没有那守字辈弟子的消息么?” “掌门师兄,我瞧只怕是凶多吉少啦。”首先回话是在场三人中年纪最轻的开叶真仙。他乃是青云道门三真人之末,修为也是最弱的一名,性情脾气也是最为急躁。只瞧他此刻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哪里像什么真仙,更似猛张飞:“先是个神秘人掳走我们青云弟子去问什么问题,现在又跳出一个丫头放话说要一天杀我们一个青云弟子,好好好,好得很哪!这班魔人这次都欺到我们头上来啦。师兄,请你发下掌门号令,我开叶给你打头阵,定要将那班妖魔鬼怪全打出三界六道之外不可!” 他才把这话说干净,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垂眉长者便低喝了一声:“开叶!” 刚才还在激昂陈词的开叶真仙给那长者一喝,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开严师弟,开叶的性子急躁了些,心意却是好的。”青须老者叹了口气,然后对着一脸不忿的开叶真仙温言训道:“师弟,你这性子,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改。” “掌门,这一年多来,我们差遣弟子,几乎已经是将整个青云山翻了个遍,可偏偏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垂眉长者开严真仙执掌青云道门刑罚之事,便生了一副冷厉面孔与冰冷声调。他沉着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除了青云山上几处祖师爷爷明令禁止的禁地之外,也没有其他地方能让我们搜索了。” 青须老者摆了摆手,闭目说道:“此话不可再提,那几处禁地,大多都是囚禁魔头的所在。此时只应付那千年魔头即将出关一事已是极大麻烦,不可再节外生枝了。” “掌门的意思是?”开严真仙抬起了头,望向青须老者。一意求战的开叶真仙这时也竖起了耳朵,脸上表情紧张混合着期待。 “还真禀告上来的这件事,也都传给青云弟子,让他们加大警戒力度,巡查职守之事决不能落单。虽是极其不甘,但暂且便这样安排下去罢,此时与之费心纠缠,只怕要误了大事……时日已无多,一切以大局为重。”青须老者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这话说得完整。 大局为重,这正是目前青云道门掌门的判断决定。 “难为掌门了。”开严真仙罕见地叹了口气,然后对身边的开叶说道:“师弟,你目前已是破空后期的修为,十年之内,有望突破至重生期么?” 听开严这般询问,开叶却是面有羞愧之色,一张黑脸上居然都憋出了红晕:“师兄,你也知道,八年了,自八年前我从破空前期突破至后期,这些年来功力虽见长,但却一丝突破痕迹也没见着。” 青须老者淡然一笑,出言安慰:“师弟的进境速度已比我与开严师弟要成得多了。” 正在此时,大殿之中却突然闯进一个人来,身法奇快。待他站定才让人瞧清——这人一身道袍上沾满尘土,一把破旧木剑挂在腰间,鹤发童颜的脸上挂着沮丧神情,开口便嚷:“不成啦,我瞧是不成啦。” 见了此人,大殿中其他三人皆露出哭笑不得神情,老半天青须老者才开口道:“开心师弟,你又如何不成啦。” 原来这来人便是青云山三真人之首的开心真仙,他虽道号“开心”,但口头禅却是“不成啦,我瞧是不成啦。”这般沮丧的话儿。他瞧见青须老者问他话,便把愁眉苦脸的样儿摆得更深刻:“不成啦,我瞧是不成啦。刚刚我那乖徒儿还珠又给我说坏消息了。” “哦?还珠他说什么了?” “还珠乖徒儿刚才传音给我,说他看管的碧潭渊有些古怪。” “咦?”饶是青须老者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事,此时也不由地变了脸色。这青云山连绵广阔,青云道门虽是仙魔道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但也占不尽所有山头。除了正殿所在的孤云峰之外,其余便是包括五柳峰在内的五座山峰,分给五散人管辖。事实上这合计六处山峰,便是整个青云道门的组成部分。 但是那碧潭渊,却是另一回事。 青云道门传承数千年,从来都是仙魔道中正派领袖地位,其最大原因,便是因为无数青云前辈舍生忘死,将许多为祸人间的魔头一一降服,封印在青云山中。 倒不是青云道人的人不想一劳永逸,将这些魔头杀了干净。只是这些魔头大多都有着极高深修为,肉身几乎已是长生不死,多数又有法宝守护元神灵婴不灭,可以说是杀也杀不死,也只能封印起来。 封印这些魔头的地方,就是包括主峰孤云峰在内的六座山峰。而还珠散人坐镇的翠柳峰后,正是碧潭渊。 “碧潭渊有异动?这……”开叶真仙一脸惊异,站起身子说道:“这如何可能?那碧潭渊中封印的大魔头,根据典籍记载,应当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因为天劫难渡,魂飞魄散了才是。” 开严真仙皱眉道:“不,碧潭渊中此时的确还封印着一个魔头。” 听开严真仙这样一提,青须老者也想起这件事来,立刻答道:“不错,开叶师弟,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仙魔道中有一个叫做亟天老祖的魔头?” 骤然听到这个名头,开叶明显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方才点头道:“是了,的确有这么件事。当时有位修真者降住了亟天老祖,却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诛杀这魔头,便送到我们青云道门来看管。只是……只是那个修真者究竟长什么模样,为何我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青须老者笑道:“开叶师弟平日里这许多麻烦事要处理,十数年前见过一面的人,记不大清楚也属平常。我倒还记得一个细节,亟天老祖那老魔头当时便已有破空期修为,也是魔道中最著名的几人之一。那日将亟天老祖押送上山的修真者,修为却是远不及那魔头。” “咦?这倒奇了,既然修为不及那魔头,怎地那名修真者又能将魔头押送上我们青云山来?” 第六章 魔头 “开叶师弟问的不错,我也正是因为此点,才记得这件事。null$q i s h u 9 9 . c o m”青须老者抚了抚胡子,却又摇头道:“不过到底是怎生情况,那也记不得了。毕竟那位修真者将魔头送上山交给我们之后,连名字也不曾留下便离去了。” “哎,你们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叙起旧来了。”开心真仙瞪大了眼睛,他现在倒不愁眉苦脸了,却吹胡子瞪眼睛起来。他抬起手指向翠柳峰碧潭渊方向道:“不成啦,我瞧是不成啦。你们再这么谈下去,只怕那千年大魔头没出世,小魔头就先出生啦。” 亟天老祖当初在仙魔道上,也算是呼风唤雨的角色,此时在开心嘴巴里就变成了小魔头。不过这倒也不算委屈了他,毕竟亟天老祖再厉害一倍,只怕也比不得那千年魔头。 “是是是,开心师弟说的极是,现在可不是说陈年旧事的时候。”青须老者笑了笑,他倒不是不懂得轻重缓急,而是清楚了解自己这位开心师弟的脾气。还珠是他徒弟,又守在翠柳峰上,假若碧潭渊里关着的亟天老魔头果真有要破印的迹象,那开心还能在这里跟他们喊不成了?只怕早就已经飞到碧潭渊去,最多传音知会他们一声罢了。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四人灵识同时捕捉到一股异动,随之便听到还珠传音道:“掌门!师尊,师叔,碧潭渊里……” 音已绝,话却只传了一半。 但这却足够让在场四人脸色立变——还珠修为在五散人中派行第二,修行元甲一道已有纵甲中期修为,此时竟连传音说明情况也做不到!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这几位师兄弟数百年的感情与默契程度自不用说,眼神交流已明白了相互意思。 顿时三道人影同时御剑而起,飞出青云大殿。只有那青须老者,却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碧潭渊亦生异象,莫非果然是天魔将出,群魔乱舞的前兆么。”青须老者长叹口气,转过身来,望着属于他这个掌门的大殿正座。 正座背后是一副巨大的壁画,壁画上的内容倒并不复杂,只是画着一尾苍龙隐于云中,探出的前爪中握着一枚龙珠。虽然说画得并非活灵活现,却也还差强人意。但只凭着这个,这副壁画却又如何能置于这青云大殿中? 看得再仔细一些,便能瞧出古怪。这苍龙虽然隐于云中,飞在天上,画中却也大笔墨地泼洒了下空的连绵山脉。这山脉换了其他人来看或者看不出,但叫每个青云弟子,只要曾飞在青云山上空过的,便一眼能认出来,这壁画中的山,正是青云山。 而且这副壁画上的古怪,还不仅是这一点。虽然只是极为模糊的身影,但若凝神观察便会发觉,那条巨龙的头顶上,一双鹿角中间,竟站立着一个人影。 “祖师爷,你所传下的这幅壁画,究竟想要告诉我们这些后来者什么?”青须老者皱着眉头,低声自语道:“这副壁画传承至今,无数青云前辈想要查探出其中秘密,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答案。” “百邪……百邪,老实说,当初搜集到古妖门的情报,听到古妖门的人曾提起过这个词的时候,我开云的确吃了一惊。”这位青云道门现任掌门,同时可为仙魔道中修行第一人的开云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百邪出世,天魔破封。我本来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句传说,因此两年前,也只以为那千年魔头出世虽然棘手,却也不过如此。可是却偏偏没有想到,这神秘冒出的古妖门,却突然提起了百邪这个词。” “但是我查阅所有古籍,包括曾有记录太古时那场大战只字片语的,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古妖门这个修行门派。就好像真的是凭空出现的一般……”青须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抬步缓缓走出大殿正门,抬头望向夜空明月,一脸肃穆。 不知为何,这位青云掌门,此时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管是古妖门也好,百邪也罢。甚至包括那即将出世的千年魔头,似乎都只是表面。而在其后,还有着黑幕——也就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线”。 还珠散人修为,在青云五散人中可排到第二,亦是五散人中唯一一名修行元甲之道的修真者。他听从师门吩咐,坐镇青云山翠柳峰,便是为了看管几大禁地之一的碧潭渊。 青云禁地甚多,且都封印着凶恶魔头,这一点已广为人知。而碧潭渊中的亟天老祖,在一众被关押看管的魔头中却属于小辈。但即便如此,亟天老祖被禁制封印之前,亦有破空期修为。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此时翠柳峰顶上,满地遍布青云弟子尸体,血流成河,恍若人间炼狱。而还珠散人,此时也是一副狼狈不堪模样,护在一众还有呼吸的弟子身前,张开了巨大的防御禁制,勉力抵御着敌人的攻击。 就在一盏茶时间之前,碧潭渊中突然冲起一道黑光。一瞬间便遮蔽了空中明月,将黑暗洒满大地。虽然那道黑光闪现不过是弹指间事情,可其后的变化却更快得令还珠散人应变不及。紫黑色的诡异雾气自碧潭渊升腾,不过片刻便笼罩住了整个翠柳峰峰顶。而只消给这雾气波及,修行稍弱的青云弟子立刻便爆体而亡! 还珠散人此时张开防御禁制,巨大的青色光幕形成了一道屏障,将那些雾气统统挡住,可饶是如此,只这眨眼之间,青云弟子就损失了至少上百。要张开这般巨大屏障,对于还珠散人而言也是极大负担,因此他传音还未说完,就不得不断掉。 黑雾中隐隐有个人影,可是以还珠眼力,却也瞧不清对方长相。他此时唯一清楚的,便是对方修为只怕远远凌驾于他之上。 还珠顶住巨大压力,发出指示,让身边弟子赶紧退走,但却也有几名弟子已给这异变吓破了胆子,竟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怎么可能!”局势对于还珠而言,着实不利至极。但他心中的震撼,却远远超越了恐惧感。对面散步浓雾,发动攻势的对手,想也不用想,除了亟天老祖之外,压根不做其他人想。可是那魔头当初也不过破空前中期修为,被封印在碧潭渊时,更是受了重伤。这一共还未超过二十年,他是如何能伤势尽愈,修为更高一筹! 是的,还珠此时清楚地体会到了对方修为,那是破空后期顶峰的修为!可是修行一道,越是往后越难有寸进,所谓百尺竿头,便是这个道理。按照常理而言,修真者突破御剑期之后,每要往上攀爬一个境界,便是花费十年二十年也不为过。到了破空期这个等级,应花费的时日更是不知要翻倍几何。 但是这亟天老祖,怎么能在重伤且给封印的状态下,只花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便再度突破,更破封出世,兴风作浪!? “哈哈哈哈哈,这近二十年来,当真感谢你们青云道门一众牛鼻道人的照顾!老夫方能安心静养,更将修为再推高一层!”苍凉狰狞的声音,突然自那团黑雾包裹之中传出,响彻整个翠柳峰。 随着雾气变幻,一个消瘦地几乎与骷髅无异地白发老者身影,似幻似真出现在迷雾中央。 “亟天老祖!”还珠此时修为只在纵甲期,与平级的踏云期本源修真者强上不少,但对上破空期的魔头,却始终显得有些无力。 “喔……你,想必便是传说中的青云五散人之一。却不知是哪位?”亟天老祖笑得张狂,却让人生疑,他到底自哪里生出这般自信底蕴。此时破封而出,按理应该立刻逃走,难道他当真认为,只凭着破空后期的修为便能横扫青云道门么? 眼见亟天老祖目中无人模样,还珠散人冷哼一声应道:“魔道宵小,还不配知道我的名讳!” 亟天老祖却也不生气,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飘到了半空之上。竟没再理会还珠,却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便在这时,三道人剑合一的身影划破苍穹,流星迅雷般出现在亟天老祖视线之中。还未等亟天老祖反应,那三个人影之中其中一人已经驾驭飞剑,打出了疾风怒涛般的一击。 来者一剑,蕴含着无匹劲道,而这力道速度亟天老祖也十分熟悉——与他一般的破空后期顶峰修为! “哈哈哈哈,来得好,来得好!”亟天老祖白骨包皮的枯爪自黑雾之中探出,冲着飞剑来势,虚空一抓。便在这瞬间,还珠感受到了四周环境异常的变化——这变化细微至极,若不是他修为也已有纵甲期,只怕压根便察觉不到。 来势凌厉,劲力无匹的红光飞剑仿佛突然给什么重物压住了剑身,本是蛟龙出水般的势头,却突然缓了下来。 然后,还珠突然感到了另一股异常波动,自出剑者那一端传来。 仿佛空间与时间一并给扭曲的奇异波动,虽然还珠此时还使不出,但他却还是清楚地体会到了,这只有破空期或平级的合神期修真者才能使出的手段之神妙。 这是“水穷云起真诀”的力量! 第七章 恐惧 出剑者,便是青云三仙中脾气最为急躁的开叶真仙。null$q i s h u 9 9 . c o m虽然他的修为在三仙之中只排在最末一名,却也亦有破空后期的顶峰修为,与亟天老祖同一水平。 此时亟天老祖一爪递出,水穷云起真诀,这只有破空期或平级的合神期修真者才能掌握的绝妙手段,立刻爆发。 元婴期的证明,便是体内丹田气海孕育出真元灵婴,从此等于多了一条性命。只消元婴不灭,哪怕肉身损毁殆尽,修真者也有卷土重来机会。 而元婴期以上的御剑期,便是代表着修真者可以凭借飞剑或者其他法宝的力量,在天空中飞行。而只凭借自己本源力量便能浮空,则就成了踏云期的证明。 至于向仙期的修真者,则能驾驭大部分仙器,体内真元正式进行质变,变成真正的仙灵之气。 而破空期的证明,却正是这水穷云起真诀!说是法术,不如说是一种神通,进入破空期的修真者,便可以随着修为水平的不同,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上扭曲改造一块空间一段时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破空期的修真者,与破空期以下的修真者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此时亟天老祖,便是施展了这奇妙神通,将飞剑来势彻底阻住,让这柄飞剑连近身亦做不到。察觉到这个事实,开叶真仙怒极反笑,立时加快飞行速度,扑了过来。伸手打出,同样的神通——水穷云起真诀发动! 两股神通力道碰撞在一起,立刻互相抵消。此时飞剑便再无阻力,又瞬间恢复之前来势汹汹。亟天老祖哈哈大笑道:“飞剑!这可糟了,老夫此时身上可是一件法宝也没有。” 他笑声未断,整个人却突然隐入黑雾之中。开叶操纵飞剑横劈一记,却只斩开了一层波浪,这令开叶恼火至极,顿时左手一扬,打出一枚小小炉鼎。 这炉鼎在他手掌心中时,不过茶杯大小,待开叶将之祭起,令其浮在半空中时,却涨大了何止十倍。 “开!” “收!” 一字揭开炉顶盖,另一字真言喝出,却让这枚炉鼎猛地原地旋转起来,将黑雾源源不断地吸入鼎内。 有开叶真仙祭出这奇妙法宝援手,加上开严开心两位真仙在旁掠阵,还珠顿时轻松不少。立刻缩小了防护屏障范围,更犹有余力指挥身边低辈弟子收拾残局。 但那团黑雾却仿佛吸之不尽,不管开叶真仙如何催动真言,将炉鼎吸取能力发挥到极限,却也只勉强与黑雾产生速度打个平手。 “嘿嘿嘿,青云三仙,瞧来也不过如此。”黑雾之中传出挑衅声音,却叫人捉摸不透,这亟天老祖难道还有什么底牌未出?竟敢嚣张至此。 亟天老祖在仙魔道中打出名头时,青云三仙早已名满天下。按理说亟天老祖不会不知道这三位开字辈修真者厉害。其中最弱的开叶真仙,也与他一样是破空后期顶峰修为。而开严与开心,更有重生前期修为。 此时这两人自重身份,不肯与开叶一同出手擒下亟天老祖,已算亟天老祖走运,按理说瞧见这三仙出场,他便应该逃之夭夭才对。 可偏偏这亟天老祖不知是哪根神经不对,又或者真有什么未出底牌,竟不躲不避的同时,还敢出声向三仙挑衅。 “开心师兄,对付这魔头,我看也不用再讲究什么,不若我们还是一并出手,迅速将其降服吧。”开严真仙听对方挑衅,脸上不动声色,就连说出话来,也是不平不淡。 开心真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成啦,我瞧是不成啦。这魔头如此有恃无恐,只怕还有后着,哪能跟着他的步伐去走?” 他平日里瞧来仿佛童心未泯的老顽童一般,但人却并不傻,否则修为又如何能是三仙之首?在开字辈中仅次于青云掌门开云?但开心转念一想,又道:“开严师弟,你却不妨与开叶师弟联手,先试探一下这魔头底线。”他情知只凭开叶一人,两人修为在伯仲之间,断然无法逼出对方真正底牌,方才有此一言。 开严真仙点头应是,压根不在乎两人合斗一人是否丢脸,立刻飞身上前,体内青云功法运转,浩然仙气汇聚左掌,隔得老远便是一掌劈出。 他修为还在亟天老祖之上,压根便不怕对方使出水穷云起真诀这种小手段来捣乱。掌劲一吐,立刻化作出闸猛虎,排山倒海般席卷一路,浓厚黑雾只遇上他的掌风,也是立时溃散。 开叶真仙更老实不客气,剑指一挥,操纵着飞剑,一剑化三横劈出去。 两股绝大力量一前一后向黑雾最浓处劈去,开严掌劲先至,逼得亟天老祖现出身形,不得不硬着头皮也是一掌挥出,硬拼这记。便在这一瞬间,这老魔头亦有些后悔托大,他断然没想到开严竟然是说干就干,一点没有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仙门修真者般虚伪客套。更没有想到自己预算竟有些不对——那人为何还不出现? 亟天老祖心中暗道:“莫非那人竟是诓骗消遣老夫不成?可这又怎么可能?以当年情况,那人想要杀老夫不过举手之劳,又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只是他这番心思,开严与开叶两人又怎会知晓,见逼得亟天老祖硬接这一掌,顿时心中惊喜。开严真仙重生期修为岂是说笑,亟天老祖接他这掌,纵然无伤也得耗去一成左右真元,何况跟在开严掌劲之后,还有开叶得意的御剑之术一剑三清! 便在这几乎是十拿九稳的当口,突然在场众人同时感到一股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此时场中包括亟天老祖在内的四名破空期以上修真者均十分熟悉。其中修为最高的开心真仙最先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说道:“这,这是水穷云起真诀!” 就在他这句话出口同时,整个翠柳峰突然安静了下来。 开严势如破竹的掌劲也好,开叶得意的一剑三清御剑之术也罢,两道重击同时失去力道。开严真仙的掌劲宛若凭空消失一般,还未触及亟天老祖便无影无踪。而开叶的飞剑,也同时凝固在空中,动弹不得。 时间并没有静止,却仿佛变得缓慢了无数倍。青云三仙同时瞧见了一副难以置信的场面,一个人影突然自亟天老祖身后出现,仿佛老鹰捉小鸡一般轻松地抓住了亟天老祖头发,然后便这样拖着那魔头在三人眼前消失不见。 这过程说来诡异至极,三人仿佛都给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将亟天老祖抓走,虽然意识反应尚在,可却偏偏口不能言,手不能抬。最为可怖的,却是那人影到底是怎生长相,穿着服饰,他们竟也没看出来。 这种异样感很快就消失不见,就意识而言,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的短暂时间。 “这……这怎么可能。”开叶傻眼,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开严真仙只觉得自己冷汗已经将整个后背湿透,但他到底在三仙中属于最为冷静沉稳的一个,此时还能强自镇定,拉着开叶退到开心身边,向开心道:“师兄,刚才的感觉……不会有错。” “是……笼罩整个翠柳峰范围的水穷云起真诀,而且连我们都受到了影响。”开心真仙也是一头汗水,他简直无法想象,之前出现的那神秘人修为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水穷云起真诀的范围可以笼罩整个翠柳峰,还能影响到他,这修为……这修为只怕比青云掌门开云还要高出不知多少。 “回大殿,这件事必须立刻禀告掌门师兄。”开心瞧了一眼四周,却发现四下包括还珠在内,这些人竟连自己受了水穷云起真诀的影响也没有感觉到,压根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何事。 “开叶师弟与开严师弟先行一步,这边这副模样,我要先行处理一下。”本来打算三人立刻回去,但开心瞧见四周弟子伤亡情况,立刻改变主意,愁眉苦脸地叹息道:“不成了,我瞧是不成了。” 等亟天老祖能控制自己活动时,这才发觉自己已不在翠柳峰上,却到了另一个不知名的所在,好像一间小房屋里面。 房间里只有方桌上一盏油灯带着一些光亮,可只凭借这些,却已足够让这魔头瞧清眼前人的背影。 虽然只有背影。 这老魔头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感到两颊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他竟是在霎时间就给那人扇了几个巴掌!可是那背影,却始终就在亟天老祖眼前,仿佛压根就没有动过一样。 假若换了别人,敢这样对他,这魔头哪怕明知不敌,也只怕忍不住心中屈辱要与对方拼上一拼。可是此时亟天老祖只瞧着对方背影,就觉得四肢僵硬,竟是提不起一丝功力,产生不了任何反抗意识。 双方级数,实在差得太远了。 “你今日,是故意要逼我出手么?”在丝毫不动神色地扇了亟天老祖几个耳光之后,那神秘人依然保持着背对对方的姿势,却终于开口说话。可这声音却年轻的异常,竟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般稚嫩。 亟天老祖其实的确有这心思,但此时却硬是不敢开口答是。曾经纵横仙魔道不可一世,便在刚才,对着青云三仙也敢挑衅的亟天老魔头,此时面对眼前神秘人,竟比家猫还要乖巧不知几何! 第八章 有趣 “上……上仙,请恕晚辈斗胆一问。” 亟天老祖想要问的这个问题,自近二十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想要询问,直到今日他才有了机会。 那人依然只给亟天老祖以背影,但却轻微点头,示意他可以问。 “当年晚辈屠尽世俗道中机关世家墨家庄,最后却始终因为大意而受了重创。当时上仙出现,将晚辈擒住……”这本该是一件相当羞耻之事,但是亟天老祖娓娓道来,却神色如常,因为两者修为之间实在是天差地别。 “当时上仙说有一桩要事让晚辈去办,因此传了晚辈一套口诀,然后将晚辈带上青云山,让那群牛鼻子道人将晚辈封在碧潭渊下近二十年。而也如上仙所言,晚辈在那碧潭渊底修行这套口诀功法,不多不少,果然今日便功行圆满。”说到这里时,亟天老祖声音都有些发颤。近二十年前,眼前这人传自己功法时,便已经准确无误地料到自己今日便能功成,毫无丝毫误差。这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简直已经不像是修真者能做到的事情,只怕渡虚期即将飞升的绝世高手也办不到——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了。 “可是今日晚辈破封出关,却一时渺茫……上仙当初传晚辈功法,究竟有何用意?晚辈出关之后,又要做些什么?” 听亟天老祖疑问,那人却只轻笑一声道:“要做些什么?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 这个答案却是大出亟天老祖意料之外,一时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难道面前这人的意思是,自己已经将事情办成了? “你说你当年屠尽墨家庄,可想来你并不知晓,墨家血脉仍残留世间。”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让亟天老祖瞧见了他的长相。可是这一瞧,却让亟天老祖如遭雷击——那人长相,竟与自己丝毫不差!简直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般。 “无需惊讶,这并非我本来面目。”那人冷笑一下,瞬息之间,样貌又变。这次却变成了青云三仙中开心真仙模样,没等亟天老祖回过神来,他又已经连续变幻了数张样貌,最后却又变成了亟天老祖的外貌。 “上仙……上仙这般惊世骇俗的修为,只怕想要一统仙魔道也……” “无趣!”那人冷笑道:“亟天,你好歹也是一个修真寻道之人,怎地脑中所想的,却是这等无聊勾当?” 给那人这般直白喝斥,亟天老祖也是脸一阵白一阵青,他最初也想要得道飞升,但随着自己恶事越干越多,天劫越来越难过,早就有些破罐破摔的想法。但是同时,这魔头心中却也嘀咕道:“你修为这般惊人,只怕就连传说中的渡虚期修真者也比不得你,却为何又还在这人间?未能飞升?” “你走罢,但我不许你离开青云山方圆百里范围。”那人微笑一下,轻拂长袖,房间门突然打开,让屋外的点滴月光洒了进来。 这变故让亟天老祖更是莫名其妙,他这近二十年来在碧潭渊底,除了修行之外,唯一在思考的问题,便是眼前这人为何要传自己一套功法,又让自己给封在青云道门。他总以为对方是有大图谋,但又着实想不出,以对方修为,又何必做这种麻烦事情。眼前这人修为,只怕同时对上青云三仙,也能轻松取胜,这仙魔道虽大,却又有谁能敌得过他? 可是假若自己果然只是对方计划中一枚棋子,那么此时对方又毫无交代地让自己离开,这却又是何故? “瞧你这副表情,想来你是在猜测我到底想做什么了?”那人见他迟迟未肯动身,脸上表情一肃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 “之前我已告诉过你,你以为墨家庄满门皆已屠尽,但你却并不知道,当日有一人受了墨家庄庄主夫妇所托,已暗中将一个孩子带走。” “那孩子名叫墨子诚,带走他的那人名叫东方无我。” “此时那孩子,还活着呢。”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亟天老祖也难免动摇,随即又立刻安心想到:便是还有个小畜生活下来又如何?就算想要找自己复仇,难道区区二十年不到,对方能追得上自己此时破空后期顶峰修为么? 那人微笑道:“因此,我将你拘上青云道门,同时做了些安排,将你给封闭在青云山的消息放了出去。便是想要看看,这件事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这人目的,正是要让那墨家遗孤向亟天老祖复仇。 亟天老祖听得心头火起,但却仍然死死压着愤怒情绪,不敢在脸上表露出丝毫来。但同时他亦觉得古怪,这人做这番安排,却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说他是想要替墨家庄的人复仇,那早在二十年前,自己只怕已经死得干净。可是如果说他是真心要帮自己,又为何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偏向那墨家遗孤——目前这安排举动,简直就是期待着那墨家遗孤向自己复仇一样。 “最多再过五日,我当年埋下的另一颗种子便要破封出世,那时只怕又有热闹可瞧。”那人轻描淡写,仿佛只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斜眼看了一眼亟天老祖后又道:“记住,你不可离开青云山方圆百里,亟天啊亟天,有趣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亟天老祖从碧潭渊下逃出生天之事,引发了青云山上下震动。在掌门开云严令之下,这件事到底没有泄露出去,只青云道门中人知晓其中详细。而暂住青云山的其他修真门阀所知唯一事实,不过是亟天老祖逃走这一桩而已。 但这件事的真相暴露,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青云道门四位开字辈前辈对于此点亦是心知肚明。虽然对于救下亟天老祖那神秘人着实忌惮,但既然对方当时只救走亟天老祖,未伤道门中人,也只能先暂且将这件事放下。 毕竟依开云掌门推算,再过不到数日,封在青云大殿后山处的那千年魔头,便将出世! 这事迫在眉睫,是以虽然连续以来青云道门一件事连着一件事,上下均忙得焦头烂额,却依然在今日,将驻扎青云山的仙门同道领头者一一请上青云大殿,同商安排。 这会议自然相当沉闷,思空岚寻思着自己不会有什么要紧事情,便先行告退,从大殿中退了出来。 身后大殿之中,会议已经召开了有将近一个时辰之久,但到底要如何安排,却还只商议到了一半。思空岚回头望了一眼,请叹口气,随即便打起精神,走向面前的红衣女子。 “蓝小姐为何也跑了出来?”自己出来,还可以说是性子洒脱,耐不住闷。同时也因为这一次玄天阁前来的,是蒲牢、定詹、定睿三位长老,他父亲思空玄却仍守在玄天阁中处理日常事务。 正呆站在青云大殿之外,遥望浓郁苍峰的蝶叶蓝依然穿着一身赤红,包裹着玲珑有致身段。听见思空岚向自己招呼,便回过身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岚仙友。” “怎么,你也受不得里面沉闷气氛么?”思空岚轻摇折扇,缓步靠近对方,却察觉对方眼眶之中隐隐含有泪光,顿时又有些惊慌失措。虽然明显这与他无关——但对于思空岚而言,哄那些与他有关的女孩儿破涕为笑并不难。反倒是这种与自己无关的,却是相当不在行。 不过蝶叶蓝并没有让思空岚尴尬太久,立刻伸手胡乱擦了几下,不过片刻,又显得神情如常,只是眼睛依然有点红肿。 “是……在想他?” 两个人之间,能将之联系起来的唯一一点,其实只有一个。此时不应该提及,但两个人却又很想与对方多谈谈那个名字。这不是诅咒,只是如果没有人再记得这个名字,不再提起这个名字。那么似乎那个名字的主人,就真的死了一样。 蝶叶蓝并没有否认的意思,虽然是先微微点了点头,却又跟着摇头道:“也不仅仅是因为他。” “我和他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她得了重病,就连修真者也治不好的病。”蝶叶蓝脸上布满忧郁,那楚楚动人的神态,就连思空岚也不由为之动容。 “今年……大概撑不过今年了吧。”蝶叶蓝转过身去,似乎因为又要忍不住眼泪,却不肯让思空岚瞧见。 即将失去自己重要之人,或者说又将要失去另一个重要之人,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更加沉重的打击吧。思空岚这样想着,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才好。以自己立场与和对方的关系而言,好像没什么值得说的。 “那孩子说她有个遗憾。”其实并不是特意讲给思空岚听,也许谁都好,蝶叶蓝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她说,她很想见见守诚。”蝶叶蓝抿着嘴唇。可想而知,她在诉说的,是自己妹妹最大的遗憾。而且,极有可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两个人正相对无言,地面却突然摇晃起来。这晃动极其惊人,竟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动静。蝶叶蓝与思空岚两人皆是身负御剑期修为的人,一时却也没能控制住身形,狼狈不堪。 “发……发生什么事了?!” 第九章 再现 一道紫金色光华自青云大殿背后后山深处冲天而起,仿佛潜龙出渊一般,气势磅礴,惊天动地。 这震动天地的声响并非只持续一瞬,就在蝶叶蓝与思空岚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之中,本是光亮的天空却迅速阴沉下来。 暗红色的云雾逐渐升起,一点点蚕食了天蓝色的天空,将不祥的红光洒满大地。四周空气也仿佛突然变得稀薄起来,更隐隐夹带着血腥气味,让人闻着相当不舒服。 这异象发生的极快,待思空岚回过身来时,身边却已经挤满了自青云大殿中鱼贯而出的修真同道。 “小岚,发生了何事?”蒲牢分开人群,疾步走到思空岚身边,劈头便问。他之前身处大殿,当然不知道外面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可是思空岚也不知道,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却见一个青袍人影突然自人群中高高飞起,浮在空中,一声大喝:“此乃天魔出世前兆,青云弟子听令,准备布阵!” 那人声音极其洪亮,中气十足,声音并算不得极大,却远远地荡漾开去,几乎遍布整个青云山。 这人便是开云掌门,他号令一出,青云道门众多弟子纷纷应是,有御剑修为的立刻喷出飞剑,一齐飞上天空。而那些修为不足的弟子却也按着一直以来的准备排练,虽然略显慌乱,整体上却不显混乱。 “诸位仙友,请依着刚才商议结果,由我们青云道门布阵抵御那天魔,诸位请守在阵外,为之护法。”开云掌门在空中指挥着青云弟子一一布置,同时向场中诸多仙门同道道:“那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一经发动,我青云上下便无暇再顾及防御,这方面便靠诸位协力了。” 他此言一出,一众前来帮衬的仙门中人皆是出声应是,其中一位看上去便十分英武,举手抬足之间便显出气势的华服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也是浮上天空,面对开云道:“既然如此,那么蝶某也就依着方才商议定的事宜……” 开云拱手笑道:“这许多仙门同道,总要有个领头之人,玉堂兄,这便拜托你了。” 开云掌门面前这人,便是凤栖谷谷主,蝶叶蓝之父蝶玉堂。他修为在此时场中仅次于开云,自然当仁不让,领下了指挥权职。 蝶叶蓝瞧着天空上的父亲威风凌凌,却没觉得一丝欢喜。喃喃自语道:“纵然修为已至重生期,离那传说中的渡虚期也不过一步之遥,可是爹爹你却始终也救不得阿兰的性命。” 按照开云说法,此时这番异象,不过是天魔出世前兆,离那魔头正式破封,还尚有数日缓冲。这说辞总算让一众人略微安心,但也幸亏有这样一个信号,方才让众人同时清晰地体会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凶悍的魔头。 思空岚所属的玄天阁一派,长于布置阵法禁制,因此在所有上青云山来援的修真者中,这两日以来,是唯一留在青云主峰上的一派。 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这阵法是青云前辈传下,专门为封印压制那些极恶魔头所创。但毕竟却属于古物,假若只是全盘照搬,必然不符此时的修真水平。因此开云掌门也并不避嫌,毫无私藏地将整个阵法图谱拿出,与玄天阁一众人一齐商议改进方法。 当然,能目睹这上古阵法图谱,也让玄天阁的人觉得应该礼尚往来,便也送给青云道门许多自己研究出来的奇妙阵法。这段时间虽不长,两边热烈讨论互相学习的氛围却是相当好。 而另一边,蝶玉堂统领着诸多仙门同道,也是极其稳健地布置好了阵型防线。虽然说不敢自夸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或飞不进云云,但若果然有什么人想要突破防线,去阻碍青云道门布阵,却也要付出相当代价。 毕竟这群前来援手青云道门的修真者,几乎都是仙魔道中仙门一派精华,说的夸张一些,便是假若有什么人能将此时集结青云山的修真者尽数杀了,那么仙魔道中仙门一脉便只余空壳了。 一切安排妥当,可谓诸事皆顺。但是随着天空中弥漫散步暗云愈来愈浓厚,山雨欲来的感觉却也愈来愈强烈。 然后,到了那命运之日的前夜。 思空岚睡不着,他知道再过三个时辰,那天魔便将正式出关。虽然已过了快四日,此时天空上却依然红光漫天,暗红色的劫云笼罩着空际,不但瞧不见太阳,也望不着月亮。 众人早有安排,以沙漏计时,倒不妨碍知晓时间。可是在这妖异的红光中,却始终让人无法心安。 思空岚站在青云大殿殿堂之外,瞧着那些浮在空际,组成庞大阵势的青云弟子,心中唏嘘。这些人自那日异象发生开始,便就已经听令结成了阵势,这数日来几乎便都未曾合过眼。 他瞧着天际那数个人影:阵眼处,是青云三仙,开心、开严、开叶三位前辈。然后第一层内阵,则是由还珠、还元、还海、还玉、还真五位散人护法。然后第二层内阵,便是十数名其他还字辈修真者。 思空岚亦知晓,在自己此时目光所不能及之处,还有许多青云道门御剑期以上弟子,正也御剑浮于天际,组成了第一层外阵。而更多更多的低辈青云弟子,更是手握仙石,守在大阵最外围,随时保持着警惕。 “天魔……千年过去,连名字都给遗忘的天魔。”思空岚轻叹口气,心中却逐渐用上一股汹涌澎湃情绪。 仙魔道和平已久,在多年前青云道门、白云宗、凤栖谷、玄天阁四大门派联手消灭了魔道中势力最为庞大的怜星魔教之后,除了召开热闹非凡的仙灵大会之外,仙魔道一直都相当平静。 所以像现下这般,能瞧见如此多修真者汇聚在一起,一同对抗魔头之事,足可让每个仙门中人热血沸腾。 “只可惜,守诚那小子赶不上了。” 摆放在青云大殿殿顶的那座巨大沙漏,宣告着那命运之时渐近。思空岚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战斗之中,还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但也沉静下心神,收回了一切杂乱思绪。 感受着四周仙灵气息流转,体内元婴平缓有劲地跳动,思空岚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钟声响起的那一霎。 时间点滴流逝,一声悲鸣,却突然划破长空。 浮于天际的诸多青云门人同时睁开眼睛,互相对望,愕然。这惨叫声,竟是自青云山下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思空岚站起身来,想也不想,立刻张口喷出飞剑,离地而起。飞上高空,向山脚下望去。 令思空岚头皮发麻的一幕,虽然隔得老远,却依然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底。 各种巨大的机关兽,密密麻麻,爬满了视线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就在遥远的山脚下,这些机关兽踩踏着大地,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声响,正组成一把锋利尖刀,撕扯着最外围的仙门防线。 “不可惊惶!”开云掌门的声音从青云大殿殿内传出,未过片刻,这位目前可谓仙魔道中第一人的修真者身影已经出现在阵眼处。 面色虽阴沉,却不见丝毫慌乱。 “青云弟子,守好自己的职责,不可破坏阵型。”开云沉声下令,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山下方向道:“虽是事出意料,却仍在计算之中……魔门中人,也不肯沉寂啊。” “开云前辈!那并不是魔门!”思空岚捏紧了拳头,眼神中几乎喷出花火。 “那是……古妖门的人!” 赤红色的飞剑一击,便将无数袭来的巨大机关兽从中一分为二。 但操纵着机关兽的敌人,却并没有给这惊世一剑给吓阻住,只略微迟缓了片刻,便又一涌而上。 蝶玉堂望着四周汹涌的敌人,依然面色从容。 此时以他为中心,方圆数丈皆是水穷云起真诀的笼罩范围,无论何种攻势,只要进入这个范围,立刻威力打折。 虽然只是随意挥洒剑指,便足可应付如潮水般涌上的敌人,但这位重生期的绝世高手,却仍然没有丝毫大意。 此时他独自一人,便守住了从山脚通向青云主峰的要道。而其他方向,也早做好布置,敌人虽然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了一些仙门弟子,但却并没有造成过大的伤害。 但这次究竟来了多少敌人? 这两年以来,凤栖谷也一意追查着古妖门的蛛丝马迹,所以就在交手的瞬间,蝶玉堂便判断出了敌人的身份。 可是……对于意图,却让蝶玉堂猜测不透。 只他灵识范围所能包容的情报,古妖门门人就足有千人之数,而且几乎每个人都是修炼元甲一途,最低都有炼甲期的修为。 这……是何等庞大的一股力量!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让蝶玉堂捉摸不透对方如此势大的攻势,究竟是为了什么。此役就连魔道一脉,也是保持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就连魔道众人,也不愿意让那天魔出世。可是这群古妖门的人沉寂了两年,却选择此时来攻,怎么看都像是想要让那天魔成功出世。 难道那天魔与古妖门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第十章 蝶舞 古妖门是个神秘的势力,自两年前横空出世,便处处透着诡异。 别说各样典籍之中,从来没有记载过只字片语,全然没有来历出处。就连行事目地作风,也均是一团迷雾。 两年前,这群人的实力便已展露出冰山一角,那时这股力量已经足够让仙魔道中注目。可是在先后不同程度地袭击了几乎整个仙魔道修真门派之后,又销声匿迹。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只是攻击仙门,连魔门也一并攻击,竟大有已一己之力挑战天下的气势。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古妖门也并未给仙门中人排到魔门阵营之中。 这个神秘的古妖门,在两年后的今日,突然又自迷雾之中现身,并带着这般庞大可怖的实力……到底所图为何?! 蝶玉堂想不出答案,他脑子里甚至浮现了一个让他后怕的念头:假若现下这股势力,并不是冲上青云山来,而是直接攻击各个仙门空虚根基,却又会如何? 这个念头,同时也引出另一个疑问:古妖门的真正实力,只有现下这么多么? “你就是蝶玉堂?”一个人影,却突然冲近了蝶玉堂的身躯,一道银光挥洒,伴随着说话声音,刺向蝶玉堂胸膛。 一时之间,这位凤栖谷的谷主竟分辨不出,自己是先感觉到对方攻势接近,还是先听到对方声音? 那道银光虽然速度极快,但在刺中蝶玉堂胸膛前的一瞬,却突然给一股无形屏障挡住。 “重生期的……护体仙元?”轻佻的口吻之中,又夹着几分惊异。突然向蝶玉堂发动攻击的那人迅速后退,待退出水穷云起真诀笼罩范围之后才停下身形。 “你是谁?”蝶玉堂微笑,当修真者修为进入重生期之后,便可在心念转动之间,聚集四周先天灵气,形成一道难攻不落的护体屏障。 “风不闲。” 对方那人报上名字,这名字对于蝶玉堂来说略显陌生,但他记忆惊人,只略微思量片刻,立刻想起了相关情报。可这位重生期修真者心中却也略有几分讶异:根据情报,这风不闲两年前,参与了玄天阁一役。当时修为不过向仙期左右,惟有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乃是极难缠的角色。可是……此时这风不闲,分明却有破空后期顶峰的实力。 只两年时间,便从向仙期突破至破空后期顶峰?!真是太荒谬了,古妖门的人都是怪物吗?想到此节,蝶玉堂也不得不摇头苦笑。 刚才那一击,虽然只有一瞬,但风不闲的的确确张开了水穷云起真诀,中和了他的真诀。虽然因为修为关系始终不能全然减免影响,但到底却也逼得蝶玉堂运起了重生期修真者的手段护身。 果然,这风不闲的速度快的当真不可思议,虽修为还远不及我,但却不是挥手之间便能打发的角色。这般寻思着,蝶玉堂持剑在手,凝神运气,终于打算全力出手。 风不闲拍掌大笑道:“这才像样,大叔,听说你修为高绝,我才特意想来见识一番的,假若不动真格的,那不是太过令人失望了么。” 他话音刚落,身边一名古妖门门人立刻破口骂道:“风不闲,你到底在做什么!还不快动手,与我们一同将他宰……” 那人话还没说完,头颅就落到地上。 “啰啰嗦嗦的烦死人了,你算哪根葱也想要命令我?”毫不在意地挥手干掉了战友,风不闲向着蝶玉堂亮了一下两手戴着的一对金银手套道:“来,让我们放手大干一场。” 他战意勃发,蝶玉堂却没这份心情——即便自己重生期修为着实远胜对方,但对方速度这般惊人,想来无法速战速决。 风不闲却不怎么理会蝶玉堂心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身形一晃之间,便已经攻了上去。 就在风不闲靠着超绝速度,死死缠上蝶玉堂的时候,青云山下的战火,却也愈演愈烈。此次前来援手青云道门的仙门同道皆非弱手,最差也有御剑期修为。但无奈却架不住古妖门一方不但各个在炼甲期之上,更有威力巨大的机关兽帮衬。 虽然说并不是一面倒的战局,但在这突如其来的猛攻之下,仙门一脉的确也有些狼狈。 其中通往主峰方向的通路,在蝶玉堂足可称为冠绝全场的重生期修为压制之下,已是宣告此路不通。就算风不闲仗着仅次一级的破空期修为与超绝速度与之纠缠,也无法打开通路。 并不是没有古妖门的人打算趁着风不闲死缠住蝶玉堂的时候穿过这巨大屏障,但只要有人敢自蝶玉堂身边穿过,立刻便连人带着机关兽给一分为二,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蝶玉堂的每一剑,都准确无误,连人带机关兽包括元婴在内同时劈开。 就连那些驾驭着巨大的飞行机关兽的古妖门人,也越不过这条防线——地上遍布的尸体已经足可证明这一点。 重生期的绝世高手,绝不是可以靠数量抵御的。蝶玉堂的存在,无情地向古妖门人宣告了这一点。 既然这边无论如何也打不通,那么就不得不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古妖门人中,驾驭着飞行机关兽的人纷纷浮空,而那些驾驭着没有飞行能力机关兽的人,则在地面上死死缠住了仙门一边的人。 这个作战本来可谓相当成功,蝶玉堂修为再高绝,也无法一个人守住整个青云山数道通道。但是仙门一脉这边,却也并不是吃素的。 这次玄天阁的人,可谓出了大手笔,竟在天空中制造出了巨大的禁制屏障,仿佛一个巨大的碗,将整个青云道门都掩盖住。 好在这次前来援手的各门各派都丝毫不吝啬于仙石,上品数量虽然与中品相比差了足有十倍有余,但只算中品仙石,这次也足足聚集了数万枚。有这许多仙石能源作为后备,玄天阁所布置的巨大禁制屏障,更是如虎添翼。 数百名古妖门人骑在自己机关兽身上,在那巨大屏障外围连续不断地发动各样攻势,却偏偏奈何不得。 “这应该不会是古妖门的全部实力。”思空岚本来人在主峰大殿,此时也急忙忙地冲下山来,前来援手。 却不想在路上,他就瞧见了蝶叶蓝纵情杀戮的身影。 那个给称为“蝶舞仙子”的女子,此时身法果然便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翩动人,可是这朵美丽的蝴蝶,此时却宛若冥府的死者一般。 明明只有御剑期实力,但此时蝶叶蓝却游刃有余地独斗着一名炼甲期敌人。 她功力提升至顶峰,背后竟生出一对火翼,此时除了一身红衣之外,便连一袭黑发,也尽数染成了赤红颜色,整个人便恍若是火焰中的凤凰一般。 借助那对火翼,她的身形速度加快了何止一倍,饶是作为她敌手的那古妖门人有着炼甲期修为,却压根无法捕捉到她的动作。 更令思空岚惊异的,是她手中飞剑。 那柄飞剑,与墨守诚曾经告诉过他,与他在仙魔道中听到的传闻并不一样。墨守诚曾经在闲聊时提及,蝶叶蓝擅使的飞剑,名为洛神,乃是一柄难得的有水与火两种截然不同属性的飞剑。 但此时蝶叶蓝手中的那柄……并非洛神飞剑。 那柄剑只消轻轻一拂,哪怕没有擦中对手**那犀牛形状机关兽,但只要两者间隔不超一尺,立刻便能在机关兽木制的身躯上留下烧灼痕迹。 “这不是法器,也不是灵器……是仙器等级的飞剑!”思空岚也可说见多识广,此时一眼便看出,蝶叶蓝此时手中拿着的飞剑,品级远远超越蝶叶蓝御剑期应能掌握的范围。 御剑期的修真者,能御使下品仙器已经相当了不起。可是这柄飞剑剑身火焰飞扬,炎星环绕,不管怎么看,至少也有中品等级。 虽是觉得震惊,但此时却也不是刨根问到底的时候,何况这两年以来,思空岚自己也有了极大变化。 其中之一,就是蒲牢替他重新淬炼过的穿梭混元刃。这本是一件中品灵器,但经过蒲牢长老花费功夫再度淬炼之后,便有了晋升上品的资格。同时又添加了许多奇异阵法,只消全力施展开来,威力不下于一件下品灵器。 “蝶叶蓝姑娘,我来助你!”思空岚一声轻喝,跃入战团之中,瞬间便放出了那柄穿梭混元刃。此时这件上品灵器,外型从原来的普通匕首,变成了一条小鱼。银光闪烁之间,竟有些刺眼。 而就在敌人手忙脚乱的瞬间,那条小鱼却仿佛游入湖底之中一般,突然在众人面前消失了踪影。思空岚不假思索,一掌拍出,击向敌人肩膀。 对方一声冷哼,大有瞧不起思空岚这御剑期意味,一拳砸出。 炼甲期的拳劲爆发,思空岚的确抵御不住,但却从容由掌化爪,正面迎了上去。这番变故如何让那古妖门人不惊,正欲同时化拳为指破招之时。才刚刚伸出食指与中指两根指头,那之前消失不见的小鱼却突然又好像突然从湖水下跃起一般,迅若闪电,眨眼之间便将两根指头给削了下来。 惨叫声刚刚响起还未过一呼一吸时间,便戛然而止。 就在思空岚设计夺走对手两指的下个瞬间,蝶叶蓝已经趁虚而入,俏脸上满是寒冰,一剑挥下,将对方了账。 第十一章 天魔 此时四周乱斗势头仍未有消停势头。null$q i s h u 9 9 . c o m 在联手解决了一个古妖门人之后,思空岚将穿梭混元刃收回,向蝶叶蓝问道:“现在下面的防线情况如何?” 此时两人正处在山腰间,可是却都有敌人已经冲到这里了,不能不让思空岚担心下方的局势。 虽然此时能冲到此处的古妖门人,不过零星之数,但是这却足够让人敲响警钟。 刚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轻描淡写地斩下了一颗头颅的蝶叶蓝此时表现,却大出思空岚意料之外。她竟突然便曲膝半跪在地,一副脱力模样。 思空岚心头雪亮,这自然是刚才那个疑问的答案了。以御剑期的修为,去驾驭中品仙器,必然要付出一定代价。 只是目前尚还不知,这代价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思空岚将手搭在蝶叶蓝肩头,将潺潺真元输入对方体内,以助对方恢复。过得片刻,蝶叶蓝便站起身来,恢复了常态,向思空岚道了声谢,然后才回答他之前问题道:“真正能冲到这里来的并不多,目前来说,其实我们这边还占据有优势。” 她说的倒是没错,在抵御住敌人突如其来的第一波攻势之后,仙门一脉占据地利早有准备的优势便逐渐发挥出来。 “可是有一件事,相当古怪。”蝶叶蓝皱眉道:“方才我与凤栖谷其他人一同,擒下了几个古妖门的修真者,本打算向其逼问些情报。但这些人刚给我们擒下,立刻毫不犹豫便自爆元婴,由于事出突然,我们这边反倒伤了几人。” “但是这世上哪里来得这么多悍不畏死的人?” 这是蝶叶蓝的疑问,她问的自然再理所当然不过。可是面对这质疑,思空岚也只能摇头苦笑道:“老天爷才晓得这群人究竟发了什么神经。从两年前他们出现开始,不就一直鬼鬼祟祟么,而且尽是做些打破我们常识认知的事情。” “不过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蝶叶蓝此时显得相当稳健细心,与当初那个还有几分大小姐娇气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是说腰带吧。”思空岚眼光并不逊于她,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两年来,对于古妖门的情报,他们两边所属的势力都在拼命追查,所以至少也了解了其冰山一角。 其中就有关于腰带颜色的情报。 古妖门的人,等级辈分似乎是以不同颜色腰带来进行划分。最低为绿色,其上是蓝色,然后便是黑色。而在黑色之上,还有红色。虽然目前尚不清楚红色之上是否还有其他层次,但根据收集到了资料,则清楚无误地显示——黑色腰带的古妖门人,便已经属于指挥层级。 “刚才那人的腰带颜色是蓝色。”思空岚道。 蝶叶蓝摇头道:“不,目前所看到的所出现的,几乎都是绿、蓝两种颜色。” “看起来……真正的敌人还没有出现呢。”思空岚面色一沉,此时出现的古妖门人,最少都有炼甲期修为,这在仙魔道中,都属于一等一的好手了,可是事实上这些人,在古妖门中还只能算是较低的等级。 古妖门的势力,到底大了何种程度? “不仅如此,还有一点……就连我们凤栖谷,你们玄天阁,加上白云宗与青云道门所有修炼元甲的修真者数量加在一起,只怕也比不得对方。” “你是说……” “嗯,古妖门的这些人,几乎是人手一台机关兽,而且都是中品等级。”蝶叶蓝脸上写着忧郁,沉吟了一阵又道:“何况不要忘记了,这些古妖门的人,都有一种自称为神化的奇怪门法,能在瞬息之间大幅提高功力修为。” 思空岚摊手苦笑道:“得了,总而言之,就当那群人都是修为高深的疯子吧,不要去揣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否则只怕我们自己也会变疯。” “山上情况如何?”蝶叶蓝问道。 “山上……糟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蝶叶蓝一问,思空岚这才惊觉,自己竟连最重要的时间都给忘记了。 但不用蝶叶蓝给出回答,天……已经代替她做出解答。 天空上密布的暗红色劫云突然涌动起来,逐渐汇聚在一起。只要有眼睛的人,此时便能清楚瞧见,那层层重叠的劫云之中,暗金色的劫雷正逐渐成形,发出风雷声响。 就在眨眼之间,大地突然亮堂起来。随着那惊世骇俗的暗金劫龙从天而降,白光瞬间布满这天与地。 巨大的能量在瞬息之间便撕裂了玄天阁的人所布置下的禁制屏障,暗金劫龙吞吐风云,向着青云大殿后山深处当头劈下。 然后恍若整个青云山都摇晃了起来。 “青云弟子,开阵!”就在这巨大轰鸣响动的同时,洪亮地声音,从青云山主峰峰顶传向四方。 声音荡漾整个青云山脉,回音连接着回音,仿佛便是宣告一场惊世大战开始的钟声一般。 无数道光华突然冲天而起,近千柄飞剑同时飞向劫龙贯下方向。在天空之中,组成了一个奇妙图案,神似一尾张牙舞爪的巨龙。 “开始了。”站在山腰上的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来,只是语气略有些不同。思空岚更带有几分兴奋,而蝶叶蓝却更多了丝惆怅。 但无可置疑的是,一场席卷仙魔道的大战,从这一刻开始,正式拉开了序幕。 战场分为两处,一处是青云山主峰峰顶,青云道门上下,所有有生力量尽数集结在此,结下了名为“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的巨大阵法,誓要拼上一切,也要将那渡虚期的天魔消灭。 另一处是青云山脚下,仙魔道中仙门一脉精华尽数在此,拉开了一条巨大无匹的防线,抵御着神秘敌人——古妖门的攻势。他们的任务,就是为青云道门的修真者扫清一切外来敌人,不让任何人妨碍青云道门对抗天魔。 出于同一根源的数千股力量,在劫龙落下方位的上空处交织成了剑网。 而剑网下方,后山深处的黑暗之中,一位天魔即将出世。之前的暗金色劫龙落下,并没有给这绝世魔头造成任何伤害,这个满头银发的恶魔只是对着龙首轰出一拳,便将劫龙整个粉碎。 “这……就是渡虚期的力量。” “说起来……我叫什么名字?为何竟……想不起来……了?”或者是因为被封印了千年有余的关系,这惊世天魔,此时竟还略显痴呆,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这魔头却还是没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却突然感到了一股奇怪的视线。 “是……谁?” 天魔缓缓浮了起来,并没有在乎自己的赤身**,环顾四周,想要寻找之前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主人,但却一无所获。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了令他讨厌的东西。 在他头顶上的——剑网。 “给我……破。”剑网交织所汇集起来的力量之庞大,让已有渡虚期顶级修为的天魔也不得不感到一丝忌惮。但是,这种数千力量的结合,在天魔看来,却也有着数千条缝隙,数千个破绽。 一个破字出口,天魔长得可怕的一头银发突然变成了锐利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了剑网数千条缝隙之中。这魔头对于力量运用之巧妙,已经到了巅峰,只花费了最小力道,便在瞬息之间攻破了剑网交织。 但是青云道门一边,自然不会仅有此一着,就在数千柄飞剑给天魔银发挑飞的瞬间,封魔大阵中的青云修真者只花了数息时间,立刻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飞剑。 直到这时,这超绝大阵才正式发动。 约有两千人之数的青云低辈弟子坐在地上,手握数块仙石,将其中蕴含的仙灵力量一丝丝抽出,传送至外阵的近千名御剑期以上青云弟子身上。一道道光华虽然黯淡,但会聚起来,却亮得有些刺眼。 这股力道由那近千名弟子再度增幅,又缓缓流向第二层内阵的五散人。五位散人手中皆持有一道精心炼制的玉符,而这玉符,其实才是阵法关键。外阵的弟子,不过是为了驱动这五枚玉符的力量源。 浩然无匹的仙灵气息散布整个主峰,将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腥臭味道尽数驱散。五位散人看准了时机,同时将手中玉符打出。 五枚灵符直冲天际,化作五彩光芒,将天魔整个身形笼罩住。 “天魔受死!” 给这五道玉符包裹住,天魔立刻感到束手束脚,一身渡虚期绝顶修为竟仿佛一下子就给禁锢了大半。见他势弱,位于阵眼的四位开字辈青云前辈立刻仗剑而起,围而攻之。 其中掌门开云剑势大开大合,却是气势磅礴,最是可怖,即便天魔也不愿硬接。而开叶真仙在四人之中修为最弱,但攻势却是最为猛烈,他最为得意的招数,一剑化三清在空中纵横来去,只一人便缠出了连绵剑网。 而开心真仙与开严真仙二人,同使一套合击之术,相辅相成之下,威力暴涨两成。 四位青云道门顶尖人物同时全力出手,便是天魔魔功盖世,此时也不得不暂避其锋! 第十二章 混战 “呵,虽然说不过一瞬,但刚才他的确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身着青云道门弟子服饰,一人安静地站立于高空之中。听他那年轻的声音便可知晓,这人便是数日前,从青云三仙手下轻松救走亟天老祖之人。 此时他将水穷云起真诀的范围,笼罩在自己的皮肤之上毫厘之间,将身形隐藏的极好。别说他此时身处高空,只怕没有任何修真者的灵识能扫到这般遥远距离。就算有人这么做了,也无法在他如此巧妙运用水穷云起真诀的情况下发现他。 “看起来,虽然只是千年前随手做的玩具,但放到今日,却还是有些意思啊。”他面上露出微笑,一面注视着脚下战局,一面自言自语。 “渡虚期的玩具,倒也算是难得了。若是今天就这么毁掉了,还是会略微觉得有些可惜啊。” “不过那也无妨,到时候再做一个新的就是了。” “这边暂且就是这样了……另一个玩具,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他观望了一阵青云主峰上的战局,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战场。 “这一边么……姑且还算听话吧,作为新玩具而言,能在两年时间之中弄出这么大的阵势,至少还是挺有趣的。” “可是,最让我期待的,果然还是那个墨家遗孤。” “有趣,当真有趣,埋下多年的种子开花结果的场面,果然会让人相当兴奋啊。” 亟天老祖当然也知晓青云山上动静。这数日来他仗着高绝魔功,潜伏在青云山四周,行事小心收敛,在暗中逐渐了解到了他给封印的这近二十年来,仙魔道中的状况。 可是对于他而言,不管是天魔出世也好,还是神秘的古妖门也罢,这些与他可毫不相干。若不是那人不准自己离开青云山,自己早就独自逍遥快活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看戏。 他当年纵横仙魔道时,也是一身狂傲不羁,但自遇上那人之后,却自心底里产生了害怕这种情绪。别说反抗,就连对方随口吩咐也是不敢违背。 “窝囊,当真窝囊,可是辣块妈妈的,那人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此时他也是将自己隐藏在青云山山腰处一块空地上。这里位置极好,山上的情况能瞧个大概,山下的战局也能尽收眼底。 “嘿嘿,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仙门一脉那群修真者看来却始终没什么进步,竟给那莫名其妙的什么古妖门就这样压制住了。” 虽然跟古妖门一方是半点关系也沾不上,但亟天老祖与仙门这边却是有着实打实地仇怨,此时见对方吃瘪,也是大大觉得快活,甚至都有些心痒,是否要出手也去料理几个仙门仇家,趁火打劫一番。 “算了,就由他们先狗咬狗,老夫帮古妖门又有何好处?这群行事诡秘的家伙相当古怪,让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他算盘打得如意,但算到后来,却又有些心灰意冷。心中突然想到:当初老夫以为青云山上那开云已算得仙家第一人,但心中却老大瞧不起,只觉得这修真人生像对方这般活下去,无趣至极。心中一直存着要成为魔门第一……不,仙魔道第一人的念头。可是既然有那人在,老夫这念头便是想也不用想了。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接下来,又要何去何从? 突然发现自己往后人生,竟全然没了目标想念,这老魔头倒突然唏嘘起来。便在此时,他却突然发现山脚下战局突然又生变化。 “咦?这,这如何可能,古妖门那边的人……怎地各个突然功力暴涨!?” 老魔头大吃一惊,只见得山脚下那群古妖门人,各个实力修为飞速暴涨,其中有些相当古怪的,竟是一口气便往上提升了整整一个境界。而更为骇人的是,这群人身躯尽数半溶与机关兽躯体之内,仿佛融合了一般。 “辣块妈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在仙魔道中,踏入元婴期的修真者,可谓正式踏入修真门槛,而进入御剑期后,便可算得上高手。然后自御剑期往后,才算漫长修真路的真正展开。 但在仙魔道中,修炼至破空期或者与之同级的合神期修真,便能称为一流高手。而这般人物,在无数修真者中可谓千中选一,甚至是万中选一。至于破空期之后的绝世高手,那就更是麟毛凤角,无一不是成名已老的修真前辈。 可是此时亟天老祖,突然觉得自己的认知错得离谱至极——那群古妖门中人,本来大多都是炼甲期修为,此时却皆飞跃至纵甲期,也就是踏云期等级的修为。更是数十本身就有纵甲期修为的人,直接踏入了合神期的境界。 这幕奇景瞧得亟天老祖瞪目结舌,同时,也一举扭转了山脚下本如陷入泥沼的战局。 原本修炼元甲的修真者与同级的本源修真者相比,实力更胜一筹,加上机关兽辅助的话,便更是如虎添翼。所以才有许多人在御剑期之后,选择了元甲修炼一途。 只是因为元甲修炼相比本源修炼,无论凶险程度,还是各样要求都要远超,所以修炼元甲的修真者数量就比例而言其实并不多。而其中能修炼至合神期的高手,那就更少稀少。 一开始,仙门一脉还可以借着地利与准备,加以超级高手的数量与对方争斗。但此时对方合神期都有数十人之多,立时那些优势皆不存在,给打得节节后退。 “唔。” 守在主峰通道上的蝶玉堂虽然修为依然远胜对方,保持着相当优势,但却再也无法似之前那般挥洒自如地一夫当关。 此时以风不闲为主,十数个古妖门人在蝶玉堂面前一字排开,与机关兽巨大身躯相融合之后,这群人修为皆提升至纵甲期,加上机关兽本身威力,已是一股极可怖实力。 但是真正让蝶玉堂感觉棘手的,却仍然是风不闲。 “这便是你们所谓的神化之法……怎地你却没有变化?”信手推开风不闲一记直拳,同时在空中轻侧身躯,一道掌劲挥出,将一名趁势冲上前来的古妖门人击退之后。蝶玉堂落在地上,扬剑指向身前风不闲脸庞,略带几分好奇地询问。 假若说神化之法能将修真者修为瞬息之间提升一个境界,那么只要风不闲也这么做,那么他便能自破空期修为突破至重生期。这样一来他便与蝶玉堂不相上下,加上风不闲原本速度,就是蝶玉堂这般绝世高手,也无法再保持目前的轻松了。 风不闲却撇嘴道:“像那种古怪门法,我才不爱使用。唔,或者说想用也用不了比较恰当吧。” “哦,这样说来,似乎你们这神化之术,只能由元甲修炼者方能使用?而且……只怕还非要有机关兽在侧不可?” “哈哈,大叔你猜得不错。”风不闲并不在乎这关键情报泄露出去,反倒原地鼓起掌来。 “好了好了,虽然说大叔你猜得很准,不过嘛,也没什么用就是了。”风不闲笑眯眯地伸出左手食指,摆在嘴前左右摇晃了几下后说道:“老实说,今天过后,古妖门就要正式出手,将现下仙魔道中所有修真门派一网打尽。虽然我对那个老人家成天嚷着要光复古妖门之类的兴趣不大,不过感觉这件事还蛮有趣的。” “小黑你说是不是啊?” 风不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蝶玉堂猛地心生警惕,一声轻喝,立时张开护身禁制,向空中跃起。 就在蝶玉堂拨高身形同时,他之前站立的那处土地突然裂开,一道诡异黑影猛地窜了出来,击向空中的蝶玉堂。 “雕虫小技。”蝶玉堂冷哼一声,在空中侧身闪避同时,剑指一扬,操纵着飞剑向那道黑影斩了过去。 剑锋未至,剑气已激射而出,这无双剑气正中那道黑影,却没有如蝶玉堂预料中一般将之一分为二。而原因……则很快也浮出水面。 那是一条黑色的机关臂,宛若一尾黑龙,五指锋锐。 就像蝶玉堂曾经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风不闲偷袭一样,这条机关臂的主人,也用了相同手段——在瞬息之间操纵天地灵气,形成牢不可破的一道墙壁。重生期等级修真者的证明,护体仙元! “谁?”蝶玉堂收回飞剑,脸上终于露出惊异神色。 “你们上山,这里由我来应付。”黑色的机关臂缩回地洞之中,它的主人也自暗影之中现出身形。黑八与两年前相比,就和风不闲一般丝毫没有变化,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 但此时骑在机关兽孰湖背上,缓缓步向蝶玉堂的黑八,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却是极为惊人。如果一定要说他身上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这股气势。 四周的古妖门人瞧见他,都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急忙让开了路。唯有风不闲仍笑嘻嘻地站在原地,仿佛丝毫未给黑八身上肃杀气息所动摇一般。 本书由纵横中文网 第十三章 反击 “看来山下的防线支持不了太久了。”思空岚拧起眉头,向蝶叶蓝道:“真没想到古妖门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惊人。” 蝶叶蓝深吸了口气,仿佛要这样来安定心神,好半天才道:“真是难以置信,古妖门到底还藏有多少力量?你也应该知道,如此数量的机关兽,并不是随随便随就能制作出来的。” 思空岚苦笑道:“不仅如此吧,有一点我想你也察觉到了,就是我们刚才合力杀掉的那个古妖门人。虽然说对方的确因为功力关系有所托大,才给我们联手一击毙命,但他的动作,你不觉得稍微有些生疏感么。” 就今日战局而言,蝶叶蓝所接触的古妖门人远比思空岚为多,是以这个问题,她也早有察觉。 “的确这一点有些蹊跷,一定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对方完全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不过是凭借着功力修为在进行压制一样。”她认真思索的神态十分美丽,就连思空岚,也看得略微有些入神。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最后思空岚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摇头道:“咳,总而言之,我觉得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两点——虽然只是猜测。其一,对方可以大量制造中品等级的机关兽。其二……” “就连修真者,也可以大量‘制造’出来么。”蝶叶蓝接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提及“制造”这个词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相当不习惯使用这种说辞。 思空岚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一点如果是事实,那么对于我们这边来说,除了是危机之外,同时也是转机。” 蝶叶蓝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对方的人,都是大量“制造”出来的修真者,那么这些修真者实战经验的缺乏,就是仙门这边的转机。可是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让对方慢慢地吸收了更多实战经验,对于本来在功力上就逊于对方的仙门一侧就是最大危机。 短暂的交谈突然给惨叫声打断,思空岚与蝶叶蓝两人同时惊醒,却发现事态已经急转而下。愈来愈多仙门弟子抵挡不住,逐渐退到了山腰上。 而古妖门一方,却势如破竹地冲了上来。可是更加糟糕的是——天上。 本来古妖门一方就有相当数量的飞行机关兽,何况以空中战而言,元甲修真者比本源修真者占据了更大的优势。 但是之前因为有玄天阁的禁制屏障防御,古妖门人始终冲不破这道墙壁。可是之前天魔出世,暗金色劫龙轰下,瞬息之间便破开了禁制,给防御屏障造成了极大损害。虽然玄天阁的修真者立刻又将屏障修复,但再度修复的禁制却到底还是削减了威力。 此时那道巨大的禁制屏障,在古妖门人连续不断地攻击之下,终于出现了裂痕,眼见已经支持不住。 “糟了,如果让这群人冲上主峰的话……”从山下退到到思空岚身边的一名仙门弟子大叫了一声,口吻之中已有几分惊惶。 这哪里还用他来说,思空岚立刻踏上飞剑,向空中飞去。 一定要挡住他们!假若让这群人冲到主峰上去,破坏了封魔大阵,那……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蝶叶蓝也立刻跟着,心中与思空岚转着同一桩心思。可是她还有另一份忧虑,在飞上天的同时,她往脚下大地瞧了一眼,想要搜索父亲的身影。 “爹爹……爹爹现在如何了?谷中其他人呢?”本来满以为当世之间,自己爹爹重生期修为已可列入顶峰,虽然古妖门势大,但也应当不会有事。可是此时蝶叶蓝却动摇了,虽然这个时候,在脑海浮起的念头是如此荒谬,但是她却还是忍不住念想道:如果他……如果那个笨蛋在的话…… 两人御剑飞行速度虽极快,但此时密布天空之中,数百台机关兽与数百名古妖门修真者的攻势,却是更快。而那道屏障上的裂纹,也是越来越明显,思空岚仿佛都已能听见那清脆地破裂声响。 但他听见的,却不是巨大屏障碎裂的声音。而是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 那声响激昂高亢,连绵起伏,声波扩散开来,仿佛连天空也给震得抖颤起来。巨大的浪潮迅速地席卷了整个青云山,连接了天与地。 “那是……什么?”恐怖的龙吟声持续不断,思空岚下意识地带上真元,吐出的疑问也瞬息之间就给湮没。虽然与思空岚并排浮空,但蝶叶蓝却也只能瞧见他嘴巴开合,竟连一个字都没听见。 给这突如其来排山倒海般的龙吟声震住,就连之前一直在攻击禁制的数百古妖门人,一时也愣在空中,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茫然神情。 但这个神情,却是这群人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表情。 一道耀眼强光,从青云山五柳峰方向喷射而出,这道光芒璀璨,好似太阳一般耀眼。但其中蕴含着的威力,却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这瞬息之间所产生的光景,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道刺眼光芒不偏不倚,正中聚集在空中的那数百名古妖门人方向。只消沾上丝毫,立刻便给吞噬殆尽,这道美丽光华,便仿佛是一道催命符般。 数百古妖门人,数百台机关兽就在思空岚与蝶叶蓝两人眼前,给卷入这道光芒之中,然后给这汹涌磅礴的力量扫的灰飞湮灭。 只是一瞬间。 没有血光,没有机关残渣,天空恢复了干净,就好像那数百台机关兽,那数百名古妖门人压根就未曾在这篇天空中存在过一般。 青云山的这场惊世大战从开始至今,便是连天魔出世时,也未有过这般壮丽浩大声势。一时间整个青云山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了般。而距离这一幕最近的思空岚与蝶叶蓝,则更加惊骇。 “刚才……那……是什么?”龙吟声随着那道光华消逝也逐渐隐去,思空岚用力咽了口气,这才能发出声音。 难以置信,就算亲眼目睹,也难以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在一瞬间将那数百台机关兽,数百名古妖门人在眨眼之间抹去? “看……那边!” 蝶叶蓝抬起手来,指向了之前那道光华传出的方向。她的语调有些奇怪,参杂着喜悦,还有震惊。甚至眼眶之中,还隐隐浮着泪光。 青云山,五柳峰方向的天空之中,盘着一条龙。 那是一尾苍穹巨龙,即便五柳峰与主峰这边相隔距离甚远,却依然一眼难以看清全貌。青色的巨龙在空中盘旋起伏,高速向着主峰这边飞来,足以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可是对于蝶叶蓝而言,这条龙却算得了什么? 本来只是一个恍惚的影子,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但是随着那条巨龙飞向这边,愈靠愈近,那人影就逐渐清晰起来。 那个站在巨龙头颅之上,一对鹿角中间的身影,便是蝶叶蓝这近两年来,想找也找不到,想忘也忘不掉的身影。 可是却突然出现了,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了,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思空岚也瞧清了那个巨龙头顶上的人影,与蝶叶蓝反应相同,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神情,随即就连眉毛也笑了起来。 “是他……居然是他……真的是他!”思空岚想要张口去呼喊那个名字,可是在张开嘴的瞬间,又紧闭住。望了一眼身边的蝶叶蓝,思空岚微笑:这第一声,还是让身边这位姑娘来喊比较恰当。 红晕静悄悄地爬上了蝶叶蓝俏脸,就连耳根处也没有放过。激动也好,喜悦也好,不管是哪一种情绪正支配着蝶叶蓝的身躯,却也再阻不住她的呐喊。 那句话要喊出来,要喊出来,不需要羞涩,也不需要迟疑。蝶叶蓝颤抖着,张开了嘴巴,甚至不由自主地像一个世俗道中的普通女孩一般,将一双纤纤素手笼在了嘴边,食指触着俏鼻,拇指贴着下巴。 而让思空岚没有想到的是,身边的这个女孩,仿佛突然傻了一样,喊出那句话时,竟没有凝神运气,全凭着自己本身的嗓子发出。 而那句话,却也不是预料中的,对方的名字。 “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你这个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女孩清脆地嗓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即便没有运起真元,却依然掩盖了一切声响。 “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你……你这个……大笨蛋!!!” “墨……墨守诚你这个……这个……”中气十足的娇声喝骂,却突然低沉,最后变成呜咽声响。少女豆大的泪珠滑落,宛若世间最为漂亮的珍珠。 巨龙庞大的身躯,此时已经凑到了两人面前,然后停下了行动。接着那硕大的龙头凑近了浮在空中的两人。 而站在青龙头顶上的那个青袍男子,对着面前两人,看着思空岚的微笑,看着蝶叶蓝的抽泣,想了许久之后,露出一副尴尬神情,摸了摸鼻子道:“我……我回来了。” 瞧着对方这值得扣一万分的反应,思空岚只能叹息道:“你,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本书由纵横中文网 第十四章 封印 “虽然说我很想和你们叙旧一下,不过看起来现在大概不是最好时机。”墨守诚神态平和,让在旁仔细观察他的思空岚忍不住想到:他……果然变了。 与两年前的青涩少年不同,此时站在巨龙头颅上的这个青年,刚才在随手之间,便夺走了古妖门数百人性命。假若换了两年前,此时的他,应该不可能还似现在这般从容不迫吧。 “你……你这两年。” 瞧着墨守诚伸出食指,给蝶叶蓝拭去眼泪,一副温柔模样。思空岚更加觉得,对方变化着实很大。 “那些话,等会再说吧。”墨守诚摸了摸蝶叶蓝的头发,虽然几乎是一句话也没有和对方说,但是却很让人心安,每一个动作都是。 “古妖门的人,目前出现在这里的并不算什么,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天魔那边。”墨守诚微微一笑,将手从女孩头发上收了回来。然后对思空岚说道:“小岚,古妖门那边就拜托你们了。我……去跟那天魔斗上一斗。” 在最为紧迫的关头,墨守诚横空出世,扭转乾坤的举动,无疑让仙门这边士气大振。而瞧见那尾青龙巨大威力,古妖门一方却是惊心胆战。 蝶叶蓝瞧见墨守诚不但无事,更修为大进,便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但是此时她心中,却还有另一块巨石尚未落下。 此时爹爹他……到底怎么样了?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墨守诚当然不知道她此时在想这些心思,瞧见她还是一脸忧郁,还以为是仍在替自己担心,于是凑到对方耳边轻声笑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任何事了。” “我……我又不是在担心你。”蝶叶蓝脸颊飞红,立刻往后小退一步。 瞧见她这反应,墨守诚倒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引来对方一顿粉拳乱揍。不过两人均知不是做这事的时候,很快便又收敛。 “今天……不,这些事情完了以后,你,你能陪我去一趟凤栖谷么?” “唔,这个当然可以了。”墨守诚只稍稍考虑一下,便立刻爽快应允。然后三人便在空中分手,思空岚与蝶叶蓝一同,下山援助仙门一脉战线。而墨守诚,则驾驭巨龙,继续向着主峰峰顶飞去。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墨守诚开口问道,却也不知道是在问谁。然后他脑海之中,就有一个威严声音回答道:“神化之法并不是毫无缺憾的,方才一举扫灭那个古妖门空中势力,想来对方是不可能再有后续了。” “你是说,与机关兽融合之后,虽然能凭借着机关兽的力量在相当时间之内提升功力,但是同时也失去了自由这件事么。” “是的,就算原本只靠自己力量就能飞在空中的修真者,但是如果与之融合的机关兽没有飞行能力的话,那么融合之后也无法飞行。” “所以说,应该古妖门那边如果不能攻破地面的防线,大概就无法攻上主峰了吧。” “正是如此。” 此时若是有旁人在侧,一定会觉得墨守诚疯了,因为能瞧见的,一直只有墨守诚一人在蠕动嘴唇,出声说话。可事实上,墨守诚却也的确在与人对话,那与他对话的人,却又是谁? “青龙前辈,关于那个天魔,你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么?” “可笑,那等千年前才出世的小辈,我怎么会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呵,我还想着你们好歹也做了这么久邻居,总会知道一点。” “你这小子心情看来不错,居然也敢与我开这种玩笑了。” “不调整好心态的话……接下来对抗百邪的战斗,会更加艰难吧。” “说的不错。” 一直以来,与墨守诚交流的,竟是那条庞大巨龙。但墨守诚对于自己脚下这条青龙,言辞之中却带着相当的尊敬。 一切是从当年……墨守诚坠落五柳峰开始的。 随着那奇异仙器的指引,墨守诚来到了巨龙身前,并为对方的强大与美丽而震动。而那件仙器,也在墨守诚眼前,变成了巨龙爪中灵珠。 “居然……真的是龙?” 墨守诚浑身发抖,虽然说自己一路上早有过种种设想,但却没有想到,那个点出自己墨家后裔身份的声音主人,居然是眼前这庞大美丽的生物。 “墨家的后裔,身体里流淌着墨家血脉的修真者。”巨龙并没有张嘴发声,可是这威严声音,却直接在墨守诚脑海中响起。 “你……你是……” “吾乃自太古时起,与百邪争斗,守护四方之神。吾乃青龙。” “与百邪……争斗?!”百邪这个词,对于墨守诚而言,当然不会陌生。立刻让他打起了精神,心神一振,急声道:“你知道什么是百邪么?” “墨家的后裔,身体里流淌着墨家血脉的修真者,你为何会这么问?”对方明显感到有些奇怪,续道:“当初你的祖先与吾一同对抗百邪,互相争斗千年光阴,为何你竟似全然不知?”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墨守诚一时之间,只觉得脑中混乱。墨家庄从来都以世俗道中机关术顶峰闻名天下,可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修真者,这一点应该无可置疑。可是眼前这条巨龙,却何出此言? “是了,你的记忆似乎不知给谁曾经动过手脚……而且还是以一种极为古老的手法施展,真想不到,过了数千年之久,居然还有人会这手段。” “什么?!”突然之间,墨守诚觉得自己只会说“什么?!”这一句话了。 “如今,吾便替你解开这封印,好让你知晓一切。” 话音刚落,墨守诚眼前的这条巨龙便松开了抓着灵珠的爪子。那颗灵珠逐渐变小,变小,最后竟在墨守诚视线中消失了。但墨守诚也知道,并不是消失,而是变得极小,自己只靠眼睛已经无法瞧清它的踪迹。 就在下个瞬间,墨守诚只觉得自己脑子突然疼了起来,疼痛感激烈汹涌,就好像有一群人围着他,以重手法敲击他的脑袋一般。起先他还刻意忍耐,但一盏茶时间之后,终于再忍耐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与这剧烈疼痛感同时充斥着脑海的,还有许多杂乱无章的画面。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却是一个蓝衫灰袍的男子背影。 “他是谁?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熟悉……可是为什么我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那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一个不能,也不该被自己遗忘的人。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偏偏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来? “叔,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子诚,我不是与你说过,男人,只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哭泣?” “男人只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哭泣……叔……”墨守诚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重要的人我竟会忘了。” “这并非你的错,并非你刻意遗忘,而是有人封印了你这段记忆。”疼痛感逐渐消退,之前那个威严声音,又在墨守诚脑海之中响起道:“可是现在,你不是想起来了么。” 墨守诚捏紧了拳头,捏得紧紧的,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悔恨与不甘。 “是的,谢谢……谢谢你,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全部想起来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带着我逃出墨家庄的,是东方叔叔,东方叔叔本来打算带着我隐姓埋名潜伏进魔门之中,伺机复仇。可是我却不知给人带走,那人不但将东方叔叔的存在自我记忆中抹去,还设计安排,让我投入魔师门下。” “我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我看到雪菲那孩子的爹爹时,总觉得眼熟……原来……原来他就是东方叔叔,他是东方叔叔啊!” 墨守诚这番话,其实不是讲给对面那条青龙听的,只是近乎发泄地喃喃自语。 “但是……但是是谁?是谁做了这种事?”青龙能帮他的,只是破开记忆上的封印,让他想起本给遗忘的事与人。但是对于不存在记忆之中的人,却无能为力。可是这也引出另一桩疑团:究竟操纵了自己记忆的人到底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 “哼,虽然你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是极好,但似乎你的确不知道你祖先的事情……这数千年时光过去,墨家竟没落到了这个地步么。” “青龙……青龙前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能全部告诉我么?”虽然总算找回了自己失去的一段记忆,可是却引出了新的谜团。但是墨守诚此时,却更想知道面前这条自称青龙,号称四方之神的巨龙底细。 “既然你知道百邪,甚至说曾经与之争斗过,那么你肯定知道百邪究竟是什么。请告诉我!” “百邪与古妖门到底有什么关系?所谓太古时的大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却不想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却突然“咦”了一声,颇有些奇怪地反问道:“古妖门?什么古妖门?那是哪里来的门派?” 本书由 第十五章 围攻 听眼前巨龙这么一说,墨守诚也觉得奇怪,对方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说古妖门这个门派。但是百邪一词,的确是自这个门派中人传出。在他们之前,从来就没有听到谁提起过百邪这两个字。 本来之前听到青龙说,自己曾与墨家祖先一同与百邪战斗过,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从对方口中得到关于古妖门的情报,可是却哪里想得到对方竟也一无所知? 虽是心中惊异,但在整理了思绪之后,墨守诚还是原原本本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古妖门的一切尽数托盘而出。 “这倒是奇了。”青龙道:“数千年前,仙魔道中正邪交战,连绵不休。” “吾与四方之神中其他三兽,统领着当时世间灵兽,加入了仙门一方。而魔道一方,则有百邪支持。所谓百邪,便是指的当时大地上上百种邪兽,这些邪兽不属于地、妖、灵、神四阶中任一,但一个个威力均在灵兽之上。其中被称为四方魔兽的更与吾、朱雀、白虎、玄武四神实力相当。” “当时百邪数量虽少,但各个皆有不凡力量,是以一开始我们是吃了大亏的,死伤了许多灵兽。但也有些灵兽,已经修炼出了兽魂,只是肉身被毁。” 所谓兽魂,便是修真者称为元神灵婴的东西,这一点墨守诚当然知晓。 “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先祖,一个叫做墨殇的人却提出了一个主意。” “他说,既然只是没有肉躯,那么用机关术做一个出来不就好了。” “机关兽……是我祖先弄出来的?!”听到此处,饶是墨守诚今日已经受了不少刺激,早存了见怪不怪的准备,却也还是没忍住,不由地轻呼出声。 “是,虽然一开始失败了很多次,也牺牲了很多灵兽,但是最后终于还是成功了。不仅如此,还开辟出了一条新的修炼道路。不论是对于我们而言,还是于你们人类修行者来说,你的这位先祖,都是足可称为开天辟地的宗师级人物。” “在这个方法成功,并推广开去后,战局终于开始逆转,最后终于在一场决定性战役之中,我们支持的仙门一方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不过百邪并没有完全消灭,至少有二十左右邪兽逃走,其中四大魔兽更是一个未死,只是受了重伤而已。” “可惜的是,我们也不过是惨胜,所以并没有余力再行追击。至于惨到什么地步,你看吾此时模样便知。”对方此言一出,墨守诚此时方才察觉,面前青龙这巨大的身影轮廓,竟好似虚像,并非实体。 “难道……难道连你也……” “不错,吾与其他三神,肉身皆毁,不得不各自寻觅地方隐蔽。” “咦?可是当时不是已经有了机关技术,可以……” “那场大战之后,不论是仙门还是魔道,都损失惨重,当时可以用来制作机关兽的诸多材料资源也已经用的差不多。我们生在这片神州上,总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你们人类一样,我们兽族也是一样。”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墨守诚却也能自简短的言语之中,体会到太古时那场战斗之惨烈。 而对于对方所说,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东西的想法,墨守诚也感到相当温暖。 “百邪既然未能全灭,那么总有一日,它们会再度出来作乱,因此吾等于你先祖约定,若是百邪再出,必然要再度联手将之覆灭。” “而你,此时既然知晓了这一切,那么也必然要负担起这责任。”青龙兽魂威严声音又问道:“你,可想起了《墨语天章录》的内容?” “幸亏当时东方叔叔带着我逃出墨家庄时,也将那本《墨语天章录》带了出来,更在一路上严令我将整本书全部背下来,然后将书本销毁。虽然后来因为记忆被封印的关系,忘记了那些内容,可是后来终于还是全部都想起来了。” 墨守诚望着前方,青云道门上下齐心合力组成了巨大阵势,与天魔交战。而自己,离那战场也愈来愈近。 “那本书里,的确不曾记载修真门法,却记录着许多机关精妙,若非如此,你也不能在短短两年时间之内,便替我制造出这副身躯来。”青龙赞许两句之后,又抱怨道:“只是你手艺还是差了些,本来兽魂与机关身躯结合,能发挥出更强大战力,可是此时我却连八成功力也无法尽数发挥,而且连与你说话,也只能凭借着灵识传递。” “好了好了,青龙前辈,能在那深渊底下收集到材料就算是谢天谢地了,你又不许我出去,怕提前暴露踪迹。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待今日事了,我再想些法子给你重新修补一下。” 在深渊谷内两年间,墨守诚得青龙之助,修为可谓突飞猛进。也自对方口中,知晓所谓神化之法,本来是合神期修真者方能运用的手段,将自己与机关兽相融合,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提升修为的门法。 但当时大战到后期,双方都是拼上了全力,因此许多疯狂门法也就给一些绝顶角色另辟蹊径开发出来。其中最为疯狂的,便是这神化之法,硬生生将本来只有合神期高手才能使用的招数,降低要求至了便是连炼甲期修真者也能使用。 当然,代价也是极大的。这门法最开始开创出来,乃是用来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手段,只消解除神化,施术者便立刻毙命。到了后期有所改进之后,就变成了解除神化状态,功力便会降至元婴期甚至更低。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既然神化这门法还存在,即便令有改进,也不足以为奇。” “何况你现在已有实打实地合神期修为,也就无需再害怕对方那半调子的神化了。”青龙此话刚落,墨守诚已经出声喊道:“避开!” 一道黑光突然自主峰峰顶上打出,夹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向青龙巨大的身躯袭来。 “避不开了,防御!”那道黑芒来的实在太快,饶是青龙速度也是极快,但因为身躯过为庞大,却到底不能完全闪避。于是立刻龙尾一摆,横在身前。 位列百兽之首,神兽阶级的青龙力量,以人类修真者的境界划分换算,便是渡虚期的绝顶修为。不过那也是在有肉身的情况之下,此时青龙以机关制作的身躯也不够完美,强绝力量发挥不出八成,修为便限制在了重生期顶峰。 不过即便如此,防御这一击却也已经足够。 两股绝大力量瞬息之间碰撞在一起,在空中爆发开来,余波激荡。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让人觉得似乎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小心天魔!” 青云道门四位开字辈前辈借助封魔大阵威力,将天魔实力限制,同时四人合攻这魔头一人,却始终降他不住。 刚才墨守诚携青龙出现,一击惊艳,将数百敌人埋葬之事,他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虽然这四人知道墨守诚的存在,但其实都不怎么记得这名普通青云弟子长相。可是那副场景,却让四人同时想到青云大殿里的那副壁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有亲眼目睹的一日。 更何况,这人还是身着青云服饰,明显便是青云道门中人。 只可惜此时场内认得墨守诚的青云同门,皆在闭目运功维持阵法,飞云真人便是其中一员。而睁着眼睛又认识墨守诚的还真散人,却也全神贯注地操纵着玉符,困住天魔力量。 但即便力量给封魔大阵压制,同时又遭受四个开字辈青云顶尖修真者的围攻,天魔却始终是天魔,渡虚期的功力,仍然是冠绝全场。在这种情况之下,天魔依然感受到了墨守诚与青龙的威胁,凌空打出一道黑芒,意图先声夺人。 “哼,渡虚期……假若我肉身仍在,这天魔哪怕有渡虚期修为也是不在话下。” “是是,可惜青龙前辈你现在肉身不在啊。总而言之,还是小心行事吧。”墨守诚倒是依然保持着轻松姿态,很好地调整着自己状态。 其实说来也怪,这次为了对抗天魔,以青云道门为核心,几乎仙门一脉中所有门派都派出了精锐弟子前来援手,更赠送了大量仙石。可是战局开始至今,负责在山下防守的仙门一脉在古妖门突如其来的攻击之下,伤亡惨重。但是山上主峰战场,天魔出世至今,却还未有伤亡,只是陷入艰苦的拉锯战中。 天魔渡虚期修为,体内真元仙气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为可怖的,便是其**自我修复的能力。破空期修真者有水穷云起真诀,重生期修真者有护体仙元,而渡虚期的这恐怖自愈能力,更是棘手至极。 有墨守诚与青龙加入战团,青龙以庞大身躯将天魔整个笼罩在圆圈之内,加上墨守诚从旁辅助,四位青云开字辈绝顶高手主攻,便是天魔强绝,一时之间也给压制。 但是问题便是,不管四位青云高手如何配合默契,给天魔**身躯上刻下无数道细小伤痕,转瞬之间,又给这渡虚期恐怖自愈能力催愈! 本书由 第十六章 凤舞 “凤栖谷谷主蝶玉堂……不外如是!”黑八自机关兽孰湖背上跃起,左臂飞扬,黑色机关臂陡然伸长,抓向对方右肩。却给对方侧身闪过,又一剑还了过来。 此时仙门一脉的防线,又因为墨守诚一口气消灭了数百古妖门人,大振士气的关系,将给推至山腰的防线再度压回了山脚下。同时也因为古妖门一方再没有飞行力量,负责张开禁制防御空中的玄天阁修真者也解放出来,投入了山脚下战场。 随着这批擅长禁制阵法,互相之间配合默契的玄天阁修真者的加入,本来只是各自为战的众多仙门修真者逐渐也寻到了章法,有效地组织起了反击。 此时蝶叶蓝与思空岚二人,跟在玄天阁长老蒲牢身后,料理着三名炼甲期古妖门人。蒲牢功力远胜对方,三两下功夫便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加上蝶叶蓝与思空岚两人在仙魔道中亦属年青一代中的实力派,更是在十数合之后,便轻松将那三人了结。 却没想到那三人竟悍勇至极,到了最后关头,同时自爆元婴,倒是让蒲牢在催不及防,又为了保护思空岚与蝶叶蓝两人的情况受了些轻伤。 蝶叶蓝立刻拿出伤药给蒲牢包扎,便在这空档瞧见自己父亲蝶玉堂竟好似给压制住了一般。其实纯以修为加之斗争经验论,蝶玉堂与黑八此时修为境界虽在同一水准,但差距却极大,若是换了平常,蝶玉堂早就已经将黑八逼退。 可是黑八出手时,蝶玉堂已经是酣战已久,重生期修为毕竟是渡虚期可比,到底消耗了不少。在这种情况下,略显被压制的模样也属正常。 更何况,在黑八身后,还有一个自黑八出手开始,就一副闷闷不乐表情退到一边的风不闲。这人想法行动让正常人全然捉摸不透,此时他束手在旁,毫无出手与黑八合作意思。但蝶玉堂又怎敢大意,对手修为虽然尚逊自己不止一筹,可是那惊人速度却足以将之间距离拉近。 “这样下去,蝶谷主只怕独力难支。”思空岚向蝶叶蓝说道,两人想要上前去帮忙,却给蒲牢伸手拉住。 “不可,你们没瞧见那个叫风不闲的人在旁掠阵么?”思空岚与蝶叶蓝都未曾参与过当日玄天阁一役,是以并不晓得风不闲样貌,只从情报资料上知道这人速度惊人而已。 “那人行事古怪,这自不必说。但我瞧他为人却极有自尊,更有古怪准则,我看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出手的理由,便是不屑与那叫黑八之人联手。同时,也不准别人去打搅蝶谷主与那黑八之间的争斗。”虽然只是猜测,但蒲牢却猜得**不离十。 “如果你们靠近,只怕以你们先下修为,抵挡不住那风不闲一击……他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蝶叶蓝急道:“可是蒲牢上仙,难道我们便只能这么干瞪眼看着不成?” 蒲牢摇头道:“蝶谷主成名已老,要以他为对手,那叫黑八的人却还是嫩了些,你们便放心吧。如今我们还是去对付其他敌人,杀得这群古妖门妖孽越多越好。” 他身为玄天阁四位长老之首,眼光何其毒辣,这句话一出,立时让蝶叶蓝安心不少。思空岚也振奋起精神道:“不错,上次这群人攻到我们玄天阁来,那一役我却错过了。这次一定要补上,回去也好跟荆离那冰块少阁主吹嘘一番。” 三人对望一眼,又飞身扑入山脚下其他战团之中。 风不闲却越来越无聊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刚才墨守诚与青龙出现,惊世绝伦一击他瞧得清清楚楚。虽然站在这山脚下位置,并看不清青龙头颅上的人影究竟是谁,但只凭着那一击,却已经足够引起他十足兴趣。 忍耐,必须要忍耐。他也知道,假若自己有丝毫妄动——比如说飞身而起,那么必然会引来蝶玉堂攻击。但是黑八却与自己截然不同,自己喜爱挑战强者,所以面对强敌时,并不怎么乐意与人联手。可是黑八却没有这种想法,只要蝶玉堂向自己发动攻击,那么黑八绝不会像自己一般退让在一边,将独斗蝶玉堂的差事让给自己单独完成。只会跟着攻上,不管三七二十一。 可是那样一来,自己与黑八不就变成联手局面了么?这一点,又是风不闲极力避免的。虽然这想法在旁人看来是何其古怪,但却是风不闲内心真正想法。 不过凤栖谷谷主蝶玉堂,的确强的惊人!这……也是此刻风不闲内心真正想法。 本来黑八满以为自己已逐渐压制住对方,按着局势下去,不说击败蝶玉堂,但却也足可将对方逼退。可事实却远远偏离了黑八的算盘,在自己连绵不断的猛攻之下,蝶玉堂原本应对的还有些吃力,可不管模样再如何吃力,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进一步,让对方防守尽数崩溃。 “这就是你全部实力?”蝶玉堂手中赤红飞剑轻挑,一股绝强力道猛地自剑尖吐露,将黑八机关臂震开。 黑八阴沉着脸,总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对方陷阱。刚才自己以为已经将对方全力逼出,但对方刚才那一记,却明显犹有余力。 蝶玉堂的确一直都还未拿出压箱底本事,从战局展开至今,他始终担心古妖门仍有后着,所以向来只以防御为主,不紧不慢地操纵着战斗的节奏。他踏入修真路途至今,不说千年,数百年时光总是有的,无论斗争经验,还是对于力量境界的体悟都远非黑八可比。 “你虽然骑在机关兽上,也有与我重生期同级的双身期修为,但似乎……你不会那个可以提升功力的法门。” 黑八心中顿时大怒,他并非不会神化之术,事实上……他现在使用的,正是神化之术。元甲修真者与机关兽相融合,未必一定要挑选什么巨大机关兽。他左臂曾经用的,是名为“折龙灵臂”的机关臂,但此时却已经换成“御夫”机关臂。 这条名为“御夫”的蛇形机关臂,本身就是一件小巧机关兽。因此蝶玉堂倒是因为情报不足而误解了,眼前黑八原本也只有合神期修为,施展神化之术后,才有了能与他抗衡的双身期修为。而黑八骑乘着的孰湖机关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正欲再振机关臂与蝶玉堂相斗,黑八却突然发觉,面前这人力量,竟是猛地急速提升。 虽然始终没有突破重生期的迹象,但却很快就达到了巅峰。于此同时,原本是黑发的蝶玉堂,头发尽数转成赤红颜色,背上更生出一对炎翼。手中赤红色飞剑,突然变成了一团火焰,给蝶玉堂一口吞下,随即蝶玉堂整个人便仿佛给怒焰包裹了一般。 这是凤栖谷凤舞九天心法顶峰境界——凤舞的前奏。 “看来我之前担心倒是有些过头。”蝶玉堂微笑,向对方勾了勾食指道:“不过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来吧。” 感受到了对方炽热真元逼迫,黑八只觉得好像身体里的水分都要给蒸发干一般。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逃避危险地本能不停地提醒着他,此时的对手——蝶玉堂非常可怕! “蝶!玉!堂!!!” 可是既然给他这么挑衅,给他这么挑衅自己却不敢动手的话,自己接下来的修行道路,便只怕永远也无法再前行了!黑八一声怒吼,驾驭孰湖飞天而起,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向化身为一团熊熊怒焰的蝶玉堂飞身扑去。 黑色的机关臂伸长,疾刺,猛抓! 位于高空之上,穿着青云道门服饰的神秘人觉得有趣极了。 “不错不错,真想不到居然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戏。”他望着此时盘旋于青云主峰之上的那条巨龙身影,抚掌笑道:“放出百邪,引你出来果然是对的,可我却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以这种方式,与那墨家后裔一同出场。” “特意保存下来的这颗种子,竟以超出我想象的速度成长起来……说是天命,还是天意难测比较好呢?” “不过这么一来,太古时起未分出真正胜负的大战,想必便能顺利延续下来了。”或者是因为极度开心的关系,这人竟一改在亟天老祖面前高深莫测模样,一个人手舞足蹈起来。 “好玩,这可真是太好玩了。” “不过呢,今日还是略微有些遗憾啊。”他看了看山脚下的战局,便又将目光重新放回青云主峰之上。 “我的两件玩具,都好像没有发挥出我所预计的战斗能力……是因为调整还不足够么?不过也无妨,看着玩具拼命努力,也是挺有趣的。当然,相比两年前才制作出的那一只,这边这只,倒是好像有点毛病了……” “既然给他们称为天魔,那么就拿出天魔应有的实力吧……假若不这样,我这场戏可就瞧得太无趣了。”那人轻笑一声,扬起左手,将掌心对向青云主峰上的天魔,然后迅速地结出各般手印。 他动作快极,数百个不同手印不到片刻便已尽数结成,竟在空中留下了数百道残影。 “来,再让我更高兴一点。” 第十七章 疯狂 渡虚期,对于仙魔道中的修真者而言,不仅仅是“只差一步便能化羽登仙”的存在。更是作为“绝对的修真力量象征”而存在的。 破空期的水穷云起真诀,可以操纵一定范围内的一切,就连时间的流动也能改变。 重生期的护体仙元,只需心念一转,即可操纵天地之间弥漫的先天灵气,交织成一道绝对难以逾越的壁障,可谓完美的护体之术。 渡虚期的修真者,在这两点之上,又有着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元修为,还有着最为恐怖的自愈能力,几乎就是不死的象征。 此时的天魔功力虽给超绝大阵——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给压制,同时又给青云道门四位开字辈绝顶修真者联手围攻,更有墨守诚携青龙在旁助阵。饶是这般阵容,却也始终拿天魔无可奈何。 这便足可印证渡虚期的修真者,是何等强大。 四柄仙剑在天魔身体四周盘旋,却始终攻不破天魔以银发做出的防御圈,普通的头发,在天魔强悍无匹地真元催运之下,变成了世间最为坚韧的武器。 “渡虚期修真者不用使用法宝,因为他本身就是最强的武器……吗。”墨守诚站在青龙头颅上,苦笑出声。 他此时修为虽已至合神期,但也不过与青云三仙中最弱的开叶相仿。但是开叶真仙斗争经验丰富非他所能及,更遑论与其他三人的娴熟配合。 “守诚,不可大意,这天魔明显仍有余力。”青龙威严声音在墨守诚脑海中响起道:“我与你说过,封印你记忆之人所用手法相当古老,便是数千年前,也甚少有人会使用这法门。何况那人此时仍隐藏在幕后——记住,眼前天魔只是表面而已!” “我明白,百邪、古妖门、天魔这三者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只是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两人在旁,说是助阵,其实也只是青龙不时趁着四位开字辈修真者攻击空档,补上一击,搅乱天魔步伐节奏而已。真正主攻的,依然还是四位青云绝顶修真者。 却不想天魔反手一掌,将青龙口吐的光柱折反向空际之后,竟突然不动了。 保持着一个相当古怪的姿势,站立在空中,没有丝毫反应,就连跟在青龙一击之后的四柄仙剑也视而不见。 “咦,这魔头……”开叶嘴上喊了一声古怪,但剑势却并未停下。其他三人也觉得这动静有些不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递出的仙剑又如何能硬生生收回? 在眨眼之间,四柄仙剑同时触及天魔**肌肤。 却就在此时,天魔一身白肉却突然转成赤红,仰天发出一道兽吼声响。汹涌澎湃地魔气猛地爆发开来,四柄飞剑同时给这股力道吹飞。 墨守诚眼见不妙,立刻喊道:“青龙前辈!” 青龙也是反应机变,立刻一展身躯,制造出防御禁制挡在身前。禁制刚刚生成,一道无匹拳劲便夹带黑火轰在了禁制之上。 禁制摇晃,汹涌力道震地青龙庞大躯体也往后退了一尺有余,但好歹总算守住了这一击。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没那么走运。全身肌肤由白变赤,此时又由赤便黑,神情癫狂狰狞的天魔一声怒喝,双手开合,竟在眨眼之间,就将一直环绕在身体四周的五枚灵符震个粉碎。 在内阵操纵灵符的五位散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明显受不得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反噬,也维持不住浮空身形,一个接一个地坠向地面。 “这魔障发狂了!?”开叶此时离这魔头最近,此时已经将自己仙剑重新纳入掌握之中,大惊失色。 “开叶师弟小心!”才在空中重新调整了身体姿态的开严冲着开叶一声怒喝,所言对象自不必说,当然是让开叶小心天魔。 但他这话说的却还是迟了,那黑色的魔头已用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飞至开叶后背,一爪探出,直接捅穿了开叶胸膛。 站在开叶前方的开心真仙,瞧着那黑色爪子自自己师弟胸膛中穿出,掌心居然还抓着开叶心脏,立刻大怒,整个人流星迅雷一般向天魔飞扑过去,扬剑便向那条手臂斩去。 到了开叶这个修为境界,只要元婴尚在,就算心脏给摘了下来,肉身毁去也未到生命消逝的地步。但是心脏活活给人用爪子挖了出来,又如何能不痛? 开叶吃痛,但他却悍勇无匹,瞧见自己师兄开心飞身扑上,立刻两手一伸,牢牢抓住了天魔洞穿自己胸膛的那条手臂。 却没想到天魔压根没有避让意思,手未抬,脚未动,一头银发却迎着开心仙剑刺了过去。 这发丝无坚不摧,瞬息之间刺破了开心手中仙剑剑锋,刺破了开心重生期护体仙元,刺破了开心衣服,刺破了开心皮肤——无数根银丝,就这样刺穿了开心全身! “唔……不成了,老子这次,可……可真是不成了。”就连丹田气海也给天魔头发刺破,开心扭曲着脸怒骂了一声,松手撤开仙剑,勉强化掌为刀,将最后一分力气灌注入掌刀之中,凌空劈下。 凝聚生命精华的一记掌刀,便是天魔也不敢硬接,此时这魔头虽然神态癫狂,可以说失去了思考沟通能力,但斗争本能却提升到了最高。 眼见掌刀劈下,他想要抽身闪避,却无奈手臂给开叶牢牢抓住。 “嘿!”开叶惨笑一声,冲着正欲冲上来救援地开严开云两人做了一个鬼脸。心头却突然一片清明,开胸之痛仿佛突然都消失不见了。 “老魔头,算你厉害。” 就在开心掌刀劈中天魔头顶的同时,开叶引爆了自己体内元婴。然后两股绝强的力道,同时在天魔近身爆发开来。 热浪滚滚,给这爆炸的余波擦及,以开云与开严两人修为都无法再稳固住身形。唯有青龙那庞大的身躯,方才堪堪抵御。 就在眨眼之间,两位开字辈修真者就消散在白光之中,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师弟,开叶师弟,开心师兄!”开严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此时却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嘶吼。修真者本是生命漫长的存在,虽然知道就连渡虚期也并不意味着永生,但开严也想不到,竟会脆弱至此。 开心连丹田气海也给刺破,位于丹田气海之中的元婴自不用提,最后一记掌刀可谓惊世绝伦。但开叶最后的自爆,却根本就是舍身了。 他本可以不死,但却判断出自己受此重创,只会成为开云与开严两人包袱。因此他这才自爆元婴,试图带着天魔同归于尽。 爆炸地血雾弥漫于空中,一时间让人无法清晰地分辨出场中情况。 但是开云却面色如土——此时除去天魔之外,便以他修为最高,他既然脸色变成这般,自然是因为……还没有结束! “青云弟子小心,结阵退避!”他高声嘶吼,再没有之前安排事宜时从容。此时随着五散人皆吐血坠地,天上天下无双封魔大阵也随之崩溃。一众青云弟子乱成一团,早没有了之前的秩序。 但他这话,却依然说得晚了。 血雾并没有散去,却逐渐隆聚在一团,变成一颗诡异球形。随之无数道红光四散,杂乱无章地轰向四面八方。 不管是浮在天空中的青云弟子,还是站在地上的青云弟子,只要给这红光触碰,立刻爆体而亡。一时间血流成河,满地遍布的皆是断手残肢,场面恍若地狱恒河。 “师尊!”虽然说看到开心与开叶两人悲壮赴死,墨守诚心中震动,但却还没有太大悲伤。毕竟他与对方并无多大感情,可是随着天魔这波及全场的攻击,却让墨守诚慌了神。 自己恩师飞云真人肯定也在这里,但是……但是在哪里?在哪里?!他四下寻找,却无奈此时场面狼藉,想要找个人真是千难万难。 但越找不到,他就越是心慌,心急如焚! “守诚,冷静一点!”青龙见他神情不对,立刻传音喝斥道:“此时要先抵御住那魔头攻势,不断其根源说什么也没用!” 他当头棒喝,立刻让墨守诚清醒过来,沉着心神道:“不错,青龙前辈你说的极是。” “如今看来,纵然还有些危险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青龙前辈你是说……” “是,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别的法子了吧。” 墨守诚沉默一阵,用力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然后吸气传音,向开云开严两人道:“掌门,开严上仙,请务必抵挡天魔片刻,我要用最后手段阻止他!” 他修为不过合神期,虽然驾驭着威力巨大的龙形机关兽,但说要克制发狂魔头,却让开云与开严两人均觉得不可思议。 但此时大阵被破,五散人尽受重创,开心与开叶两人更已身死——除了相信他之外,死马当活马医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开云与开严略微振作,互相对望一眼,都瞧见对方心中肯定:假若那孩子最后失败,那么我们二人便如开叶开心两人一般拖着天魔同归于尽便是! 第十八章 合神 “怎么了,古妖门人只有这点本事么?” “蝶玉堂!你……”黑八终于保持不住心胸之中最后一丝冷静,明知自己着实还逊对方不止一筹,却还是咬牙飞扑,机关臂再次击出。 他一向是一个阴冷沉着的人,在古妖门中,甚至都给人戏称为机关傀儡。可是偏偏此时对手,这个凤栖谷谷主蝶玉堂,总是保持着一副从容不迫地模样,用最为普通的言语,便能准确地挑衅出他心底最为炽热的情绪。 此时他满脑子只有击倒对方的念头——这种执念,自两年前他听说那个叫墨守诚的修真者失踪之后,就再不曾出现过。 但是偏偏他始终击不倒面前这人,不止击不倒对方,甚至只是让自己不被对方所击倒,都已经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机关臂“御夫”乃是以空山精铁炼制,换算法宝品阶,乃是上品灵器等级,不仅应该无坚不摧,更该不畏炽热寒冰。但是偏偏他每一爪击出,与对方拳头相交,别说无法撼动对方铁拳,更给对方拳中烈火真元催逼,仿佛机关臂都要给熔化一般。 此次前来攻击青云山,古妖门派出了千余名门人,而领头之人,便是黑八。照理他不应该与蝶玉堂这般纠缠下去,更不该为了与对方纠缠,忘记指挥全局的责任。 可是黑八此时却压根不管这许多,只觉得心头有一阵火在烧,在拼命地燃烧,就好像有人在耳边不停地鼓吹着自己向对方继续,不断地发动攻击一般。 风不闲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黑八此时举动,与平时相差实在太远……他究竟怎么了? 这个答案,却只有蝶玉堂知道,凤栖谷凤舞九天心法运行至最高境界时,便可以通过真元影响对手的判断能力。仿佛是一种心理暗示一般,让对方逐渐迷失在战斗心理之中。 虽然风不闲并不知道这其中奥妙,但却也知道这般下去着实不妙。再稍微看看四周战局,他立时传音给黑八道:“小黑,该撤退了。” “走?”听到风不闲声音,虽然说黑八极不喜欢对方,但对方能力却还是让他放心的。此时风不闲出声,他愣了一下便道:“为何?” “为何?之前莫名其妙跑出来一条巨龙,一击便将我们这边半数以上,而且有飞行能力的弟子加机关兽全部干掉了。然后……你没看到四周情况么?” 老实说以风不闲立场,说这种话着实称得上没心没肺,他与黑八同来,理所当然属于古妖门一方。但是下场至今,除了之前找蝶玉堂斗了一斗之外,就一直闲站在一边,不管战局向哪方倾斜他也没有理会。 黑八摇晃一下身体,深深吸了口气,环顾四下,这才猛地惊觉——这次伤亡竟已超过七成之数,再继续打下去只怕要全灭了! 瞧见对方浑身一震,仿佛恢复了清明,蝶玉堂心中叹息:瞧来是无法将这群人尽数歼灭于此了。不过这次战果亦可称丰硕——两年前古妖门四处袭击仙魔道中门派,着实让许多修真门派吃了大亏,更是憋了满满怨气。偏偏这古妖门随后又消失不见,遍寻不着,真是想要报复都找不到目标。 而这次总算是让仙门一脉的修真者狠狠出了口气怨气。 “蝶玉堂……今日……”黑八向风不闲比划了两下,让他发出撤退命令,同时扭头向蝶玉堂道:“今日之战,还没分出胜负!” 虽说是这么说,但黑八此时已从对方功法之中脱身,当然不会再与之纠缠,只坐上了机关兽孰湖,便与风不闲一同转身快速离去。 蝶玉堂本来也欲发出指示,趁机扩大战果,但是想到峰顶上还有一个天魔,加上这次仙门中人也折损了不少,这才打消了念头。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再懒得理会黑八,只轻笑一下,望着对方背影叹道:“英雄出少年,以你年纪有这般修为何等难得,却为何偏偏跟了这般诡异门派?” 山顶上是震耳欲聋地连续轰鸣声响,山脚下的动静却逐渐小了下来。 隐身于山腰间一处低洼的亟天老祖小心地放出灵识,注意着两边局势,骂骂咧咧道:“辣块妈妈的,怎地还没打完?那天魔也不中用,居然到现在还拆不得个小小青云道门,那古妖门更是狗屁,数百人给那条怪物龙一招之间便灭了,眼下还逃跑了。不中用,当真是不中用。” 这曾经呼啸神州的老魔头,此时全然给那神秘人吓破了胆子,空有破空期顶峰的强绝力量,却迷失了目标。什么称王称霸,一统仙魔道,那是想都不敢想。至于说修炼飞升,却是老早就没了这个念想。 此时他虽然算得上自由,却迷惘的不知何去何从。听从着那神秘人命令,他不敢离开青云山。可是不管是青云道门对天魔的战场,还是仙门一脉对古妖门的战场,与他又丝毫没有干系,不仅如此,假若他出现,只怕双方都要找他麻烦。 “真他妈的憋气。”亟天老祖跺了跺脚,十分烦躁。他原本是一个散修,几经奇遇之后魔功虽成,却也养成了残暴好杀的性情,朋友没交上几个,仇家倒是遍布神州。后来虽然加入了怜星魔教,总算找到几个与他一般的混账,但谁想得到怜星魔教最后却覆灭了。 “还不如就跟着那神秘人,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不管他想做些什么,我跟着他就是了。”自己没有目标,只好去跟着别人寻找目标,亟天老祖对那人修为怕极,可谓心服口服。是以有这般念头,也丝毫没觉得羞愧,反倒有些理所当然感觉。 “下面打完啦,上面……咦……这……这是什么东西?!”亟天老祖抬头向上看,却给一道巨人影子吓了一跳。 “这……这个瞧来有些眼熟。”他先是一惊,随即立刻便想了起来:“是了,当年墨家庄,那对夫妇的机关屋,便是这般古怪!” 青云主峰之上一片狼藉自不用说,这一役让青云道门伤亡惨重,不说“守”字辈的低级弟子,就连“云”字辈的青云弟子,也在天魔疯狂的攻击之中死伤大半。而“还”字辈的修真者,其中五散人皆遭受玉符反噬,吐血坠地昏迷不醒,在其他人拼死救援之下总算没有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四位开字辈的绝顶修真者,此时却已有两人永远地失去了宝贵性命。 但是即便是付出了这般惨重的代价,天魔却依然没有受到什么重创。自血雾之中,凭借着渡虚期恐怖自愈能力迅速修复了身躯之后,这魔头便撕开血雾,再度以绝顶姿态降临。 天魔功力强绝,但此时环绕在他身侧的开云与开严两人,却已经抱着必死决心,与之相抗衡。两人将所有压箱底的法宝符咒尽数打出,拼了命也要缠着天魔,不让天魔有机会再对地面上的弟子动手。 但更为重要的,却是帮墨守诚争取宝贵时间。 “青龙前辈……要上了!”墨守诚深吸口气,揽月诀运转,元婴在催动之下疯狂跳动,将磅礴力道不断灌注入身体奇经八脉,搬运周天。 青龙探出右前爪,将抓取着的灵珠放出,灵珠晶莹,逐渐化成一团白雾,将墨守诚整个人包裹住,最后又再度凝结起来。 然后巨龙张开了嘴巴,将灵珠一口吞入体内! 墨守诚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觉,相反觉得相当舒服。青龙之前所说的最后法门,就是合神期的真正神化之术。 这真正的神化之术,也是修真者与机关兽真正相融合,结合两者修为,催谷出更加可怖力量的奇术。 此时墨守诚神识,与青龙兽魂的神识逐渐交融,墨守诚甚至一时分辨不出,是自己成了青龙,还是青龙成了自己? 磅礴浩大的力量逐渐从青龙躯体中向四周流散开来,随之传来的,是一阵金铁交鸣声响,好似齿轮咬合。然后近乎奇迹的一幕,就在青云山主峰峰顶的天空中发生了。 让所有人都瞪目结舌的一幕。 巨大的机关兽青龙,缓缓地变换了姿态,随着巨大身躯之间不断触碰,折叠,变形,龙形的机关兽逐渐化为人形。 然后墨守诚以自己的意识的伸张了一下左手五指。 “看来……成功了。”墨守诚以灵识与青龙沟通,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应:“不错,虽然说是相当冒险的行为,不过到底是成功了。只是变形的速度相当不够理想,这次是有人帮我们拖延时间,以后可不能保证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这个我自然知道。”墨守诚试着操纵了一下机关身躯——目前是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他身体上正套着一件巨大无比的铠甲。 “不过……这还真是……”不管是青龙原本的机关身躯也好,还是这变形的巧妙设计也好,虽然其中有墨守诚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部分,但最基础的资料,却还是来自于《墨语天章录》中的记录。 “感叹什么的留在以后再说,那魔头来了!” 不用青龙提醒,墨守诚也已经瞧见了天魔的攻势。对方竟压根没有理会开云与开严一齐递出的双剑,哪怕给刺中了两条手臂也不在乎,径直朝着墨守诚冲了过来。而渡虚期恐怖的自愈能力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刚刚受的剑伤,只在这眨眼之间就尽数痊愈。 墨守诚想也不想,冲着天魔来势,一拳挥出。 在挥出这一拳的同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青龙曾经说过,上品机关兽除了兽魂之外,都有变形结构。 因为在神化之后,真正操纵着机关兽的,是修真者本身的意识。假若机关兽不能变化为人形,那么对于修真者而言,操纵这副身躯就相当困难了。 拳劲正中天魔,那魔头身躯与青龙变化的巨人相比,差了何止百倍。不仅如此,在墨守诚与青龙神化之后,虽然修为依然没有突破到渡虚期等级,可是只凭借着双身期绝顶功力,却终于足够与对方相抗衡了! 第十九章 怪物 拳劲爆发,以天魔渡虚期修为,硬吃这一击也是大大吃亏。 与变为人型的机关兽青龙神化之后,虽然身躯小了许多,但也只是与机关兽时形态相对比而言。硕大的拳头轰击在天魔身上,双方都有护体仙元,互相抵消之后,剩下的便是力量与力量的对抗。 虽然天魔渡虚期修为的真元在质上远非此时不过双身期的墨守诚可比。但与青龙神化之后,尽管没有突破至与之平级的融合期,但在青龙兽魂修炼数千年的充沛力量支撑之下,墨守诚这一拳中所蕴含的量却也不是天魔可以抵挡。 便好似水能灭火,但火势若大,便能将水蒸发一般,墨守诚挥舞巨大拳头,破开对方护体仙元,一击砸在对方赤*躯之上。势如山洪的真元爆发,竟硬生生将天魔钢铁般坚固的肉躯也撕开。只听一连串硬物折断的声音自天魔身躯发出,之前还强悍无比的天魔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整个人便自天空坠落,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此时还在场的人一并傻眼。 得势不饶人,又或者说清楚知晓没有留手余地,墨守诚想也不想,随即抬脚便向地上天魔踩踏过去。 但渡虚期的恐怖再度降临,之前还给墨守诚威力无匹的一拳,几乎将全身骨头都打了个碎粉的天魔,竟就在这片刻之间恢复过来。迎着墨守诚踩下的脚掌,双掌齐出。 “小心!”脑海之中,青龙的警告声同时浮起,墨守诚也有些吃惊——他们合力,修为也不过勉强与天魔对拼,事实上之前一击,天魔不过是吃了个措手不及的亏。但此时风水轮流转,才不过瞬间,就轮到这边措手不及了。 但巨大身躯与巨大力道所带来的后遗症,便是速度的下降。墨守诚虽然情知有些不妙,但此时却哪里收得住脚。 天魔双掌印上墨守诚所操纵的巨大机关傀儡脚掌,也不见他如何发出磅礴力道,但墨守诚却偏生感到了一股强绝无匹的掌劲,将自己推了上去。 “左脚……受损。” “可恨!”墨守诚虽然对渡虚期的自愈能力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瞧见之前还给震得全身骨头尽碎的对手,竟在短短瞬间便恢复过来,更犹有反击余力,也感到头皮发麻。 “守诚,他对于力道的掌握操纵,已至完美境界,十分力道击出,中途绝不会有丝毫浪费。和天魔硬拼绝无意义!”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这里挡住他,谁来挡住他!?” 即便知道青龙所言乃是正理,可是墨守诚此时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他只能操纵着巨大的机关傀儡,与天魔正面厮杀。 天魔攻势连绵,手刀、剑指、勾爪、直拳、肘击、一对手臂变化出无数攻击花样,偏偏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可是墨守诚这边,却也占着另一个便宜——那就是操纵着这句机关身躯的,虽然的确是墨守诚不错,可是这副身躯之中,却还有另一个意识。 墨守诚负责进攻,青龙负责防守,两个人这般在神化状态下合作御敌虽然还是第一次,但却配合的相当默契。 修为到了重生期与双身期这个等级,双方同时拥有护体仙元,彼此修为差距又并非天差地远时,修真者之间的争斗往往便会陷入泥沼。唯一能分出胜负的手段,便是待对手露出破绽——护体仙元并非完美无缺,因为人的意识有限。护体仙元的原理,乃是修真者将意识集中到一点,吸收四周天地灵气,瞬间制造出一道防御壁来。可是这防御壁虽然坚固,但并不能维持多久,这是其一。其二,也正是因为需要瞬间的集中力,所以在全身心攻击之时,修真者便不能集中意识来使用护体仙元。 是否能抓住对方那一瞬间的破绽,就是同境界修为修真者争斗获胜的关键所在。 所以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渡虚期修真者面对重生期修真者时,有着压倒性优势——不是因为对于力量的掌握与领悟在对方之上,也不是什么全身都是最强的法宝武器,甚至与什么体内真元质与量都毫无关系。 真正的优势在于,渡虚期修真者几乎可以无视护体仙元的存在,将全身心投入攻势之中。就算给重生期修真者伤到,凭借着自愈的能力,也根本不痛不痒! 可是这是渡虚期对上重生期的情况,对于一具躯体之中,有两个意识存在的双身期修真者而言,这个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 天魔每一击击出,都只能正中青龙制造出的护体仙元,待他以强力将护体仙元破开时,又不得不去应付墨守诚的攻势。 一个双身期与一个渡虚期,竟硬生生打成了平手! 开云与开严两人此时已经借着这个难得机会,恢复了状态。但此时两人浮在墨守诚与天魔攻击范围之外,却也大感头痛。 “怪物……两个都是怪物!”正在开云与开严发出这般感叹的同时,两人同时感到墨守诚的灵识传音:两位前辈,这般下去,最后还会是我们一方先支持不住。能替我拖住这魔头片刻么? 开云与开严对视一眼,心中皆道:“莫非他还有什么底牌未出?” 但此时事态紧急,也没有再仔细询问的余地,开云一展飞剑,飞身而上,将一身修为推运至十二成,可谓再不留一丝后路。同时传音开严真仙道:“师弟,去组织门中弟子,看是否能再结成阵势。” 两人此时心中悲痛,却依然能保持冷静,这份修心功夫,也不愧是修真名宿。 山上与天魔的死斗未完,山下带领着仙门同道的蝶玉堂,却已经有条不絮地指挥着众人展开收尾工作了。这一次仙门一脉,也可谓损失惨重,就蝶玉堂目前所知,至少便有两成修真弟子亡于此役,侥幸存活的人中身上不带伤的也是少之又少。 “小蓝,可受了什么伤么?”他收起飞剑,只闭目片刻,已将体内真元调息得当。蝶叶蓝正忙着给同门弟子包扎伤口,此时听到父亲询问,只飞快地摇了摇头。 但她这一摇头,却让蝶玉堂感到诧异:这孩子怎地脸色好了许多?虽然说面有疲色,但眉眼之间却显得相当欢愉。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只转瞬之间便将缘由猜得**不离十,当下出声笑道:“乖女儿,你似乎心情不错。” 蝶叶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只露出一个微笑道:“爹,他回来啦。” 只一句他回来了,又如何能将这番经过说个清楚?但此时此刻,那些又有什么打紧?对于蝶叶蓝来说,他回来了,他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就连凤栖谷中的伤者,都感觉到了大小姐的愉悦心情——她包扎伤口时,比平时不知道温柔了多少! 相比蝶叶蓝,思空岚的心情却复杂的多,除了为好友平安无事归来感到欣慰开怀之外,此时他却更关注这一堆后事。 虽然此时古妖门已经尽数退去,但在他们的猛攻之后,也留下了一副极大的烂摊子。这一役中,凤栖谷作为第一道防线的主力,折损了不少人手,而其他的仙家门派,此时也是焦头烂额。位于第二道防线,负责布置防御阵法的玄天阁虽然要稍好一些,但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 “这次……白云宗派来的人手相当少。”思空岚走到蒲牢长老身前,低声说道。 位属四大仙门之一的白云宗,这次虽然也派出了相当弟子,但宗门之中真正有头有脸角色,却一个未出。哪像凤栖谷,连谷主都亲自出马。 蒲牢皱眉道:“阿岚,不可胡乱猜疑。” 玄天阁在仙魔道中,已属于低调,但对比处于神州寒冷极地的白云宗,却又显得活跃不少。只是白云宗本身实力摆在明面上,于仙魔道中诸多重要活动也甚少有遗漏,可谓是明显的“有存在感而不显眼”的名门大派。 “这次天魔出世,这般大事,白云宗的人似乎并不是十分关注。”思空岚倒还不至于猜疑白云宗与古妖门是否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却始终有些在意。 “说起来……天魔那边,此时情况如何?” 墨守诚出现,一身功力更胜往昔,还有一条苍穹巨龙为坐骑的事情,蒲牢已经听思空岚说过。此时待得手边事了尽,便立刻关心询问。 “不知道,不过……守诚现在,已经很强了。” 第二十章 灵炮 山下前来援助的仙门同道,此时逐渐已经收拾完毕,伤者重伤者,已尽数得到安置,除了一批功力稍弱的修真者留下来照料之外,其余完好无损的人便自发聚集起来,御剑而起,往主峰山顶上赶去。 这批人约莫有五百之数,其中踏云期修真者便有近百。 但只往峰顶上一看,众人便无不骇然。此时青云道门的伤者已经尽数给救走,但已经死去的弟子尸首,却来不及收拾。此时一片血海中央,还能完好无损站着的青云弟子,也只有几百人上下了。 这些青云弟子看到他们前来援手,都是精神大振。 “那……那就是天魔?”蝶叶蓝跟着其父身后,瞧着漂浮于天际的那个**男子。虽然知道天魔厉害,但此时亲眼见到,与全凭想象,又有不同感受。 “蝶谷主!”开严正按照开云掌门吩咐,将剩余弟子组织起来,试图再布置个阵法来抵御天魔。此时见到蝶玉堂领着这一批生力军赶到,立时大喜过望。 两人皆是成名已老人物,瞬息之间已经互相交换了最为关键的信息,把握住了目前局势。 “我去助开云掌门一臂之力!”蝶玉堂张口喷出飞剑,飞身冲出,立刻加入战团。而跟着他一起上山的数百修真者,其中玄天阁中人便占了不少,他们最拿手的,便是布置阵法禁制,此时便以蒲牢长老为首,听他发号施令。 蒲牢与开严两人情知此时争分夺秒,互相之间便丝毫没有客套。在蒲牢指示之下,便以玄天阁中人为领头,将阵法布置交代了下去。 此时山顶上这群人什么门派的都有,仓促之间要配合施放禁制,布置阵法,不免有些手脚脚乱之感。 此时墨守诚,却已经逐渐将攻势放缓,只以两成攻势,吸引着天魔注意。虽然开云掌门与其后前来援手的蝶玉堂皆是本源修真者中顶尖人物,但合两人之力,却也不过勉强缠住天魔身形。至于说要完全接过天魔攻势,给墨守诚喘息时机却是千难万难了。 “不要急,会有机会的。”凭借着一副身躯之内,有两个意识互为攻守的优势,只达到双身期的墨守诚与天魔能斗至这一步,已是相当不易。但这种优势,也不过是暂时性的——最致命的一点便是,真元的消耗,也是对方的一倍! 更何况渡虚期修真者有着强绝自愈能力的同时,还有着近乎无限地真元,说的直白一些,这般消耗战打下去,最后只会由天魔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墨守诚操纵着巨大的人型傀儡,一点点地将天魔攻势转移到开云一边去。 “守诚,你定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青龙灵识传音,自他脑海之中浮起,墨守诚咬牙回应道:“我知道,可是……目前只靠开云掌门与另一位前辈两人,只怕无法给我们凑足必须的时间。” 便在这个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数道蓝色光芒从天而降,在光华将昏暗天空划破的同时,这数道光亮,精准地落在天魔四周,波浪般此起彼伏。 天魔想也不想,一爪挥出,便欲将这水幕般屏障撕破,却不想这绝大力道挥出,对那水幕屏障竟不能奏全效。水幕被撕开,却又在转瞬之间回复。在天魔为此略微惊讶分神的瞬间,两柄飞剑立刻一左一右攻了过去。 开云与蝶玉堂两人,均是统帅众多门徒的修真名宿,两人修为也可说是在伯仲之间,此时临时联手,也是有模有样。两柄飞剑交织出的剑网连绵,便是天魔也不能完全无视。 趁这个机会,墨守诚立刻退出战圈。 他这动作顿时引来山峰上众人惊怒,这些修真者此时联手结下的这阵法,叫做“九门锁魂阵”,乃是修真者修习阵法入门时最后一课。就算有人对阵法之道不感兴趣,至少也熟悉。 虽然不是什么奇妙阵法,但却胜在扎实,此时由着这聚集起来近千名修真者一并施为,加上仙石能源作为辅助,便勉强压住了天魔凌厉无匹的攻势。但即便如此,面对那绝世魔头,这些人也知道决计撑不了多久。 只是看着墨守诚操纵的巨大傀儡已能与天魔硬拼,加上开云与蝶玉堂两个绝顶修真者助攻,他们便想着只消这阵法能削弱天魔一两成实力,也有取胜机会了。但此时墨守诚竟没有如他们预料之中一般加紧攻势,反而退出战圈,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恼怒? 这些修真者的心思,墨守诚自然无法知晓,但此时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先天灵气,吸入。” 青龙机关兽变形而成的巨大人型机关傀儡,随着墨守诚的元神念动,身体上的鳞甲尽数*开来,开始源源不断地将四周的先天灵气日月精华吸纳入巨大身躯之中。 白色的光芒,逐渐笼罩机关躯体周身。 这异常的动静,当然逃不过天魔的灵识感应,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此时暴怒之中的魔头,却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此时仍缠在他身边与之游斗的开云与蝶玉堂二人身上。 而这两人,却并没有失去正常判断,反复在强敌逼迫之下越发冷静。此时隐约也明白了墨守诚的动作意义,攻势逐渐放缓。场中正面对抗天魔的三人,虽然互相之间几乎没有言语交流,但手下动作却异常默契。 白光愈来愈盛,墨守诚也缓缓抬起了双手。在他抬起双手的同时,巨大的机关傀儡也作出了同样动作,丝毫没有延迟。 双手同时按在了巨大身躯的胸膛之上,墨守诚将灵识集中于一瞬一点,用力扯开了机关傀儡胸膛,一颗巨大龙头从中现出,张开了嘴巴。 白光在这一瞬间,从全身尽数转移到了含在巨龙嘴中的龙珠上,那光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两位前辈,请迅速避开!”墨守诚灵识传音,发出警告。其实不用他提,注意到这一幕的开云与蝶玉堂也早知道不大对劲,就在两人将飞剑**天魔胸膛做无用功的同时,竟同时弃剑,往后急退。 两柄上品飞剑**天魔胸膛,对于渡虚期的他而言压根不痛不痒,但便是这么一阻,天魔却失去了最后的反应机会。 “青龙前辈!山海灵气炮……” “发射!”青龙发出一声咆哮,胸前探出的龙头部分硕大嘴巴完全张开,龙珠由白转红,蕴含着青龙本身磅礴真元与四周先天灵气地一道巨大光芒瞬间喷射而出,仿佛一柄长剑将天空划破一般。 这威力,比之前一击消灭数百古妖门人时的光芒更加可怕。速度更加迅速,迅速到了早有准备的开云与蝶玉堂两人避让的也狼狈不堪,更要急切运起护体仙元与防御禁制,才能保证自己完好无损。 可是天魔,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巨大的光芒正面淹没了他全身,什么护体仙元自愈能力全不管用。在这可怕的一击中,所蕴含的毁天灭地力量,根本不是天魔所能抵挡的。 就在众人瞪目结舌的注视之下,之前强横不可一世的天魔,连惨叫也来不及在这世间留下,整个人灰飞湮灭。 然后,过了两个月。 自青云山一役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告别了漫长的冬天,进入了春季。可是墨守诚,却还没有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在对抗天魔的一战中,青云大殿所在的主峰,几乎被毁了个干净。就连四周的先天灵气,也因为墨守诚与青龙的最后一击消耗殆尽,只怕没有一年以上时间难以恢复。 除了这些物质上的损伤之外,青云道门还付出了近千条生命,与过半的伤者。而其中“开”字辈的前辈,只剩下掌门开云与其师弟开严。还字辈中,五散人虽然健在,却也死了有十数名之多。而云字辈与守字辈更是伤亡惨重。 那一役之后,掌门开云因为大损元气,不得不闭关静修,主事人便落在了开严与五散人身上。虽然他们有许多事情许多谜团要问墨守诚,但却始终忙得抽不开身。 墨守诚也没有急着向师门交代什么,只重新返回五柳峰,照顾着其师飞云真人。 飞云真人修为在云字辈中也属末流,所以在那一役中留下了极重内伤,此时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但精神,却是这些年来最好状态。 “师傅,怎么又起来了?”墨守诚端着两碟炒菜步入房中,却见飞云真人没有躺在床上,反倒在房内走动。步伐虽然稳健,可见康复的已经不错,但要迈出一步,却还得花费老大力气。 迅速将炒菜放在桌子上,墨守诚快步走到飞云真人身边,伸手要去搀扶。 却没想到飞云真人一把抓住他探出来的左手,吹胡子瞪眼睛道:“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把师傅当病人看待?” “师傅……你现在就是病人吧。”墨守诚苦笑一下,但这句话可没敢直接脱口而出,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椅子给拉到了饭桌前。 “来,吃饭了。” 四神 第一章 秘密 “你现在每天照料我,自己的功课可有时间去做?”大抵是多年来的习惯,即便此时墨守诚修为已经远远胜过了他,即便自己还依然是一个病人,飞云真人也没忘记问询墨守诚修行进度。 给师傅的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墨守诚摇头笑道:“师傅请放心,弟子一直未曾落下修行。” 这两个月来,墨守诚已将自当初下山之后所遭遇的种种尽数与飞云真人说过,其中有飞云真人已经知道的,也有飞云真人不知道的。唯一还有所隐瞒的,便是他自己的出身来历。 现在已经不是不能说,而是墨守诚不愿说,不肯让师傅再为自己担心。 他服侍飞云真人吃过饭后,又搀扶他老人家上床躺下,这才默默将碗筷收拾,端着走出房门来。才轻轻将房门掩上,墨守诚脸上的笑容便收敛起来,发出一声轻叹。 天魔一事,看似已经了结,但事实上却不过是一个开始。当日他与青龙合力一击,虽然彻底将天魔粉碎,但事后却发现了另一桩惊人事实。 此时五柳峰上一切均回复平常,除了房子给摧毁了几栋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损伤。墨守诚的诸位师兄弟,此时都在修行之中,趁着眼下四周无人,墨守诚快步走进厨房,将碗碟清洗之后,便匆匆折回自己房内。 房间之中,思空岚静坐在一张藤椅上,一副闭目养神模样,听到墨守诚的脚步声,立刻睁开眼睛。 “回来了。” “别说得好似你住在这里一样。”墨守诚笑了一下,甩了甩手,功力微提,手上立刻腾起一抹白雾,刚才沾上的水渍在这眨眼之间就给蒸发。 “和……你师傅说了么?”思空岚问道。 “还没有,今天晚上再说吧。”墨守诚摇头道:“反正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 思空岚皱眉,他看得出友人此时心情并不愉快,虽然强自表现的平常,但始终却掩盖不住眉心的忧色。他果然还是变了,思空岚心中暗道:莫非成熟起来的代价,就是要失去笑容么? 墨守诚给思空岚斟了杯茶,将茶杯摆在对方身前,然后自己也随手扯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有关于古妖门的消息了么?” “没有,你也知道,那一役之后,仙门这边实力消耗很大,这段时间光是各个门派各自处理善后就花了不少时间。至于说派出人手,追查古妖门的线索,只怕暂时是力所不及。” 听到这个在预想之中的回答,墨守诚眉间的愁容再掩饰不住,他想了片刻,终于决定将当日自己的发现向友人和盘托出。 “小岚,你看这个。”右手拇指轻抚了一下戴在左手上的旭灵法戒,好似变戏法一般,墨守诚将一个黑色小盒自旭灵法戒之中取出,递到思空岚手边。 “这个是?” “两个月前的那一战中,我锁定了天魔灵识。在天魔灰飞湮灭之后,却仍感到他的微弱灵识,所以在打扫战场时仔细搜索了一下发现的东西。” 思空岚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来,发现在红色的绸布上,静静地躺着一颗银色珠子。这颗珠子约莫十岁孩童握拳大小,银色的外壳呈半透明状,凝神探视,则可瞧见内部有许多红色脉络。 但是思空岚却没有察觉到这颗珠子的其他异样,疑惑道:“这上面……没有感觉到什么人的灵识啊。而且说到底,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 “不是很像。”墨守诚打断了思空岚的话,目光直视对方,一字一语道:“这的确是机关傀儡上装着的核心装置。” “这种核心装置,属于古法制作,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机关师会这门法了,我也只是在记载中见过它的介绍。” 思空岚用手指触碰银球外膜,只觉得材料十分独特,他虽出身名门大派,见多识广,但却也瞧不出这东西究竟以何物质制作而成。 瞧见思空岚无动于衷,墨守诚只能暗自摇头,心中暗想:小岚果然也瞧不出,这东西背后的意义。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对元甲一道毫无兴趣……而我的想法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思及此处,师兄商询的脸,再度浮现眼前。仿佛转瞬之间,墨守诚又回到了东海深处的那处修真府邸。好似师兄就在自己身边,仰天长叹一般。 “你,你当真要制作上品机关傀儡了?再,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师兄,不可触犯禁忌啊!” “师兄!” 当时的墨守诚,这样撕心裂肺地向着不过一面之缘的师兄怒吼着,试图阻止对方打破禁忌的念头。但努力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微笑,以及一句斩钉截铁的话。 “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个时候的师兄,明明知道制作上品机关傀儡,在仙魔道中属于禁忌,却仍然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一意孤行。当时的墨守诚,最后鬼使神差一般,竟打算助其一臂之力,最后却还是给师兄赶走。 望着此刻躺在盒中的银珠,墨守诚逐渐将思绪收回,目光逐渐转冷。 “小岚,如果,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古妖门说不定比我们目前所估计的,还要可怕得多。”他指着那颗银珠道:“说不定,被我们消灭的天魔,只是什么人制作出的……一具机关傀儡。” 然后墨守诚就看着眼前思空岚的脸色逐渐由红转白,极为失态地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低喝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天魔,很可能只是谁制作出的一具机关傀儡,上品机关傀儡。”墨守诚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轻拍了一下友人肩膀,待对方坐回位置这才续道:“虽然你并不是修炼元甲的修真者,但机关术中的禁忌,你应该是知道的——那就是上品机关傀儡。” “与机关兽不同,上品机关兽的核心部分,是兽魂,也就是诸般灵兽的元神。与之相对,上品机关傀儡的核心部分,则是……修真者的元神。” 上品机关傀儡,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以机关术与各般材料制造出一副身躯来,然后将修真者的元神灵婴封入这具身躯之中。以精巧的机关术、结印阵、诸般天材地宝为身体诸般器官,以修真者元神灵婴作为动力核心,可以自行修行至渡虚期或与之同等的融合期,除了无法飞升之外,与一般修真者并没有太多不同。 这样被炼制出来的机关傀儡,一生都要受制于机关师,制作者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但是这般作为,自然为天地所不容。因此时至今日,无论机关术如何发展,这种上品机关傀儡却永远成了一个禁忌,一个绝对不容任何人触犯的禁忌。若是有人打破这个禁忌并被人察觉,那么就会迎来仙魔道中所有修真者的追杀——不管出于何种目的! “可是,可是据我所知,上品机关傀儡应该……” “应该没有核心装置,因为本身核心装置就是修真者的元神……是吧。”墨守诚苦笑一下道:“所以我刚才说了,这银珠乃是古法制作,并不是一般机关傀儡的核心,其性质更像是法宝。” 墨守诚之所以对这个并不陌生,则来自青龙的法宝——龙珠。那颗龙珠能将真元仙气增幅,提高威力。而这枚银珠,也有类似功效。 思空岚依然不敢相信,但是他却又不能不相信,就算不相信眼前的证据与事实,他也相信墨守诚决计不会骗他!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天魔出世那一天出现的古妖门,必然与天魔之间有所关联。”思空岚沉默许久,这才缓缓开口道:“古妖门机关兽数量多的异常,虽然目前仍不知其来历,但至少从中可以推断出,古妖门于机关术十分精通。”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愁眉苦脸模样同时一愣,再互相呆看半响,最后却同时笑出声来。 “怪了怪了,我怎么不记得当初你是这么阴沉的。” “你不也一样么,那时我瞧见你,只觉得眼前一亮,心想着好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却偏偏不似个修真者,可修为却那么高。” “守诚你这是在讽刺我这两年来都没有什么进步么?我与你可不能比,合神期,真是不知道你这两年失踪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其实这两年来墨守诚是如何过的,他也没太多隐瞒,早就和思空岚说过,当下也只笑笑揭过。倒是这么一搅合,两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那么,明天就要各自上路了。” “嗯,我回玄天阁去,再去调查关于古妖门的事情。” “我……我必须去一趟凤栖谷,当时答应了阿兰说这边事情了结就会过去一趟的。”墨守诚微笑道:“可惜那一役后,青龙前辈因为消耗过巨,又回谷底休息去了。这下路上,我只怕难免寂寞。” 第二章 太湖 那一役最后,与青龙机关兽合神,将功力提升至双身期的墨守诚操纵着巨大机关傀儡,吸取天地灵气的强横一击,虽然成功击败天魔,但也将青龙的真元消耗了九成九。而且因为本来制作机关躯体的材料便不是什么好材质,所以就连机关躯体本身也受了极大的损伤。这两个月来虽然尽力修复,但进度却并不理想。 思空岚摇头道:“那位蝶叶蓝姑娘这两年来,一直念着你,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听到他这句话,墨守诚脸色又黯淡下来,片刻后方才轻声叹道:“要说辜负……我其实已经辜负了许多人。” 亟天老祖破封而出的事情,他已经知晓。雪菲的事情,也自思空岚的口中知道了些。而最让墨守诚担心的,却是这两个月来,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伏明魔师。 “东方叔叔当时带着我打算投入魔门隐匿,最后我虽拜入伏明魔师门下,但却因为某人手脚,将东方叔叔的事情尽数忘记了。可是这究竟又是为何?而东方叔叔,之后又为何会重病缠身,又如何会成了雪菲那丫头的爹爹?” 这种种谜团交织在一起,似乎怎么样也理不清楚。想了片刻,墨守诚皱起眉头,心中暗道:“看起来,无论如何,首先得找到伏明魔师……他老人家下落。” 当夜,墨守诚便向飞云真人辞行,并嘱托同门师兄弟好生照料。飞云真人虽然满面担忧,但雏鹰已成长起来,始终也要在蓝天中翱翔。 时隔两年,墨守诚再度走下青云山。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身一人。 凤栖谷位于江南太湖附近,地处繁华,倒不似当年墨守诚寻找玄天阁所在一般难找。 墨守诚此时功力已至合神期,已足可凭借自己实力御风而行,这一路风驰电掣,不知比当年快了多少。 这一路倒是相当太平,没遇到丝毫阻扰。不说古妖门的人,便是魔道中的修真者,也没见得几个。这倒是让墨守诚感到有些气闷,便是想要打听亟天老祖与伏明魔师下落,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眼见天色逐渐变暗,虽然于他而言并无妨碍,但出于习惯,却让他放缓下了速度,寻思着是否要找个地方休息。 目前他已到了太湖边上,寻了湖岸边一株柳树,停下身形。放眼望去,却是一片黄金荡漾。已快要下山,只余下最后一抹光辉的太阳,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墨守诚寻到痕迹。 而夕阳余晖在广阔湖面上,却真正应了那句“夕阳落湖水似金”的景色。 “不若今日便在这里休息一晚吧。”瞧着这美丽景象,墨守诚忍不住泛起这个念头。同时又找到另一个理由:太湖已至,凤栖谷便就在附近,与其夜里前去打搅,不如明日一早再去拜访。 这般给自己寻了个足够说服力的由头,他便自柳树上轻轻跃下,快手快脚地在树影下清理出一块空地,平躺下来。 虽然并不疲倦,但四周画卷般美丽祥和的环境,却还是让墨守诚萌生了丝困意。当下他随手在周身布置下禁制,便打算闭目睡去。 却偏偏就在这时,突然湖面上飞过十数道人影,还没等墨守诚回过神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刀剑交鸣声响就已经钻入他的耳朵。 “咦?”虽然隔得可说极远,但以墨守诚此时功力,却还足够让他看清前方究竟发生何事。同时他心中又有些恼火,只觉得这群人着实大煞风景。 那十数人分成两团,其中人数较少一方已经被团团围住,但却仍然骁勇无匹,攻势不断,虽然是处于劣势,但气势上竟没落了下风。 而形成包围之势的那伙修真者,却也有些古怪——至少以墨守诚此时修为看得清清楚楚,假若这伙修真者当真拿出全部实力,被围困的一方只怕也早给拿下了,但却偏偏不知为何,这群人以围困为主,仿佛投鼠忌器一般,明显没有拿出十成本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墨守诚摸不清底细,只觉得一头雾水,但同时又发觉,被围的一方身形功法,竟有些眼熟。 待他再凝神观望片刻,立时又惊又怒——那被围困的三人,不是别人,却正是燕赤刑、敖来、小夜。 怎地他们三人会出现在这太湖?围着他们三人的那群修真者却又是谁?这些疑问尚来不及细想,墨守诚身形一展,已如利箭般飞出,一声高喝道:“燕大哥务慌,青云道门墨守诚来了!” 两边虽然距离极远,但此时墨守诚一身合神期修为却是何等惊人。虽无青龙在侧,无法将功力推至顶峰的双身期,但只凭合神期的修为,在仙魔道中也已算顶尖高手。 传声还未至战团中心,两边修真者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名蓝衫灰袍的年青男子。 气质虽然与初出茅庐时截然不同,但这两年来,墨守诚的长相却没有丝毫变化。见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此时身上已负了几处剑伤的燕赤刑立刻便将故人认出,顿时大喜过望。 墨守诚灵识扫过,立刻理清战局——燕赤刑修为此时已经达至踏云前期,看来这两年中又有突破。而敖来与小夜,此时都是脚踏飞剑,均是御剑期修为。这倒是让墨守诚有些诧异,心中暗赞道:这两个小家伙功力进步的好快! 而围着他们三人的那群修真者,则有五名御剑期,四名踏云期,放在仙魔道中,也是极强劲的战力了。 “发生何事?这群人为何要围堵你们?” 修炼元甲一途的合神期修真者,比之平级的本源修真者破空期要强得多,但这却有个前提,便是合神期的修真者身边有上品机关兽可与之合神。但即便此时青龙不在身侧,墨守诚一个人对上那九名修真者却压根不在话下。是以他竟视对方若无物,只略皱眉头,便转过身来,将脸朝向燕赤刑询问。 两年的时光,还不足以在成年修真者的身上刻下什么痕迹,是以燕赤刑也与墨守诚一般,并无什么变化。倒是给他护在身后的敖来与小夜这两个小家伙,瞧起来却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 只是敖来看到他,却没有跟身边的小夜丫头一般,露出又惊又喜表情,反倒略有些厌恶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年不见,这孩子却还是一副讨厌自己的模样,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倒是让墨守诚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摸摸鼻子,无奈应道:“这个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待我将这群人打发走,我们再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他随手一挥,合神、破空期修真者方有的神通“水穷云起真诀”便立即发动,一道淡绿色光幕顿时将三人包裹住。 “那么,你们……可否就这样退去呢?”用水穷云起真诀制造出的空间,足可屏蔽踏云期以下修真者所有的攻击手段。墨守诚冰冷目光在那群人身上扫过,让对方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此时墨守诚,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好说话软心肠的墨守诚。所以当时在青云山上,为了替众人解围,他一击抹杀掉了古妖门数百条性命之后却仍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现下的他,坚强得多,却也冷血得多——而这代价,就是失去往昔常挂在脸上的笑容。 虽然仿佛是商量的口吻,但这却无疑已是命令——对方九人之中一位壮年男人持剑的手气得发抖,但却仍不得不忍气吞声道:“这位青云上仙明鉴,我们乃是白云宗九鹤大师弟子,此时乃是奉家师命令,前来捉拿宗门逆贼之女夏小夜。为了寻找到她的下落,我们宗门已经花了数年时间,近日才在扬州城附近发现她的身影……” 壮年男子将手指向躲在燕赤刑身后的小夜道:“我们并不想伤害她,只是想请她回去,询问一件极其重要事物的下落。” “只是没想到我们才刚靠近,这位巨鲸门的朋友却突然发难,不得已才产生冲突。”他说这话时,目光闪烁,明显有不尽不实之处。这点墨守诚自然瞧得出来,但对方既然自称白云宗弟子,这件事便又不好处理。 白云宗与青云道门均是仙门领袖,两者地位等同,都是实力雄厚的名门大派。对方既然说是奉命行事,那么想来这件事倒是不假——只是这群人行事时是否真如刚刚所说的那般客气,则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宗门逆贼之女,这却又是怎么回事?墨守诚扭头看了小夜一眼,发现这女孩依然与两年前一样,像只小猫,一脸惊恐而无辜的神情,她瞧见墨守诚在看她,又安心地露出笑容。 墨守诚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好办。诸位白云宗的家务事,我自然不好询问,但我个人却欠这女孩一份情。不如这样,你们想要问这孩子什么,便就在这里直接问了可好?” 第三章 敌人 壮年男子眉头一紧,他自然不能接受墨守诚的提议,但偏偏对方修为高绝,便是自己一方九人联手,只怕也毫无胜算。更何况自己所代表的白云宗,与对方所属的青云道门之间,更有着千丝万缕干系。 双方均是投鼠忌器,都不愿意撕破脸去。壮年男子作为这九人领头,却也不敢就这么含糊将此事掠过,否则日后师门追究其责任,他如何又承担得住? “这……这位上仙,我们不过奉命将这女孩带回宗门,至于宗门中长辈要问她什么,我们却并不知晓。” 墨守诚略加思索,最后再退让一步道:“那么不如这样,此时我尚有要事在身,过些时日我便带着这孩子亲自登门拜访谢罪如何?” 他虽并不知道所谓宗门逆贼之女究竟为何,却也直觉察觉,假若就让他们这般将小夜带走,这如猫般可爱的女孩势必要吃些苦头。此时竟是打定主意要保下她。不为别的,就为两年前在东海上,这女孩曾将一颗珍贵的辟水珠赠予自己。 以他此时功力修为,对这群人说出这般话,已经是给足面子,说到这个份上,那壮年男子也不得不顺着台阶下了,苦笑抱拳道:“在下白云宗彭兴言,恭候上仙日后大驾光临。” “青云道门墨守诚,日后定当登门谢罪。” 两人达成协议,都是感觉胸口一块大石落下——不管如何,仙门同道之间的争斗,能避免是要尽力避免的。 那九人御剑离去,墨守诚这才挥手解去神通。趁着他与对方交谈的时候,燕赤刑已经将自己身上伤口处理妥当,此时容光焕发道:“真没想到,两年不见,你这小子竟已修炼到这个地步。” 墨守诚苦笑道:“怎地几乎每个见到我的人,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给墨守诚阻扰了师门任务,彭兴言作为九人中的领袖也是觉得颜面无光。虽然说对方合神期实力的确非他们九人可以抵挡,实在是情非得已,但心中憋屈气闷却也挥之不去。 “师兄……我们,我们这便回宗门里去么?”此时飞在他左手侧的少年陆兴浪在宗门之中与他最是亲密,虽然看得出师兄面色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同时又想说些什么来安抚一二。 听陆兴浪询问,彭兴言脸色一沉,冷冷回应道:“好容易找到那丫头下落,本以为这就立下一桩功劳,一路从扬州追到太湖,这最后的最后,却还是让那青云道门的人给搅合了。不回去复命领罚,难道还要游山玩水去不成?” 陆兴浪也是大感委屈,忍不住抱怨道:“又要将人捉回去,又不准伤了其一根毫毛……师兄,假若不是因为这样,我们岂能一直束手束脚?早在扬州城就将她抓住了。” 他这么一提,其他人顿时纷纷附和,埋怨起巨鲸门的人不识好歹,扰了他们好事。最后又咬牙切齿地骂起横空里杀出的那青云道门修真者来。一开始只是抱怨,但一想到这么天大一件功劳便这么飞了,众人言辞便逐渐粗俗起来。 彭兴言听着身边人七嘴八舌,倒是逐渐觉得气顺了些,只是心中也忍不住嘀咕:自那三年前,姓夏的逆贼带着其女叛离宗门,宗门之中便将之视为头一等重要之事,派出近半门人弟子追查其下落。可是那姓夏的逆贼下落不明,据说已给宗门前辈了结,又为何还要不屈不挠地捉拿他的女儿?虽听传言,那夏姓逆贼偷盗了宗门中一件极重要的事物,可偏偏这些弟子却连那事物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他在想这事儿的时候,身边几位师弟已经张口骂开,其中一人便道:“那青云道门的修真者算个什么东西,等日后我修真有成,必要将今日这笔帐千万倍讨回来!” 这人话音刚落,空中突然一道黑影降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他的胸腹。 “谁!”这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一群修真者又惊又怒,止住身形的同时四下散开。彭兴言一声怒喝,张口喷出飞剑持于手中道:“小心戒备!” 刚刚夺去一位修真者性命的黑影飞回天上,被一只洁白如玉地纤纤素手握住,这才现出它的真面目——竟是一柄水墨颜色的飞剑。 就在八名白云宗修真者的眼前,空中白云给驱散开来。一名背部机关飞翼扑腾,浮在空中的少女现出身形。她一袭黑衣贴身,包裹着与外表年纪不太相符的玲珑身段。表情沉静好似池塘死水,偶尔转动的一对黑眸之中,却也只透着寒意。 用缎带随手扎起的马尾辫随风飘舞,少女横剑当胸,却始终不发一语,眼神仿佛在看地上的一群蚂蚁。 这少女出手狠辣,看来压根不存沟通可能,最让人胆战心惊的,却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彭兴言作为踏云期的高手,在仙魔道中也混迹不少时日了,却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体验。不似魔道一脉功法,但那气息却也与仙门一脉不同。 刚才给少女飞剑瞬杀的那人,功力亦有御剑中期水准,在白云宗九人之中,可属中游。即便说少女偷袭,占了一个攻其不备的便宜,却也足以显示出少女实力之高强。 “师傅的……敌人。”少女祭起手中飞剑,喃喃自语着,展开翅膀,摆出攻击姿态来。她这起手动作刚开始,白云宗众人便凝神戒备。陆兴浪年轻,脾气颇是急躁,此时灵识扫过,发觉对方功力修为也不过与自己相当,只有踏云前期水准,顿时张口喷出飞剑,飞身而上,高呼道:“我来打头阵,将这女孩擒下!” 白云宗的云无常定剑法乃是仙魔道中一门绝技,往往一招递出,瞬息之间便能衍生出十数道攻击轨道,让人眼花缭乱,而其中虚虚实实,叫人防不胜防。陆兴浪在这御剑门法上花费了许多工夫,只以这门剑*,乃是此时白云宗众人之中最高。便是彭兴言也不敢说自己能在剑法上胜过了他。此时他那银白色的飞剑在空中划过,借着夕阳最后余晖,也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少女便将眼睛闭上。 机关翼扑扇,纤细的身子,便往后急退。而就在陆兴浪收剑打算变招的瞬间,她却又突然以极快速度返回原位,轻松将飞剑刺入了陆兴浪的胸膛。陆兴浪还保持着收剑姿势,而脸上却写满了惊异。 这少女……怎能如此快法?! “一……个。”少女并没有任何触动,轻轻地念了数字,便将染血的飞剑自对方年轻的胸膛中抽了出来,任由对方尸首坠落了下去。 “你们……是师傅的敌人。”少女轻抖飞剑,将上面沾染地血迹洒下,然后一副平静模样说道:“师傅的敌人,就是雪菲的敌人,师傅没有杀的人……雪菲来帮他杀死。” “侮辱师傅的人……一个也休想逃掉!” 就好像猛兽突然挣脱了牢笼束缚,雪菲眼中寒光闪现,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杀入白云宗众人之中。 她功力修为,明明不过也才踏云前期水准,但在这战团之中,偏偏好似穿花蝴蝶一般,身法迅速诡异至极,她本身速度已是极快,在机关翼的助力之下,往往便能在危急时刻,已极古怪的姿势闪躲而过。 顷刻之间双方便交手几合,纵然白云宗一方人多势众,几柄飞剑纵横,交织出层层剑网,却始终沾不到雪菲的一片衣角。倒是雪菲凭借诡异至极身法速度,经常轻巧递出的一剑,却能轻易穿透剑网,让对方一阵手忙脚乱。 彭兴言眼见以御剑相争竟只能落在下风,顿时向身边一名师弟喝道:“谢师弟!祭混元极!” 那谢姓师弟本也不以剑法见长,此时听到师兄指挥,立刻后退,从胸口口袋中摸出一面小旗。手掌一翻,一化为三,计有红、黄、绿三色。 这件法宝乃是极难得的特殊类法宝,十分厉害。红旗一亮,立刻能禁锢住对手动作,黄旗一亮,则能让对方速度变得迟缓,而绿旗,则是解除前两者效果。 法宝效能虽强,限制却是极多,首先这法宝对破空期以上修真者便不起作用乃是其一。其二这三面旗子须得轮流交替使用,哪怕是操纵再为熟练,功力再为深厚,旗面交替间隔也不能撑过五秒。 这叫做谢兴东的白云宗弟子,于法宝操作一途极有天赋,是以才能被获准携带这宗门至宝之一混元极。但以他功力修为,一日也只能使出一次,而每面旗子也只能维持两秒左右。这个作为杀手锏,只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被彭兴言允许使用。 真元注入红旗之中,顿时让旗面散发光亮,就在这同时,雪菲动作止住,已经被法宝功效困住。这机会白云宗的人岂能放过,数柄飞剑立刻探出,只是没有往要害招呼。都是想要将她生擒。纵然恨极她的辣手,但此时却也要强自压制,好从对方嘴巴里挖出需要情报。 第四章 玩具 短短两秒时间眨眼即逝,但剑锋却已贴在了雪菲的肌肤上,却也在同时,红旗光芒消散,随之真元不受谢兴东控制地流入黄旗之中。 这瞬息之间雪菲已经猛力扑扇机关翼,往后疾退,但偏偏就在这时,突然动作迟缓起来,虽然退得已经是极快,但还是给数柄飞剑剑锋伤及,四肢衣衫尽数裂开口子,血流不止。 伤势虽不重,暂时还不妨碍雪菲挥剑挪移,但白云宗众人又如何肯给她止血机会,配合默契地将她围在中心,攻势连绵,不给丝毫喘息机会。 太弱,太弱,太弱!自己实在太弱了,居然面对这么几个杂碎修真者都应付不来!雪菲在剑网之中闪躲,心胸中的黑火却逐渐旺盛——因为自己太弱了,所以师傅才会失踪将近两年,因为自己太弱了,所以才无法为师傅分担重担,因为自己太弱了……所以就连面前这几个出言侮辱师傅的修真者,自己居然也解决不掉!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不杀掉你们不行。不杀死你们……我,我就永远只是一个弱者,弱者……弱者就不能保护师傅。”鲜血染红了黑衣,雪菲持剑的手逐渐颤抖起来,好像坏掉的人偶一般喃喃自语。最后她冰冷眼神迷离,脸上表情逐渐扭曲,就仿佛,就仿佛是当初在青云山上,疯狂起来的天魔一样! 原本只是踏云前期的功力突然飞涨,就在白宗云数人压根来不及反应的那一刹那,雪菲的功力,却已经猛地提升至踏云后期顶峰。 水墨色的飞剑也同时有了变化,黑色的雾气一丝丝自剑柄溢出,笼罩剑身。雪菲长剑一挥,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两名御剑期的白云宗修真者拦腰斩断。可怜这两人,到临死之前,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这一剑,连位于丹田气海处的元婴也给一并砍了。 “你……你这是……什么怪物?”饶是彭兴言见多识广,也未见过这等诡异之事。 “古妖门……这不是古妖门的神化之法么。你,你是古妖门的人?!”古妖门人可以通过一门叫做神化的法门,在短时间内提升自身修为,这件事在仙魔道中亦已是广为人知。但同时,彭兴言也记得另一样条件——修炼元甲一途,身边要有机关兽。 是以先前,彭兴言一直没将雪菲这神秘女孩与古妖门联系在一起。可是眼前这情况,却又是怎么回事? 但雪菲不会给他思考这个问题答案的机会。功力提升至踏云期顶峰的她,飞快切入敌阵,攻势毫不花俏,来来去去也只有刺、斩、挑三个动作。但她的出招速度,却比之前更快了不止一倍。 惨叫连连,就在这眨眼工夫,雪菲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白云宗九人杀至只剩下彭兴言一人。 彭兴言全身无可遏制地打起哆嗦。就算想要转身逃跑,也觉得迈不开步子。何况自雪菲出手开始,彭兴言就知道,双方身法速度压根不是在一个等级上。他突然很恨,极恨,为何自己刚才轻易便叫谢兴东拿出杀手锏?假若不是这样,假若此时还能困住对方数秒,说不定,说不定还能…… “最后……一个。” 死刑判决就这样下达,雪菲黑色的身影穿过彭兴言,包裹黑雾的飞剑轻巧地在对方胸膛上开了一个大洞。 看着最后一具尸首就这样往地面坠落,雪菲的脸色由红转白,好像之前激昂的情绪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般。 “这样……这样就,我就……保护了师傅。”功力极度衰减,从踏云期顶峰状态瞬间回到了踏云前期,接着衰弱至御剑中期。虽然拿剑的手微微发抖,呼吸也十分混乱,雪菲年轻的脸庞上,却流露出一抹异样的满足。 她望着太湖方向,低声自语:“师傅……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人可以中伤你,只要是师傅的敌人,我,我一定会将对方从这世间抹消掉。因为,因为雪菲现在很强了……” 少女却并不知晓,此时她脚下的地面上,正有一人带着满意笑容,正关注着她。 那人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摔得粉碎的尸首,一望便知,正是之前给雪菲杀掉的白云宗数人。肉块混着鲜血,将大地染成触目惊心的深红,而那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他身着青云道门的低辈弟子服饰,只看背影身高,约莫便是十数岁的少年模样。 “虽然在青云山上,玩具给毁了一样。不过这个新玩具,倒还不错。”他声音干净清脆,却偏偏总是带着丝轻浮意味。看着空中的那个娇小身影再度展开翅膀,向凤栖谷方向飞去,这人便更加高兴:“很好,这样便好。那墨家遗孤得到我老朋友青龙之助,此时只怕记忆也尽数取了回来。这样一来,我四位老朋友之中其他三人的觉醒,也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要这场戏再热闹有趣一些……看来,我得去观察一下另一个玩具干得如何了。” 他将目光转向神州北海方向,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守诚兄弟这两年多来,竟也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坐在篝火堆边上,燕赤刑看了一眼已经身心俱疲,睡得安稳的两个小家伙,便又将目光转回到墨守诚身上。 “燕大哥,现在就该轮到我提问啦。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给白云宗的人缠上?小夜她究竟是……” 燕赤刑苦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当时因为那深海污贼之事,我们便没再见过面。待我们再听到你的消息时候,却只知道你出现在了玄天阁。门主他老人家听到你安然无恙的消息,那天酒都多喝了几碗。” 墨守诚想起白胡子老龙王,脸上也是浮起温和笑容道:“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当时是极好,可谁想得到,过了不久,岚兄弟就托人传来了你失踪的消息。那时大家都着急得要命,小夜这丫头还哭了很久,只是我当时就说,你这小子不是短命相,肯定没事的。哈哈!果不其然,你不仅没事,功力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 “让你们担心了。” “随后这两年,我们就在做两件事,其一是打探你的下落。其二,就是小夜了……你知道,这孩子是给我们从海里救了起来,大概是受了什么惊吓,连话都不会说了,自己的事情,也记得不清不楚。” 这一点倒是没说错,墨守诚记得清楚,与那孩子初见面时,自己都以为对方是个哑巴。结果还因为这点,差点和小护花使者敖来闹起来。后来才知道不是天生便不会说话,而是受了什么惊吓刺激的缘故。 “这些年,也不知找了多少手段,仙魔道中的几个以炼制丹药为长的门派自不用说,最后就连世俗道中的神医,我们也曾带着她去求医过。只是无一例外,他们均道此乃心病,非药石可医。” 小夜与巨鲸门中人非亲非故,这群汉子却只凭着天生古道热肠,多年来为她奔波,这番侠义举动,如何能让墨守诚不为之动容,当下便抱拳行了一礼道:“燕大哥,在下此番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也不用投什么地了。”燕赤刑苦笑一下道:“事实上,我们长居鲸腹之中,一个月也就上岸数次,每次能花费的功夫,那也是极其有限。” “我们轮流带着小夜外出求医,少门主这麻烦孩子,便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去。老龙王倒是答应的爽快,一句男子汉便要多受些磨练,便将他丢了出来。本来这两年间中也未曾出过什么事情,便是这一次,真是凶险万分。” “那日我们自扬州出城,才离开未过半盏茶时间,便被那群白云宗的弟子缠上。本来他们只是来问路,却没想到那领头汉子瞧见小夜的脸,却是两眼放光,当时便伸手去抓她。我虽见机得快,及时拦住,却也在催不及防之下吃了个小亏。其后便是边打边逃了,也亏得他们忌惮同时仙门一脉……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干系,并未全力出手。”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要抓小夜的理由,燕大哥你也并不清楚?” “一路上我能勉强护住两个孩子已不容易,却哪里有时间弄清楚那些人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小夜这孩子所谓白云宗叛贼之女的事情,我也是方才与你一同知晓。” 墨守诚无奈,这么一来,小夜的真实身份,便成了这件事中至关重要的一点。白云宗虽是名门正派,按理不会做出有失其身份之事,可是自己也不能就因为如此,就将小夜这么交到对方手上去。 “最重要的……还是小夜的记忆。”墨守诚说起“记忆”二字,脸上神情颇有些怪异,燕赤刑看在眼里,只暗自想道:墨小仙友提起记忆之事,竟有些唏嘘,莫非他也有这方面苦恼么? 第五章 山谷 记忆记忆,实在是这世间最为坚强,而又最为脆弱的事物。墨守诚思索一阵,这才提议道:“燕大哥,接下来我要前往凤栖谷去办一桩事。其后才要返回青云道门……不若你与我一同前去凤栖谷如何?凤栖谷谷主蝶玉堂前辈修为高绝,说不定还有些法子。” “凤栖谷……你去凤栖谷作甚?” 这个问题倒也普通,墨守诚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蝶叶蓝让他一定要去一趟凤栖谷么?这答案说出来,始终有些别扭。 见他突然涨红了脸,一副期期艾艾模样,加上这两年中,从思空岚那边知晓的相关事宜,燕赤刑眼珠一转,立刻猜到了前后。当时便大笑出声,只是顾及小兄弟脸面,没将这话说出口而已。 “总而言之,今日便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上路吧。这里离凤栖谷亦已不远。”强制结束了话题,墨守诚手指轻拂,一道禁制结界立刻张开来,将四人包裹住。 燕赤刑早已疲累,当下倒头便睡。 墨守诚瞧着三人睡脸,一时却并无睡意。事实上,他这次前往凤栖谷,也不完全只是因为答应了蝶叶蓝要过去,同时还有另一件极其重要之事。 当时青龙元神已经告诉过他,太古时那场大战。它与四方之神中其他三兽,一齐统领着当时世间灵兽,加入了仙门一方。而魔道一方,则有百邪支持。所谓百邪,便是指的当时大地上上百种邪兽,这些邪兽不属于地、妖、灵、神四阶中任一阶级,但一个个实力均在灵兽之上。其中被称为四方魔兽的更与四神实力相当。 最后虽然由仙门一脉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不过百邪并没有完全消灭,至少有二十左右邪兽逃走,其中四大魔兽更是一个未死。但仙门一方也不过是惨胜,并没有余力再行追击。 青龙以及其他三神,肉身皆毁,不得不各自寻觅地方隐蔽,同时积攒实力以对应日后将会到来的争斗。 而古妖门这番神秘出现,在青龙看来,背后自然还有幕后黑手。有七八成可能,便是百邪将要复苏的征兆。为了对抗百邪,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将其他三神下落找出,一一唤醒。 而根据青龙所言,他们四方之神所选择的,均是神州上灵气浓厚之处,加上必有仙门修真者守护在侧。那么真正值得怀疑的,也就是凤栖谷、玄天阁、白云宗等三处所在。 是以这次思空岚便要回到玄天阁,就这件事禀告阁主。而凤栖谷一方,则由墨守诚去打探消息了。 “四方之神……上古魔兽,太古时那场大战的延续么?可是,可是为何偏偏是我们,是我们要面对这番严酷的命运?” 这个疑问,当然不会有人可以回答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墨守诚也闭目睡去。 第二日一早,太阳都还未抬头的时候,敖来就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有些迷糊,晕沉沉地恍惚之间还以为仍在巨鲸腹中,过了好一阵子,这才回过神来。 手臂麻木涨疼,那是小夜当成枕头睡了一晚上的后遗症。他没敢乱动,生怕吵醒了对方。小夜如乖猫一般卷着身子,纤细白皙地小指头搭在敖来的手臂上,似乎是做了好梦,脸上挂着微笑,让敖来心动的微笑。 “这丫头……压得我手都麻了,万一残废了,那以后可要怎么保护你呢?”看着小夜的温柔眼神,转到墨守诚身上时,却变成了一抹挑衅,而又无奈的视线。 “谁都好……为什么,为什么却偏偏是给这个家伙救了。”敖来真的讨厌墨守诚,虽然理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说两年前,只是因为年轻气盛,总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没大多少的人也没那么了不起,又不喜欢小夜竟然会亲近他。那么此时呢? 总觉得,现在自己讨厌对方的原因,比当年更加简单——是嫉妒吧。当昨日,他一声轻喝出现在自己面前,将白云宗那些讨厌鬼轻描淡写地赶走时,自己就在嫉妒他。 明明,明明并不比自己大上多少,为什么双方的修为,却差得这么远?两年的时间,怎么会把双方的距离拉得这么遥远呢? “不会输给你的。”敖来咬着牙齿,另一只空着的手攥紧了拳头,看着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墨守诚,心高气傲的小龙王发誓道:“就算修为比不过你,但是……小夜要由我来保护她。绝对要由我来保护好她!” 声音虽轻,但却清楚地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墨守诚假装自己还没有睡醒,将敖来小小地誓言听了个一清二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但却在心里默默地为敖来喝彩。 清晨的寂静,渐渐划上了句号,随着墨守诚打了个呵欠长身而起,燕赤刑也跟着睁开了眼睛,一副精神抖擞模样。 最后醒来的是小夜,虽然依然口不能言,但却还是乖巧地向三人行了一礼,代替早安的问候。太湖就在边上,众人草草洗漱了一番,便启程上路。 燕赤刑身上的衣服给白云宗的人弄破,墨守诚便将储藏在旭灵法戒之中,自己一套略显宽大的袍子找了出来给他。却没想到自己穿着还嫌有些大的袍子,穿到燕赤刑身上,却只是勉勉强强,特别是腰腹部位绷得紧紧,仿佛燕赤刑只消一口气吸得猛些便会被涨破一般。这打扮让两个小家伙取笑了好一阵子,燕赤刑方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之中取出两件衣衫,让敖来与小夜换上。 原来这一趟出门之前,他倒记得要把两个小家伙换洗衣裳带上,却把自己的给忘记了。 凤栖谷燕赤刑曾经路过过,这次便在前方带路,倒省了墨守诚许多麻烦。四人均能御风而行,不过一个时辰时间,已经来到一处幽谷入口处。 山谷入口处耸立着一块巨大石碑,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修饰。环境清雅,便胜在浑然天成。 “这四周灵气好浑厚……在这里修行势必事半功倍。”敖来平时修行,都在巨鲸腹中,此时体会到神州上仙山灵脉的好处,顿时吃惊轻呼。 小夜径自走到那块石碑前,仰头看着上面刻画的内容。这石碑十分抢眼,墨守诚自然也在注意——与青云大殿的壁画极其相似。 只是青云大殿上,刻着一尾苍穹巨龙,笔法古朴,大开大合。而这石碑上刻着的,却是另一只传说中的神兽——朱雀。 但这画却又有玄妙之处,只消看得仔细,便能发现其实上面刻得满满的,尽数是翩翩起舞蝴蝶,这些蝴蝶一只一只叠在一起,才组成了朱雀轮廓。只这一手,这副石碑上的画已可说是巧夺天工。 四人来到谷口,自然便有谷中弟子出来察看。 众人报上身份来历,立刻便被迎入谷中,其中墨守诚更是享受了一番给人注目的待遇。一路踩踏在花田小径,一路便有无数凤栖谷弟子以好奇目光注视他。 好容易在带路弟子的指引下,众人来到谷中厅殿,墨守诚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心中不由自嘲:果然给人围观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出乎墨守诚意料之外的是,自谷中大殿出来迎接的,竟不是蝶叶蓝。 虽然得谷中三位长老一齐出来迎接,已经是修真者极大的殊荣,但对于墨守诚来说,不是蝶叶蓝却始终有些轻微失望。 自那一役将天魔消灭之后,蝶叶蓝在青云山上只逗留了三天,便与父亲蝶玉堂一齐回去了凤栖谷。而那三天,也是墨守诚最忙的一段日子,几乎便没合过眼。两人即便在山上见面,也只有互相打个招呼的时间。 而最后自己在她临走之前,才抽出了时间去送她。便是在那时,给她狠狠一脚猜在左脚背上,听她满腹怨气地吼道:“墨守诚!三个月,三个月之内你要是不来凤栖谷找我,那以后也就别来了!” 当时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不管是临别的凤栖谷一行,还是出来送行的青云道门一方,均是差点笑岔了气,各个涨红了脸,拼命没发出声音来。 墨守诚一边与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见礼,一边在心中苦笑道:“莫非她真气得不想理会我了么?可是这还未满三个月啊。” 虽然尽力掩饰,但他这副有些魂不守舍模样旁人又如何看不出来?三位长老皆是人精,互相望了一眼,便由其中一名上前一步笑道:“墨公子可是在找我家小姐?” “呃,这个……”不想违心说不是,但又不怎么好意思这么直白地承认,墨守诚当场愣住,这个那个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明确答案来。 他毕竟是墨守诚,与蝶叶蓝的关系,众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捅破罢了。加上他自出道来种种表现,也一直相当抢眼,更在青云山一役大放光彩。虽然谷主蝶玉堂未曾说过什么,但谷中众人也知道,谷主对墨守诚亦是相当满意的。 第六章 妹妹 此时见对方尴尬,均觉得捉弄的也够了。之前说话的那名长老烈火子,乃是凤栖谷中公认最为溺爱蝶叶蓝的长者。一直便十分感激当初墨守诚将蝶叶蓝从盘涅邪仙手中救出之事,两年多前,代表凤栖谷向青云道门送礼的领队便是他。 “谷主此时尚在闭关,巨鲸门的诸位便请随我来,先吃些时令水果,尝尝我们这边特产好茶吧。”烈火子说罢,便向身边师弟寒冰子道:“师弟,你去安排些弟子,整理出三间客房来。” “至于墨公子你的住处……老头子看,不如便让大小姐为之安排吧。” 早知道这样,我是不是不该来啊。独自一人,颇有些郁闷地穿过谷中大殿,从后门走了出来,墨守诚摇头苦笑。 烈火子为老不尊的一句话说出,众人皆是窃笑不已——除了两个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小家伙之外。只是没想到的是,这群人竟然当真就不管他了,只告诉他穿过大殿,后面一处小小庭院便是蝶叶蓝的居所。 山谷中环境极是清雅,与玄天阁的技术风格和青云道门的环山风光不同,凤栖谷的布局便是融入自然之中,除了外围的警哨部分用上了机关技术之外,谷内布置均是以简约为主,讲究与山谷风景融为一体。 墨守诚一面前行,一面四下张望。这里灵气浓郁,普通人都会觉得舒适难言,何况修真者。 “不过……这里这么大,我究竟要上哪里去找才好?”墨守诚无奈地摇头,一脸哭笑不得。小时候他以为修真者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待得真正进入修真世界,才发觉这些修真者与世俗道中普通人,真没有什么不同。 大家一样会哭会笑,会为了什么事情烦恼,在看到有人受伤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虽然也有修真者中的败类,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大家说到底,都只是人而已。 这般想着,墨守诚逐渐走近一座池塘。池塘边上有个小小的凉亭,这摆设,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青云山上,伏明魔师布置的秘密府邸。 凉亭中有个纤细身影,虽然只能瞧见背影,但墨守诚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中讶异:怎么她会坐在那里? 难道她真的生气自己来得晚了么?墨守诚想要出声招呼,却又不敢就这么随便地说话。当下放缓了脚步,一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一边拼命地想着——等会在她面前,要说些什么才好?是先打个招呼,还是先道歉呢? 假若思空岚在侧,看到他这副模样定然又要摇头讥讽,说那日在青云山上,你可不是这么个患得患失的表现啊。 虽然并不是故意,但墨守诚却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以他此时修为,若是自己愿意,蝶叶蓝决计感觉不到他的靠近。 “阿……阿蓝。”走到对方身后,墨守诚犹豫半天,最后轻轻开口,先呼喊对方名字。随即伸出手来,想要搭在对方肩上。 他动作虽轻,但这般举动,却如何能不吓到对方?一直背对着墨守诚,压根没发觉他靠近的蝶叶蓝给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直接便站了起来,扭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墨守诚,发出一声尖叫。 “阿……阿蓝?”瞧见对方反应这么夸张,墨守诚也一时慌了手脚,竟手忙脚乱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是我,是我啊,守诚,你……你没事吧?” “守诚?” “对啊,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你这是怎么了?”眼前蝶叶蓝的反应,竟好似全然不认识他一般,让墨守诚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反应倒也极快,随即便想到其中可能:是了,阿蓝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妹妹,莫非便是眼前这个…… 冷静下来细看,果然面前女孩,与蝶叶蓝还是有些不同。虽然几乎有着同样一张脸孔,但是眼前这女孩却显得相当憔悴,并无蝶叶蓝的朝气。至于一身穿着打扮,更与蝶叶蓝喜爱的红衣全然不同,乃是淡蓝色轻纱绸缎。 瞧见对方脸上神情依然有些惶恐,但听到自己名字之后,却逐渐恢复了平静。墨守诚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当下问道:“你,你是否是阿蓝的……妹妹?” 眼前的少女却只看着他,半响未有言语。 神情憔悴,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的少女,唯有一对眸子明亮,看着墨守诚的视线,仿佛是想要将他这个人彻底看透,牢牢印在心底一般。 墨守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若不是刚才受到惊吓时,对方曾发出声惊呼,他差点都要以为对方是哑巴了。两个人对视,却心思各异,气氛古怪莫名。 也不知是对方看厌了,还是疲倦了,终于将头低了下来,以几乎蚊子嗡的细小声音开口说道:“原来,你就是姐姐常提起的……墨大哥。” 不知是天生便是这副嗓音,还是因为病重虚弱无力的关系,少女身子轻晃两下,又坐到凉亭木椅上,继续说道:“我……我叫蝶苍兰,虽然和姐姐一样都有个‘兰’字,但我的‘兰’是兰花的兰,墨大哥……叫我小兰就可以了。” 虽然她是这么说了,但要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做这般亲昵称呼,墨守诚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张嘴开合,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声称呼道:“小兰。” 然后蝶苍兰猛地仰起了头,嘴角微勾。 “墨大哥,初次见面。我……想见你很久了。” 墨守诚愕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是。 她……想要见我?为什么?她这句话,究竟有什么意思?墨守诚呆呆地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想起蝶叶蓝曾经说过的话,与那忧伤的表情——关于蝶苍兰的事情。 “我有个妹妹,她很乖的。不过,她从小就得了重病,身体虚弱,就算是我父亲修为那么高,在仙魔道中身份地位那么高,却也只能尽力延缓她的性命而已。” “墨大哥怎么了?是来找姐姐的吗?姐姐的话,刚刚还在这里陪我,然后说有点事要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眼见墨守诚不说话,蝶苍兰神情一黯,随即又立刻打起了精神,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墨大哥请坐吧。” 尴尬,墨守诚只觉得尴尬,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与这个与蝶叶蓝有着同样面容,但却完全不熟悉的人,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下意识地听从了对方的话,墨守诚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瞬息之间,便闻到了一股清香。 那是,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的香味,不浓烈,也不过分清淡。只缓缓地,如一曲悠扬笛音般。让人陶醉,甚至有些意乱情迷。 “两年前的时候,墨大哥曾经救过姐姐吧。” “嗯。” “姐姐是不是……很有活力,总是很活泼,很有朝气。” “嗯。”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在花丛里奔跑着,跟在诸位叔叔伯伯的身后,扯着他们的裤腿,总是笑眯眯的,就算被爹爹惩罚,也很少会哭。” “嗯。” 墨守诚只能不停地用一个简单的字来回应蝶苍兰的话,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思索对方说这些话的目的。因为他正注视着蝶苍兰的表情——每次她提到“姐姐”两个字,脸上神情总会有微妙的变化。 “后来姐姐开始修炼了,她进展好快,虽然我不懂,但身边的人总是夸她,说她天资聪颖,是块难得的璞玉。” “嗯。” “每次听到姐姐被表扬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的。又佩服她,又羡慕她……总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真好。” “嗯。” “后来姐姐为了我的病偷跑了出去,虽然我很担心她,但同时又觉得好感动。因为姐姐是这么关心我。” 简直就算不上对话,只是蝶苍兰在自言自语而已。墨守诚微皱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女,身上有种莫名的气息——特别是提到自己姐姐的时候,这种无法用言语表明的气息感觉,就更加明显。 “后来姐姐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那个时候,姐姐一边被爹爹骂,一边偷偷地冲我吐舌头。接着她就和我说起了墨大哥的事情。” “嗯。” “那段时间,姐姐只要和我在一起,就是在说墨大哥的事情,反复,反复,反复。结果到了最后,我也好奇起来了,墨大哥,究竟长什么样子,又是怎样的人呢?” “嗯。” “后来墨大哥失踪的消息传来,姐姐当时就哭了。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瞧见姐姐哭得那么伤心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墨大哥,你真是对不起姐姐。” 墨守诚轻叹口气,点头道:“对,我对不起她。” “然后姐姐就不管爹爹的禁令了,拼命想要离开这里去外面那个叫仙魔道的地方找你。我和娘帮了她好几次之后,才发现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嗯。” 第七章 姐姐 “然后,姐姐也很少笑了。每次出门回来,只拼命练功,我在旁边看着她,感到好心疼,因为姐姐连哭都不肯哭了。” “嗯。” “所以,我就开始哭了。每次她不哭的时候,我都会哭的,反正我从小就爱哭,被人叫*哭鬼。” “你……你为什么要哭?”墨守诚动容。 “因为姐姐不肯哭,所以……所以我来帮她哭,我这么没用的妹妹,能为姐姐做的,也只有这些啦。”蝶苍兰微笑着,讲述着关于哭泣的事情。 “然后,前些日子,姐姐又从外面那个叫做仙魔道的地方回来了,这次她却抱着我哭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遇到墨大哥你了,不然的话,姐姐才不会哭呢。” “嗯。” “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侯,我也哭了呢……真是不明白,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应该不用帮姐姐哭,应该劝她笑才对啊……” 蝶苍兰双肩抖动,纤细苍白的手按在合拢的双腿上,用力按得死死的。 “而且……而且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也想哭呢?”咬着下唇,蝶苍兰拼命地忍耐着,但始终却没有忍耐住。就在墨守诚措不及防的刹那,少女夹带清香的纤细身躯整个投入他的怀中。 “墨大哥,墨大哥……墨大哥,终于见到你了。”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墨守诚浑身僵直,脑子一片空白。怀中少女颤抖着,隔着衣衫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才好? 阿蓝……我,我该怎么做才好?!说不出一个字,也不敢动弹,就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具机关傀儡的墨守诚呆若木鸡。 蝶苍兰在他怀里哭着,抽泣着,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逐渐缓和。然后似乎是因为哭得累了,最后,这女孩儿竟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墨守诚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将她推开,然后赶紧离开这里。但他刚刚动弹了一下双手,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至极的灵识。 “不要动。” 熟悉的,不仅是那道灵识,还有那个声音。以及,那个声音的主人。墨守诚呆呆地望着恍然间便出现在眼前的蝶叶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呆愣半响之后,才吐出两个字来:“阿……蓝。” 蝶叶蓝并没有勃然大怒,亦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慢慢地走到墨守诚的身边,就好像此时依偎在墨守诚怀中熟睡的蝶苍兰并不存在一般。 “刚才……去给小兰拿药。”蝶叶蓝将食指比在唇间,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脸贴着脸地凑近了墨守诚。这个距离,让他无法清除地看清楚蝶叶蓝的表情。 不应该无动于衷吧?看到这幅场面,她难道什么想法也没有么? 将嘴巴凑近了墨守诚的耳朵,蝶叶蓝轻轻地说道:“不要吵醒她,这孩子很少睡得这么安心的。” “可是……可是这样,毕竟不太好吧?” 蝶叶蓝的笑容之中,掩没着一丝苦涩。 “只是,不想吵醒她。” 假若换了以前,墨守诚也许便真得这般保持着尴尬的状态,默默地等待蝶苍兰苏醒。但现在的他,在绞尽脑汁之下,却也想到了个法子。 水穷云起真诀这神通,竟让他用在了这个地方——将蝶苍兰整个包裹住,外界的声音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就算将她横抱起来,她也不会有丝毫感觉。 将蝶苍兰横抱着,墨守诚跟在蝶叶蓝身后,默默地走进一间四周竖着篱笆的木屋之中。 木屋外表看来朴实无华,其内部装饰摆设,却又显得屋主的独具慧心了。小小地木屋各样家具齐全,地板上甚至还铺有白色的动物毛皮。几件编织地极美观衣衫挂在四周墙壁上,充作装饰。饭桌上摆着一套典雅茶具,就连几张竹凳上,也围着坐垫。 “这是小兰的房间。”蝶叶蓝指着那张占据了屋内最大面积地软床道:“让她好好睡吧。” 墨守诚将怀里的蝶苍兰放在床上,然后又由蝶叶蓝给调整了一下睡姿,最后便拉上了软被。瞧见这幕,墨守诚好奇地开口询问道:“初春时节,还不至于冷到要盖被子吧。” 蝶叶蓝摇头道:“小兰从小身体就不好,受不得寒冷,她睡迷糊了,又爱将被子蹬下床去,叫人很伤脑筋呢。” 将一切安排妥当,两个人便走出屋外,墨守诚走在后面,在掩上木门同时,弹指解去了水穷云起真诀的神通。 两个人站在门口对望了一阵,最后终于还是墨守诚首先缴械投降道:“阿蓝,刚才我……我听你妹妹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那个……谢谢你。”摸了摸鼻子,又挠了饶头,墨守诚略显局促地说道:“之前在青云山上时,应该就和你说的,却没有想到会拖到现在才有机会。” “谢谢你,这两年来……让你替我担心了。” 蝶叶蓝伸出手来,一记粉拳捶到他的胸口上,脸上的表情,在此时才回复墨守诚所熟悉的那个模样——凶凶地,恶狠狠地。 “你这人还真奇怪,让人担心的时候,应该说对不起啊抱歉啊之类的才对吧。” 面对对方的质疑,墨守诚笑了起来,猛地探出左手,在对方小鼻尖上一弹:“因为我师傅曾经和我说过。让人担心的时候,与其说对不起,不如笑着对对方说谢谢。” “你师傅他老人家,可还好么?” “在我下山之前,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人精神也还不错,整天嚷着要下床走呢。”墨守诚摇头苦笑道:“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蝶叶蓝笑道:“那就好了。” 站在蝶苍兰房间门口的两个人这个时候才突然回过神来——这说话位置,选的未免也太过古怪了。墨守诚摊手道:“我们……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续说?” 一时之间,蝶叶蓝的脸红得与她身上穿的衣服一般深,她扭捏了好一会儿,才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张嘴问道:“你……你刚才进过小兰房间了吧。那,那你要不要,要不要现在到我房间里去看看?” 这句话说的结结巴巴,费了好大力气才总算说完。可是话说出口,她便后悔地想要收回。却没有想到墨守诚这个时候倒是相当干脆,想也不想便答应道:“好啊。” “你……你怎么能答应得这么干脆?” 墨守诚哭笑不得道:“那大小姐你想要我怎样回答?”这话说完,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现下住处都还没有着落,当即又补充道:“是了,我要住在哪里才好?” 这话说得大有歧义,立刻让蝶叶蓝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居然油嘴滑舌起来了?” 这个时侯墨守诚也反应过来,赶紧解释之前在谷中正殿发生的事情。蝶叶蓝听得脸颊飞红,也不知道她是气到了,还是羞到了地直跺脚道:“烈火子伯伯怎能这般为老不尊?寒冰子伯伯居然也不说话么。” 这些不提,蝶叶蓝在谷中的住处,离此处却并不遥远。只一个普通孩童走过去,也用不着半柱香时间。 蝶叶蓝所居住的木屋,外观上与妹妹蝶苍兰所住的地方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没有篱笆围墙。而内部,却不太像女孩子的房间,布置相当简朴,只比青云山上普通弟子所居住的要多些摆设。 眼见墨守诚自进屋就在四处打量张望,蝶叶蓝颇有些不好意思,撅着嘴道:“没什么好看的啦,反正我房间就不像女孩子的模样。” “呃,我又不知道女孩子房间大抵是什么模样。我只是觉得……你还真是喜欢红色啊。” 房间之中,能涂成红色的东西,几乎都是红色的,就连摆在桌子上的茶杯,都是这个颜色。墨守诚坐在桌边,蝶叶蓝坐在他的对面,给他斟了杯茶。 自两年前的离别之后,自两个月前的短聚之后,两个互相思念着的人,头一次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来打搅。 有很多话想要说,蝶叶蓝是这样,墨守诚也是这样。可是当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却只想互相看着对方,又觉得没什么需要讲的了。 “嗯……阿蓝,你叫我过来这边,除了那个……那个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那个是哪个,反正墨守诚是含糊带过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其他关系——在看到蝶苍兰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阿蓝让我务必来一趟凤栖谷,会与她妹妹有关么? 蝶叶蓝表情一黯,低头道:“小兰,小兰想要见你一面。而我,我也想让你见见小兰。最近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墨守诚并非是个对于感情迟钝无比的人,否则刚才面对蝶苍兰时,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从蝶苍兰的话语里,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存在,有种莫名的感情。哪怕今日不过初次见面,哪怕有关自己的事情,只是从姐姐蝶叶蓝那里听说。 第八章 叛离 但最让墨守诚觉得忐忑不安的,是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那股味道——无疑这对姐妹之间,感情相当的好。蝶叶蓝非常疼爱她的妹妹,而蝶苍兰,也尊敬着姐姐。 另外毫无疑问的是,蝶苍兰也在同时,羡慕甚至嫉妒着她的姐姐。 “那个孩子,没有多少时间了。”蝶叶蓝咬着下唇,双手手指相交,几乎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从小她的身体就很差,经常三天两头就生病,最严重的时候整整一个月都下不了床。爹爹说她先天元气稀薄,体内经脉便比常人少了将近一半……” “不要说修真,从小到大,她连和正常人一样走路都很困难。受不得冷,也经不住热,所以她不能离开这谷中半步。那孩子,在这谷里出生,长大,可是至今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未曾亲眼见过。” “所以我会经常和她两个人躺在一起,和她讲讲在外面遇到的事情。我是她姐姐,是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嘴巴。” “我想和小兰分享一切,因为她从小就失去了太多。” 可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墨守诚蠕动了一下嘴巴,想要这么直接地回答,但这句话其实不用说出口,因为蝶叶蓝还没有天真到连这一点也不知晓。 “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墨守诚只能这么问。 蝶叶蓝脸上露出痛苦神情,她踌躇着,纠结着,小心翼翼地措词道:“那个孩子,时间已经不多了……能在最后的这点时间,好好陪着她吗?” 墨守诚深吸了口气,死死地盯着蝶叶蓝的脸,皱眉道:“你是认真的?” 蝶叶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把头低了下来小声应道:“求求你。” 两人久久无言。 关于小夜的事情,墨守诚已和蝶叶蓝提起。 此时谷主蝶玉堂闭关疗养,谷中事务大多便交由三位长老处理。其中烈火子与寒冰子二人一个为老不尊,另一个冷面心热,与墨守诚相处的极好。而另一位长老疾风子,却因为要处理凤栖谷对外事宜,长期不在谷内。就算偶尔回来,也是马上就走,互相之间连招呼也没打过几次。 蝶玉堂膝下不过两个女儿,毫无疑问下一任谷主便是蝶叶蓝,因此这段期间三位长老也有意地将部分工作分摊给她,刻意锻炼。而后果就是包括墨守诚在内的四个客人,这段时间相当清闲。 至少燕赤刑他们三个,实在比墨守诚闲得太多了。 墨守诚在蝶叶蓝处理谷中事务时,便负责陪伴蝶苍兰说说话儿。这段时间经过,他才了解得更多。小兰不仅无法出谷,无人陪伴的时候,就连走出那间木屋都不被允许。因为她身体实在太弱,一个精神不振就有晕倒可能。常人伤风感冒,调养两天也就好了,但她若不小心患上,却有可能致命。 墨守诚几次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女孩的生命,为何会如此脆弱? 但是更加令人觉得悲伤的事实是,就算保持现状,以她病情恶化的程度,也决计撑不过明年的冬天。 这种憔悴的速度,肉眼可见。 墨守诚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不是只这样陪在这个少女身边。看着她带着莫名哀伤的微笑,向自己倾诉她与姐姐之间的琐碎小事。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终于有一天,墨守诚忍不住开口询问。 蝶苍兰摇头,望着木屋外的天空发呆,过了好半天,她才说道:“好羡慕那些小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 “想要养只小鸟么?” “我……不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么?而且,说不定会在任何时候死去。”蝶苍兰并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便大家都不在她面前提起,但这种事情,却又如何能瞒得过她自己? “墨大哥,你能来,实在太好了。”蝶苍兰微笑。 “每天,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都很害怕,总觉得如果闭上眼睛,说不定就再也睁不开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在发抖,好像即便清醒着,也在后怕一般。 “但是,现在每天都睡得好安心。”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强自打起精神,然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让正小口小口抿茶的墨守诚差点给呛到。 “墨大哥,喜欢我姐姐吗?” “咳,咳,干嘛这么突然地问这个问题?” 蝶苍兰抚摸着自己的脸,认真地看着对方道:“墨大哥,我与姐姐长得一摸一样,那……你会喜欢我么?” “如果我没有天生就得这种怪病,而且治也治不好的话,也许与墨大哥相遇的人,就是我而不是姐姐。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也许讲述关于墨大哥事情的人,或者就会是我。我就不会永远只能做一个旁听者……听着姐姐告诉我,墨大哥是怎样的人。” “小兰。” “墨大哥,如果是我的话,你会喜欢我么?” “小兰。” “你看,我与姐姐一模一样……” “小兰!”墨守诚一声怒喝,随即沉寂,半响相对无言之后,墨守诚长身而起,强自忍耐着心中的悲痛,推门离去。 “你……与你姐姐是不同的。” 那一日之后,蝶苍兰就再没有走出过房间。她将窗帘拉起来,不吃不喝,就算蝶叶蓝怎么敲门,她也不肯将房门打开。 黑八冷冰着脸,缓步踏在冰冷的阶梯上,一路向下。 狭窄的通道里,每隔十步才有一盏昏暗灯光。这座位于北海紫音岛地下深处的牢笼,乃是用来关押古妖门叛逆用途。 昏暗的灯光下,衬得黑八脸色愈发阴沉。他来这地底监狱,到底要做些什么?而他的双手上,又是哪里沾染的鲜血? “小姐。”面无表情地穿过一间又一间牢笼,最后来到最深处的那一间,黑八单膝跪下,毕恭毕敬地向牢笼中的人行礼。 紫音抬起头来,略微惊讶道:“黑八,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我们走吧。”黑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随即便站直了身子,一掌劈出,将牢笼栏杆破坏。他快步走进牢笼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塞到还未回过身来的紫音手上。 “这是解药,小姐服下之后,禁锢功力的残阳缺月丹就能化解。” “黑八!你……你要带我劫狱?!”紫音瞪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快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黑八阴冷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急促。他不容分说地将小瓶捏碎,将里面的解药塞入紫音口中,便将对方拉了起来。 “等等,黑八,你这样做我父亲他……” “小姐,我是效忠于你的。”黑八斩钉截铁。 约莫两个月前,黑八率领着古妖门中人进攻青云道门,这乃是古妖门门主的命令。而这个命令,遭到了紫音强烈的反对。 她无法理解,父亲为何会在短短数年之中,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行事作风与曾经截然不同。古妖门一直暗中谋划复兴大业,但向来动作低调,便是在数年前,古妖门主结束闭关之后,却一改其作风,无比高调地踏足仙魔道中,引发了一番腥风血雨。 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但古妖门的存在,也就这样在计划之外地暴露了出去。若不是大本营在这北海荒岛上,更辅以种种手段隐蔽消息,只怕早就引来仙魔道中人围攻剿灭。 但无奈紫音无论如何劝说父亲三思,古妖门主却宛若走火入魔一般,不肯听从。最后竟将紫音一身修为尽数以丹药禁锢,关入这地牢之中。 而那个时候,黑八已经率领着古妖门中人前往青云山了。在青云道门铩羽而归后,黑八也遭受了严厉处罚,是以在他知晓自家小姐被禁锢之事时,已过了一个月有余。 黑八本来以为不过是父女之间闹些矛盾,但始终也是骨肉亲情。门主一时生气,将自己女儿关上一个月以作惩罚,那也罢了。但他却未想到,这两个月过去,门主居然对自己女儿之事不理不睬,仿佛都已经将自己有个女儿之事给忘了。 若只是这样,黑八也不会冒险前来劫狱,但自从听到另个消息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小姐,快逃吧,门主已经不是原来的门主了。”黑八拖着紫音往外走,一向不喜说话的他,此时宛若要一口气将一生的话都说完般低吼着。 “我听到消息,门主制作了一具极其厉害的机关兽。这机关兽普通修真者压根操纵不来,非要女性修真者不可,同时更要求天生水性体质。小姐,这要的就是你啊!” “黑八,你说什么?!” “不仅如此,我偷听到消息,为了让小姐你能将那具机关兽的威力发挥到十成十甚至十成二十,门主打算像改造我一样,将你身躯改造!小姐,快逃吧,门主他已经疯了!” 紫音如遭雷击,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父亲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念头。可是黑八竟甘心冒这样的奇险来救她,那么必然不可能会有错。 父亲……父亲……此时此刻的你,心中的女儿究竟算是什么? 第九章 笑容 遭受到的冲击太大,紫音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失魂落魄地给黑八扯着手,往牢笼外奔跑。 “等你们很久了。” 刚刚踏上荒岛地面土地,一个人声就在两人耳边响起。黑八想也不想,便冲着声音来源方向挥出一掌。 他此时未曾神化,功力修为只在与本源修真者破空期相当的合神期,这掌劈击虽是匆忙,这世间也少有人能轻松抵御了。却不想掌力还未催吐出去,之前发声说话的那人已经凑到了紫音身边。 “大小姐还真是狼狈啊……这副模样。” “是你?”有这等身法速度,来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黑八阴沉着脸道:“风不闲,你要做什么?想要阻止我么?” 风不闲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臭脸,让黑八望而生厌。 “怎么会,我可是来帮忙的。”风不闲耸了耸肩膀,伸手一指四周。黑八这才察觉到,这地牢出口附近地上,横七竖八竟躺着数十具尸体,装束尽是古妖门中人。 其中有部分是他杀的,更多的,却是被风不闲所干掉的。 “风不闲……你为何要助我?”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黑八依然不放心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始终捉摸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不闲打了个哈欠道:“为何要助你?因为我不喜欢啊。” “本来我也不算古妖门中的人,只是你们门主的客卿而已。现在我不想干了,就打算离开,正好你们也要走,那便顺路一起走呗。”他说得好像是邀请大家一起出门旅游一样,口吻轻松至极。 “到底你……” 虽然此时争分夺秒,并非说话时候,但风不闲这个人,黑八却无论如何也信任不过。便在这略一耽搁的时候,突然四周响声大作。 黑八立刻闭上了嘴巴,机关臂御夫肢节扭动,摆出战斗姿态。 风不闲见他这模样不由笑道:“难道你打算在这里与那些人硬拼不成?就算此时门中红衣高手均外出未归,留守在这岛上的修真者没有千人,却也有数百。你总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杀光。” “闭嘴。”黑八这次行事匆忙,本来也没有想过能瞒住岛上的人,只是却没有想到岛中人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自己虽然在进入地牢之前,已经顺手杀了一批,但却未曾想到风不闲跟在他身后又杀了一批。 风不闲将一对金银手套戴上,难得地摆出了一副认真表情道:“我来断后,你带着小姐赶紧逃吧。南边小路上的,我已经顺手清理过了,此时那边的包围防守应该是最为薄弱。” “小姐刚服过解药,要等药效完全起效回复十成功力,还要忍耐一段时间。” 就算能带着紫音飞行,黑八却也不以身法速度见长,只怕很快就会给人追上。在速度这方面,风不闲倒是堪称翘楚。此时他将牵着紫音的手交在风不闲手上,随即便运起神化之术,功力逐渐自合神期,推高至双身期。 “你放心把小姐交给我么?”风不闲并不关心黑八断后的脱身问题。黑八双身期的修为,在此时岛上红衣高手不在的情况下,足可应对一切。 “快走。” “之后在哪里见面?我可不想以后一直都要拖着一个累赘……虽然挺漂亮的就是了。” 这个时候,黑八哪里还有时间与他计较。但一时之间要想个安全的地方见面,却也的确麻烦。 “不如……青云山如何?反正你也收到消息了吧,那个墨守诚,似乎又出现了。而且比原来更强了,你反正总是要去找他算账的不是么。” 这句话倒是打动了黑八,只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黑八阴沉着脸,身形逐渐拨高,他要飞得再高一些,高到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只在这个时候,黑八才看了紫音一眼。 他对这个女子再熟悉不过了,自从自己跟着她做事开始,她的温柔,她的细心,她的体贴,以及她的笑容,都在一点点地融化着冰冷的自己。虽然自己从来不曾笑过,也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仿佛天生就没有笑这个表情一般。 但是黑八喜欢看紫音的笑容。特别是在这个荒岛上,在这片连杂草都难得见到的地方。紫音的微笑,就是唯一的阳光。 望着风不闲带着仍失魂落魄的紫音转头离去,走的越来越远,黑八脸上的肃杀气息愈发浓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紫音小姐便不再对自己绽放笑容了呢?不仅如此,笑容……仿佛也永远都在对方的脸上消失了。 一点点的,黑八竟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会让小姐变成我这样的人的。”自他飞上天空开始,四周前来剿灭他的古妖门人便都逐渐聚拢。虽然顷刻之间便被团团围住,黑八却没有任何惧意。 “我不会笑,从来都不会笑。”机关臂御夫宛若蛟龙一般伸长,瞬息之间便将眼前一名修真者吞噬。黑八表情僵硬,喃喃低语的话语,也是这般僵硬……而又坚定。 “就算我不会笑,我也要保护小姐的笑容!” 雪菲徘徊在凤栖谷的谷口。 她并未踏入谷中,也没有想要暴露自己身形的意思。只是就近在附近找了一块山壁。随手便以飞剑在山壁上挖开了一个硕大洞**,住了进去。飞剑削铁如泥,她也并不讲究什么美观,甚至连是否实用也不怎么考虑。 然后石床、石椅、石桌,一样样给她制作出来,仿佛是要把这里当成家一样。 只是不知道她在洞口安置了什么障眼法。数次有凤栖谷低辈弟子出外巡视,从洞口经过却熟视无睹,仿佛压根便没瞧见一样。 之前提升功力所使用的门法带来的后遗症,已经逐渐恢复,修为回复踏云期水准的雪菲,也不需吃喝。倒是因为此时住的地方与凤栖谷邻近,也享受到了灵气充裕的好处。 除了潜心修炼之外,她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这倒让人觉得十分纳闷,她明明一直想要重见墨守诚,可是之前在太湖边上也好,此时凤栖谷也好,她却一直只与墨守诚保持着充分距离。无论如何,她也不肯去正面面对对方。 但墨守诚其实却十分想要见她。不仅是因为雪菲与他自己的关系,更因为有许多谜团,墨守诚必须从她入手寻求答案。 在青云道门时,墨守诚已经自思空岚与蝶叶蓝两人口中听说了雪菲变化,这已令他深深皱眉,着实推算不出前因后果。 墨守诚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留下身份木牌,让雪菲在紧急之时可以上青云道门求助。最后雪菲果然在绝望之中拖着父亲上山,却没有碰上一个青云门人,反倒阴差阳错地给伏明魔师带走。 但现在,雪菲再度出现,一身神秘的修为却又是从哪里得来?伏明魔师又为何下落不明?她的父亲——当初带着年幼的墨守诚逃离墨家庄的那个人,现在又在何处? 这种种疑问,墨守诚当然极想要尽快找到答案。但他却并未察觉,自他两个月前重现青云山的那刻之后,雪菲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而此时的雪菲,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却没有人能够知道。 洞**外的雨声逐渐传了进来,修炼告一段落的雪菲,却突然自石床上站起,向洞**外走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缓缓步出洞**,在真元催逼之下,雨丝压根触不及她的身体。她仰起头来,看着天空,眼神中充斥着迷离。 但她很快就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 并不用费多大力气,甚至不用刻意去搜寻,因为对方压根没有躲闪隐蔽。在雪菲面前不远处,有个与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少女,撑着一把油伞,也这般安静地站在雨中。 “她是……”雪菲不认识对方,但却知道对方是谁。在太湖边上,她看着自己师傅是如何将对方从白云宗一众修真者包围之中救出。 雪菲的视线,很快给对面的女孩所察觉。 小夜注意到有人正看着她。那个注视着她的女孩,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全身上下一袭黑衣,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瞳孔,仿佛黑夜的化身。唯一有抹不同色彩的,只有用来扎起马尾的一根发带。 她是……谁?小夜惊讶。应该不会是凤栖谷的人,她在谷中从未见过。而且对方站在雨中,身上却没沾到一滴雨水,这份修为也是不言而喻。 雪菲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夜,看着对方此时一袭白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打扮。就算相隔有一段距离,她也能清晰地瞧见对方眼睛里的明净。与自己全然相反的……味道。 有这样眼神的她,应该是被身边人呵护很好吧。可能从小到大,都一直给人捧在手心之中。雪菲忍不住这样想着,又过了一会,便转身走回洞**。 看着对方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小夜微微一惊,但很快也平复下来。只是她忍不住地想到:刚才那位姐姐,为何表情那么哀伤? 这就是两位少女的初次相遇。 第十章 责任 第二日,雨过天晴,小夜再度来到这个地方。昨日她因为难得地下雨出来散步,而今日,却是想着是否能再碰到那位姐姐了。 至于说原因或者动机,小夜也无法解释。或者只是因为昨日雨夜中的惊鸿一瞥,对方的眼神与表情,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让她无法释怀。 那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姐姐,为什么会有这样寂寞的眼神,这样哀伤的表情? 她呆呆地站在昨夜站立的地方,望着雪菲消失的地方,呆立了许久之后,这才失望的转身离去。但她却不知道,藏在洞**中的雪菲,也自她出现开始,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 到了第三天,小夜再度出现的时候,雪菲终于感到了烦躁——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每天都要来这里呆着?是想要找我么?找到我又想要做些什么? 终于,在小夜再次带着失望情绪,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雪菲迅速地自洞**中冲了出来,飞速掠至小夜身后,将飞剑抵在了对方脖子上。 “你……想要做什么?”冷冰的口吻,让突然遭受袭击的小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对于雪菲而言,这只是恐吓成分更多的举动,但却足够吓坏胆小的小夜了。 接着,她就看到一幕奇怪的景象:明明被自己剑指着的少女,本身至少也有御剑期的修为,但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就连逃走的迹象也没有。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却始终不发一语。但当对方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的脸时,又明显流露出安心情绪。 “回答我,你想要做什么?” 再度发问,却只看见对方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雪菲感到莫名的愤怒,这是什么意思?调笑自己么?! 小夜急得涨红了脸,但失去语言能力的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偏偏无法称心如意地顺利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给表现出来。 雪菲只觉得自己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如若换了别的对象让她这般恼火,在这种情况下她早就一剑割断对方喉咙,然后掉头就走。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她却始终没有办法这么干脆利落地行事。 “哼。”冷哼了一声,雪菲收回飞剑,打算转身离去,最后警告对方道:“以后,不要再靠近这里,否则下一次……” 就在她打算离开的瞬间,小夜着急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想到对方竟突然采取了这种举动,雪菲立时便欲扬剑挥砍。却偏偏在出手刹那,看到了对方脸上表情——没有敌意。 小夜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雪菲心烦意乱,着实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了,又到底想要怎么样。只是看着对方嘴巴开合,半天却发不出一个音来,这才突然想到了答案。 “莫非……你不会说话?” 对方的连连点头,脸上终于浮出笑容。雪菲愣住,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穿着漂亮的白色衣裳,有双明亮眸子,干干净净地少女,居然会是一个哑巴。 小夜见对方没有再走的打算,便松开了手去,从地上拣起一只树枝,开始在泥地上划字。虽然她不会说话,读书写字却没有问题。平时在巨鲸门中时,她都是随身携带纸笔,以方便与人交流。 “我叫小夜。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字迹工整清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是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出来的。 “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么?”虽然口气略微缓和,但雪菲依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 “不,没有什么事。只是那天看到姐姐你,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所以,我也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但是却很想和姐姐你说说话。” 无聊!看到泥土上出现的字迹,雪菲冷哼一声道:“根本便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赶紧走吧,不要再来打搅我。” 但令雪菲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不但没有识趣地转身离去,更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又一次扯住了她的袖口。 “你……”雪菲倒吸一口冷气,突然之间,头大如斗。便是这个时候,她竟莫名地想到:两年前,自己是否就是对方现下的模样? 就在蝶苍兰闭门不出的这几天里,蝶叶蓝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但到了后来便发现,蝶苍兰居住的木屋之外,篱笆围墙之内的那小片土地之上,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许多木材制作的玩具。 其中有秋千,有跷跷板,也有木桌,藤椅,将一开始还有些荒凉的土地塞得满满。再过了一段日子,连走来走去的下品机关傀儡都出现在了院子里。 这个毫无疑问,当然是墨守诚的杰作。 蝶叶蓝一脚踹开墨守诚此时所借宿的木屋大门,也不看里面是否有人,便立刻喊道:“墨守诚,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正在一堆木材铁线之中摆弄的墨守诚给吓了一跳。这段时间因为身处谷内,所以警戒心降低了许多,否则换了平时,蝶叶蓝只怕刚站在门口,他就已经知晓。 “阿蓝……哎,今天你怎么有空过来?”墨守诚这话其实是一语双关,其一是招呼,其二却是在调侃。两个多月前,他也是在青云山上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不是出于本意,就结果而言依然是冷落了蝶叶蓝。便是因为这样,蝶叶蓝也忍不住使了点小性子。只是现下情况又正好反了过来,谷主蝶玉堂闭关修行的这段时间里,蝶叶蓝开始学习处理作为一个修真门派领袖的种种事务,从早忙到晚,虽然说不是忙得一丝空闲也没有,但那点剩余时间却也屈指可数。 蝶叶蓝瞧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机关零件,然后怒气冲冲地问道:“小兰一直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不管问她还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却谁也不肯说。这两天你也不去找小兰,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让你多陪陪她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蝶叶蓝表情多多少少有些微妙。而墨守诚也看了出来,当下只能在心里叹息,但在表面上,却还是摆出笑脸道:“马上,马上我就准备好了。” “你准备什么?” 墨守诚将制作得差不多的完成品托在掌心里,伸出来给蝶叶蓝看。却见一只小巧可爱的机关鸟儿,停在他的掌心之中,不时摇头晃脑。 “好可爱。”蝶叶蓝发出一声轻呼,捂着嘴巴道:“原来你除了会做难看的机关傀儡之外,也会做这么讨喜的东西啊。” 这话说得墨守诚啼笑皆非,也不知道到底算是夸自己多些呢,还是损自己多些。 “上次,我听小兰说,她很羡慕小鸟,可以在天空里自由自在的飞翔。”墨守诚一边做着收尾工作一边说道:“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想着,应该为她做些什么。” “我仔细想了很久,总有种无力感……她……她这么年轻,还处于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但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还有你的父亲,应该都已经做到最好了。” 不是不想尽力,而是无能为力, “所以,我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想来想来,也只有这些。给她在庭院里做些玩具,让她即便不用走出那片小小的天空,也能露出开心地笑容。” 蝶叶蓝静静地听着,她其实很想开口说,只要你能多陪陪她,对那个孩子而言,就是最为开心的事情。可是这句话,让她说出口,却是千难万难。 “阿蓝,再过几天,我就要准备走了。”墨守诚开口说道:“这次来本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来看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要与你父亲,蝶玉堂前辈商量一件事情。但等了好几天了,似乎蝶前辈他离出关之日还是遥遥无期。” “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离开这里之后,我还要带着小夜那个女孩去一趟白云宗。同时我还要追查我徒弟雪菲的下落……还有……” 墨守诚尽力将口吻显得轻松一些,但蝶叶蓝却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肩负的责任与压力是多么地重大。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守城你去做不可呢?”蝶叶蓝神情黯淡。 墨守诚苦笑,这其中有许多事情,都是非他去做不可的。如果说他的人生,从最初开始是为了复仇而存在。那么现在,他就是为了更多的东西而战。 并不是单纯的一句身不由己,就能将这些事情揭过。古妖门的出现,间接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路线,而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大多数仙门修真者,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在影响着他的价值观。现在的他,已经不仅仅为复仇而活着了。 而且在与青龙元神交流过之后,虽然还有些可以质疑之处,但他却还是不得不认同了一个事实——目前仙魔道中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就是太古时那场大战的延续。假若把这个猜测假设延伸得更加夸张一些,那便是有幕后黑手在这一切的背后推动,故意让太古时的那场大战延续下来。 而古妖门,或者就是这么一枚用来推动的棋子。 第十一章 姐妹 隐隐约约,墨守诚想起自己那段曾经莫名消失的记忆——莫非,自己与古妖门的存在一样,也是一枚棋子么? 只要想到这一点,墨守诚便不寒而慄。 “打算什么时候走?”蝶叶蓝的神情更加黯淡,但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开口挽留的。 “再过……五天左右吧,如果这几天你爹还未能出关的话,我也等不了了。”墨守诚知道青云道门那一战,谷主蝶玉堂作为外援,着实出力不少。所以才会一回到谷中就闭关修养回复。 “而且,这两天我看燕大哥他们与你们谷中弟子切磋交流,也挺高兴的,走的太匆忙只怕他还会有些遗憾。”为了缓和一下这低沉的气氛,墨守诚笑着说道:“这也是好事,燕大哥前两天还嚷着太过清闲,与你们谷中人互相切磋交流一下,打打架倒是让他提起了十足十的精神。” 蝶叶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是啊,你这位燕大哥真是好精神,第一天上场就把我们谷中十几个低辈弟子给打趴下了。现在那群人都怕他,背地里喊他燕大疯子呢。” “好了,你忙吧,我也要走了……那边还有一堆事要等着我处理。”蝶叶蓝看着他渐渐已经快要做出成品,当下便打算离去。这倒是让墨守诚没有想到,不由地出声道:“咦,你不与我一起去看小兰么?也不至于忙得这般夸张吧?” “不,挺忙的,我先走了。”匆匆丢下这句话,蝶叶蓝最后瞟了一眼墨守诚手上已经完工的机关小鸟,便落荒而逃。 逃出门外还没有几步,她就放缓了脚步,其实真的没什么事情。只是,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那一幕。 不想亲眼目睹,墨守诚将那只机关小鸟,送给自己妹妹的那一幕。 她的这番心思,墨守诚一时之间却无法体会到。此时他做完了制作机关灵鸟的最后收尾工作,只将一堆用过的材料随便收拾一下,便飞奔出门。 墨守诚看了一眼自己制作的各样玩具,心中想到:只是还是略显匆忙了些,外表看来总是差了点什么。 自那一日他落荒而逃后,蝶苍兰一直未曾走出房间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同时也觉得无奈。这几日来,虽然在默默地修整着这个小小的院子,同时回到自己房中,又在细心制作机关灵鸟,但墨守诚却从来没有去敲一敲门。 因为他觉得,应该给一些时间,让对方冷静。 只是他并不知道,房间的门虽然关着,窗帘也被拉上,但房内的少女,却总会时不时地掀起窗帘一角,偷偷地望向屋外。将他这连日来的一切举动收入眼底,记在心中。 所以,这次还没等墨守诚伸手叩门,门就已经给打开来。 这让墨守诚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身来——他本来已经预备着要花费一番唇舌,却哪里猜得到对方竟好像一点也不曾恼火。 而且还扶着门框,向自己露出笑容。 在蝶苍兰打起精神的时候,真的很像蝶叶蓝。而当蝶叶蓝伤心失落的时候,又是那样地神似蝶苍兰。假若不是这对姐妹并没有捉弄人为乐的心思,只怕经常能哄得别人晕头转向。 “呃……几天不见了。”墨守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对方这么简单地把门打开,将他的腹案尽数给破坏了,最后只能勉强挤出干白的招呼。 “墨大哥,请进。”蝶苍兰笑了一下,身子略微摇晃,看起来瞬间又疲惫了一般。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将墨守诚迎进屋子里。同时看了一眼此时停在墨守诚左肩上的那只机关灵鸟。 “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这两天还可以……成天躺在床上,躺也躺得累了。”蝶苍兰坐在床沿,然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她眼底闪烁着一丝狡黠笑意道:“墨大哥来得正是时候,等会儿能陪我出去走走么?” 墨守诚真的无法理解她。别说这女孩生在修真世家之中,便是世俗道中的寻常人家,假若知晓自己未必活得过明年冬季,此时还能这样微笑么? 而且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在期盼着什么?又把自己当成什么?墨守诚也猜不透这一点。他清楚地感觉得到,蝶苍兰是喜欢自己姐姐的。喜欢自己的姐姐,很爱对方,知道对方对待自己很好很好。而她自己,也尊敬着姐姐,仰慕着姐姐。 但在同时,言谈之中,字里行间之中,一颦一笑之间,提及蝶叶蓝的时候,这个女孩又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的恨意。 说是恨意,大概也未必准确,但无疑那是一种极为负面复杂的情绪。其中有怨恨,有羡慕,也有嫉妒。这些她没有刻意地去做掩饰,却也没有明显地表白出来。 她面对她姐姐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墨守诚忍不住这样想着。 见墨守诚过了半天却没有回答自己,蝶苍兰略有些失落地出声问道:“墨大哥,不愿意陪我出去走走么?” “呃,啊,不是,我刚才突然想到别的事情了。”墨守诚这才回过身来,急忙解释。 “在我和墨大哥说话的时候,墨大哥却在想别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么。”蝶苍兰装出颇有些生气的样子来,皱着眉头问道。 墨守诚苦笑道:“不是,我刚才,是在想你……还有你姐姐的事情。” 他说到“你”的时候,蝶苍兰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接着听到“姐姐”两个字,又黯淡了下去。 就是这种气氛,让墨守诚感觉很难受。他当然清楚地知晓,眼前这个少女,竟然是喜欢自己的。即便两个人正式见面,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但自言谈之中,墨守诚不难想象的道:这个叫做蝶苍兰的女孩,因为总是待在谷中,甚至总是只能待在这间小小的牢笼里,所以在她年轻而短暂的生命里,并没有太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要说有,那么大概也就是每次姐姐外出回来,给她讲述外面世界种种事情的时候。 而其中,就包括墨守诚的事情。也许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对墨守诚这个名字感到好奇。可是逐渐这份好奇,就转为了对这个人的好奇,在少女平静的,单调的生活之中,大概无数次地想象过,在脑子里描绘过这个人的形象。 直到这个人真正出现在她的面前。但这个人对她,却包含着另一种感情——同情,那是蝶苍兰不愿意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感情。 “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墨大哥也想着姐姐么?” 墨守诚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好像不论哪一种说辞,都会直接或者间接地伤害到这个少女。别说少女所剩生命无几,就算少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让她伤心也不是墨守诚愿意看到的事情。 眼见墨守诚沉默回应,蝶苍兰自己下了结论道:“墨大哥果然还是想着姐姐吧。每次到这个时候,我才会认真地这样想——如果我是姐姐的话,那么墨大哥此时思念的人,就应该是我才对。” “我……”再高强的修为,在此时少女将近直白地告白面前,也是丢盔弃甲。墨守诚手足无措,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狼狈的他,蝶苍兰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那笑容,是这样的苦涩。少女在心里想着一个不应该去想的念头:如果我现在向姐姐开口,让她把墨大哥让给我,姐姐她会答应么? “墨大哥。” “呃……嗯?” 蝶苍兰指着他肩膀上停靠着的机关小鸟道:“这个是……机关术制作的东西么?” 虽然外观上来说,以墨守诚此时的技术,已经无限接近真正的小鸟。但毕竟只是没有灵魂的死物,只要没有人操作,就不会动弹。 她提起这个,墨守诚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本来要做的事情,连忙将机关鸟儿捧在手心里,递到对方面前。 “送给你的。”墨守诚道:“再过几天,我就得走了。想为你做点事情,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听到他这样说,蝶苍兰脸色更加苍白,过了好半天,也没有伸手去拿机关鸟。最后才勉强挤出笑容道:“原来墨大哥你马上就要走了。”接着少女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又道:“那么,墨大哥,你这段时间,在屋外修筑的那些玩具……也是因为,朋友么。” 她将“朋友”两个字压得很低,同时把头低了下去,不让墨守诚瞧清她此时的神情。墨守诚硬起心肠,点了点头道:“因为……是朋友。” “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墨守诚看着对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嫩肉,身体微颤,沉默一阵后回答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是五天以后。” “什么时候……可以再来呢?” 这个问题,也难以回答。因为墨守诚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将口吻放得轻松,微笑道:“虽然事情有点多,但很快就会处理完的。到时候,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那就说好了哦。”明知是安慰,但听到对方这样说,少女却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抬起头来,盯着墨守诚的脸,然后伸出双手,一只手将机关鸟接了过来。另一只手,则探出了一根小指头。 “来,拉钩。” 第十二章 想法 墨守诚楞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伸出小指头,就这样做出承诺:“拉钩。” 之后陪着蝶苍兰说了说话儿,虽然两个人都没觉得过了多久,但却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然后迎来了黑夜。 之前的相处,墨守诚听蝶苍兰讲述更多,虽然都是些在谷中生活的琐碎小事,但言语之间蕴含的宁静,却让墨守诚十分舒心。 而这一次,却轮到墨守诚来讲述自己了。很多事情虽然蝶叶蓝已经和妹妹说过,但当然不会比墨守诚自己来讲更加清楚。 大概是因为坐的疲惫了,最后蝶苍兰终于开口说想出门走走。墨守诚点了点头,替她披上一件外衣,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没有走出篱笆围墙,两个人只在小小的庭院里慢慢地走着。但蝶苍兰的体力,的确差的不像话,只略走个几步,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若是墨守诚不小心走得快了一点,那么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少女就不得不付出之后要坐在秋千上恢复体力的代价。 “墨大哥,这个秋千,我小时候也坐过呢。” “是吗,你喜欢么?” “嗯,很喜欢,虽然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呢,我的病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体力方面的话,和姐姐她不会差太多太多。只是那个时候,爹爹给我们做的秋千啊,真是太难看了,爹爹很不擅长这种手工活儿。” 墨守诚苦笑,在仙魔道中叱咤风云的凤栖谷谷主,在女儿的口中瞬间便变成了一个笨拙的父亲。但她的这句话,却也让墨守诚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在那已经模糊的记忆之中,父亲墨禹小时候,似乎也给自己制作过许多玩具。 在秋千上轻荡了几下之后,少女又扯着墨守诚去坐跷跷板。这个倒是相当难为墨守诚,两边体重未免也差得太多了。但是看到少女难得的开心神情,他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日里的辛苦,其实相当值得。 因为蝶苍兰并无丝毫真元,所以墨守诚在制作机关灵鸟的时候,虽然是以上品的精细程度制作,但用来驱动的核心装置,却依然只是简单的发条与磁力。此时拧足了劲儿的小家伙,在蝶苍兰的脚边地上跳来跳去,逗得她十分高兴。 墨守诚看着欢愉的少女,也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事实上,他一直也觉得有很大的压力。本来人生的目标,不过是为复仇一事而已。但是现在情况却又截然不同——当然,本来如果他执意不去理会什么古妖门,什么四神,什么百邪,什么太古大战,他也不至于这么疲惫。可是因为他是墨守诚,他身边有许多人都被卷入了这阵暗云之中,如果就这么拍拍**离去,那他也不是墨守诚了。 何况,自己所负担的东西,与蝶苍兰相比,似乎也不算得什么。 “真的,治不好么?”墨守诚望着眼前这个神情憔悴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明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就知晓。以凤栖谷在仙魔道中的势力,以蝶玉堂的修为,假若能救到蝶苍兰的性命,只怕早就已经施救了。 事实上,墨守诚甚至动过这个念头——就像天魔很可能只是一具被制作出来的机关傀儡,就像他师兄商询要复活他所爱的人一样…… 但姑且不提这种做法本身是好还是不好,只蝶苍兰本身毫无修为可言这一点,已经可以将这荒唐想法彻底否定。 少女坐在跷跷板的一边,瘦弱白皙地小手紧紧地抓着护栏,仿佛只要松手就会倒下去一般。但她听到这个问题,却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就好像墨守诚初见她时一样平和。 “爹爹说过……也许只有仙人才能治好我的病。” 少女皱起秀眉,但清澈明亮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多少失落的意思。仿佛她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地事情,与她自己的生命毫无关系。 “为了我,爹爹好久没有笑过了。”她轻轻摇头,然后双手用力一撑,从跷跷板上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还是勉强站住了身躯。 水蓝色的衣袖在夜风地吹拂中摇荡起来,衬托着她淡雅容颜。墨守诚心中一酸,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了她:“风太大了,还是回屋子里去吧。” “墨大哥,这点小风不会有事的。”她没有推开墨守诚的搀扶,更仿佛是想借机靠近对方一般。将身子贴近了墨守诚的胸膛:“只是,有点冷罢了。” 那股淡雅清香,又一次钻入鼻孔,让墨守诚略有些失神。他知道自己应该彻底地拒绝她的温存,因为她是蝶苍兰。 她是蝶叶蓝的妹妹。而蝶叶蓝,是自己……但即便这些都十分清楚,摆在面前。可是他也不忍心就这样推开怀中的少女,生怕这样做,会让对方伤心欲绝。 说是同情也好,烂好心也行,明明知道此时不明确拒绝对方的依靠,以后就会让对方受伤更深。墨守诚此时,也想抛开一切地尽力给对方一点点温暖——因为或者对少女而言,压根就没有“以后”的存在。 “墨大哥,听我姐姐说……你曾经说过。”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轻声说着:“墨大哥的修真理由,是为了看着那些得到你帮助的人们幸福的样子。因为……修真者有那个力量,对吗?” 墨守诚想点头,又想摇头。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敢肯定,自己到底为何而修真,为何而求取天道?最开始是为了复仇……可是现在呢?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理由了,一定要说有,那么就是因为此时担负了责任吧。 修真入门,凭借的是天赋与机缘。但想要修行渐深,最后破碎虚空,最重要的却是修行者是否依照自己本心行事作为。那么,自己的本心又是什么? 蝶苍兰掩嘴轻笑,仿佛早就算定了他回答不出一般,却突然又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面朝着他向后小退半步。接着仰起脸来,望向天空中的明月星辰。 “墨大哥,虽然我不懂修真修炼什么的,可是我看着爹爹,看着姐姐,看着谷中的其他人。我时常会想,也许就算修真者渡过了重重劫难,飞升成仙,也未必是无所不能的呢。”她这样说着,却突然咳嗽起来,虽然看得出她拼命地压抑着,但却成效甚微。 看到她咳嗽起来,墨守诚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劝道:“回屋去吧,这样下去你的病……” 可是眼前的少女,却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据说世人都道神仙好,人人都想着飞升成仙。可是呢,成为真正的仙人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如果像大家所说的,他们超脱了这一界,去了另外的世界。那么无法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仙人,又算什么无所不能呢?” 她说着,神情愈见落寞。声音很轻,很轻,很轻。最后,仿佛变成了喃喃自语:“所以我总是会思索,大家为什么要修真呢……爹爹、姐姐、诸位长老,大家都在修真。除了羡慕之外,我又不是那么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很奇怪吧。”蝶苍兰狡黠笑道:“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奇怪吧,明明都在说,不明白大家为何会修真,可是自己又很羡慕。” “不过呢,我想,如果我可以修真的话,那么理由肯定是因为那个才对。” 墨守诚忍不住接嘴询问道:“你……如果可以修真的话,是为了什么呢?” 听她之前说的话,墨守诚这才惊觉这个问题——是啊,如果传说中成为仙人的那些修真者,真的已经无所不能,那么他们此时又在什么地方? 蝶苍兰仰天夜空,淡然答道:“从小,我就没有离开过这里,所以我很想出去旅行。” “也许大家修真的目的,说不定和我的这个想法有点一样呢。因为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不能去很多地方,不能看到很多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景。所以大家就修真,延续自己的生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这样就可以去更多的地方,去看更多原来看不到的东西。” 墨守诚怔怔地瞧着她,却不知道要如何接话。眼前的这个女孩,自出娘胎就带着病根,从小身子虚弱。除了在这间房子中读书、养花之外,这多年来走得最远的距离,竟只是这山谷的谷口处。 所以她才会这样想吧。 “因为这个世界很大,很大。而普通人的生命过于短暂,走不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所以大家才会向往修真,才会想去修行,为了行得更远,走得更快,看得更多。”蝶苍兰将目光从漫天的星光中拉回,然后直视着墨守诚的眼睛,向他伸出了手:“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墨大哥觉得呢?” 少女一脸落寞,让墨守诚无法做出回答。 第十三章 泛舟 “墨大哥,虽然我没有修真者那么漫长的生命。甚至……连普通人的生命都比不过,也许随时会死去。但是呢,但是呢,我也很高兴,因为这样,爹爹和姐姐,几位长老,还有谷里的人一直以来都很疼爱我。虽然我经常会胡思乱想,想着如果我死了,会到哪里去,然后就会因为未知而害怕的发抖。” “遗憾的,想要做的事情,也有好多好多。比如说学习机关术,跟着娘亲学习做出一桌好香好香的饭菜,又或者像姐姐一样修为高强,行侠仗义。” “然后像姐姐一样,遇到一个人。” “与那个人在一起,再去做更多更多想做的事情。” “然后呢,然后两个人就可以一起笑,一起哭,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吵吵架。” “但如果我会做饭做菜的话,在吵架之后,就会给他弄上一桌好菜,接着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全部吃完。” 少女声音逐渐低沉,她低着头,站立在墨守诚的面前,瘦弱的身体略微发抖。虽然墨守诚看不到,但从少女呜咽声中,理所当然地知道,蝶苍兰此时已经哭了。 “所以呢,所以呢,虽然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可是,能遇见墨大哥实在太好了。” “小夜,最近你每天都要出去,到底在捣鼓些什么啊?” 凤栖谷的修炼堂内,刚刚给燕赤刑一脚踢中**,宣布退场的敖来揉着**将飞剑收回,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一边看着燕赤刑继续神采飞扬地在场中锻炼凤栖谷弟子一边抱怨道:“燕大叔也真是,在门里的时候都不见他这么卖力气。真是,丢脸死了。” 小夜听他抱怨,只捂着嘴巴浅笑,敖来看她心情不错,顿时好奇道:“快说啊,你这段时间天天都有出谷,然后成天就是傻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敖来对这件事介意极了,这一路上,他当然注意的到,小夜一直心情不太好。大概是为了自己所失去的记忆与说话能力而感到烦恼。 可是自从前段日子下雨时,打着伞出门走了一圈后,回来就显得有些精神恍惚,时常心不在焉。再过了两天,她又不知怎么地心情明显好转起来。这段时间更是笑口常开。 虽然说以修真者的年纪算,敖来这十几岁的压根就是个孩子,但是却是真正的人小鬼大,此时心里便犯了嘀咕:她成天跑出去,回来就笑眯眯的,这模样就好像是……就好像是碰到喜欢的人了嘛。 想到这茬,敖来就很生气,相当生气。而最为生气的一点,就是他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猜得到底对不对。小夜不肯告诉他事实真相,而两个人功力修为又相仿,自己连偷偷地跟着她出去想不被发觉都难。 如果说敖来是彻头彻底的人小鬼大代表,那么小夜则是天真无邪的代表了——她压根都没想到敖来在动什么心思。只是满心想到:那位姐姐终于肯和我一起玩儿,但她却不准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既然我答应了她,就一定要遵守承诺。 敖来见她又是只会傻笑,不肯回答,心情就越发郁闷。当下便臭了张脸道:“真是的,本来说是带你让这里的谷主帮你看看,能不能医治好你的病,可是这下好了,那位前辈闭关不出,这么久都看不到人。倒是燕大叔在这里打了个痛快,你成天也是神神秘秘的。哎,我好可怜啊。” 小夜伸手拍了拍敖来的肩膀,以示鼓励。 “对了,小夜,昨天那个讨厌鬼过来和燕大叔说,打算再过个三四天,如果谷主前辈还不出关的话,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件事小夜今天第一次听说,顿时露出惊讶神情。不过敖来嘴巴里说的讨厌鬼是谁,她倒还是知道的,顿时又表示不高兴地在伙伴额头上轻弹一下。 “哎,那家伙本来就是个讨厌鬼啦,从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讨厌鬼,到现在都没变过。”敖来觉得委屈,为何小夜居然不跟自己同一战线? 对于对方莫名其妙就把墨守诚划到敌人队列的行为表示不可思议,小夜皱起眉头,只犹豫了一下,便长身而起,打算离开。 “小夜,小夜,你要去哪里啊?” 小夜回头,挥手做了个道别动作——当然,同时也表示不准敖来跟过来。 敖来气得哇哇叫,但却还真没敢追上去。他却不知道,两个人这简短的交流,早落入修炼堂一众围观的凤栖谷弟子眼里,让这群人暗地里笑疼了肚子。 从修炼堂里快步跑了出来,小夜便想要去找雪菲。 可是才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脚步,感到犹豫。心中想到:昨天,昨天姐姐说她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让我今天绝对不要去找她的。但是……但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不把这件事告诉她的话,以后还能见到这位姐姐么?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去找那位姐姐,至少要先去看看她在不在。 但她此行,注定找不到雪菲的踪影。因为此时雪菲,已经离开了凤栖谷,来到了太湖河岸边上。她一袭黑衣虽然引人注目,但一脸阴沉肃杀气息,却让寻常人不敢多看一眼。 灵识放出,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的踪迹。 她要见的人,此时正在太湖湖心泛舟。展开机关翼,浮在空中,雪菲逐渐靠近木舟上的那个人。那人一袭青云道门低辈弟子的服饰,平躺在木舟上,用一顶草帽遮盖住了正午的太阳光,还有脸庞。 “来了么。” “是。”雪菲口吻虽然并未有太多恭敬,但也绝不是面对其他修真者一般充斥着冰冷敌意。 船中人道:“有什么感想?” 雪菲道:“师傅他,比两年前要强得多。” 船中人道:“然后呢?我吩咐你,让你想办法不动声色地把古妖门的所在传达给他,这件事做的又如何了?” 雪菲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还没有。” “为什么?”船中人的口气,听起来倒没有生气,反倒略有几分兴趣。 雪菲却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 “因为不动声色地传达给对方过于困难?那也无妨,我允许你与他正式见面吧。”船中人打了个呵欠道:“反正,你也一直嚷着想要见他。我还以为你早就会不听我的吩咐,在他面前出现和他相认了。” 雪菲摇头道:“不能,我做不到。” “因为我现在还是太弱了,就算在他身边,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不如就这样继续暗中跟着他,保护他。说到底,果然还是因为我太弱了。” 船中人轻笑数声道:“这次我叫你出来,便是有两样东西与一件事要交代给你。” “其一,我要把这个交给你。”也不见船中人有任何动作,雪菲的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瓷瓶。 瓷瓶迅速往水面掉落,给雪菲闪电般出手接过。 “这是另一种可以提升你修为的法子。这两年里,我将自神化之法改进过的魔化之法教给你,让你在短短时间之内,便修炼到了这个境界。但是应该还不够吧,对你来说。” “目前这个丹药,也只是实验品,一共有五枚,吞下一枚便能提升一个修为境界,可与魔化之法一齐使用。至于能将这效果持续多久,目前我也并不清楚。虽然抓了几个修真者来试验,但似乎能维持的时间与各自修为程度有关。不过现下我可以提醒你的是,决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第二枚,否则你便会爆体而亡,连一粒灰尘都不会在这世间留下。” “已经确认过了么?” 船中人道:“自然,虽然那几个修真者都是在路上随便抓来的,不过各个修为与你相当。最后没一个能撑得住的。” “我知道了。”雪菲面无表情地将丹药收入怀中贴身放好,然后继续问道:“其二呢?” “你身上那件机关翼可以拆卸下来了。”船中人探出手来,朝着虚空一抓,陡然间雪菲背后一对翅膀便化为粉碎。不过雪菲本身就有踏云期的修为,倒是不会掉入湖水里。 “没有机关翼,对于我的身法速度会有影响。”雪菲不动声色地说道。她话音刚落,面前便又突然出现了一具机关翼。 这件机关翼,比之前被毁掉的那一件看起来要小得多。大小宛若两只手掌摊开,并在一起。造型上,也好似蝴蝶一般。 “这是第二件要给你的东西。”船中人道:“与之前那具不同,这是之后经过改良的东西。不但能让你飞得更快,更容易调整身形,更有杀伤功效。” “不过,这个也还不算是最终完成。只有在夜晚,特别是要有月光的时候,才能吸取天地精华,生出肉眼不可见的薄翅。我会在近期之内将这个问题解决。目前,你则可以把它称为‘月光蝶’。” “还有一件事呢?”雪菲将新得到的机关法宝装起,继续问道。 “那件事么……说的简单一些,便是,我无聊极了。” 第十四章 追逃 船中人道:“最近我无聊透了,着实已经等不及。所以,我向另一个玩具发出了指示,让他加快对仙魔道中的进攻。不过那边又出现了一点状况……当然,就结果而言我相当满意。这个其中详情你无需知道,但你得办法,让你师傅迅速赶回青云山。至于你用什么手段,我不会过问。” “你……真的保证不会伤害他?” 船中人笑,然后冷声道:“若我真要伤害他,你以为他此时还能有命在?” 雪菲立刻闭上了嘴巴。只有这一点,她是最清楚不过了。两个多月前,在青云山上纵横无敌的天魔,不过是眼前这人其中一个玩具而已。 那么,自己是否,也只是眼前这人的玩具之一?这个念头刚刚自心头浮起,立刻就被压了下去。无所谓,不管自己是否是对方的玩具,也不管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目前的事实是,自己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强大力量,可以不成为师傅累赘,甚至可以帮助师傅,保护师傅的力量。 “那么,应该没有什么事了。”雪菲不欲与眼前这人再过多交谈,点了点头,便转身折返。船中人冷笑,轻声道:“你这具玩具,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在我调整之后,居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住原本人格的,目前只有你这么一具而已。” “不过这倒也不错,毕竟一条只会冲着主人摇尾巴的狗,养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养在北海的那条,大概也要外出觅食了吧。这边……假若还不能把四神给找出来,这一场就没什么看头了。” “可不要让我太过失望啊……墨家小子。” 夜明时分,青云山下,密林之中。 一袭白衣刺眼的男子手牵了一个女子,借着明月洒下的亮光,沿小道行走。女子神情慌张之中,带着几分忧虑。而那男子,却是一脸笑容,神态轻松。 那女子给他拖着走,却还忍不住时不时回头张望。那男子看了她一眼,便笑着说道:“莫非小姐你在担心那个机关人么?” 女子立刻怒目以对:“风不闲,你说什么!” 风不闲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喊喊他外号而已。” 眼见对方明显不悦,连身形速度都慢了些,风不闲便道:“我的紫音大小姐,莫要停下脚步,我们可是仍在逃跑途中啊。” 紫音当然亦知道这点,却仍忍不住生气道:“若不是因为知道这点,否则你以为我能允许你抓着我的手么?” 两个人自北海孤岛中逃出,由于黑八的断后与吸引注意力,倒是逃过了最难熬的一段路程。而后紫音功力逐渐恢复,又添了几分心安。 但是紫音却知道古妖门势力,她爹爹的掌握,不是那么容易便能逃脱的。而其后所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两个人自从踏上神州土地开始,便一路遭到追击。 便是逃到了这青云道门势力范围,却依然甩不开古妖门的追击者。 “是红五,黑六,还有蓝九。”紫音此时提的三个名字,风不闲一个也不熟悉。但却足够他知晓问题的严重性。 古妖门的实力划分,是以腰带颜色与数字来决定的:最低为绿色,其上是蓝色,然后便是黑色。而在黑色之上的便是红色。 黑八修为已是极高,但他在古妖门内,也只能排到黑带第八。虽然说这种排名并非绝对,可也不能完全否认。 “一个与黑八那块木头在伯仲之间的黑三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个红腰带追了上来,这可就麻烦了。”风不闲摇头苦笑,便在这时,突然破空声传来。他顿时神情一肃,在紫音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风不闲拦腰抱起。随后他凌空一跃,已跳到了附近一棵树的树杈之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速至极。 “追上来了?!”紫音又羞又急道。 “嗯。”风不闲点头,示意她看刚才的地面。却见上面插着几枚长针,针身散发湛蓝辉光,显是淬有奇毒之物。一个阴沉冰冷的女声突然在这密林中响起:“哼,你们以为逃得掉么?”声音似远似近,不显空灵不露凝重,却着实令人觉得难受。 “这个么,老实说,如果就我一个人,我倒是觉得肯定逃得掉。”风不闲听对方挑衅,却对紫音调侃。紫音在他怀里折腾道:“快放我下来。”一时也懒得和他生气。 之前发声之人还未现出身形,风不闲与紫音对望一眼,瞬息之间便交换了意见。都已经逃到这里,便不能再逃了,更何况这里是青云地界,若真把青云道门的人惹了出来,对方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虽然说风不闲与紫音两个人都是出身古妖门,而紫音更是古妖门主的女儿,但眼下两人可说已经叛离了古妖门,成为了敌人。既然如此,那么就算落到青云道门的手里,也比落到古妖门的人手里强得多。 “出来吧!”风不闲将金银手套戴上,跃至地面,一声轻喝,竟像是平地惊雷一般。紫音则蹲在树杈上,她被黑八自地牢里就救出来,一路上只管逃命,自然是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什么法宝武器也没有。若不是如此,以风不闲那惊世骇俗的绝世身法速度,辅以紫音擅长的音攻之术,两人也决计不至于一路上被追赶的如斯狼狈。 随着风不闲这一声喝,顿时三条人影自黑夜里浮出。其中一个白纱绿裙的女子长袖轻挥,插在地面上的那几枚长针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便直直飞回她的手中。她掩面打了个呵欠,眉眼中尽是慵懒笑意:“我这法宝定海针虽不是什么好法器,可做工精细,拿来绣花可也不错。”瞧她笑语嫣然的清丽模样,怎么也令人不敢相信那几枚阴毒长针竟是出于她手。 风不闲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白沙绿裙的,怎么偏偏在腰间系着条红色腰带,没品味,真是没品味至极。” 这女子,竟是古妖门的红腰带人物,看来便是之前紫音所言的红五。 叫做红五的清丽女子站在三人中间,左手边是一个秃头壮汉,手上拿捏着的一串佛珠竟是以骨头雕成。以那大小来看,当是刚出生的婴儿头骨,显得十分诡异骇人。而她右手边却是一位长相倒还不错,眉眼之间却尽显淫邪的青年。 “小姐。”红五压根没理会风不闲的调侃,只立刻注意到了蹲在树杈上的紫音,行了一礼道:“红五奉门主命令,请小姐回去。” 紫音微皱眉头,然后发出一声冷哼。她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与风不闲尚若被门中人追上,便是极其棘手的对手。只是却没有想到,要应付的对手竟是这三人。 眼前这三人在古妖门中,皆是出名角色。 那秃头壮汉黑三,被叫做血手佛,手中那串佛珠法宝可随心意变大变小,能攻能守,乃是极棘手的对手。 而那青年蓝九,虽然目前不过是蓝腰带,但在古妖门里却也是功力修为提升最快的十数人之一。紫音对这蓝九倒是知根知底:这人在加入古妖门之前,乃是一个名叫一元剑院的修真小门派弟子,名叫夏明。两年多之前,古妖门四处出击,曾经极为高调地将神州上许多小修真门阀连根拔除,而这夏明,竟就直接出卖了师门,加入了古妖门一方。当时知道这件事时,紫音几乎气得呕血,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世间,竟会有这等无耻冷血之徒,而且这人居然还能加入自家门中。 不过这两人倒也不算得什么,只怕风不闲一个人便能打发。真正棘手的,始终是此时站在三人中间,一脸盈盈笑意的红五。这外表看来清雅靓丽的女子,不仅一身修为在破空后期顶峰,更擅伪装变化,从十岁孩童到百岁老叟皆不在话下。同时又钻研毒药,以她的变化之术配上她的奇毒,自出道以来也不知暗杀了多少仙魔道中成名高手。乃是十足十地一条赤练蛇。 “不需假惺惺了,以我爹此时的性情,只怕他已经吩咐过了,如果不能将我人带回去,便就把我的尸体带回去吧?”以紫音的身份,以及与那个人的关系,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是心痛至极。 但偏偏,紫音所说的,立刻得到了红五肯定答复:“小姐说的不错。” 随即红五又将目光转向身前的风不闲道:“这一位,就是风不闲公子了?” “呵,公子好俊的身手,好快的反应,好稳的身法。不愧是古妖门中速度最快的人。”那仙子般的人儿浅笑合掌,一连赞了三声好,然后轻摆裙角:“小女子红五,给风不闲公子见礼了。”话音清婉好听,竟似满含诚意。 第十五章 意外 风不闲打了个哈哈道:“好说好说,红五仙子实在太客气了,只是有两件事,你却说得有些不对。” 红五露出惊讶神情道:“请公子指点。” “其一,我从来就不是古妖门的人,不过是客卿而已……当然现在连客卿也算不上了。”风不闲扭了扭脖子,接着道:“其二,我的速度,不是古妖门中最快的。” 他这话音刚落,人已经在红五眼前消失不见。而下个瞬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蓝九的面前,一拳冲着对方心口打出。 蓝九功力只有向仙中期,无论速度反应均远逊风不闲,此时哪里招架的住,竟在这一招之间就给击中,整个人都给拳劲打飞了出去。 “我的速度,是整个仙魔道中最快的。” 那秃头汉子黑三立时出手,一枚头骨佛珠在真元操作之下,化作一道暗红真气便向树上的紫音疾射而出:“罗罗嗦嗦做什么!小姐,下来吧!” 他心肠狠毒,压根便未存了要抓紫音回去的念头,一出手便是往致命处招呼。但紫音此时虽然没有趁手法宝兵器,但修为却仍在,动作比对方更快,展开身法,轻轻松松便躲过这突然袭击。 但便在她自树上坠下的这刹那,三枚头骨佛珠便跟着她下坠身形打了过来。 “喝!”紫音却不慌不忙,双手迅速变换交替,结出几样手印,瞬息之间便祭起三道法术来——破灭雷光。 三道白色光芒射出,与三枚头骨念珠在空中对碰,发出连续三声沉闷声响。 干得好!风不闲想要夸奖一下她,却没这悠闲时间。虽然对方三人之中最弱的蓝九,已经给他以超绝速度一击打倒。但最棘手的红五,却还压根就没动手呢。 此时对于风不闲最不利的,乃是他与紫音不同,紫音于古妖门中众人皆是知根知底,晓得他们长于何处,又有哪些棘手地方。而风不闲却不知道,他除了知道对方修为与自己相差不远之外,对方究竟擅长什么?又使用什么法宝兵器?这些他统统不知。 正是因为如此,风不闲此时做出了一个让他很快便后悔万分的主意打算。 他身形一展,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红五面前,扬掌便劈。红五冷笑一声,同时出掌接应。虽然身法速度红五的确不是风不闲对手,但她却知道,风不闲遇上自己,便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一幕,紫音也瞧得一清二楚,顿时着急喊道:“风不闲,不能靠近她!” “呃?!”听到紫音叫声急促,风不闲立时惊觉,但这个时候却哪里还能收得住掌势。红五与他双掌相交,双方各退一步,竟是打了个平手。 但紫音却是脸色惨白,心中只暗叫声苦。这红五修为境界虽然与风不闲相比不过伯仲,甚至只怕还要稍逊一筹,速度也只是勉强应付。但这女子一身剧毒,却又不是风不闲能抵御得住,甚至连个防备也没有。 风不闲迅速手掌急退,同时一拳挥出,将秃头汉子黑三逼得也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他知道之前紫音出声喝止必有其因,此时抽得一丝空隙,劈头便问。但话才说出口来,风不闲脸上神情便是大变,抬起手掌来看。 “这……”只见银色手套上此时仿佛是沾染了黑色的泥土一般,显得极其恶心。但更可怕的,是风不闲此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真元,竟消耗得飞快,彷如如决堤洪水一般迅速流逝,这瞬息间的功夫,便已经自破空期巅峰水准降至了破空前期。 按着速度下去,岂不是再过的两三招功夫,自己功力便衰减得只怕比那蓝九还不如了?念及此处,风不闲当机立断,不仅不退,竟反过来再度向红五冲了上去。 这下身法速度,又比之前快了数分。 红五之前一击得手,满以为风不闲在这交掌瞬间中毒之后,便要退缩,却哪里想得到对方竟又冲了上来? 但她毕竟是古妖门红腰带级别角色,此时立刻祭出法宝,却是一条荆刺长鞭,舞得风生水起,护住全身上下。 风不闲瞬息之间已经扑至她的面前,便在这决计不可能转折的时刻,风不闲不知又自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竟又转身一脚飞踢,往红五身边的黑三脑门踢了上去。 这一记攻势来得可以说是莫名其妙了,黑三全然不曾想到风不闲居然能在这攻击途中转向,一时间也是狼狈不堪。双手一架,却还是给风不闲脚力踢飞。 紫音瞧着无奈,她也知道,风不闲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单纯无法对付红五的剧毒,不敢真正近身而已。这次如若换了红腰带级别中其他角色,那么以紫音与风不闲两人合力,未必也逼不退对方。如果自己此时长箫在手,远程使用得意的音攻之术,也不至于这般束手束脚。 修真者中,虽然飞剑作为法宝与攻击手段,的确是主流,但也不是标配。此时在场紫音便是擅长音攻,惯用的法宝乃是长箫。风不闲速度惊人,一对金银手套能大大提高他的近身能力,配合其神速可谓来去如风。而黑三手中那挂头骨佛珠,不但可以拿在手中挥舞御敌,也能将之一颗颗佛珠射出用来偷袭。至于红五的一身剧毒,那更是叫人防不胜防,那条棘刺鞭子,也是中距离中能攻能守的锐器。 但是现下,紫音与风不闲一方却处于压倒性的不利。 看着机关小鸟在桌子上跳来跳去,蝶苍兰明显心情不错。墨守诚推开房门瞧见这一幕,倒是让他略感惊异。 “墨大哥。”蝶苍兰笑道:“今天过来的好早。” 墨守诚答应了她,在离开凤栖谷之前,每天都要来陪她从早到晚。如今已经是第三天,墨守诚是越起越早,越睡越晚。但令他觉得惊奇的是,自己作为修真者,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那也无甚大碍。 但是蝶苍兰却不是啊。既然如此,那为何自己每天早上过来,总能发现她早早便已经醒来,端坐在房中?这女孩儿……莫非都不睡觉么? “早。”墨守诚笑道:“其实也不早了,主要是刚才抽空去见了一趟你姐姐。” “有什么事情么?”蝶苍兰惊讶道:“说起来,这些天都没有瞧见过姐姐。她最近很忙么?” “忙……嗯,应该是很忙吧。”墨守诚心中苦笑:便是不忙,她这段时间,大概也不会愿意出现在你与我的面前。 “墨大哥,找我姐姐有事么?” 墨守诚犹豫了一下道:“其实的确是有些事情。”面对蝶苍兰,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隐瞒的,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其中包括古妖门的事情,包括百邪的事情,包括太古大战的事情,也包括了四神之事。 “青龙前辈推测,在大战之后,四神尽数寻找灵气充裕,又有仙门修真者在侧的地方。那么这样算下来,其实范围便缩小了不少。而我之前看到你们谷口处所耸立的那块石碑时,更有这个想法——是否四神之一的朱雀元神,就在凤栖谷附近呢?” 他这当然纯粹只是猜测,假若青龙元神在侧,还能靠四神之间灵识感应呼唤,但此时青龙既然不在,那么也就只能找凤栖谷中的人询问了。 本来如果说最有可能知道这其中详细的,便是谷主蝶玉堂,但却又哪里想得到蝶玉堂此时闭关不出呢。 蝶苍兰秀眉一皱,想了一阵后说道:“墨大哥,说到这个,我倒是记得,小时候曾看过一本书,上面的确有记载关于凤栖谷这地方的传说。” 墨守诚惊讶道:“居然有记载么?” 见对方一副诧异模样,蝶苍兰赶紧挥手道:“不是不是,就是传说,因为记载这件事的,根本不是修真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本书是世俗道中的人写的游记,说是路过凤栖谷时,曾见过一头异兽火红踪影映在天空,但转眼之间却有消失不见。已是一本很老的书了,听说就是因为这样,这个地方才被叫做凤栖谷呢。” “这个我倒不知道。”蝶苍兰这么一提,墨守诚突然恍然——自己一直在仙魔道的势力范围之内查探关于四神、百邪、古妖门的事情。却完全忽略了世俗道一方的情报。 但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这一点却也无可辩驳。 便在此时,墨守诚突然感到不对——一道强烈地,带着骄傲与冰冷气味的灵识,突然自遥远的地方直接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这是……”墨守诚脸色一变,立刻对蝶苍兰道:“似乎有什么事情……小兰你呆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出去瞧瞧。” 蝶苍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墨守诚突然神情严肃,便也不发一语,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墨守诚冲出屋外,长身而起,整个人浮上高空,便想要探视之前那道灵识的来路。 未过片刻,凤栖谷中其他修真者也一一感觉到了这强烈的灵识,抬头看到墨守诚飞在天空中,有御剑以上修为的人也是御剑飞起,纷纷凑近了过来。 第十六章 强敌 “墨公子,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时三位长老之中只到了烈火子与寒冰子两人,他们修为虽高,几乎与墨守诚同时察觉,但动作却慢了一步。 “好像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来了。” 虽然是早上,但却不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凤栖谷四周都弥漫着浓雾,便是以修真者的眼力,也穿透不了。 但是修为高的修真者,此时却一同感觉到了那股莫名气息。 那道充斥着恶意的灵识,极快速地接近了这边,逐渐在众人眼前现出了巨大的轮廓。墨守诚直接祭出了七星奔雷剑,攥在手中,神情严肃起来。 蝶叶蓝此时站在他身后,瞧见他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当即问道:“守诚,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么?” 墨守诚摇头,咬牙道:“快让大家散开,不要聚集在一齐。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不过这元神,这灵识以及这气息,与青龙前辈相当相似。” 就在墨守诚话说出口的瞬息之间,数道光芒划破了浓雾,向聚集在空中的凤栖谷一众人攻了过来。速度极快,瞬间便有数人反应不及,当即中招。而这威力更是大得惊人,能御剑飞行的,至少都是御剑期以上好手,但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这光芒之中灰飞湮灭。 巨大的爪子撕裂了浓雾,接着卷起了一阵狂风。然后浓雾逐渐稀薄,怪兽庞大显得臃肿地身躯,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墨守诚并不熟悉,但却不陌生——这突如其来的怪物,果然是一台机关兽。而这大小,只怕与青龙不相伯仲。只是刚才它的攻击……威力方面似乎还比不得青龙。 那机关兽有着羊身巨翅,一颗怪头上裂开一张巨嘴,瞧来狰狞至极。但除了这张有着八枚锐利牙齿的大口之外,一颗硕大头颅上,竟没有别的器官。却有四只眼睛,分别镶嵌在身体四肢上。 “这机关兽……造型可不怎么赏心悦目。”墨守诚面临强敌,倒还显得轻松。 “这……这东西,应该有修真者操作吧?”蝶叶蓝虽然不是很懂机关元甲,但跟着墨守诚目染耳濡,总也知道一些。虽然上品机关兽均有着自我意识,甚至可以自行修炼。但若要真正发挥其完整力量,却必须与操纵者合力。 眼前这机关兽明显来意不善,那么想来,它的操纵者就在附近。 墨守诚沉着应是,随即道:“阿蓝……让大家散开,在下面布置好结界禁制。这东西……与青龙前辈和我提到过的一个家伙很像。” 百邪之中,最为强大的四邪,被称为魔兽。分别是:饕餮、浑沌、穷奇以及梼杌。 这四大魔兽之中,其中又以饕餮最为贪婪好战。而眼前这巨大机关兽的形态,与青龙所描述的饕餮,几乎是一模一样。虽然在细节上有些不同,但那也正常。 现在的问题是……眼前这家伙,究竟是单纯只有外型与传说中的饕餮相似,还是,它与青龙一样,在失去肉躯之后,使用了机关技术? 假若是后者,那么便更加棘手。曾与青龙共同奋战,使用过,驾驭过这庞大力量的墨守诚对于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 蝶叶蓝也清楚这一点,当下听到墨守诚吩咐,立刻点头应是。可是在转身招呼谷中弟子离去之前,又不由地担忧道:“守诚,你……你要小心。” 到了这个层次的战斗,没有破空期或者合神期的修为,压根无法插手。而目前在场,除了墨守诚之外,唯一拥有这等级实力的,也只有烈火子与寒冰子这两位长老。 “凤栖谷诸位。”那机关兽将巨大的嘴巴张开来,却见有一人站在它的嘴巴里,俯视着凤栖谷一众人道:“我乃古妖门红一,此次奉门主之命,向你们传达消息。” 那人身影模糊,看不清脸,但从声音判断,应该相当成熟。在他现出身形的刹那,墨守诚瞳孔徒然缩小——自己竟然探不到对方的灵识!这么说来,对方至少此刻的修为……在双身期水准。 只是从这个距离,还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已经使用了能提升修为的神化之术。假若这就是对方原本的实力,那么这一次……墨守诚暗自叫苦:那这一次麻烦可就大了。 青龙元神于天魔一役中损耗太大,机关身躯也因为各种原因需要修补,此时不在墨守诚身边。没有青龙在侧,墨守诚修为便不过合神期水准。就算加上身边一左一右的烈火子与寒冰子,只怕也远远赶不及对方。 烈火子与寒冰子两人虽然人老成精,也看得出眼前劣势。但此时寒冰子能保持冷静,不动声色。烈火子这火爆性子的却做不到了,刚才对方在他面前,虽是偷袭一击,却也杀了好几名弟子,这些弟子都是凤栖谷中坚,为了培养他们不知花费多少心血。 他暴跳如雷,张口吐出一柄火焰飞扬的烈火飞剑,便要找对方拼命。却还是给墨守诚伸手拦住。虽然墨守诚并非凤栖谷中人,论身份地位也与烈火子无可比拟,但烈火子却对这少年极为服气,给他一拦,竟勉强将怒火给压了下去。 “红一,你说你奉古妖门主之命,前来传递消息?那刚才那下,又算得怎么回事?” 墨守诚与古妖门的人打交道也算久了,此时听到对方自称红一这么个古怪名字,也不似身边两位长老一般有所反应。反倒是心中算道:他自称红一,古妖门中,红腰带的是最高级别,而数字则表示其排位,如此说来,眼前这个便该是古妖门中除了那神秘门主之外,最强之人了? 古妖门的全部实力,在仙魔道中一直就是一个迷。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御剑期以上高手有多少人,踏云期有多少人,向仙期又有多少人,而他们实力的最高上限又在何处。 但此时红一的出现,似乎则给墨守诚有些判断依据了。 面对墨守诚的质疑,对方冷笑道:“自然是杀人立威了。”出场便发动攻势,不容分说先杀掉数人,这行为当然是杀人立威,下马威。但说的像他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就让人按捺不住火气了。 烈火子脑子一热,立刻仗剑扑出,卷起一道火浪烈焰,铺天盖地地朝着对方攻了过去。墨守诚此时修为,与烈火子相比也只略高一线,要说阻止对方这第二次,却没那份充裕了。当下心中叫糟。 而事实是……的确很糟糕,烈火子剑势浩大,但还未能触及对方周身,便给一道无形屏障给尽数遮挡。 双身期的仙元护体! 这护身神通,绝不是烈火子一人一剑便能攻破的。墨守诚暗叫一声苦,此时却也只能对身边寒冰子招呼了一声,随即祭起七星奔雷剑,跟着攻了上去。 墨守诚本还想从对方口中再多套出一些消息,同时想些法子看是否能将对方逼退,减少损失。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看现下三个人合力,是否能攻破红一的护体仙元吧。 对于护体仙元的弱点,三人均不陌生,最大的问题就是护体仙元乃是在瞬息之间吸取四周的先天灵气,制造出强大难破的屏障。因此本身一道护体仙元是无法维持许久的,同时,为了制造护体仙元,需要修真者瞬息间的强大集中力——在这个时候,又不能一心二用地兼顾守势。 按常理而言,三个有破空期或与之同等的合神期修为的修真者,面对双身期勉强也能打个平手——至不济能用车轮战法来拖延时间。毕竟双身期虽强绝,但并非渡虚期修真者一般真元几乎无穷无尽,更有恐怖的自愈能力,无限接近不死不灭。 但这只是常理上而言。 一边展开飞剑,配合着两位长老老辣连绵的攻势,墨守诚一边在心中暗自担忧道:假若那机关兽中元神,果然就是青龙前辈口中所说,四大魔兽中最为贪婪好战的饕餮。这一役,我们便几乎全无胜算…… 元甲修真者,一般比同境界级别的本源修真者更为强大的原因,往往就在这里。不论是强大的机关兽,还是神化之术,都是本源修真者不可能拥有的。而这两样叠加起来,元甲修真者便往往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大而可怖的爆发力。 对于这一点,曾驾驭四神之一的青龙机关兽,强绝一击连渡虚期的天魔也抹杀掉了的墨守诚最为清楚。 但此时,青龙不在身侧,墨守诚空有合神期修为,亦掌握有神化之术,却也统统派不上用场。偏偏对手,此时应该还未祭出神化手段,便有双身期的修为——这一点已远在他们三人之上。可假若红一使出神化之术,功力又要提升到哪个层次?会是已经成为元甲修真者中传说的融合期么。 渡虚期,至少墨守诚前些日子就已经见过了一个天魔,而这数百近千年来,也有记载过几名修真者,曾经千辛万苦地达到了这个境界,最后飞升成仙。惟有这传说中元甲修真者的最高境界融合期,这许多年过去了,却依然只是传说。 第十七章 宣战 “太弱,这点修为,就是所谓仙门四大宗门之一凤栖谷的实力么?”虽然给三人围攻,红一却仍有闲暇,脚下机关兽动也不曾再动过一下,只凭着一柄飞剑与护体仙元,便尽数将三人攻势吃下。 凤栖谷的实力自然不会只有这样而已,但此时修为最高的谷主蝶玉堂仍闭关未出,更有一位长老不在谷中。最致命的,是之前经过青云山一役后,凤栖谷的中坚弟子折损了不少。便是此时的烈火子与寒冰子两人,也并非最巅峰状态。 墨守诚的七星奔雷剑乃是玄天阁长老蒲牢所赠,当时的他还无法将这柄飞剑全部实力发挥,但也曾与古妖门红腰带级别中的红十以力拼过。可那个时候,红十却也只有踏云期修为而已——也真不知道,是这两年之中古妖门中人实力提升的太快太夸张,还是红一与红十之间,本身就存在着这天差地别。 但即便此时合神期的墨守诚,已经能将七星奔雷剑的所有能力尽数熟练至极地发挥出来,却也没一个能派的上用场。 早知道会遇上这等棘手局面,之前离开青云山时,应该找青龙前辈将它的龙珠讨要过来才是。墨守诚飞剑雷光一闪,眨眼之间连劈三下,却没一招能攻破对方一剑横架。不由地这般想到。 那枚龙珠,其实便是墨守诚与思空岚一同,在深海污贼体内收取的那件仙器。只是当时龙珠失去了灵气,便毫无光辉。同时也因为墨守诚功力不足,使用不来。最后这仙器回到青龙手中,立时便成了一件锐器。最强大之处,便在于随着使用者的真元注入,可以瞬息之间变化为不同种的兵器,同时还能将威力变大。便是一成功力,也能发挥出两成甚至三成的功效。 若是那枚龙珠在手,墨守诚借着这件仙器,说不定还能攻破对方护体仙元。 三人围攻一人,却没占得丝毫便宜。又纠缠了数合,红一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神情,双手一推,一股无形巨力凭空生出,竟硬生生便将三人退得向后退了数丈。 “我今日来,不过奉命前来传达消息,若非如此,只凭你们这般水准,我红一只怕一个人就足够拆了凤栖谷了。” “好大的口气。”墨守诚冷哼一声,口中只道:“若不是蝶谷主此时闭关未出,岂能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红一冷笑道:“口气大还是不大,手下功夫便见真章。” 他咄咄逼人,烈火子与寒冰子两人再好脾气涵养也是忍耐不住,何况烈火子本就是个火爆脾气? 便在这时,蝶叶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烈长老,不要冲动。” 烈火子听到蝶叶蓝说话,楞了一下,扭头回望,却发现蝶叶蓝已经再度飞了上来,站在墨守诚身边。顿时便急道:“我家小姐,怎地你又来了?” 虽然心头冒火,但烈火子却也不是傻子,知道红一作为对手,着实可怕。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蝶叶蓝会受到什么损伤,此时立刻就急上了火。 蝶叶蓝也知道对方关心,当下只浅笑应是。然后对墨守诚道:“下面的布置,都差不多了。不过我呢,也对古妖门,还有那个古妖门主想要说什么很感兴趣。可以旁听一下吧?” 墨守诚苦笑道:“你想听,就听吧。” 虽然红一口气的确是很大很大,但墨守诚却知道对方的确有这个实力——至少把现在的凤栖谷拆个一半没问题。所以既然对方没有这么做,那明显就是另有缘由了。 只是……墨守诚暗自摇头,无奈想到:本来破空期水准,已是仙魔道中极强。能达至之上的双身期与重生期的修真者,更是凤毛麟角。但就这两年时间,古妖门中竟然就涌现出一批如斯强手。不说眼下红一,便是与自己纠缠已久的黑八,进步之快也是让人瞪目结舌。这究竟是仙魔道中的人疯了,还是古妖门中的人尽数疯了? 红一果然没有再出手,却自怀中掏出一枚玉石,在众人面前将之捏碎。 玉石粉碎开来,从中绽放光华,逐渐在空中形成一面镜子。未过片刻,镜中便映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坐在一张石椅上,随便一个坐姿,却显得相当气派。只是这影像有些模糊,除了能瞧清对方一袭黄衣之外,连那人长的是老是少,是瘦弱还是粗壮也弄不清楚。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这人,应该便是神秘的古妖门主。 “看到这段影像的修真者。”镜中人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却极有深沉魅力。 “老夫乃是古妖门门主。”影像之中的古妖门主缓缓说道:“在此,老夫不想过多无用废话。只欲向你们说明一件事。” 看来,这影像倒不是专程给凤栖谷的人看的。心中这样想着,墨守诚随即皱眉:那么难道这影像是给仙魔道中所有人看的么? 果不其然,古妖门主又道:“老夫的力量,这两年多以来,仙魔道中的诸位修真同道应该已经看的一清二楚。” “是……示威?”蝶叶蓝轻声道。 “只怕,不会只是这么无聊的理由吧。”墨守诚苦笑。反正古妖门从一开始出现就神神秘秘,一切举动都跟疯子一般无异,此时也懒得再猜测。 “仙门,魔道,修真者分为这两派,曾经进行过无数次争斗。而这争斗,延续至今。因此需要有人来将它完结。” “老夫在此宣布,从今以后,再无仙魔道的存在。老夫在此命令,所有的修真者,所有的剑,尽数臣服于老夫脚下吧。” “否则,就灭亡吧,**也好,元神也好,灵魂也好。敢于反抗者,唯有灭亡一途!” 在场众人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个念头都是一样的:这古妖门主,莫非真纯粹是个疯子?! “这……这古妖门主,他,他到底是……”烈火子震惊,几乎连手上抓着的飞剑都要无意识地脱手。而他身边的寒冰子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疯子,这是一个怎样的疯子啊! 便是当初的天魔,一身渡虚期的绝顶修为,也是出世始就给仙门众人合力消灭。古妖门主他再强,最多也就强绝至天魔一个水准吧。 这力量虽然可怖,但要说一统仙魔道,让所有修真者一并臣服,那却怎么可能?这压根便是痴人说梦了。 这话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古妖门向整个仙魔道宣战了!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那影像却已消失不见,红一冷冷地瞧着他们,开口道:“便是如此,我话已传达到……凤栖谷的人听着,你们由我红一负责。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假若三日之后,你们不肯解散宗门,归入我古妖门中,那么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蝶叶蓝冷笑,傲然应道:“只凭你一个人么?” 红一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道:“作为一个女子,你胆色不错。不过你说的不错,凭我一人,已经足够收拾你们全部。事实如此,若非门主仁慈,给你们以选择机会,现在我已经将你们尽数抹杀。” 他话音刚落,却突然又有一道强大灵识,笼罩住了天空。 那灵识之强大,与他不相上下,顿时引起让红一色变道:“谁!” “你口气这般大,因为你有饕餮机关兽在侧么?”清冷孤傲的声音,从天空的一端传了过来。其后,就在转眼之间,天空被一桩巨大的事物遮蔽住。 那东西大的可怕,在墨守诚看来,也惟有青龙,能与之一较长短。而红一的机关兽,却明显小了一圈。 只是这个声音,却似乎在哪里听过?墨守诚正在思索,而说话人,却已经现身。 那人踩踏着的,遮蔽了天空的,竟然也是一具庞大的机关兽。通体黝黑,形状似龟,而站在龟背上的那人,一脸冰冷,双目之中充斥着傲气。 “是……是他?”那人五官虽然也是看不清楚,但那赤*的,几乎看得到血管经脉的肌肤,墨守诚却并不陌生。一瞬间便想了起来——这人,乃是玄天阁的少阁主,荆离! 可是荆离不在玄天阁,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脚下踩踏着的这机关兽……又是什么来历? 这其中种种缘由谜团,叫墨守诚一时也迷糊了。 “哼,墨守诚,两年不见,虽然进步了些,但看起来还是那么狼狈啊。”荆离操纵着巨大的龟状机关兽缓缓降下,仿佛视红一无物一般,隔着老远对墨守诚喊道。 墨守诚哭笑不得,好嘛,这又来一个对他指指点点的。不过还好,这一位老兄倒没有称赞他修炼进度神速,反倒是显得挺不屑的。 “两年不见,少阁主你的修为进境倒是快极。” 说来也怪,两个人之间,谈不上太多交情,但互相之间,却好像颇看得顺眼。简短的三言两语打过招呼,倒是相视一笑。 第十八掌 故人 “饕餮,这么多年不见,你功力似乎退步了啊。”便在这时,荆离脚下的巨龟张开了嘴巴,竟开口说话了。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红一身边,一直毫无动静的那句机关兽,此时竟也发出了声音回道:“哼,退步与否,老朋友你可要试试?” 都是……上品机关兽?!虽然这两具机关兽一前一后出现时,凤栖谷中人已有这种感觉,但此时见到它们果然能开口说话,也是震惊了一番。 倒是墨守诚瞧见此景,不由地在心中苦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四神之中的玄武,就是荆离脚下这只机关兽了。如此一来,四神之中已有两神现身,而百邪一方,则是眼前这具饕餮。” “不过看起来青龙前辈的机关身躯,的确也要再改造加强一番,否则惟有它老人家不能开口说话当个哑巴,只怕心中会有怨念。” “你是……”红一见到荆离出现,立时失去之前的轻松。 不管如何,红一在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与自己同样水准的修为……而对方脚下那具机关兽,也未必就能让自己的坐骑讨到便宜。 转瞬之间,场中局势便逆转过来,对红一压倒性地不利。 “我?哼,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么?”荆离冷笑,挑衅道:“之前那般嚣张,怎地,现下却知道怕了?想要讨饶不成?” 红一怒发冲冠,瞬息之间,便催运起了十成功力,咆哮道:“小子,不管你是谁,今日你便要死在这里!” 荆离不屑道:“手底下见真章吧。” 两人同时神化! 青云山脚下,紫音与风不闲此时陷入苦战,打得叫苦连天。 蓝九压根便是个废物,早给风不闲偷袭之下一击打倒,那也罢了。而秃头壮汉黑三,仗着手中法宝犀利,将手无寸铁地紫音压制。 最糟糕的,却是风不闲与红五这边。之前风不闲不知其底细,贸然出手,便沾染了对方最擅长的毒攻。此时功力下降的好快,唯能勉强分出体内真元压制,不让其流逝得更快。同时却又以速度与对方游斗,勉强纠缠住了对方。 但风不闲却也知道,这般下去,只怕再支持不住一炷香时间,自己便会因为功力退步太大而无法维持目前速度。但只要他速度降下来,却哪里还能是红五的对手? “这次……可真是玩得大了。黑八那块木头,你要是再不赶来帮忙,你心爱的大小姐我可就真护不住啦。”风不闲在心中苦笑,期盼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时自北海紫音岛中逃出时,黑八负责断后。虽然那个时候岛上并无红腰带级别强手,但黑八一个人想要抵挡住潮水般的古妖门人,无疑是痴人说梦。就算勉强能逃走,只怕也是身负重伤,损耗极大。 除非黑八不但逃了出来,同时一路上没有被古妖门中人追杀,将伤势损耗尽数恢复。此时出现才能救命,否则就算来了,也只是多个送死的。 但……风不闲看了身边正与黑三苦斗的紫音一眼,只能苦笑自嘲:虽然是中了毒,但以我的速度,如若不带着这位小姐,只管自己的话,红五也未必能追得上。可是我风不闲堂堂男儿,却怎能将女人丢下,自己独自逃了? 而最大的失算,就是双方纠缠至今,在这青云山脚下,却连一个青云道门的人也没看着。假若有一个青云道门的人在这里,给他们抓走,也比落入古妖门的人手中好不知多少。 “风公子,小姐,你们又何必这般苦苦支撑呢?”红五好整以暇,一边舞动荆刺长鞭,宛若灵蛇般追咬着风不闲身影一边说道:“小姐自不用说,风公子你乃是门主亲请的客卿。论在门主心中的地位,也是极高。着实让小女子想不明白,两位为何要逃?” “闭嘴!”紫音现在,最不想听人说的,便是她父亲古妖门主的名字。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父亲究竟为何会这样做。黑八决计不会骗她,既然黑八说了她父亲竟要拿她做什么身躯改造,那就必然是真的。 但是父亲,古妖门主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做到这一步?自己这个女儿,在他的心中,到底又算什么? 这些念头,这一路上在紫音心中反复,几乎便成了她的魔障。让她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都要活着,要活下去。活下去,弄清楚父亲的真正想法! 眼见她发怒,红五宛然一笑道:“小姐依然是这个脾气,也难怪门主大人生气。可是小姐,为人子女,最重的,不正是一个孝字么?为了您的父亲,也为了我古妖门复兴,做出的小小牺牲,您难道就这般吝啬么?” 但也就是紫音这一怒的瞬间分神,让黑三抓住了机会,顿时三枚头骨佛珠齐射而出,向紫音攻了过去。 “不好!”风不闲刚欲飞身去救,便在这个时候给红五一条长鞭截断了去路。 紫音脸上露出惊惶神情——眨眼之间,那三枚头骨佛珠已经夹杂着黑色血腥的气息,与她相隔不过一拳距离,眼看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及了。 我……我难道要死在这里?! 便在这个时刻,一道白色光华后发先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了紫音面前,封住了那三枚夺命佛珠的攻势。 铛!铛!铛!连续三响,却没有一枚佛珠能成功突破,打在紫音身上。 “是谁?!”瞬息之间,便历经生死之线,紫音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一步。黑三却是怒极,张手收回落地佛珠,吼声如雷。 红五也是震惊莫名——她刚才看得清楚,那道白色光华之中,竟蕴含着无匹劲道。 那道白光逐渐消退了去,一柄比寻常飞剑要宽大许多的巨剑,便在众人面前现出真身。 “名字么。”声音响起,两道人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其中一人左手一扬,那柄飞剑便回到他的手中。 那人蓝衫灰袍,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却是满头白发,瞧来无比沧桑。而这白发男子身边一人,则是一位白衣文士,相貌俊朗,面白无须。 那白衣人,正是墨守诚两个月前,在青云山里怎么也找不到的伏明魔师!可他身边那蓝衫灰袍的男子,却又是谁? 那名男子往前踏出一步,举剑。 便是这个简单动作,就生出一股无匹剑气四散,随即收敛,最后仿佛这人已经变成了一柄飞剑一般。 “听好。”那男子一张脸生得平平无奇,但此时却显出一股难言魅力,刚毅坚决的表情,竟让人一眼难忘。 “我名东方。”巨剑随着他真元注入,再度绽放白色光芒。 “东方无我。”巨剑扬起,男子怒喝。 “我乃是,斩断邪恶的利刃!” 伏明魔师在旁,面无表情,只冷冷地看着红五与黑三两人,却没有出手的打算。 假若墨守诚人在此处,此时一定是震惊莫名。那自称东方无我的男子,为何会和伏明魔师在一起? 当初墨家庄被亟天老祖屠尽,惟有这名叫做东方无我的男子,带着尚且年幼的墨守诚逃了出来。其后便打算带着墨守诚投入魔门隐匿……可是这之间,不知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墨守诚最后的确是投入了伏明魔师的门下,但却偏偏将东方无我的事情尽数忘记了。 不仅如此,那个时候,东方无我又到哪里去了?而其后,又为何成了雪菲的爹爹,同时身负重病? 最后……他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古妖 第一章 援手 闪烁白芒的巨剑持在手中,长相本来平平无奇的男子,此时竟也显得气势十足,姿态恍若武神一般。 受这强烈地剑气压迫,红五与黑三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对方此时还未表明立场,但之前帮紫音挡下一击,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这对红五与黑三而言,自然是最糟糕的展开。 之前虽然风不闲中毒,紫音又无法宝护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红五黑三两人即便最后能将两人擒下,也要花费些功夫。但此时出现的这两名男子,则压根就不在“花费些功夫”的范畴之内了。 那名持剑的男子自不用说,只刚才那一手,就足够让红五震惊——后发先至,轻轻松松地便将黑三三枚头骨佛珠挡下,无破空期实力决计办不到。 但东方无我这个名字,却显得有些陌生……红五心念急转,却想不出仙魔道中有哪个破空期以上的修真者叫这个名字。 但这也罢了,更让红五大感不妙的,乃是与那持剑男子一同出场,却至今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白衣人。这人做文士打扮,面白无须,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眼睛盯着这边,却始终不发一言。 但即便这人没有任何动作,但其实力却压根掩藏不住,自他身上发散地敌意,恍若肉眼可见的利刃一般扑面而来。让红五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人又是谁?实力真是非同小可! “东方兄,尽速了结他们,我们时间所剩不多。”白衣文士虽然没有出手意思,但说话却毫不客气,言辞之间全然没把红五与黑三两人放在眼里。 红五听得怒极反笑,反倒冷静了下来,寻思着解决法子。 风不闲此时捉到机会,立刻展开身法,几步之间便跨至紫音身边,将她扯着往后退了数丈。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后,风不闲虽然是不作指望,但还是怀着侥幸心理问道:“大小姐,你身上有带有什么能抑制毒物的灵药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紫音只能回以苦笑,自己被关入牢中,法宝也被收走,此时身上哪里有可能携带什么灵丹妙药。风不闲摇头,心中只道:好在那红五的毒只衰竭我的功力,倒无其他作用——只是这次我也过于冒失了。 红五之毒,并没有生命危险,这让风不闲就安心得多,只消安全下来,便能运功将毒素逼出体外。 便在这时,那白衣文士往风不闲与紫音这边丢了一样东西。掷出的手法劲道准头均是无可挑剔,那东西跌落在风不闲脚下,却是一个小瓶子。 “玄妙丸,能解百毒,含在嘴里便是。” 风不闲知道自己刚才和紫音说话尽数落到对方耳中,倒也不惊讶,只洒脱一笑,弯腰将瓶子自地上拾起,倒出一枚红色药丸,便*口中。 尽管药不对症,但那白衣文士给的丹药却也有些作用,不过片刻,风不闲立刻感到体内功力衰减的速度变缓。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紫音向那持剑男子与白衣文士行了一礼,便将手贴在风不闲背上,助其运功逼毒。 白衣文士冷然一笑道:“也不用谢,你们既然是古妖门的人,那今日也别想走脱。” 这边对话同时,那边东方无我亦与红五黑三两人交上了手。虽然是以一敌二,但却丝毫不见吃力。剑招与他长相一般平平无奇,说是招式,倒不如说是普通的劈砍,从上往下,从下往上,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反反复复便只有这四下。 只是他那柄飞剑本身便巨大无匹,匹配上东方无我灌注入飞剑之中的庞大真元,便是这简简单单的攻势,却也凌厉无匹。红五的棘刺鞭便是如何轨迹刁钻地进攻,都给他普通一剑破去。黑三实力本身便差了一截,此时也只敢与对方拉开距离,展开身法围绕着东方无我走圆同时,不时发射出几枚头骨佛珠。 白衣文士在旁又看了一阵,皱了皱眉心中暗道:“没想到古妖门的实力如此了得,这红五会使毒倒也罢了,没想到一根长鞭也使得这般流畅。若是遇上平常修真者,便是难缠敌手。可惜巧劲有余,劲力不足,以东方兄剑势尽可应付得来。” 东方无我一记横砍挥出,将红五攻势击溃,剑芒呈疾风怒涛之势,红五连持鞭招架的心思都不敢想,只能往后急退。 “今日真是倒霉!怎地偏偏遇上了这么个使用飞剑的!”红五心中叫屈——大多数修真者飞剑都有其不同妙用,其中种种变化神奇,走的都是轻佻巧劲的路子。比如墨守诚自玄天阁长老蒲牢手中得来的那柄七星奔雷剑,剑身上便刻有七座阵法,互相配合便能生出无数种变化。 但偏偏这东方无我一柄飞剑毫无花巧可言,除了够大之外,便没有其他特别之处。最让红五怄气的,便是对方御剑手段。修真者御剑,亦通常在灵巧诡变上下足功夫,更有说法提及,修真者御剑水平,可以通过飞剑能离手多远来判断。这说法虽然显得片面,但也有几分道理。 假若如此说来,她眼前的这东方无我,那简直就是御剑的白痴了。 除了之前为了救紫音曾脱手飞剑之外,之后便一直将巨剑握在手中,一下横砍一下直劈,便是找个世俗道中寻常武夫来舞剑也好看得多。 只偏偏就是这般简单至极的招数,却因为东方无我惊人剑势而让红五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后退。她的那根棘刺鞭不但有毒,更能一瞬间制作出幻觉,让对手感到眼花缭乱,长鞭若是挥舞开来,可谓这世间少有的刁钻。 但无论她怎般舞动长鞭,自哪个角度攻向东方无我,对方也只会一剑劈出,压根不做招架,不防御,也不闪躲,竟就是拼命打法。简直让红五气苦,心中只叫骂:这人怎地这般古怪!哪有修真者到了这个层次修为,还做这般打法的! 黑三在外围游走,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毕竟实力差了一截,手中法宝虽然犀利,却连对手剑风也抵挡不住,每每一枚头骨佛珠打到对方身前,就给剑风弹了回来。 看着东方无我已经稳占上风,那名白衣文士便不再观战,身形一晃,已经来到风不闲与紫音两人身边。 “你们也是古妖门中人?”虽然刚才在暗中已经听到不少对答,从中已能隐约理出线索,但白衣文士还是不耐烦,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风不闲此时正行功疗伤,不能开口说话。但紫音,却也实在没心情回答这个问题,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飞快摇头。 白衣文士冷笑道:“不愿说?那也无妨,反正多得是时间与手段教你们说出来。” 紫音摇头,神情憔悴地说道:“并非不愿说……只是现在不是说话时候。” 不论于公于私,古妖门都不会放过自己,这一点紫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路逃至现在,其实她脑子还是混混僵僵,总觉得一切仿佛噩梦,竟毫无真实感。即便被关在牢中,一身功力尽数被禁制,她也想着不过是父亲一时恼怒,总不会将她关一辈子。但黑八冒死前来劫狱,却给她带来了宛若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父亲……这,就是你给女儿的回答么? 眼见紫音又一副发怔模样,白衣文士也没有更多表示,只皱眉一下,便又回头关注另一边战局。此时东方无我已经全然占据上风,每剑挥出,必然要逼得红五狼狈后退闪躲。 “这苍蝇在旁转来转去,看着当真碍眼!” 白衣文士一声轻喝,声音径直传入黑三耳朵里,还未等黑三有所反应,白衣文士已经一拳递出,快得不可思议。只在眨眼之间,黑三便觉得一股巨力冲入丹田,连运劲抵挡的时间都欠奉,已经连带元婴尽数给这股劲力摧成粉碎。 说的老实不客气一些,黑三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瞬息之间便将黑三击杀的白衣文士再没有出手,却招呼东方无我道:“东方兄,还要拖到什么时候?速速将对方了结了吧。” 听他口吻,竟好像东方无我到现下依然未拿出全部实力一样。 红五眼见那白衣文士竟好像手未抬脚未动一般,不动声色之间便将黑三杀死,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以她修为,也只勉强瞧见那白衣文士似乎伸手自袖笼中射出了一样什么东西,至于其他的,便全然不知。 此时风不闲也已勉强压下了体内毒素,瞧见此幕,不由得倒吸口气,心中想到:这人出手速度竟好似还在我之上,这般角色,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虽是震撼,但他却强自压下,反倒露出笑容道:“前辈举手投足之间便将黑三击倒,这份修为当真是震古烁今。” 说是震古烁今,倒是言过其实,但风不闲反正知道好话不要钱,眼下自己与紫音虽然逃出了红五追击,但落到这白衣人手中,却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至少还不清楚对方究竟对他们持什么态度。 第二章 在乎 那白衣文士冷哼一声道:“击杀这等货色,也算得上震古烁今?” 风不闲嘻嘻笑道:“前辈你瞧,便是我们两人合力,也不能讨得丝毫便宜,但你们两位一出手,就将他们逼得没了活路——何况两位看来明显未尽全力。” 白衣文士瞧了他一眼道:“闲话休提,安静在旁看着吧。” 眼见对方不怎么肯搭理自己,风不闲也不着恼,反倒转过头去向紫音笑道:“这次总算是得救了,大小姐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紫音摇头道:“不,没有。” 此时她心烦意乱,只觉得脑子乱的一团糟,哪里有心思与风不闲闲扯。此时两人虽然顺利逃出古妖门,但问题却在这逃出之后——不可能逃一辈子。更何况此时两人落入白衣人手中,更是令她忐忑不安。此时她的心中,竟生出股仿佛天下所有人尽数与她为敌一般的苍凉彷徨感觉。 若要说她此时仍有挂念的事务,那便只有两样。其一便是黑八:当日他将自己自牢狱中救出,其后更自告奋勇担当断后之责。若不是这男子,自己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但此时情况却完全逆转过来——虽然感情上不愿意承认,但理智却清楚地明白,一个人独斗整个紫音岛上古妖门徒的黑八,必然凶多吉少。 而她挂念的另一样事物,便是自己的父亲。但这其中理由,却复杂得无法用两三句话便能理清。风不闲瞧她脸上神情黯淡,也知道她此时实在还乱得紧,只暗地里叹了口气,就将注意力转向战局那边。 他此时也在想些事情——黑八现在情况如何?突然出现在眼前,修为更高的不可思议地两个男子又是什么身份,何种立场?青云道门的人,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发觉他们青云山脚下这场争斗么? 眼前这两人绝不可能是青云道门的人,惟有这一点风不闲可以肯定,他与青云道门的人交手不知几许,怎可能分辨不出这其中差别。 但这两人,到底是何来历?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青云山脚下? 这其中种种,风不闲自然无论如何也猜想不透,但惟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两人着实强得惊人!就在这片刻间的功夫,东方无我剑势更猛更快,一剑接连一剑,挽起惊天浪涛,将红五卷入巨浪之中,不得翻身。 “你!”红五咬牙切齿,最得意的毒术,却偏偏因为压根近不得对方身子而无处施展。眼看便要就此落败,更是一阵心惊胆颤。她心中怯意生起,手上长鞭防御更弱了三分,东方无我得势不饶人,一声怒喝,举剑高扬,直劈下去。 此时剑势已成苍穹,红五避无可避,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一扯长鞭,勉力抵御。但却如何能与对方这般惊人威势的一剑相抗衡? 眼见荆刺长鞭连眨眼时间也抵挡不住,便给一剑斩成两截,红五却动弹不得——不是她已经恐惧的不能动,而是被东方无我鬼神般气魄牵引,导致无法动弹。 巨剑斩下,光只是剑压,已经足够让红五感到一股绝望自心底而发,待得她闭目待死之时,东方无我却在这紧要关头,将剑势收住。 “你走吧。” 剑锋贴在红五额头上,拿捏得恰到好处,名为东方无我的修真者沉声道:“我剑下不斩女人。” 死里逃生,红五却没有欢愉,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低声怒喝道:“你想要羞辱我么?!”她涨红了脸,握紧拳头。她虽用毒,但这不过是斗争手段一种,谈不上卑鄙与否。每个修真者都有其自尊心,而东方无我的这种行为,虽然饶过了她的性命,却无疑践踏了她作为修真者的自尊。 东方无我收剑,负在背上,之前恍若鬼神般的气势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了红五一眼,转身便走。 “怎样想,是你的事情。东方无我之剑,从不斩女人。” 红五瞧着这个男人背影,心中屈辱感更甚,只咬着牙齿道:“今日你放过了我,他日必定会后悔!” 东方无我却不再理会她,大踏步地走向白衣文士。此时那出手狠辣的白衣文士却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难得地露出丝笑容。 “斩魔之剑,却不斩女人?假若对方是无恶不作地女魔头呢?”白衣文士道。 东方无我瞧了他一眼,却并不作回答。白衣文士微笑,转换话题道:“既然如此,就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若给青云道门的人瞧见了,此时此刻倒也麻烦。” 他话音刚落,已经闪电般出手,禁制打出,封住了风不闲与紫音两人行动,然后一手一个便抓了起来。风不闲此时功力未复,紫音心神不宁,竟毫无反抗机会。 “走吧。” 虽然早已布下了防护禁制,但凤栖谷中人,却依然感受到了天空之上战斗的激烈。 此时有资格战斗的凤栖谷弟子,尽数在防御禁制之外。而功力低微的,却也不肯放过这等绝强战斗,纷纷停下手中事务,站在屋外围观。 小夜与敖来也在这围观人群之中,敖来老实不客气,早早便占据了个好位置,此时便将小夜拖了过来道:“这边这边,你看,这边看得清楚。” 他一副高兴模样,小夜却是一脸担忧。两个孩子虽然年纪轻轻,但修为却均不低,此时清晰可见天空上战斗的局面。 不论是古妖门的红一,还是玄天阁的荆离,此时两人已经尽数施展神化之术,发挥出最大战力。两具上品机关兽饕餮与玄武,亦与青龙一般,变成了巨大人形。 神化之后的两人,功力修为又有提升——红一达至双身后期,荆离却稍逊一筹,只有双身中期水平。 虽然有差距,但两人亦相差不远,加上荆离这边还有墨守诚及凤栖谷众人压阵,追究下来,倒是红一更为不利。 只是此时墨守诚却面色一肃,对身边蝶叶蓝道:“阿蓝,你下去吧,这里过于危险。” 他说的不错,两个神化之后的修真者之间的争斗,莫说蝶叶蓝的修为压*不入手,单只交手之时澎湃气劲,已经能叫修为不够的修真者头晕目眩。虽然墨守诚的确是为蝶叶蓝着想,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但是蝶叶蓝闻言,却仍然觉得不是滋味。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墨守诚一眼,便转身落了下去。 见蝶叶蓝下来,控制防御禁制的凤栖谷弟子立刻打开了一道口子,让蝶叶蓝进入。但众人却发现她神情黯淡,不明就里之下,还以为墨守诚做了什么失礼之事。 “姐姐。” 蝶苍兰虽然病弱,此时却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见到蝶叶蓝从天下下来,立刻出声招呼。瞧见自己妹妹,蝶叶蓝打起几分精神,快步走到她面前,秀眉微皱道:“怎地不在房里好好呆着,却跑到外面来了?” 她虽是呵斥,但言语之中,却只有关心。蝶苍兰望着姐姐脸庞,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道:“姐姐,你……你在难过?” 蝶叶蓝摇头道:“没有,我为什么要难过?” 蝶苍兰亦摇头道:“不,姐姐你在难过。”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竟丝毫没有犹豫。她牵着蝶叶蓝的手又道:“姐姐,你怎瞒得过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小到大,蝶叶蓝的确没有任何事情瞒得过自己妹妹,一方面是她本就不是一个能隐瞒心事的性子,另一方面,则也是蝶苍兰的确兰心蕙质。 “其实没什么的,只是刚才……刚才他让我下来。”知道避而不答亦没什么作用,蝶叶蓝便苦笑一下,将小小烦恼说了出来。 烦恼小得不值一提,但对于少女而言,却好像是件极重要的大事一般。蝶叶蓝露出郁郁神情道:“我修为太低,别说帮得到他,竟连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奋战也做不到了。” “虽然知道他是为我好,担忧我的安危……可是,可是小兰,我真的好不甘心,我竟然连他的一点忙也帮不上,如果站在他的身边,都会成为他的负担。” 蝶苍兰将自己姐姐的手握得更紧,轻声安慰道:“姐姐,你才不是他的负担呢。对于墨大哥来说,姐姐是很重要的人,因为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不肯让姐姐受到一点点伤害。”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情绪,望向自己姐姐的眼色也有些变化。姐妹两人虽然是不分彼此,但事实上却始终是两个人,而且命运截然不同。虽然此时蝶苍兰亦想要凭借着自己聪慧,再迅速找出些理由来安慰姐姐,但此时心中浮起的念头,却全然是另一回事。 为何,刚才是姐姐站在他身边。 为何,他这般在乎姐姐,担心她的安危? 为何,之前站在他身边的,被他担忧的不是自己? 为何,偏偏是姐姐?! 第三章 饕餮 这念头不受她自己控制,偏偏在此时此刻浮上心胸。下意识之间,手上却加重了力量,竟捏得蝶叶蓝生疼,一声轻呼道:“小兰,你弄痛姐姐了。” 闻声她才反应过来,当下赶紧收敛心神,松开手道:“姐姐,对不起。” 见蝶苍兰神情有些古怪,蝶叶蓝也是心生疑惑,一时间倒把之前的烦忧给抛到一边,反倒关怀道:“小兰,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蝶苍兰这番心思,却哪里能说出口来,当时只苦涩摇头,只低语一声道:“对不起,姐姐。” 她这时又道歉,倒更让蝶叶蓝莫名其妙,心中只想:怎么小兰今天这么多礼? 谷中这对姐妹各怀小小心事,而天空之上的争斗,却趋向白热化。两个双身期修真者各御机关傀儡争斗,一招一式都带动四周仙灵气息,一拳一脚均是开山裂石的威势。 只是饕餮似乎更擅长攻,虽然此时化作人型,头顶上一颗头颅却还是猛兽形状,一张巨嘴显得极是凶煞。但这张嘴却也不仅是个装饰,不时张口就咬,倒是件犀利兵器。初时荆离还不以为然,交手过后立刻察觉——这居然是对方的法宝! 而这一点,墨守诚亦同样看了出来,心中也是惊讶。虽然他亦早知晓,就好像仙魔道中修真者会炼制法宝飞剑一样,真正有了修行的诸般灵兽也是会使用法宝的。只是它们法宝武器与修真者不同,并非是收集材料炼制,而是将自己身躯一部分修炼成法宝。 便如青龙,它那枚龙珠虽是常握前爪中,实际上乃是曾有肉身时的内丹所化。而荆离的玄武机关兽,此时变化为人形傀儡之后也显露出它的法宝,却是一面盾牌,乃是以龟壳所化。与之相比,饕餮竟就将自己一颗头颅炼制成了法宝,虽说不上不对,却始终显得诡异。当下墨守诚也只得心中暗叹:古妖门诡异,这上古四大魔兽也诡异,倒是凑得一对好搭档! 这些只是旁支细节,那倒也罢了,如今墨守诚唯一深虑之处,却是红一此时出现,所带来的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自然是古妖门主。这古妖门这些年来,不论手段,只谈声势,可谓声势浩大。神州诸多仙门魔道,却遍寻不着其宗门所在,就连这门派来历也查不出多少头绪,更为增添了神秘感。虽然墨守诚也知对方所谋甚大,却也没想到这古妖门主不现身倒罢了,一现身便是这般吞天口吻,竟要让整个仙魔道修真者尽数臣服于他! 以一门派之力,竟想要与整个仙魔道作对么?这话放得实在太大,墨守诚反倒不敢不信了。虽然此时古妖门还笼罩于迷雾之中,但墨守诚与他们纠缠了这些年,总也大概有几分了解。而这些了解,则更让墨守诚感到有些惶恐——仔细算下来,便是只墨守诚所知部分,已经足够古妖门在这仙魔道中称雄。 自然,称雄是一回事,让整个仙魔道为之臣服则是另一回事。假若没有与青龙元神见面,未曾得知太古大战一事,不知道四大魔兽的存在,不明白元甲修真者的可怖,墨守诚倒不至于现下这般忧心忡忡了。 这,当然就是红一此次出现所传达的第二个消息:四大魔兽的存在! 在旁人眼中,在青云山上,驾驭青龙出现的自己,已经是强横无匹。但这不过是在旁观者角度所下结论,真正御使过青龙机关兽的墨守诚他自己,方才对这股力量有着最为深刻直白的认识。 当初青云山上天魔出世,足可称道强绝。虽然以青云道门为首的一众仙门众人早知其可怖,做足准备,却也损失惨重——假若不是墨守诚与青龙及时赶到,只天魔一人,说不定便能将整个青云山给抹去。 但便是天魔那只差一步便能飞升登仙的绝顶修为,在墨守诚与青龙神化之后,却还能与之正面抗衡。而那个时候,青龙机关兽还压根不是完美状态——由此便能推出,那与青龙等四神分庭抗礼的四大魔兽,当是多么可怕! 既然古妖门很可能与太古时那场大战有所牵连,那么青龙所言四大魔兽的存在,便不可不予以防备。更何况……假若一切如墨守诚所推测,那天魔也不过是谁手下一具机关傀儡的话,那事态就更为严重。 天魔只是谁手中一具机关傀儡!这消息假若传出,该是何等惊世骇俗。而如今,最让墨守诚感到不安的,便是古妖门主的存在——天魔,是否便是古妖门主的机关傀儡? 假若这猜测的答案是正确,那么那日天魔出世,古妖门人竟然会攻上青云山来,倒也不是什么奇事。但若不是呢?总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吧?虽然也有古妖门故意助天魔出世,好把仙魔道搅浑这个理由可想,但墨守诚却始终下意识地觉得,两者之间关系绝不是如斯单纯。 但毕竟此时天魔已经伏诛,墨守诚得不到头绪,也着实不愿再多想,何况此时——墨守诚一剑刺出,七星奔雷剑剑身上三座法阵同时发光,一道电闪雷鸣便自剑尖激射而出,向远处饕餮身躯刺去。 此时青龙机关兽虽不在身边,墨守诚只余合神期实力,但于机关兽的应对手段,却要比荆离老辣的多。他知自己此时功力不够,破不开对方双身期的护体仙元,但便是让对方分心,却也是好的。 但他也知道,正如当时他与青龙合神之后,分心二用抵御天魔,墨守诚负责攻势,青龙负责守势一般。此时红一与饕餮合神,也是使着同样战法。 同时拥有护体仙元的双方,彼此修为之间差距又不大时,两人之间的争斗往往便会陷入泥沼。唯一能分出胜负的手段,便是待对手露出破绽——护体仙元并非完美无缺,皆因人的意识有限。 护体仙元的原理,乃是修真者将意识集中到一点,吸收四周天地灵气,瞬间制造出一道防御壁来。可是这防御壁虽然坚固,但并不能维持多久,这是其一。 其二,也正是因为需要瞬间的集中力,所以在全身心攻击之时,修真者便不能集中意识来使用护体仙元。 元甲修炼之途,作为本源修炼法更上一层的修炼方式,自然将这个弊病消除掉了。 但此时局面,与当时墨守诚战天魔时又有不同。本来荆离与玄武连手,便足以与红一以及饕餮一战。双方都会合神之法,互相之间修为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得太大便宜。但此时负责攻势的红一倒也罢了,负责守势的饕餮元神,却不得不在防备荆离攻势同时,还要注意墨守诚这边的攻势。 烈火子与寒冰子两位凤栖谷的长老强则强矣,但却毕竟不如墨守诚这般精通机关之术,十招攻去,倒有七招不在饕餮必救之处。但墨守诚的攻势却让饕餮大感狼狈——他每剑递出,所指必是饕餮机关身躯关节部分,这些部位乃是机关兽最为重要部分,也是防守为最严密,但本身构造又最是脆弱的所在。 虽然墨守诚功力现下只有合神期,但此时饕餮一个元神却要应付四个人的围攻,却也大感吃力。其中烈火子与寒冰子虽然开始时不得章法,但到底老道异常,缠斗到现下,也看出些倪端来。 “不妙,今日只能暂且退走了。”饕餮元神虽是恨不得将四下这些人尽数撕了才好,却到底还知道,有荆离与玄武在,便难讨得好去。它与红一元神交流,却不想立刻得到红一点头道:“不错,没想到竟在这节骨眼上杀出这么个难缠角色……竟能与你我两人斗个不分高下!” “哼,玄武在四神之中,胆子最小,既然它都敢冒头,看来我的一众老朋友只怕都要现世了。红一小子,之前计划,却要有些变化了。”既然同生退意,自然红一手上攻势就要弱了几分,逐渐将重心转到防守上来。但饕餮此时发言,红一却不得不听,当下讶然道:“四神存在,门主自然知晓,但这次派你我出来,为何事先毫无交代?” 在四人合攻之下,若果只呈守势,这红一与饕餮倒尚有闲暇交流,只是便是这般,这份功力修为也是极高了。 “那种事情,你问我作甚!”饕餮对红一,可没有青龙对墨守诚般客气。红一顿时心中暗生怒气,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生气无用,当下也不再言语,只手上功夫又加紧了几分。 红一由攻势转为守势的变化,围攻他的四人如何察觉不到,但再抢攻数轮,却始终拿红一不下。墨守诚心中一沉:不想红一与饕餮合神之后实力,便是如此惊人。荆离此时也不过稍逊他一筹,却想不到即便加上我与两位长老,怕也拦不住对方! 但这副光景,又让墨守诚隐约感到些希望——据他所知,红腰带在古妖门中,乃是最高等阶。而既然叫做红一,想必便是红腰带中最强一人。假若此时古妖门中,除了古妖门主之外,便是以眼前红一最高的话,那古妖门倒没之前想得那般棘手了。 第四章 师徒 此时凤栖谷众人不知,与红一缠斗不休的四人亦不知晓,此时在他们头顶之上,却有两人悬浮于空,观望着战局。 其中一名少女,身躯娇小,一袭黑衣裹身,周身上下,只有一根发带束起黑发,扎成马尾便算是饰品。虽然她背后背着一对机关翼,此时却并未展开来,全凭自己本身踏云期修为在空中悬浮。 她身边一人,只看身材却也大不了她多少,脸上戴了张银色面具,只露出嘴巴。一身青云弟子的装束,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两人能在这高空观看脚下争斗,同时不被发觉,凭借的却是这面具人所发出的水穷云起真诀。 “为何你又亲自来了?”先说话的却是那名少女,她语气冷淡,并无几分感情包含在内。那神态竟好似在跟面前空气说话一般。 那面具人微笑道:“本来我也不打算来。在那太湖上晒晒太阳岂不更美?” “你想要做什么?”少女看着脚下战局,目光却始终盯在墨守诚一人身上。心中更是念道:师傅功力进步,始终比我快得多,若无更强实力,怎能保护师傅周到? 面具人道:“之前我吩咐你,想办法让你师傅回青云山一趟,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饶是少女一副外壳冰冷,此时却忍不住咦了一声道:“怎么这才不过片刻,你便改了心思?莫不是与那两具巨大机关傀儡有关?” 面具人爽快点头道:“不错,此时既然玄武出世,想必四神之中剩余的两神亦将出世。我本等得有些不耐烦,想以人力促之,但却想不到,这‘天’竟然给出这般答案。只是这样也好,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便是件无趣之事。” 少女冷哼一声道:“神神秘秘,行事更藏头露尾,却妄想与天相比么?” 面具人也不着恼,只保持嘴角一抹轻笑道:“我有什么打算想法,你却没资格知晓。但别忘了你我约定,我给予你力量,而你则替我办事。但我保证,无论如何却不加害你师傅便是。” 他修为境界,少女始终参详不透,惟一所知,便是此人深不可测!当下又露出一丝厌恶神情来。无论如何,在对方手掌心起舞,身家性命尽数在他人掌握之中的感觉并不好。 但少女也知道自己并无选择——与身边这面具人接触越久,越是切身体会到对方的强大。就算少女心中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认可事实:假若这人想要做些什么,只怕这仙魔道中竟没有人可以阻止!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以你这般实力修为,只怕早就应该飞升登仙。就算你想要在这世间做出些什么事情,也是易如反掌。”少女便是捉摸不透身边面具人想法,以对方实力,有何事不可为!便是说要一统仙魔道,说不准也是当真做得到的。 面具人摇头道:“你太过年轻,便是说与你听,你也是不懂的。” 对方不肯透露丝毫,少女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既然这件事不需我出面去办,那么你还有什么其他吩咐么?” 面具人这时却侧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戴着面具,让少女完全瞧不见脸上表情,少女却依然感到一股恶寒——并不是恐惧,而是……被算计的感觉。 “与他相认,然后想办法把古妖门的方位告诉他即可。”面具人话音刚落,少女立刻感到头顶一股巨力压了下了,她慌忙之间想要御劲去挡,却发现自己竟连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 “你!”她只来得及怒喝一声,整个人便被压的自高空坠落。但少女睁大眼睛,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面具人从头到脚,竟是纹丝未动!当真让人想不明白,他刚才究竟是如何发力,又是怎样在瞬息之间制住了少女动作的! 我……我此时却要怎么去见师傅!?少女此时此刻,满心里只想着这一件事,但她本不是急智之人,此时又惊慌失措,片刻之间哪里想得到什么好主意。 高空之中,少女宛若一颗流星般坠落下来。此时她身上再无那面具人以水穷云起真诀护住气息,这般重大变故,正自纠缠不休的墨守诚等人如何还察觉不到,当下都是大吃一惊。两边人同时想到:莫非是对方援手?! 此时双方势均力敌,变故突生,又各自不明所以,竟是不约而同罢手,同时退开。 少女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们中间,也就在此时,身上束缚尽去,再度能操纵手脚。但此时她身形实在太过狼狈不堪——或者是因为有墨守诚在旁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又或者只是少女自己本身爱美,此时心念一动,背上一对机关翼立时伸展开来。两只蝴蝶翅膀扑扇两下,助其调整身形,动作姿态均显得轻灵飘逸,美丽至极。 这一手虽然精彩,但也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只是没有机关翼辅助,不会如现下这般漂亮罢了。 但问题是……少女稳住身形,下意识地便往自己师傅方向望去。 而墨守诚,此时自然也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相对无言。两人从相遇到相聚,最后分别,不过数日。但两人却均将对方牢牢记在心中,不曾有所遗忘。 对于墨守诚来说,雪菲这个女孩,只相遇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表现出了足够让自己记忆的一面——那个时候,雪菲自己也是身染重症,危在旦夕。但遇到墨守诚这个“仙人”开口所求的第一件事,却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只此一项,已经让墨守诚大感唏嘘,而后两人相处,雪菲的聪慧与修行天资,也让墨守诚感到有些惊异。只是天赋易求,修行有道,对方那份善心却是难得。 而对于雪菲来说,自己这位师傅,则更是有着救命再造之恩,不仅如此,亦是对方将自己领入修真世界之中。便是当日离别匆匆,这位体贴的,自己硬认来的师傅,却也没有忘记为自己安排打算,给留下了信物与地图。 如今,隔了将近三年时光,两人终于又碰到一起。 只是此时墨守诚,说不定还是三年前的墨守诚。而雪菲,却未必还是三年前那个无力的小女孩了。 一眼,只需一眼,墨守诚就认出了她,但三年时间,却足够将一个女孩塑造的面目全非了。便是眉眼之间有十分相似,墨守诚却也不敢就此断定,眼前这呆呆望着自己的少女,便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更何况……对方此时身上,明显有着踏云期的强大修为?! 当时解去天魔之祸后,墨守诚也从蝶叶蓝与思空岚两人口中听过雪菲变化,但那个时候两人分明告诉自己,雪菲有着御剑期实力——但这才不过两个多月。难道只两个多月的时间,雪菲便能突破至踏云期不成? 墨守诚瞧着雪菲,雪菲也瞧着自己师傅,一时间心胸之中千百滋味一起涌了上来,刚才对那面具人的怒意,也在这说不清道不明地思绪之中被吹得风消云散。 一边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就这般出言询问。而另一边,却是一团乱麻,诸多言语,竟不知从何开口说起。场面,竟莫名其妙地冷了下来。 这两人忽然间跟傻了似的,但其他人却没受太多影响,红一更是见得机会,操纵人型傀儡挥出一掌,击出道强烈掌风一堵,便要转身作逃。 他这一掌击出,虽然是冲着墨守诚等四人而来,但实际上真正会先迎上这一掌的,却是此时位于两方中心的雪菲。 只是红一看雪菲一眼,便能断定,此女自己绝不认识。非友即敌!他此时只想脱身,却哪里还管得了许多? 他这行径不可谓不卑劣,却偏偏也是撞着了实处,墨守诚见状,立时面色一沉,来不及让对方小心闪避,已经全力展开走鳞身法扑了上去。 荆离反应虽然慢他一步,但此时修为却在墨守诚之上,同时还未接触合神之术。他眼见墨守诚竟是要护那少女,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立刻祭出龟盾法宝向前,要硬挡这掌。 雪菲自然也知道自己背后有道劲风袭来,眼见已是避不得,便欲聚起全身功力硬接。便在真元念动运转刹那,只觉得眼前一晃,墨守诚已来到她的面前。还不待她开口说话,墨守诚已经推手运出柔力,将她拉扯过来同时,自己站到她刚才所处方位。便在这眨眼瞬间,两人立场却颠倒过来。 墨守诚虽是仓促运气,但毕竟合神期修为比雪菲踏云期要高得多,雪菲自然抵御不得。但这般救下雪菲同时,却也将自己暴露在红一掌劲笼罩之下。 但荆离的救援,却始终晚了一步!虽然墨守诚已经勉力在这片刻功夫,聚起体内所有能御使真元作为防护,但在红一如山洪般爆发的掌劲之下,给尽数摧毁。古怪莫名劲道钻入他的体内,搅得丹田经脉尽数翻腾。 第五章 接待 红一一击得手,立时解除与饕餮机关兽的合神之术,头也不回地遁走当场。荆离脸色阴沉不定,最后始终轻叹口气,跟着解除合神之术,向墨守诚奔了过来。 此时墨守诚已经给雪菲伸手扶住,眼见荆离与凤栖谷两位长老都凑了过来,当下只勉力苦笑道:“放心,这点小伤,并不碍事。” 他虽然说是并不碍事,但他脸色惨白,如何如何也说不得一个好字。扶着他的雪菲脸色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事实上,雪菲此时心中震动,只怕大于此时场中任何一位。 雪菲的身份,此时荆离与两位长老并不知晓,但只看墨守诚之前表现,与此时雪菲表情,也能知道两人关系并不一般,至少是友非敌,当下也不言语。几人对视一眼,便缓缓降落于地。 地上凤栖谷中弟子,此时早早已经将防御禁制撤去,见他们落地,都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唯有荆离他的玄武机关兽实在过于巨大,此时只能继续浮在天上。 “师傅,师傅,你的伤……”雪菲扶着墨守诚,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便将真元注入对方身躯,想要为之疗伤。但她不送真元倒也罢了,真元注入的瞬间,墨守诚登时脸色大变,虽是一副想要强自压下的模样,但却始终克制不住,又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 雪菲大惊失色,如何能想到自己真元灌注,竟让墨守诚伤势加重了? “不,不碍事。”墨守诚此时脸色更差,但却依然勉强露出笑容道:“不是你的错。”他虽是好言安慰雪菲,但明显没起什么作用。 荆离皱眉,也将手搭在墨守诚身上,但他却比雪菲小心的多,只注入一缕真元查探。但这番查探,也放墨守诚大感难受——他此时本身真元尽数溃散,竟无论如何也聚集不到一起,勉强不过能护住丹田气海,奇经八脉之中,尽是一股阴寒真元游窜,显然是之前红一杰作。 “好恶毒的真元。”荆离也知道墨守诚难受,略加试探便收手问道:“你能自己运功化解么?” 红一那道真元,不仅阴冷,更具有奇妙特性,在墨守诚经络之中游走,倒还不是大事,偏偏能拒绝一切其他特性的真元,好比鸠占鹊巢。假若有人以外力强行介入,便立刻发作。虽然以绝大力道将之强行摧毁也不是不行,但如此一来,墨守诚体内经脉却也给毁了。 墨守诚苦笑道:“没事,我等会运功调息一下,便能将这股真元化解了。” 他说的轻松,但荆离却神情凝重,知道绝不是那般容易之事。此时蝶叶蓝与蝶苍兰两姐妹也迎了过来,她们在地上只看到雪菲出现,红一退走,但墨守诚受伤之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却没有注意到。 本来满心欢喜,想着红一这口出狂言之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脸上挂着笑容,但此时两人看到墨守诚这副模样,笑容立刻逝去。 蝶叶蓝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立刻挽住墨守诚道:“守诚,你受伤了?!” “放心,不碍事。”墨守诚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此时勉强说完,终于闭上眼睛,弱声道:“阿蓝,我想……休息一下。” 他话音落下,便昏睡过去。蝶叶蓝与雪菲两人一左一右挽着他,却同时露出复杂神情。 此时场面,又乱作一团,凤栖谷两位长老要负责收拾善后,此时也来不及安排,蝶叶蓝心慌了一阵,总算恢复正常。 “先把他扶回房里,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蝶叶蓝看了雪菲一眼,此时也没时间与对方多话。雪菲点了点头,一张冷漠脸庞上瞧不出感情波动,但荆离在一边冷眼旁观,此时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那女孩……荆离看着雪菲逐渐走远的身影,皱眉想到:那女孩,身上戾气怎会如此之重?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将墨守诚安置下来。 蝶叶蓝疲惫的叹了口气,这才有时间去接待荆离与雪菲两人。此时荆离身份已经报上,以他玄天阁少阁主身份,当然不能怠慢,便将会面地方定在了大殿。 此时夜色已深,大殿中虽然亮着烛火,却也显得阴暗。荆离与雪菲分座在两侧的椅子上,却都是一脸阴沉。放在两人手边上的茶水,也是一滴未动。负责照看这两人的凤栖谷弟子都是心中叫苦,只觉得四周空气都冷了许多。 终于蝶叶蓝的出现,将他们解救了。 “小姐。”众人向蝶叶蓝行李,而后者只点了点头,吩咐他们离开:“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每日的修行可不能荒废了。” 得了这赦免令,数名弟子无不欢天喜地,当下便一一告退。未过片刻,大殿之中只余下了蝶叶蓝、荆离、雪菲三人。 “抱歉,招待不周……”虽然说此时谷主蝶玉堂闭关,由蝶叶蓝代行谷主之职,可大殿中的正座,蝶叶蓝却没坐上去,只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便与两人见礼。 平时做主人的说招待不周,多半是自谦客套之语,但今次却是货真价实。在红一与荆离两人战斗之中,虽然凤栖谷做了防备,但也经不得两个双身期的高手这般折腾,谷内谷外都有不少地方被余**及损毁,只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凤栖谷众人一阵好忙了。 “客套话就不用多说。”荆离摇头道:“本人只想问蝶小姐一件事而已。” “请问。”蝶叶蓝此时也没有多少心情客套,见对方直白,倒称了自己心意。但听对方说有事要询问自己,却也不由心下嘀咕:他有什么事,竟要询问我? 两个人虽然在仙魔道中身份地位相同,但彼此之间却可谓毫无交集,今次还是头一次见面。便是两个多月前的青云山一役,虽然蝶叶蓝去了,可是那一次,荆离却并没有去。 荆离道:“两个多月以前,蝶小姐在青云山上?” 蝶叶蓝点头,荆离见状便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想必蝶小姐也见过墨守诚的那台机关兽了?” 蝶叶蓝犹豫片刻,便又点头表示肯定。 荆离嘴角泛起一丝难得笑意,摊手道:“蝶小姐见过青龙,今日也见到了我们玄天阁的玄武。那么,你们的机关兽朱雀,又在何处?” 蝶叶蓝愣住,呆了一阵后方才回过神来道:“你说……朱雀?机关兽?” “自然。自太古时起,守护四方之四神,青龙、朱雀、玄武、白虎。虽然它们的存在,一直被我们四大仙门所隐瞒,但此时此刻,应该不是继续隐瞒下去的时候了吧。” 虽然荆离说得认真,但蝶叶蓝却还是觉得脑子里一片迷糊。 “荆少阁主,你所言之事,我从小到大,从来未曾听说过。”蝶叶蓝皱眉道:“特别是关于什么朱雀机关兽之事,真是一无所知。” 她虽是实话实说,但荆离却不肯相信,冷笑一声道:“没听说过?就算蝶谷主他不曾与你说过,难道墨守诚也没有和你说过么?” “如果荆少阁主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不如等家父出关,又或者守诚他休养好了,你直接问他如何?” 眼见蝶叶蓝这副神情,荆离也有些犹豫了——看她模样,并不似在说谎。何况两个多月前,青龙已现。便是知晓此事,玄天阁这些年来一直在秘密修复的玄武机关兽,才能在今天重见天日。何况之前战斗,可谓凶险,虽然说自己与玄武的出现,是逼走红一的重要原因。但反过来想,凤栖谷中人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会援手,在那种危机情况下,假若朱雀机关兽真的存在,凤栖谷中人也没有道理不用。 “那么……蝶谷主何时能出关?” “不知道。”蝶叶蓝无可奈何,虽然对方并非故意,但问题却也的确都是她这个代谷主无法回答的。 荆离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么墨守诚的伤势,现下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好似人偶般的雪菲才有了动静,竖起了耳朵。她虽然也关心墨守诚伤势,但却不敢去见对方。而这其中原因,复杂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羞愧?墨守诚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伤。 是悔恨?自己实力太差,明明早已发誓要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 又或者……只是雪菲自己,不愿意看着墨守诚的身边,有另一个女子在旁守候?雪菲表情复杂地凝视着蝶叶蓝,只是她自己也不曾知觉,此时她的双眼之中,充满了嫉恨。 嫉妒的是对方,憎恨的却是自己。只是雪菲并不知道,在此时的凤栖谷中,还有另一个少女,此时心情竟与她现下一模一样。 而那个少女的名字,叫做蝶苍兰。此时正代替姐姐,守候在墨守诚身边。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握着对方的手,偷偷地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对方——尽管对方毫无知觉。 第六章 仇人 鲜血,自一双枯如白骨的手掌心中滴了下来,坠落于地,却溶入一道奇异光华之中,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片荒野上遍是尸体,可偏偏除了那些尸体伤口上的血渍之外,大地上竟找不着一缕红丝。 “无趣,无趣。”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荒野上响起,刚刚做过屠戮的修真者抬起手来,看着手上未干血迹,只皱眉道:“成日里杀些荒野村夫,真是无趣至极!” “只是……这血炼之法假若不成,老夫神功也无法再进一步……”话说到一半,这名修真者又愣住,一直压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又浮了上来:便是修为境界再进一步两步三步又如何?难道便能横扫仙魔道了么? 他本来也是仙魔道中让人闻风丧胆地大魔头,但此时此刻,却颓废地跟迟暮老人一般,双眼毫无神采。 “嘿嘿,神功神功……算得什么神功……亟天啊亟天,此时的你,不过是一个连青云山方圆百里也不敢离去的窝囊废罢了!”他惨然自嘲,环顾四下,只觉得一阵凄凉。 这名为亟天老祖的魔头,十数多年前纵横仙魔道中,叫人闻风丧胆。却在毁灭世俗道中的墨家庄后,给一神秘人出手擒下。那神秘人修为着实高绝到不可思议境界,亟天老祖在他面前便宛若初生婴儿一般无力。 便在这神秘人安排之下,亟天老祖被送上青云道门,被禁制了近二十年之久。在数个月前,他才突破禁制出世。但这一切也在那神秘人计算之中,亟天老祖依然受制于这人。 其后青云山上连场大战,亟天老祖两边都没兴趣,只作壁上观。倒不是亟天老祖不想离开,却是他不敢离开。那神秘人吩咐他,不许他离开青云山方圆百里。 本来那神秘人打得主意,早已经直言不讳地讲给他听了——竟是要让当初自亟天老祖手中逃出生天的墨家后裔,有向亟天老祖复仇的机会。 偏偏亟天老祖实在被那神秘人的高绝修为吓破了胆子,竟是无论如何也生不起一丝反抗心思。这数个月来,便一直隐蔽自己气息,潜藏在这青云山脉之中。 初听到对方这个打算,亟天老祖也难免动摇,随即又立刻安心想到:便是墨家庄还有个小鬼活下来又能如何?就算想要找自己复仇,难道区区二十年不到,对方能追得上自己此时破空后期顶峰修为么? 但他这数个月也不是白活的,一直隐于青云道门附近的好处,便是能收到各种消息。而其中一条,便直接打翻了他先前的乐观心思。 当日在青云山上,驾驭巨龙,先一击灭掉古妖门无数门徒,其后又力抗渡虚期天魔的人,竟就是那个墨家遗孤!所谓墨守诚,不就是将本名中的“子”字换成青云道门守字辈的“守”字么! 想到那日见识到的对方强大实力,亟天老祖哪里还敢对这墨家遗孤有丝毫轻视,说是胆寒也不为过。可偏偏明知如此,这老魔头却连逃跑的心思也不敢有,否则也不至于这数月来,一直不敢违背那神秘人吩咐,越过青云山方圆百里范围了。 虽然对那神秘人,亟天老祖全然不敢生起丝毫反抗心思,但这也不代表他便甘心这般束手待毙。是以这数月来,他也在这青云山脉之中,收集了一些材料,打算给自己先炼制件法宝来使用。 “这些凡夫俗子的精血,拿来炼制飞剑却也太差。”亟天老祖伸出枯瘦五指,凌空虚抓,将天空中一个血球取下。这血球,便是他今日收获。杀死了数十名世俗道中普通人,以血炼阵法将其鲜血收集凝结,取其精华,用来做炼剑材料。 其实在他看来,这炼制门法与材料都落了下乘,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这青云山虽然是仙家修真宝地,四周先天灵气充裕,促生天材地宝。但有个青云道门在此坐镇,多少好东西也早给收走,亟天老祖数月来辛苦,却也只能收集到一些次品。而世俗道中凡夫俗子精血,一百人份也未必抵得上一个修真者元婴来得有用。 但此时亟天老祖,却只敢躲着青云道门中人走,惟恐将那墨守诚惹了出来。他此时唯一寄望,便在落单的修真者,又或者普通的散修身上。但偏偏这两种人,这数月来他一个也没碰上过! “辣块妈妈的,倒霉,当真倒霉!”念及此处,亟天老祖忍不住又破口大骂。将今日收获收纳,亟天老祖便欲离去。他早在连绵山脉中寻着一块好地,草草布置,勉强当做修行府邸。但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却突然感到一股灵识。 “修真者……破空期的修为?!”亟天老祖楞了一下,旋即想到:是青云道门哪个牛鼻子来了?但他立刻又发觉不对,在青云道门被禁制这许多年,这股灵识却陌生得很。 莫非老夫今日终于撞大运?!对方是个落单的修真者? 亟天老祖先是一喜,随即便是皱眉:自己虽是破空后期巅峰修为,但手上并无一件趁手法宝。而对方也是破空期,哪怕实力上要逊自己一筹,但只要有法宝在手,便极难缠。退一万步说,就是对方也与自己一样,没有法宝在手,但两个破空期修真者相斗,想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根本便是不可能的事情,更遑论夺取对方元婴?! 而最为可虑的,便是万一陷入纠缠局面,在这青云道门的地头,便对自己相当不利。 “可惜!可惜!可惜!”连叹了三个“可惜”之后,亟天老祖跺了跺脚,便打算避让,放过这难得的猎物。 但他想要避让,却已经迟了。那道灵识主人,此时已经飞至亟天老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数丈。 亟天老祖还未看清对方模样,一道白芒便自头顶劈落,让他心神一紧! “什么人?!”对方发起的攻势快,亟天老祖却先有防备,此时身子一侧,便避让开来。但便是如此,却也让亟天老祖惊怒,又想不明白,对方怎地不分容说,就攻了过来? 对方攻势迅猛,白芒数道连发,其中蕴含力道之猛烈,便是亟天老祖这般见多识广角色也觉得心惊肉跳。在躲闪同时,这老魔头也在疑惑——对方这打法,分明是与自己有深仇大恨!却究竟是谁? 只在转瞬之间,两人翻滚拆解了不下十数招,老魔头手无寸铁,只打得叫苦连天。心中只想:这人实力竟不下于我,偏生他手持兵刃,老夫却吃了大亏了。 “阁下是谁?与老夫有什么仇怨?!”虽是局面不利,但老魔头毕竟成名已老,这十数年来也没将修行落下,此时展开身法在对方攻势之中穿插,倒也未显狼狈,还有余力与对方说话。 偏偏对方竟毫不理会,只一剑跟着一剑,白光剑网愈来愈显得连绵,劲力所至之处,带起阵阵剑风,攻势更显严密。 眼见对方这般不可理喻,亟天老祖立时心生怯意,但这想法才从脑海中浮起,立刻惊觉不妙:怎地自己此时,尽是这般畏首畏尾想法?! 十数年前,这魔头纵横仙魔道,难逢敌手,可谓意气风发。但却在遇见那神秘人之后,一身雄心壮志尽数给对方超凡入圣修为给吓得消散了去。此时早锐气尽失,一遇强手,第一反应便是遁走,再无与人硬拼勇气。 这种心思念头,对于修真者而言实乃一件极其可怖事情。修真求道,其一讲求遵循本心所愿。其二,却讲究逆天而行。以凡人之躯,求取登天之法,假若遇事尽是畏首畏尾,岂能有所成就?! 这想法一定,亟天老祖立时知道不对。但虽然知道不对,但被消磨走的勇气,却哪里是在这片刻之间便能找回来的? 便在这互相僵持的功夫,又有一道灵识闪现,亟天老祖心中再惊——怎地这个时候又有修真者出现? 不出片刻,一白衣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便出现在争斗中的两人上空,负手于背。只简简单单一个站姿动作,却显露出傲视群雄的气势来。 那人看了一眼战局,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张口道:“亟天老祖,怎地这许多年不见,你退步了这许多?便是动作,都比曾经慢了不止一筹!” 本来亟天老祖压根没空去瞧来者是谁,但对方这一开口,一阵熟悉感立时让亟天老祖大喜过望。 “是伏明!?” 亟天老祖心中惊喜,手上劲道顿时猛烈三分,一掌击出,猝不及防之下竟将一直与自己颤抖的对方逼得小退半步。这难得机会,老魔头自然不会放过,立时飞身脱出战圈,看向那白衣人。 伏明魔师面色波澜不惊,见到亟天老祖瞧他,只微笑一下道:“老祖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这伏明魔师与亟天老祖,也的确是老相识。两人之间虽无过大交情,但曾经同属怜星魔教。而这老祖,更是教中数一数二角色。 伏明魔师潜伏青云山多年,将墨守诚培养出来,最大原因虽是想要得到青云道门的机关典籍《腾龙机关真诀》,但另一个原因,也是想要找出亟天老祖的下落。 第七章 协议 “伏明,你竟也还活着。” 两人虽然在怜星魔教之中交情不多,但随着怜星魔教多年前覆灭,仙魔道中魔道势力衰落,互相间也都没剩下多少朋友。此时遇得故人,亟天老祖也有几分惊喜。 但随即这老魔头脸色即刻便阴沉下来——之前袭击自己那人,此时竟走到伏明魔师身边。看那模样,竟好似与对方是一路人。 “这是什么意思?!”亟天老祖皱眉。 伏明魔师好整以暇道:“老祖不认识此人么?”他抬手指向身边人道:“此人与老祖你,在十数年前,墨家庄一役中,可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伏明!你什么意思?!”亟天老祖怒道:“当年墨家庄?当年墨家庄满门,尽数给老夫杀了个干净……虽然听说还有一个小孩儿逃了出去,可这人,老子半点印象也无!” 的确,之前与亟天老祖交手那人,满头白发,看起来只怕已超过四十岁有余。一身打扮平凡无奇,好似寻常村夫。自然决计不可能是那墨家遗孤,但亟天老祖搜肠刮肚,却也想不出对方身份名字。 当然,这些压根不重要。亟天老祖自知自己仇家满天下,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却也不嫌少。真正叫他在意的,是此时伏明魔师的立场。 突然不知怎地,这老魔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总觉得今日似乎凶多吉少。伏明魔师这副姿态,让亟天老祖感到不妙。对方莫说是来帮自己的,反倒更像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但对于亟天老祖而言,假若伏明魔师真是站在敌对方,那今日就当真不妙至极了! “老魔头,你还记得当日墨家庄么?!”伏明魔师尚未再发言语,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发男,此时低声喝道:“你还记得当初墨禹夫妇么!?” 这声喝问本是平常,但对于此时亟天老祖而言,却不啻一道惊雷。 那时亟天老祖为了一本《墨语天章录》屠尽墨家庄。一个修真者,却对世俗道中的机关世家下手,本就不是一件说出来光彩之事。何况以当时亟天老祖破空期修为,却在大意之中,给墨家机关术弄得狼狈不堪,此事也是老魔头心头一根刺。 现在听到“墨禹”这个名字,老魔头心中一动,十数年前,这名字主人最后一句豪迈言语,竟再度回响耳中。 “老魔头!我墨家机关术天下无双!我墨家男儿天下无双!只有战死的墨家人,却哪里有叩首求生的墨家人?这,才是我墨家最后手段!” 那叫做墨禹的男子,虽只是世俗道中的普通人,但却宁可拖上整个墨家庄与亟天老祖相抗衡,也不肯交出《墨语天章录》苟且偷生。便是在最后关头,这男子也不是死在亟天老祖手下,而是与妻子一同,选择自爆机关傀儡,自己了结生命。 “你……是谁?!”亟天老祖脸色阴沉不定,望着那白发男的眼神也逐渐尖锐。 那白发男将巨剑举起,以剑尖指向老魔头道:“听好!我名东方!东方无我!我乃是斩断邪恶的利刃!” 亟天老祖愣了一下,这名字听着,居然还有几分耳熟!想了好久,这才记起:十数年前,确实有这么个年轻的修真者,擅使一柄巨剑,在仙魔道中诛杀不少魔道中人,迅速闯出了几分名头。但对于当时的亟天老祖而言,那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一个普通小辈。惟一值得一提的,是这名修真者无门无派,单纯是名散修罢了。 可是,这人与自己,却又有什么仇怨? “东方无我……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之前便不分青红皂白向老夫出手?”今日阵仗,让亟天老祖亦觉得古怪至极。眼前这东方无我当年素有侠名,便是与自己这个出身魔教的人在哪里有些仇怨,那也说得过去。可伏明魔师与自己一同出身,虽然互相之间并无多大交情,却也不应该站到对立面上去。何况看眼前这架势,他们两个,分明便是一路人! “十数年前,我与墨禹夫妇结交,借宿墨家庄中。”东方无我朗声道:“虽然墨禹夫妇并非仙魔道中人,但墨兄仗义豪爽,嫂子慈悲心肠,我东方无我却一直敬佩得紧。” “只是未曾想到的,是亟天老祖,你这魔头!”东方无我厉声一喝,冲天杀气自剑身弥漫开来,便是亟天老祖也不由得心头一紧。 那白发男子凌空剑指,指向亟天老祖眉心处喝道:“墨家庄上下数百条性命,如今我东方无我,便要为他们向你这魔头讨回来!” “笑话!”亟天老祖干笑出声道:“墨家庄上下数百条性命,却又关你何事?就算是要向老夫报仇,那也轮不到你出来说话!” “你说的不错。”此时接话的,却是在一旁好整以暇的伏明魔师。他向东方无我道:“东方兄,老祖说的亦有道理,便是要向他讨还这笔血债,却也不该由东方兄你来动手。” 伏明魔师旋即又向亟天老祖道:“不过既然老祖这样说了,想必老祖也知道,还有个人有这资格,为墨家庄满门,向老祖你讨回这笔债了?” 亟天老祖听他此言,顿时皱眉。心中寻思:怎地这伏明竟会这般说话?听他口吻,竟好像……对方知道那墨家遗孤的存在一般? “老祖不用多想,在下为老祖解惑便是。”伏明魔师面色一肃,冷声道:“当日老祖好手段,屠尽墨家庄上下。但想必当时并不知晓,墨家庄庄主夫妇,尚有一子。而这孩子,则由东方兄带着,在老祖杀至之前,便早早逃离。” “而那孩子,如今乃是我伏明之徒!” 亟天老祖心头一震,当下面色惊变道:“怎会如此?!那墨家小子,不是青云道门的人么?!” “你果然知道此事!”伏明魔师眼中精光乍现,声音又冷了数分。 “你是如何知道守诚的事情?”伏明魔师道:“假若你早知守诚的存在,以东方兄当年修为,只怕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但你明显并不知晓此事,随后你便被青云道门中人禁制在青云山十数年。但是离你逃出青云山,这也不过两三月时间,你却是从哪里得知守诚的存在?” “哼,那个该死不死的小剩种,竟是你伏明的弟子,这又唱得是哪出戏来?”亟天老祖不答对方问话,心中却也是翻江倒海,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大出意料之外。 只是亟天老祖却不知道,他眼前的伏明与东方无我两人,其实与他一般,也是大有疑问。但此时双方正持剑拔弩张之势,却哪里能平静下来互相沟通? 东方无我扬剑道:“既然他不肯招,将他擒下再作道理。” 伏明却摆手阻止他道:“东方兄且慢动手,你亦知晓,那十数年前之事大有疑问,这其中许多究竟细节,只怕还需要我们三人对质。” “将他擒下细问便是!” 看着对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好似吃定自己一般,亟天老祖心中忿恨,却也毫无办法。只一个东方无我,便足够与自己纠缠,但加上一个伏明魔师,那自己便是想走也没有机会! 伏明魔师摊手道:“老祖,今日局面你亦看得明白,无论如何你亦不能以一敌二。但你我也曾同属一教,便是我能不顾身份,却也不能不看这段情谊。” 亟天老祖咬牙冷笑道:“按这么说,老夫还要感谢你肯手下容情了?” 伏明魔师摇头道:“不若这般,我们定下这样一个协议,老祖看来如何。十多年前,围绕墨家庄一事前后,其中有许多古怪细节,需要我们三人互相对质,从中找出种种疑点答案。此时大家便暂且按下其他,将这件事分个清楚明白。之后……东方兄与老祖清算一事,我伏明绝不插手。不仅如此,我还会将这柄明尘飞剑借予老祖。如此这般条件,老祖意下如何?” “哼,你倒会做好人。”虽然说一副不置可否模样,但亟天老祖此言,却也无疑等同默认了伏明魔师的提议。 事实上他也无法拒绝。此时形势比人强是其一,其二,他也有许多事情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那么,首先就请老祖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样得知守诚的存在吧。” 看到伏明魔师与亟天老祖暂且达成了协定,东方无我也将巨剑收回,三个人保持一段距离,开始互相阐述。只是没想到,亟天老祖第一句话,就让伏明魔师与东方无我两人心神一震。 “说来虽是丢人,不过到了今时今日,倒索性痛快说了。老夫并非是被青云道门中人禁制,而是被某个人送上青云山的。” 伏明魔师眉头一皱,随即问道:“某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老祖为何不肯说出他的名讳?” 亟天老祖摆手道:“莫要以为老夫想要隐瞒,只因老夫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第八章 幕后 虽然说知晓亟天老祖此时应当不会说谎,但偏偏对方所言,却恍若天方夜谭一般。伏明魔师听得直皱眉头,心中寻思:假若亟天老祖所言确实,那么那所谓神秘人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但那人花费这么多工夫,又等了这么多年,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呢?” 伏明魔师所困惑之事,自然也是其他二人的困惑之所在。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亟天老祖却想得够久了,此时也不愿再多想,摇了摇头便道:“管他许多,反正老夫所知,已经尽数告诉你们。那么,现在你们两人是否也该为老夫解惑?” 伏明魔师点头道:“自然,只是不知老祖想要知道些什么?” “哼,老夫想问的可多了。首先,不妨你便告诉老夫,为何老夫说的,你们居然没有多少怀疑表示?” 亟天老祖这个问题问的理所当然,事实上假若此时立场调换,伏明跑来告诉他亟天老祖有个神秘人修为高绝,连渡虚期的修真者只怕也比不过这人。亟天老祖多半都要当对方放屁,真有这样强的人物,怎可能默默无名,听也不曾听说过? 但偏偏亟天老祖这么一说,伏明魔师与东方无我两人,居然毫无反应地表示接受了。 虽然此时两边暂时言和不战,但却不代表东方无我就能毫无芥蒂地和亟天老祖交流,此时伏明魔师,便自然充填了这其中尴尬。他略作思考,缓缓开口道:“事实上,关于老祖口中神秘人的存在,我们两人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唯一不知的,只是那人真正实力修为。” “你们两人又从哪里知道?”亟天老祖楞了一下,旋即咬牙道:“不对,应该说,你们两人风牛马不相及,又是如何能凑到一块儿?那墨家小儿,又如何会成了你伏明的徒弟?” 伏明魔师沉吟一阵后,轻吐口气道:“关于这些问题,要说起来话却长得紧了。” “十数年前,东方兄与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他已有侠名,而我却已是魔道三真天之一,双方之间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深交。”其实这话说的,已经是客气了,十数年前这两人的确有过一面之缘,但以东方无我嫉恶如仇的脾气,当然双方不可能有深交可言,只是幸好没打起来罢了。 “其后,你毁去墨家庄,而当时正借宿墨家庄中的东方兄,则在老祖你去之前,便带着守诚逃了出来。只是当时东方兄不过是一个普通散修,自顾尚且不暇,更何况身边带着一个孩子。而且亦没有把握,老祖是否会察觉到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我来说。”东方无我此时突然出声打断伏明魔师叙述。 “那时我修为低微,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守诚那孩子遭了你这魔头毒手。因此便想着要将他藏起来,因为我并无把握,确定你这魔头当时是否知晓守诚那孩子存在。”东方无我一个个字说的很慢,就好像很久没开口说过话的人一般,倒是不结巴。 亟天老祖脸色阴晴不定,虽然说此时是把话摊开来说,可是这般反复提及当年墨家庄一事,总让这魔头觉得有些不舒服。 “想来想去,将他藏身在魔门之中,反倒会是最佳选择。” 这个法子,其实自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以当初东方无我那极端的嫉恶如仇性子而言,却往往容易做出反向的极端选择。 “但……偏偏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现了极度不合理的地方。” “不合理?”亟天老祖冷笑道:“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你想把那小鬼头送到我圣门之中来。而伏明不也就将那小鬼头收入门下了?” 伏明魔师此时难得地露出一丝自嘲神情,界面道:“老祖,问题偏偏便是出现在此处。” “虽然说这件事最终结果的确是我将守诚收入门下,但过程,却相当古怪。我与东方兄两人对质之后,发觉两边对于此事的记忆却相距甚远。”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有将墨守诚那孩子收入门下,但事实上,我是在青云山脚下,将这孩子捡到。只发觉他资质相当不俗,这才动了收徒心思。而从头到尾,这都是我与那孩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有东方兄在其中插手的痕迹。” “可古怪之处,便在于那个时候,东方兄的下落。” 亟天老祖皱眉道:“这其中却究竟有何不妥?” “我再度遇到东方兄时,已经是那一面之缘的十数年后,距今约莫有两年多。”伏明魔师道:“而我再次遇到东方兄时,他一身修为已经不知被何人以古怪手法封住,这手法巧妙至极,不是一定级数高手决计察觉不到。更奇特的是,这门手法只封住东方兄的修为,却不曾损毁修为半分。” “而最奇怪的,是东方兄身边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有个小女孩又有什么奇怪的?”亟天老祖听得莫名其妙,只觉得对方废话一堆,却没理出几分正经来。 “奇怪的,便是这个小女孩的存在。”伏明魔师摇头道:“那个时候,被我送上青云道门当做卧底的守诚,因为青云道门中人吩咐,下山远行。在途中,曾与这名叫做雪菲的小女孩以及东方兄相遇。” 接下来要说的,实在有些复杂,让伏明也不由地停顿了一下,略整思绪。过了一阵方才说道:“有一点,还是事先说明。那叫做雪菲的女孩,称东方兄为爹爹。可是东方兄,却对这个女孩的存在,毫无半分记忆!” “自然,这是后话。”伏明魔师看了一眼东方无我,发现对方神情明显有些动摇。只摇头轻叹一下续道:“当时东方兄功力被禁锢倒是小事,可修真者一旦失去功力,却也就与常人无异。因此那个时候,东方兄其实是身染重疾,只怕放在世俗道中,便是金石难救的病症。但便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墨守诚的救助,而其中机缘巧合,那女孩竟不知怎地,又成了我那徒儿的徒弟。” “慢,慢,慢。”连说了三个慢字,亟天老祖摆手连连道:“这究竟又与你们之前要说的有什么干系?那叫做雪菲的女娃,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虽然伏明魔师已努力说得清楚,但毕竟这其中错综复杂,其中有不少细节部分全凭推测,也难怪亟天老祖听得头大如斗。 “说得简单直白一些,便是我此时,全然没有这十数年间的记忆!”东方无我皱着眉头,冷声喝道:“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叫做雪菲的女孩,绝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亟天老祖冷嘲热讽道:“既然你没有这十数年间的记忆,又如何能断定自己没有找过个婆娘,生了个女娃儿?!” 被对方这般嘲讽,东方无我竟没有动气,反倒沉默不语,过了半响,这才以略带苦涩地口吻道:“我的确对那叫雪菲的女孩全无印象。” 伏明魔师轻叹口气,将话题引开道:“只是,那个时候守诚这孩子既然遇见了东方兄,却又如何会不理不睬?这点却叫人捉摸不透。” 亟天老祖撇嘴道:“有什么好想不通的,老夫倒觉得通极了,简直是大通特通。”他伸出干枯手指,指了指东方无我道:“既然他可以失忆十数年,又对自己女儿全无记忆。” “说不定那个墨家小鬼,也与他一样,记忆方面给谁动过什么手脚,便是互相见了,也是不记得对方身份。” 这话虽然只是亟天老祖信口开河,但就事实而言,竟然是无限接近真相。 他此言一出,伏明魔师与东方无我两人均是心头一亮。魔师抚掌笑道:“老祖此言,或者便是事实真相。事实上我们之前说隐约察觉有个神秘人的存在,也正是从此点出发考虑。而自老祖口中,终于可以将这推测证实七八成之多。” “可是,东方兄,即便你丝毫不记得,但我却还记得那个孩子。”伏明魔师脸色凝重,眼神之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即便那个叫做雪菲的女娃,的确与你毫无干系。但在你昏迷不醒时,守在你身边的人,却是她。两年多前那个雨夜之事,我却依然记得。那个修为低微得不值一提的女娃,拖着你一步步走上青云山,想要找人替你医治。” 东方无我依然沉默,而伏明魔师却言语逐渐严厉。 “不管你东方兄到底将那女孩看作什么,可是对我伏明而言,那女娃儿,便是我的徒孙女!” “全然不知你们在说些什么!”亟天老祖打了个呵欠道:“那女娃儿究竟是何身份,捉来问问不就知道究竟?” 伏明魔师冷声道:“那也要找得到人才好。” 便是这件事,伏明魔师虽与东方无我此时站在同一阵线,却始终心存芥蒂,耿耿于怀。 第九章 角色 两年多前的一个雨夜,当时修为低微的雪菲拖着昏迷中的东方无我,上青云道门求医,但没有遇上青云道门的人,反而碰上了当时外出的魔师。 在无意中知晓雪菲乃是墨守诚收下的女徒之后,或者出于种种考虑,又或者什么也没有考虑。伏明魔师便将她带回自己青云山中隐居府邸,不但出手治好东方无我,更发下宏愿,要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雪菲这徒孙女。 治疗一事,有这魔门中三真天之首的伏明魔师出手,自然是水到渠成。但随着东方无我意识逐渐恢复,却发生了一件始料不及之事。 东方无我在神智清醒之后,却问了当时正在身边照顾的雪菲一句:“你是何人。” 这倒也罢了,偏偏那个时候伏明为了收集材料外出,而东方无我却是大病初愈,不仅身体仍是虚弱,也弄不清状况。在雪菲回答之后,东方无我想也不想,立刻将两人身份关系予以否认。 那时雪菲哪里受得住这个刺激,当下就转身离去。而这一走,便杳无音信。伏明魔师事后虽想要追查踪迹,但却又要从哪里查起?尽管这件事也不能尽数怪在东方无我头上,可是在伏明魔师看来,却分明就是这男子将女娃儿心思伤透。 而两人会连手,则是因为另一件消息传来:青云道门遭受古妖门袭击,墨守诚下落不明。对于伏明魔师而言,自己徒弟居然会莫名失去踪迹,怎能不闻不问。而东方无我在略作打探之后,却也终于察觉到这个可怕事实——将一切条件合在一起,能得出的结论竟只有一个。墨守诚有百分之百可能性,便是当初自己自墨家庄救出的墨家遗孤。 也幸亏当时墨守诚投入伏明魔师门下时,竟不改名不改姓,就以真名墨子诚行事。在东方无我向伏明魔师确定此节之后,连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不得不宣告破灭。 两人互相坦白,便即刻发现这一连串事件之中种种疑点。为了查明真相,他们二人方才连手至今。只是这其中的繁琐,却不用一一向亟天老祖道来了。 “我之利剑,能斩断邪恶,却斩不断恩怨情仇。”东方无我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只是这两年多来,那叫做雪菲的女孩之事,我东方无我决没有片刻遗忘。” “哼,你们两人凑到一块,倒也有意思得紧。”话说到这里,其实双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伏明魔师所想要做的,本来便是确认“幕后黑手”的存在。而如今,自亟天老祖口中已经得到证实。那么便没有必要再多交谈,亟天老祖老实不客气,向伏明魔师伸手道:“说也说过了,接下来便手底下见真章。伏明你莫要忘记了你的承诺。” 伏明魔师不屑摇头,却也不再多言语。他抬起手来,在胸口一抚,好似变戏法一般,一柄雪白色飞剑便突然出现,悬浮于空。再随着伏明魔师一道剑指,又快速飞至亟天老祖面前。 “此剑名为‘明尘’,乃是我这些年间炼制的一柄下品仙剑。”伏明魔师道:“东方兄此时所使的飞剑,亦是出自我手,名为‘断恶’。但品阶,却只是灵器下品。” “老祖仓促之间用我的明尘飞剑,威力发挥不足六成,但对上灵器品阶中的下品,却也不吃亏了。” 对于修真者而言,只有自己炼制的法宝,才能发挥出百分百实力。亟天老祖自青云道门的禁制之中逃出来已不容易,哪里有时间去炼制法宝。此时虽然仓促,却也聊胜于无了。何况仙剑对灵剑,两者品阶区别,也的确未叫这老魔头吃亏。 东方无我沉默拔剑,一剑在手,气势立刻不同。他的飞剑断恶,本就比一般飞剑巨大几倍,此时随着东方无我真元注入,更是绽放白芒,剑身又*数分。 看着对方威势,便是亟天老祖这般见多识广角色,也是暗自心惊。当下也不多言,将明尘飞剑捏在枯瘦指尖,同时运起魔功。 伏明魔师果然没有出手意思,此时只站得远了一些,旁观这场即将展开的龙争虎斗同时,心中却在盘算其他事情。 亟天老祖所言的那个神秘人,假若功力修为真的强到让亟天老祖连反抗心思也不敢有丝毫。那么这人自十数年前开始,就布置下这么一个局,究竟为的是什么?有了那种程度的修为,又何须使用这般伎俩? 而最为重要的,也是伏明魔师最为关心的问题便是:墨守诚在此事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蝶前辈,我的伤势怎样?”墨守诚躺在病床上,侧头问道。 此时坐在床头边的藤椅上,替墨守诚查探伤势的那人,却赫然是凤栖谷谷主,仙魔道中的绝顶高手——蝶玉堂。 他自青云山一役归来之后,便闭关不出,除了静养伤势,恢复消耗之外,也有体悟更高境界之意。与渡虚期的天魔一战,对于蝶玉堂这样的修真者而言,是一个极难得经验。因为对像蝶玉堂这个层次的修真者而言,修行一道实在已经到了百尺竿头难以寸进的地步。 可是他却不得不出关——原因便是眼前躺在病床上的墨守诚! “你伤势倒是小事。”蝶玉堂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以他的身份而言,这个模样却是大失宗师风范了。 “爹,那你就快给他治啊。” “爹爹,快给墨大哥治疗吧。” 蝶玉堂话音刚落,身后两个女儿便不约而同地开口恳求。这真是让蝶玉堂无可奈何,心中暗道:好啊好啊,生了两个女儿,大了胳膊肘便都往外拐。若不是这两个丫头每日里轮流来吵闹他闭关修行,自己又怎会提前这么久便出关? 这一幕,让房间内其他人瞧见,也是忍不住偷着乐。其中两个长老便是为老不尊的典型,满脸就差没用笔写上“幸灾乐祸”四个字。敖来与燕赤刑这一大一小也没好到哪里去,看那模样倒是憋笑憋得幸苦,只有小夜好像压根没察觉这件事,看着墨守诚,眼中只有担忧。 “你们两个丫头急什么,话都还未讲完。”在外人面前,蝶玉堂实乃一代宗师,修真高手,仙魔道中顶尖角色,一言一行无处不显露出神仙风采。但对上自己两个女儿,蝶玉堂却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他吹胡子瞪眼睛了好一阵,这才面容一肃,对墨守诚道:“那红一打入你体内的这道真元,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相信你也清楚,只要有足够时间,总有一天能将这道真元化去。” 墨守诚点头道:“是,前辈说得不错。这道真元虽麻烦,但也并非化解不了。” “但问题也在这里,等你自内而外将这道真元化解,只怕没有一个月以上时间绝不可能。”蝶玉堂抚掌道:“但你,想来没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了。” 墨守诚苦笑,再度点头称是。 “古妖门之事,想必前辈已经知晓。而关于太古时那场大战,四神与百邪,这些事情荆离应该也与前辈知会过了。事态紧急,晚辈既然被四神之一的青龙选择,便必须背负起这份责任。” 蝶玉堂赞许地点头道:“好,果然有我仙门中人风采。” 这位仙魔道中绝顶高手沉吟一阵后道:“既然古妖门已经掌握了百邪力量,那古妖门主更放出话来,要让仙魔道中人尽数臣服于他。我们便也要做好迎来一场绝世争斗的准备。” 一直坐在房间一角,冷着脸不发一语地荆离,此时站起身来说道:“蝶谷主,这亦是晚辈此次前来拜访贵谷的重要原因。四神之中的青龙已由墨守诚修复好机关身躯,而我们玄天阁所守护的玄武,也随着青龙的出世而苏醒。这般想来,相比贵谷所守护的四神之一朱雀,也应该有所动静才对。” 蝶玉堂看了荆离一眼,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话道:“已经命人在修复朱雀的机关身躯了。” 关于四神的存在,对于负责守护四神的修真者而言,都是绝大的秘密。但随着时光消逝,四神早就成为传说,甚至被遗忘。关于被遗忘,青龙便是最好例子。而像玄天阁这般,虽然一直守护玄武,但因为玄武并不曾苏醒过,是以之前玄天阁也一直查不到关于太古时争斗与百邪的消息。 假若不是墨守诚误打误撞唤醒青龙,此时只怕四神都仍在千百年的沉睡之中,积蓄力量。而当时青云山对抗天魔一役,之所以荆离并未到场,便是因为他在负责玄武机关兽的制作。 “话说正事。”蝶玉堂摇头道:“虽然说你这伤势压本是一桩小事,但此时却叫人为难。办法本有两个,其一,便是你自行运功慢慢化解,但这办法需要消耗时间太多。其二,便是以我凤栖谷凤舞九天心法,强行将盘踞于你体内奇经八脉中的真元摧毁。” 第十章 休息 “只是,这第二个法子,想必在你受伤之初,便被予以否决。”蝶玉堂说这话时,却将目光转向荆离。 荆离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现在距离他当初查探墨守诚体内伤势已有几日时间,却不知为何蝶玉堂竟好像亲眼瞧见当时的场面一样。而且不看向别人,却一眼便盯上自己。 仿佛瞧出荆离心思,蝶玉堂微笑一下又道:“荆少阁主功力修为虽高,但玄天阁的功法却并不擅长为旁人治疗伤势。” “只是,便是我出手为你驱逐这道真元,力道操纵再巧妙几分,也必然会损伤到你的经脉,导致你功力在短时间内降落两成左右。”蝶玉堂道:“而且就算这样,也未必就比你自己运功疗伤来得快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蝶叶蓝与蝶苍兰这对姐妹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凑到蝶玉堂身边,一左一右道:“难道爹爹你也没有法子么?” 蝶玉堂苦笑道:“又不是什么养不好的伤势,你们两个丫头何须如此紧张?”说这话时候,这位父亲忍不住看了蝶苍兰这个小女儿一眼,眼中愧疚神情一闪而过。 “蝶前辈,此次我前来拜访贵谷,便是为了古妖门方面的事宜。现在这件事,晚辈倒是已经安心了。”墨守诚笑道:“只是不知道,朱雀机关兽的制作方面,可有晚辈帮得上忙的地方?” 蝶玉堂瞪了他一眼道:“你好生休养吧,阿蓝,等会到我丹房去,取一枚固本培元丹给这小子。” 蝶叶蓝啄米似地点头同时,墨守诚却摇头道:“前辈,这点小伤,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小子,便替我省些心思吧。”蝶玉堂轻叹口气,向房间中两位长老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跟着自己离开。 这位地位身份均高得吓人的修真者离开了房间,房间中年轻小辈才觉得一阵轻松,先前的紧张气氛瞬间便消失得干净。最先跳起来的是敖来,他撇嘴道:“切,搞了半天,原来不是根本就没有事嘛。” 这话说得墨守诚哭笑不得,听得蝶家两位小姐直皱眉头,便是玩笑话,也觉得说得过了。若不是对方年纪尚小,又是客人身份,说不定蝶叶蓝脾气再急躁些此时都能将之扫地出门。 燕赤刑立时出声喝斥,然后向墨守诚拱手道:“既然墨兄弟伤势并无大碍,那么我们便安心得多了。” “我的伤势只是小事。”墨守诚摇头道:“大事……还有一堆呢。” 听他这么一说,荆离也点头应是道:“的确。墨守诚,听说你在青云山上时,和思空岚说过些很有意思的话。” 好像对人直呼其名,是这位玄天阁少阁主的风格一般。但墨守诚倒是不以为意,只苦笑道:“阿岚已经和荆少阁主说过了么。” 荆离沉着脸道:“自然,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他怎么能隐瞒?虽然说在这里遇到你不过是个巧合,但既然正好碰到了,就顺便问你一件事好了。” “请讲。” “你对太古时大战、古妖门、百邪的事情,已经了解多少了?” 墨守诚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我所了解的情况,应该与你们差不多。现下一切都只能靠猜测,想要了解到全部真相,最好的法子,是看是否能捉住一个古妖门的人,逼问出古妖门的根基所在。” “然后,直接去问那个古妖门主么。”荆离嗤笑道:“假若这么容易便能捉到古妖门的人便好了。玄天阁这些年来,也不是在吃白饭的。古妖门的相关消息,我们一直在追查,前前后后,也捉到了三两个活口……” “什么?!”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墨守诚更急道:“那么可有逼问出来什么消息?” “两个黑腰带,一个蓝腰带。”荆离面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神情,只冷笑道:“假若逼问出了那古妖门根基所在,你以为我这个时候还会在这里和你闲扯么?” 墨守诚听得啼笑皆非,心中大感莫名:怎地这荆离和自己说话,总好似想要找自己吵架一般?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虽然说是捉住了……但……”长吸口气,停顿了一下,接着荆离的表现,就让满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那群王八蛋,简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只要被我们捉住,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自爆元婴。就算我们将他们功力禁制,他们也能照爆不误——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感觉就跟没把自己命当命一样!就为了这么几个疯子,问还没问出什么,倒伤了好几个阁中弟子!” 好像是积攒许久的怨气突然爆发,先前还冷着张脸,颇有几分冰山贵公子味道的荆离,猛然间改变形象。虽然还没有到破口大骂的程度,却也足够让身边人目瞪口呆了。 只是他这副暴跳如雷的模样,却让人觉得比之前那个形象要生动得多。蝶苍兰忍不住掩嘴偷笑,就连小夜,在呆愣一阵后,也是笑出声来。 他们可以笑,墨守诚却不大笑得起来,才以为可以从荆离那边查到些线索,竟转眼之间便要断了念头。 “也就是说,到现在,也查不出古妖门的所在。”墨守诚苦笑道:“没道理的,对方至少有千人以上规模,更有无数机关兽。这么一个庞大的门派,怎么可能会掩饰的这么好?” “别说掩饰。”荆离稍微冷静了一些后道:“古妖门这个门派,也不过是这两年间迅速崛起,弄出了这般大的声势——那两年前呢?总不可能两年前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在两年间便能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吧?何况还是如此无声无息!” “总有一日能弄明白的。”墨守诚无奈摇头,将话题转向其他方面:“玄天阁,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这件事?”荆离眉头一皱,旋即便了然道:“你是说……那个古妖门的人的传讯?” 他冷笑道:“当日那叫做红一的古妖门人,不是说假若凤栖谷三日之内不臣服于古妖门主那个疯子,他便要毁灭凤栖谷么?这数日过去,我可是连这人的影子也没瞧见!” 听他这么嘲讽对方,墨守诚也露出笑容凑趣道:“虽是如此,但对方吹牛本事,却也不能不让人写个服字。” 但随即他又收敛笑容道:“只是我想问的,不是你对那红一的看法。而是……荆少阁主对那古妖门主传讯的看法。” 称呼荆离为荆少阁主,意思便是要让荆离作为玄天阁代表,对这件事做出表态了。 荆离冷哼一声道:“古妖门与玄天阁之间,本就有笔账还没清算。而且那古妖门主所针对的可不只是凤栖谷与你们青云道门——只怕玄天阁本身,也是那疯子要求臣服的对象之一。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玄天阁也没有放过古妖门的可能吧。” “我们这边,也是一般想法。”蝶叶蓝先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便插言道。 他们两个人,都是宗门的继承者,自然可以代表宗门说话。得到他们亲口承诺,墨守诚也是安心不少。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墨守诚笑道:“在没有得到古妖门根基所在的消息之前,虽是无奈,但我们也无法主动出击,只能先做好准备。” “接下来,我打算去一趟白云宗。”墨守诚指了指小夜,然后说道:“不知为何,白云宗中人要捉拿她。一方面,我想把这件事弄个明白,另一件事……” “四神中的白虎所在……吗?”荆离皱了皱眉,然后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上路。四神元神之间互有感应,今次若不是我将玄武带来,凤栖谷的朱雀元神说不定还一直沉迷不醒。” 关于这件事,却是墨守诚躺在病床上,从蝶叶蓝那里听来的。本来凤栖谷中,的确有关于奇异灵兽的记载流传,但却找不着所在。在那日荆离带着玄武出现之后,谷内深处一处火山熔岩下,却突然出现了一阵强大灵识波动。 其后才由出关的蝶玉堂施展大神通,将朱雀元神寻到,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为苏醒过来的朱雀元神制作机关身躯。这其中详细,墨守诚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只要知晓朱雀苏醒一事,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对了,说到这个,阿蓝,你们那边进度如何?” 蝶叶蓝听他提起这个,只能露出一丝苦笑道:“并不理想,朱雀元神苏醒之后,便指点我们进行制作。但我们凤栖谷本就不以元甲一道见长,谷中弟子没有多少对机关术有所钻研的。而最麻烦的,是材料方面。” 听到这个话题,荆离竟仿佛感同身受似的连连点头,让墨守诚又忍不住想起青龙来。心中暗想道:他们收集材料都叫麻烦,那我当初给青龙前辈制作机关身躯,却又叫什么?破烂么? 想到这里,他竟乐起来了。 第十一章 相似 假若此时青龙在旁,知晓他的这番心思,说不定要气得发抖。 “材料方面,倒的确是个大问题。”自乐自得片刻,墨守诚随即严肃起来。其实这个话题,他是老早便为难过。 神州天地造化诸多灵兽之中,四神已经是突破了仙阶,可以“神阶”来划分的灵兽。虽然在太古一战中,这四神均失去肉身,而这千百年过去,当初所受的损耗再大,此时也尽数都恢复了过来。它们恢复过来的实力,便不是普通的机关身躯能承受得了的。 修真者之所以要不断突破身体极限,便是因为修真者体内蕴藏的力量过于庞大,假若**本身不够容纳,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反过来说,假若用来制作机关兽的材料不够坚实,最后制作出的躯干容纳不住元神力量的话,后果就是此时的青龙了。 当初在五柳峰下,墨守诚费尽心思收集到的材料,虽然是在青云山这灵气充裕之地所采集,但奈何本身质地便是普通,便是数百年数千年沐浴仙气,也只比世俗道中木匠材料好上一些。而这个,也是当初青龙的机关身躯在发出全力一击后,自身也溃散得不成模样的重要原因。 “不过,这方面总还是有办法的。”蝶叶蓝苦着脸道:“真正问题,是我们凤栖谷中,少有人修炼元甲一道。所以就算最后将机关兽制作出来,也没人能够驾驭。” 她这话一说,墨守诚方才想起一个严重问题,向荆离询问道:“这么一说,对了,难怪我之前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荆少阁主分明是修炼本源一道的,怎地能转向元甲一道?” 荆离会神化之术,这并不稀奇,本身每个元甲期修真者修炼至合神期,便会掌握这门神通。就如破空期修真者各个会使用“水穷云起真诀”一般。但问题是,荆离是怎地能从本源修炼一道,转成元甲修炼一道的。 对于这个问题,荆离只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却让房间中人尽数心惊。 “我先前的功力,尽数被我爹化去,然后才转修元甲一途。这件事,与玄武机关兽的制作是相同时期。” 先散功,再转向!墨守诚听得心中惊愕,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这个办法,本身也并不出奇,但修真者一身功力修习过来,得花费多少年月精力?又有几个修真者敢这么说散就散? “倒也没什么,最初有点不习惯,但初期的几个境界修为之前就达到过,重新再练一次也不为难。只是正式修行元甲的时候有点麻烦,因为玄天阁里关于元甲修行的功法典籍并不多,想找个合适的花费了些功夫。不过之后,倒是一马平川。”荆离虽然是说的轻描淡写,但旁人皆知,这其中过程必然艰辛无比。 不过他说后期一马平川,这点墨守诚倒是能够体会,当初他坠落山崖时,连御剑期的修为也没有。但元甲修炼一途,却有两个非本源修真者所能及的好处。其一便是元甲修炼,就是以功法为辅,制作机关为主,在替青龙制作机关身躯这个过程之中,功力修为提高之快,当时连墨守诚自己都吓了一跳。其二,也是因为有青龙元神相助,这与本源修真者去抢夺修真者元婴炼化,提升自己修为的手段,其实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青龙元神,与普通修真者的元婴,却实在是有天差地别。 “便是无人驾驭,四神之一的机关兽也是极强战力。”眼见房中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荆离开口道:“不管如何,目前当务之急便是将四神机关兽招齐。古妖门一方,我看还是以对方已经掌握了百邪,更将其中能与四神分庭抗礼的四大魔兽机关兽制作了出来,作为战力考虑为好。” 墨守诚点头附和道:“不错,凡事还是尽量先把最坏情况列出作为考虑条件。”但他说这句话同时,心中却在想:而且,只怕未必这就是最坏情况了。 他们三个人讨论起来,一边的燕赤刑、敖来、小夜、蝶苍兰这几人,却感到无所事事了。眼见那边讨论的投入,敖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夜最初是一副担心墨守诚的模样,但看到墨守诚平安无事之后,明显也放松了许多。但她此时看着蝶苍兰,却发现这位姐姐,脸上竟是一阵难掩悲伤神情。少女虽然无法说话,却有着最为善良与体贴的心肠。此时默默走到对方身边,拉住了蝶苍兰的手。 “嗯?小妹妹,你怎么了?”蝶苍兰勉强露出笑容问道。 小夜自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用操作表达自己的关怀。虽是不能完全理解,但从女孩儿双眸之中,蝶苍兰也看出了对方的关切。 “是在担心姐姐吗?” 小夜点头,蝶苍兰却在摇头,轻声说道:“没事喔,姐姐只是,突然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寂寞而已。”虽然是这样说着,蝶苍兰微曲身子,将小女孩揽入怀中。 然后整个房间之中,只有小夜听到了这句话。 “没关系的,因为姐姐,就快要死了。” 就在小夜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蝶苍兰已经迅速放开了她,然后推开房门离去,连招呼也没有打。墨守诚没有察觉到她的离开,蝶叶蓝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离开,而荆离,当然更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件事。 我果然,只是蝶苍兰而已。 病弱的少女,此时正走在回到自己房间的必经小径上。四周的风光,她从小瞧到大,再如何美丽动人,却也不能勾起她的感触。 我果然,只是蝶苍兰而已……虽然这一点,早就明白的不能再明白。可是这世界上,却偏偏不是所有的事情,只需要明白,就能够理解,就能够接受的。 蝶苍兰知道自己刚才又逃了,因为自己的软弱,竟连一个小孩子也看了出来。 步伐越来越慢,只是因为心越来越沉重,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之前在脑海之中,捻转反复了百次千次的念头,此时又一次浮上心头。 “你在苦恼什么?” 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但正迷惘的不能自已的蝶苍兰,第一反应不是惊怕,而是下意识地回答。 “我在想墨大哥。” 话说出口,少女顿时惊觉不对,但又哪里收得回来?只能羞怒交加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想要把问话人找出来。 这并没有花费她多少工夫,因为那个问话人,就站在她面前,与她相距不过三尺。 那个全身上下包裹黑衣,冰冷得叫人不敢接近的女孩,此时却出现在蝶苍兰的面前。蝶苍兰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也知道她的身份,但却从来没有与对方接触过。 “是……雪菲妹妹?”就连名字是否叫做这个,蝶苍兰都没有把握。但对方并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蝶苍兰倒不认为对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也应该去找姐姐才对。可是对方这架势,又似乎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雪菲冷冰冰地瞧着她,突然又开口道:“你就快要死了吧。” 蝶苍兰娇躯一震,这件事,包括她自己在内,整个凤栖谷的人只怕都心知肚明。可是却从来不曾有人在她面前,这般直白地说出口。 可却也因为这是一句实话,反倒让蝶苍兰没有丝毫生气感觉,只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 “你觉得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么?”雪菲这句话,更加莫名其妙。蝶苍兰心中微动怒气,声音也冷了几分道:“雪菲妹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雪菲脸色依然没有变化,不知道是否错觉,蝶苍兰觉得对方似乎连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 “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雪菲这句话说出口,终于令蝶苍兰神情大变。在呆愣了好久之后,她才逐渐收拾住内心复杂情绪,勉强笑了一声道:“雪菲妹妹,你……你不要开玩笑了。” 假若不是因为雪菲是墨守诚的女徒,又因为蝶苍兰本身个性便极为温婉,此时她哪里还可能会对方做出笑脸。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而且玩笑的对象,还是自己这个当事人! “我不开玩笑,我只是想知道答案。”雪菲冷笑道:“如果你不愿意先回答我,那么我可以先告诉你我的答案。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很早很早之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对方说得认真,但偏偏越是认真,越让蝶苍兰胆寒。突然之间,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除了冰冷之外,更透着一股邪气。 “为什么会想问我?” 面对这个问题,雪菲沉默了许久,最后才摇头道:“因为,你与我很像。”只在这个瞬间,蝶苍兰才看到了眼前少女冰冷的另一面。 那是夹杂着哀伤与忧愁的眼神。 第十二章 稻草 很多事情,无法逃避。 坐在床边,雪菲觉得自己身子僵硬无比。自从获得了“力量”之后,头一次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感觉如此难受。 她的师傅,此时就靠在床上,正看着她。 两个人互相凝视已经好一阵子,却没有人知道该怎样开口。如果可以的话,雪菲是不愿意见墨守诚的。至少现在的她,不愿意就这样去见自己的师傅。 自那短暂的相遇相识相聚之后,两个人隔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再次相见。但无论是谁,都变了太多。这改变,已经不能让双方保持单纯。 “你长大了。”最后,这令双方坐立难安的沉默,还是由做师傅的亲口打破。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雪菲心头一阵触动。她知道自己师傅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问,肯定有很多很多责备的话要说,但对方第一句话,却还是关怀。 “师傅……”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所有人都知情识趣,却也正是因为如此,少女才能卸下那冰冷面具,尽情地哭泣,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墨守诚伸手去抚摸女孩的头发,动作轻柔。 “怎么难得见面,小丫头却只哭啊,长大了,就不应该再哭了。” “可是……可是……”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墨守诚拍着雪菲的小脑袋瓜子,才问出话来,又自己回答道:“对不起,肯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雪菲呜咽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在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进这个房间去面对自己的师傅。为什么明明不敢面对,也不知道见面了该说什么才好,却又不肯离开。 因为舍不得。 好不容易找到了墨守诚的下落,一路跟在对方的身后,却始终不敢去见对方,不敢直面对方。但在终于见到面之后,之前一直拼命压抑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现,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怎么舍得离开呢? 墨守诚苦笑摇头,好言安慰。过了好久,雪菲才能控制住泪腺。然后墨守诚开始讲述,从他们两个分开之后至今,他所经历的故事。虽然墨守诚讲故事的才能不佳,但毕竟是他自己的经历,倒也中规中矩,没有遗漏下什么。 “嗯,就是这样,一直忙来忙去,所以一直也没有能抽出时间去找你。”最后,墨守诚用这句话来做总结道:“对不起。” 听到对方的道歉,雪菲终于露出微笑。但在笑起来的同时,她方才惊觉一个问题: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你,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情,无法逃避,即便墨守诚真的不想去逼问雪菲,但无疑,雪菲的身上有太多的疑问。这些疑问,让墨守诚不得不去追究其真相。 雪菲遭遇了什么,这身突飞猛进的修为又从何处得来,为何不过数年时间,她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这些都是墨守诚急欲知晓的事情。而更重要的是,在他找回被人动过手脚的记忆之后,赫然发觉,雪菲的爹爹,竟然是在自己幼年时,将自己带着逃离墨家庄的人。 是谁,又是为什么对自己做了手脚,把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从自己的脑子消除掉? “发生了……什么?”雪菲楞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来了!问题虽然简单,但要回答起来,却不是一言两语便能了结。 “师傅你离开之后,我一边照顾他,一边按照师傅留下的门法修行。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病情又恶化了。” “他?”墨守诚眉头一皱,这个“他”的身份当然很好猜,可是问题在于,雪菲为什么会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 雪菲神情一黯,低声道:“嗯,是‘他’。师傅,听我说下去吧。” “因为他的病情又恶化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想了个办法,我找了一辆破旧车板,将他安置在上面,然后便拖着他,凭着师傅你留下的地图与令牌,想要上青云山向青云道门的人求助。” 墨守诚震惊,虽然雪菲刻意说的轻描淡写,但那副光景,墨守诚如何想象不到? “到了中途时,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不行了,可是到了最后,终于遇到了一个人。”雪菲回忆当时场面,脸上哀愁神情又添了数分。 “那个人,自称是师傅你的师傅……叫做伏明。伏明魔师。” 竟会是魔师?!虽然隐隐约约,墨守诚也有几分猜到,可是这般由雪菲亲口证实,却还是让墨守诚感到震惊。 “师祖救了我,也救了他,不仅如此……师祖还说要教我修真,要把他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我。也就是那短短时光,是这数年来,我不多的快乐日子。总觉得好像前面光明了很多,因为师祖,是个很温柔的人……就和师傅你一样。” 这个评价,假若让其他识得伏明魔师的人听到,说不定要笑掉大牙。魔道中三真天,叱咤风云的伏明魔师,竟会被人以“温柔”一词来形容?但此时墨守诚并不是其他人,相反,墨守诚亦回忆起幼时在伏明魔师羽翼下所渡过的日子。 的的确确,最初墨守诚满心里都被复仇一事填满,也对“魔”这个字充满抵触。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无法清除地看到魔师对他的照顾关怀——直到很多年之后,墨守诚方才对此有所体会。 “但是,那段时间太短了点。”说到这里时,雪菲情绪显得更加低落。 “师祖不但治好了他的病,还说他只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人都会清醒过来。那个时候我好高兴,因为他已经昏迷好久好久了。” “所以,那段时间里,我连修炼都没有做,每天就坐在他的身边,从早到晚。每次到了困得熬不住时,总会在想,说不定我只眯一下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他就会醒过来了。然后就这样等啊等啊……” 墨守诚心疼地看着雪菲,只觉得对方这般小小年纪,却着实没有几天过得是快乐的。但是雪菲所要讲述的故事,却才正进入最关键的部分。 “终于有一天,伏明师祖说他有事要离开——对了,师傅,我们就住在青云山上,师祖说他曾经还有一处修炼府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换了另一个地方。然后……就是师祖离开之后,我坐在他的身边,一边等着他睁开眼睛,一边又在想:我想要成为像师傅和师祖一样又强大,又温柔的修真者。” “然后,我要保护师傅,保护师祖,保护……” 此时墨守诚察觉到了,东方无我的苏醒,对于雪菲而言必然是一件极难过极重大的变故。所以雪菲才会在叙述到这件事时,绕来绕去,半天也不愿意面对重点中心。 可是,不论雪菲如何拖延,这件事却始终还要去面对。她垂下头,不让墨守诚瞧见她此时的面部表情,然后一字一语道:“最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个时候,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想扑过去,蹭进他的怀里,然后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当时满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就是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可是……可是,可是那一幕,对雪菲来说并不是达成梦想的一刻,而是噩梦开始的一刻。 “他醒了,他明明醒了,明明看到我了,但他却问我‘你是谁?’。” “他居然问我是谁。那时候我愣了一下,然后吓坏了,心中只想着,莫非他的病还没好?还是昏迷的太久了,居然都迷糊了?我傻傻地呆了好久,才回过身来,赶紧告诉他,是我,是你的……女儿,我是雪菲啊!” “可是太奇怪了,他居然说他压根不认识我,也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女儿。然后就不停地问我是谁。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儿,师傅,他……他居然都不肯认我了!” “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然后我就和他吵了起来。师傅,很好笑吧……我居然会和他吵起来。明明之前一直都期盼着,期盼着他病好起来,期盼着他清醒过来,可是他醒了,我却在和他吵架。” 明明是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少女的双肩耸动,双手探出来,好像在摸索一个依靠。墨守诚想也不想,就抓住了她的手。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追问就是最残忍的行为,墨守诚却不得不问下去。在少女哭声逐渐低沉,情绪反应不是如之前那般激烈之后,他仔细斟酌了用词,然后开口问道:“接下来呢?” “我逃走了。” “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说他压根就不记得我。我本来以为他只是睡得一时迷糊了,却没有想到,他竟慢慢地说起了之前的事情,名字、经历之类的。他几乎什么都记得,却偏偏不记得我这个女儿……” 所以雪菲才会逃走,如果父亲什么也不记得,依着雪菲的个性,也只会抹干眼泪,陪在父亲身边,想方设法也要帮父亲恢复记忆。 但偏偏这位父亲,唯独只遗忘了女儿。而这,就成了压垮雪菲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十三章 斗志 “喝啊啊啊!!!”一声虎吼,东方无我双脚猛地发力,以倾斜的路线冲向亟天老祖。手扬!巨剑白芒闪烁之间,夹带无匹剑势,一击直劈,果真是势如烈火!猛似惊雷! 面对这凄厉的一击,亟天老祖所能想到,所能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退!再退!对方那猛虎下山般的气势,只一个照面便已经彻底将他的战意压下。 明尘飞剑虽然比对方手中那柄巨剑高出整整一阶,但毕竟不是亟天老祖自己炼化,在他手中,所能发挥战力不过六成。何况此时亟天老祖也不过刚刚持剑在手,还没摸清楚这飞剑特性,谁想到东方无我说开打就打开,而且一上场就是这般好似拼命的打法! 一般修真者之间争斗,只要不是生死仇杀,总要有一个互相试探虚实的过场——其实便是生死厮杀,多半双方也是更加谨慎,在这种情况下,互相试探就更加理所当然。亟天老祖本想趁这时间熟悉一下明尘飞剑的特性,但东方无我这般打法,却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自然,这也不能说东方无我卑鄙,最多骂一句不按牌理出牌罢了。当然,就是他骂出口也没用,因为这本身就是东方无我的战法。 只是这么一来,别说飞剑六成战力,便是三成,亟天老祖也没信心能用得到。 而最让亟天老祖头疼的,还是对方那势若猛虎般的攻势——这攻势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得就不像是一个有破空期以上实力修真者所会用的。 在亟天老祖看来,对方只是拿了一柄巨大的剑,然后把真元灌入剑身产生剑芒,使剑杀伤力与杀伤范围更强,接着就是一阵不要命的胡乱劈砍。 相信假若古妖门中的红五在此,听到亟天老祖心中这番想法会大有知音之感。因为红五,也是在这不成章法的攻势之中大吃苦头的一员。 只是红五与亟天老祖也有不同之处。红五之所以拿东方无我毫无办法,是因为对方攻击范围本身在她最擅长得意的毒攻之外,而红五另一桩拿手的鞭法也偏走游斗,加上她本身修为也弱了一截,遇上东方无我硬碰硬的战术便大大吃亏。 但亟天老祖这成名魔头,什么大风大浪也见过了,针对不同的对手,玩出不同花样对他而言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加上本身功力修为与东方无我便在伯仲之间,甚至稍胜一筹。假若此时不是手上就一柄向伏明魔师借来匆匆使就的飞剑,这老魔头至少有五种以上克制东方无我的法子。 但偏偏他就算经验丰富得有五十种法子,此时却也没有一桩能使得出的。 眼见东方无我攻势愈发猛烈,逼得亟天老祖不断后退,伏明魔师在旁却是诧异,心中只想:怎地老祖似是战意全无?如果换了当年,莫说此时手上还有柄飞剑,就算只是赤手空拳,面对东方兄这般咄咄逼人攻势,依着老祖那高傲脾气岂能忍受? 伏明魔师与亟天老祖当年同属怜星魔教,互相之间虽是并不相熟,但毕竟也有同门之谊。因此在伏明魔师他当年费尽心思想要得到青云道门机关典籍《腾龙机关真诀》时,方才会嘱咐墨守诚暗中查询亟天老祖被囚禁的场所,便是想着如果可以,就顺手将其救出来。当然,墨守诚与亟天老祖之间有着灭门血仇一事,当年的伏明魔师却是全不知情。 可两个人不熟归不熟,但对互相为人,却有些认识印象。伏明魔师为人亦正亦邪,为求达到目的,时常不择手段,又向来有些疾世愤俗。但撇开这些,真正所谓大奸大恶之事,这魔师却是一桩也不曾做过,以他脾气压根不屑去做! 但亟天老祖却与伏明截然不同,这老魔头唯一可提优点,便是真正硬骨头。只要是他自己犯下的事情,从来便是一力承担,从来不会耍手段推脱。但这却也是因为这老魔头的骨子里,与伏明魔师一般骄傲!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在旁观战的伏明魔师,才难以相信。此时场中,面对东方无我那咄咄逼人的攻势,竟斗志全无,甚至有些畏手畏脚的亟天老祖,是当年那个盛气凌人角色! “东方兄走的,乃是当世之间最为拙朴刚猛的剑修路子。所谓一力降十会,哪怕御剑手段粗浅,招式鄙俗,却也有着绝大威力。但一味猛烈,在世俗道的武者手上,或者是美谈,可在修真者眼中,却还是落了下乘。”伏明魔师心中暗道:“自然,凡事均有阴阳两面,不论是刚烈至极致,还是阴柔至极致,都是修行路途的一条,到了最后关头,自然便能刚中生柔,柔中有刚。可东方兄此时,却还未达至那个境界。” “假若老祖还有当年勇性,怎能在这般攻势之下,便如此被动?!” 亟天老祖此时的确被动,对方剑势轨道简单至极,以他经验如何不能预测,但只要一剑递出,遇着对方剑势,只在气势上就弱了三分。这一剑还未攻至实处,亟天老祖便在这种心态影响之下,收招闪避。 “老魔头,怎么了!怎地只会躲避!”东方无我怒喝道:“当年你修为远在我之上,为保住墨家最后血脉,我受墨禹夫妇嘱托,带了子诚逃走。那时我是何等忿恨不平!” “似你这样的人,竟也能修炼到那个境界!”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修炼到那个境界?!” 当年虽是受墨守诚父母之托,带着墨守诚避祸,但无疑,逃,便是逃了。假若东方无我当时功力修为能与亟天老祖一拼,墨家庄又怎会被毁于一旦,又何需逃走! 恶,竟逼得他逃走了! 对于东方无我而言,这实在是相当大的耻辱。但他当时,却也不得不忍辱负重。可这柄断恶之剑,却总是在提醒着他,终有一日,要将恶——斩断!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机会,竟让东方无我等了十数年! 此消彼长之下,东方无我气势更足,局势竟显得有些一面倒了。亟天老祖此时其实已能发挥出明尘五成实力,若说要与东方无我一拼,已经足够,但偏偏他现在,却没了最重要的拼劲。 仙门一脉修真者大多并不热衷于争斗,对他们而言,修行,以及与天相抗衡,寻求自己的道已经是极消耗精力的事情。但之所以有仙魔两道之分,其根本观念上的不同,就在于对待修行与争斗的态度上。 仙魔道中修行,最重要的是遵循本心——也就是直面最为真实的自我。只有认知自我,求得自己所要行走的道路,修炼才能顺利。而只凭借着某种执念,则难以达成正道,再严重些,甚至会产生心魔,最后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所谓的魔道中的修真者,多数都是乐衷争斗的,这一点,就是与仙门中修真者最大的不同。 亟天老祖的修行之路,便是屠戮!狂傲,血腥,以及争斗所铺就的道路。但如今的亟天老祖,最重要的本心,却早已被打得烟消云散。 在看到那神秘人足可称为旷古绝今的修为手段之后,亟天老祖所有的雄心壮志,骄傲,自尊,这些作为修真者最为基本的东西都不复存在。这也正是这老魔头,此时斗志全无的关键原因。 “便是胜了他又如何?胜了,也只是胜了。老子如今落魄如斯,便是当年全然不放在眼里的小辈,此时都能压制住自己一截。”心中想法如此灰暗,便是十成功力,所发挥出来的,也不过是八成而已,亟天老祖此时不论挥剑招架,又或者侧身闪避,几乎尽数是凭借本能反应。 如他这样的人物,其实一早便已知晓,不管那神秘人当年为何会捉住他,又将他送上青云山,借青云道门之手将自己禁制十数年,又为何不准自己离开这青云山方圆百里。这些压根都不需要答案——因为在那神秘人眼中,自己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棋子只需在棋手手中,落在应该放置的位置,但棋子本身,却并不需要知道原因。 “没想到,老夫竟也有一天,成为他人手中一枚棋子……而且竟没有丝毫反抗可能!”虽然眼前的敌手,是东方无我。但在亟天老祖看来,却是那神秘人的模样。 从头到尾,连那人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至于对方修为,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也嫌不够。清楚认知到这一点,对于亟天老祖而言,真是最痛苦的折磨。 他的出路只有两个,其一,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再去想,将自己的命运,交在那名棋手手中,随对方高兴地摆弄自己。 其二,就是自我了断。 这个念头生起,亟天老祖猛地打了个冷战,一个失神,闪避不及之下,左臂靠近肩膀地方便被东方无我剑芒擦着。 这痛觉虽然轻微,但到底让亟天老祖聚起了几分精神,念及刚才心中所想,背上也是一股冷汗。 怎地老夫居然都已经想到要自我了断了!? 第十四章 亟天 “魔头!你可是看不起我?”终于攻破对方防御,给对方添了一道剑伤,东方无我脸上却没有自得,反倒现出一丝怒容。 非但没有趁势追击,东方无我更止住步伐,连攻势都缓了几分。 “为何竟心不在焉?!魔头你便连尊重对手也不会么?!”刚才亟天老祖失神大意,东方无我怎会察觉不到,但也正因如此,方才令他更加愤怒。 亟天老祖面无表情道:“对付你这小辈,花这点心思便已经足够。”这老魔头将手中明尘飞剑一抖,挽起一道白光,冷笑道:“既然你这般急着找死,老夫早些送你上路便是!” 刚才那自我了断的念头,终于将这老魔头心中那份傲气逼了出来。他心中只对自己道:亟天啊亟天,你便是怕了那人,怕死了那人,但这仙魔道中,除了那人之外,你又怕得谁来! 之前他畏首畏尾,实乃是一身勇气与雄心壮志,尽数给那神秘人威势给吓得云消雾散,但此时他想得开了,给人感觉立刻又有不同。 便是在旁观战的伏明魔师,也感觉到了这番微妙变化。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对于伏明而言,亟天老祖认真起来,这样的争斗,看起来才有意思。 “哼,这才象话。”东方无我持剑在手,剑尖指向老魔头道:“老魔,自十数年的那一天起,我一直等着这一刻。但假若你不是使出全力,我便是赢了,那也不光彩!” “笑话!”亟天老祖冷笑道:“老夫全力,岂是你这小辈跟得上的!”说话之间,紫色雾气缓缓自他袖笼之中流出,慢慢将亟天老祖整个人包裹住。 这一手名为鬼雾,乃是亟天老祖所修行的功法修炼至高层时,所产生的神通。在这紫色雾气之中,能藏匿自己的攻击轨迹,叫对手无法预判。同时这雾气本身,能助修真者更好地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鬼雾将亟天老祖整个人包裹,只是眨眼之间,东方无我已经看不清对方身形,但他却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怒喝道:“咆哮吧,断罪!” 附着于剑身的白色剑芒,在他催谷之中,竟逐渐转变颜色,由白转红。而这一手,也让亟天老祖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个小辈,竟是之前还隐藏了实力! 眼见这边战斗已经进入*部分,伏明魔师也有些激动。这两人功力修为相距不远,假若换了平常,哪能这么快便分出胜负。但东方无我与亟天老祖,此时却明显不再留后手,想要一击决定胜负了。 “当初,你只是一个被老夫吓得抱头鼠窜的小辈,而今,老夫要告诉你——小辈,你永远不用想要翻身!什么斩断邪恶的利剑,看老夫将它折断!” “你做得到么!”东方无我剑扬,厉声道:“邪恶之辈!听好!我名东方,东方无我!我乃是斩断邪恶的利刃!给我记住这个名字!” 两人同时动作! 全身隐于鬼雾之中,亟天老祖出手了!左手明尘飞剑,真元凝聚,剑身亦是光芒暴涨。而右手却是一掌击出,掌在中途,却变为拳,又在转瞬之间变成爪,接着又由爪变指,只在瞬息之间,攻势花样便变了数次。 但无论亟天老祖如何动作,东方无我却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剑劈出,夹带洪水滔天之势。两剑相交只是瞬间,但这短短刹那,却足够分出胜负。 巨大的声响,竟仿佛连大地都动摇了一般,以两人力与力相交点,一股绝大力道向四周散发,便是伏明魔师也面色微变。 待得卷起的尘土与迷雾散去,两具身躯却同时自空中坠落于地,委顿不起。 “是谁胜了?!”伏明魔师也吃不准。亟天老祖无疑经验老道,这最后一招变化多端,迅速无匹,便是伏明魔师自己,也不保证说能全盘接下。但东方无我那一剑,却也是惊天动地,竟带动了四周先天灵气,仿佛电闪雷鸣,恍若天地之威。 却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倒在地上,过了片刻,却没有人能回答伏明这个问题。又寂静许久,亟天老祖苍老沙哑的声音才疲惫道:“哼哼哼,小辈!老子不服!假若不是你年纪比老夫轻,这具肉身要硬朗得多,此时此时,受老夫一拳一掌一爪一指的你,早已了账!” 在这个时候,东方无我方才恢复几分力道,勉强自地上爬起,摇摇晃晃道:“老魔头,硬受我一剑,你竟还没死,也算命硬了!” 刚才那瞬间,东方无我剑势直接压制亟天老祖,但他未想到的是,两剑相同瞬间,亟天老祖竟撤走飞剑,一身功力尽数汇聚在右手上。只以飞剑挡了片刻,真正厉害杀着,却始终不是借来的飞剑,这却也是亟天老祖作为修真者的傲气。 可东方无我此时也绝不好过,他胸腹处血肉模糊,已经连伤口也看不清了。亟天老祖在瞬息之间,便在他身上攻下四招,哪一招都是威力绝大。只是东方无我那一剑威势,却出乎亟天老祖意料之外,正面硬食一剑,导致这魔头瞄准的部位也偏了许多。 但就算是避开了要害,却也是重伤,此时还能站起来,已经让亟天老祖吃惊了。亟天老祖胸口被破开一剑,但这伤势,对于老魔头而言,却只能剥夺走他的行动能力,还不足以带走他的性命。 东方无我慢慢地迈开了步子,每走一步,便要吐上小口鲜血,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待他走到亟天老祖面前,看着这对手脸上神情时,却发出一声冷哼。 此时躺在地上的老魔头,连抬起一根手指头也做不到,看那模样,只会比东方无我更惨。此时鬼雾散去,亟天老祖的面貌清楚现出,却是满面皱纹,尽是岁月刻下的年轮。 “嘿,很好,小辈。我亟天老祖……沉浮仙魔道中这许多年来……早已没了破碎虚空,求道成仙的念头。” “最初手染鲜血,只觉得这样修为提高得好快,离那登仙路途好近。但老夫杀人越来越多,功力越提升越快,而那每一关的天劫,却是越来越难过!” “待得后来,老夫竟也有些怕了……甚至忍不住会想,莫非这便是天谴?但每每这个念头只消浮起一瞬,立刻又被另个想头压下——修真者,本就是行逆天之事!” 此时东方无我只消一剑挥下,立刻能将老魔头生命葬送,对方此时元婴亦是萎顿,绝不可能再有逃脱力气了。但东方无我,却只是冷眼俯视着对方,听对方缓缓叙述。 “到了后来,凭着本源修炼的手段,我对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天劫已经是毫无把握。不得不另想其他法门——便是这般,想到了元甲之术。” “若说最容易得手,又威力无匹的机关之术,这片神州虽大,却又哪有除了墨家庄之外更符合的选择?” 听闻此言,东方无我冷笑道:“原来所谓亟天老祖,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小人。” “欺软怕硬?嘿嘿,小辈,你说的或者不错,老夫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便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对?难道面对明知无可战胜的敌手,也要硬着头皮冲上去才叫光明磊落?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东方无我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道:“所以你才会输给我。” 亟天老祖深吸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便是在最后催谷起战意,但最初的最初,便已经怕了,岂能有不败之理。” “只是……你们若是见过那人的手段……你们也会怕的。就和老夫一样……恐惧,将恐惧深深地埋入内心深处,甚至植入元婴。”亟天老祖惨笑道:“那人……不是仙魔道中任何人可以战胜的对手。” “若是恶人,便要以此剑斩之!” 看着东方无我脸上刚毅神情,亟天老祖冷笑出声讥讽道:“光有所谓信念,在绝对的修为差距面前,究竟能做什么?” “老祖你错了。”伏明魔师一声叹息道:“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便是没有信念。” “嘿嘿……多说无益。”亟天老祖却并不多言,只冷声道:“老夫虽然败了,但……但老夫这条性命,却不愿意给你,也不愿意给那墨家小子……更不会给那人操纵。” 他这句话,却是对东方无我说的。 “你想要自我了断?”东方无我道。 亟天老祖惨然笑道:“若说要复仇,这仙魔道中,老夫的仇家还少么?便是几百条性命,只怕也不够他们分的!所以墨家小子与你,都没份!” “但,老夫也不愿让那人继续操控,虽然老夫直到此时,还是不明白那人究竟要做什么……嘿嘿,真是讽刺至极!” 伏明魔师皱起眉头,他此时若要出手,无论想要做些什么,亟天老祖与东方无我都没有反抗力气。可此时亟天老祖已明死志,却让他有什么办法? “伏明!借剑之情,老夫还不了啦!嘿,明尘飞剑,果然是把好剑。” “只是老夫最后,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十五章 脆弱 到了这个时候,亟天老祖却还向东方无我与伏明魔师提出要求。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亟天老祖见他们两个不做声响,冷笑一声道:“虽然那人行事诡异,到现下,也难说是敌是友。” “老夫曾问过那人,以你的修真,便是想要一统仙魔两道,也不是难事,却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又有何目的。那人当年费心安排,若说只是要留老夫一条性命,让那墨家小鬼有机会来报仇,这番说辞,你们两人是否会相信?” 他此言不差,而这个问题,被也就是伏明魔师与东方无我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嘿嘿,那人所图谋之事,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令我费解的,却也是这一点,以他修为,何须**这等麻烦手段!?” “老夫只是一枚棋子……但你们两人,未必便不是棋子。”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亟天老祖虽然口上不饶人,但此时此时,眼神光华逐渐消散,神情越发疲惫,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可以断言,总有一日,那人亦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到那个时候,帮老夫问他一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东方无我冷道:“这问题,不用你说,我们也会询问。” 得到东方无我承诺,亟天老祖干笑数声道:“好,好,好!”这三个好字还未落地,一直瘫软在地上的老魔头,竟猛地翻身而起。 但这个动作,却并没有让东方无我与伏明魔师产生什么反应。因为两人皆知,这已经是这老魔头最后回光返照。 “贼老天!老夫亟天老祖,一世纵横,好事、恶事尽数干过,人生虽短,却也算风生水起!今日有朋友,有敌人给我送行,辣块妈妈的,真是一生之中最爽快的时候!哈哈哈哈!” 笑声远扬,最后戈然而止。 一代魔头,便这样站着死去,就连元婴,也消散得干净,失去修真力量支撑的苍老身躯,却为何还能这般直立? 伏明魔师轻叹口气道:“以他伤势,原还不足以致命。” 东方无我冷冷地看着亟天老祖尸身道:“这魔头,老早便已经死了。” “十数年前,他已经死了。”东方无我将飞剑收回,终于再支持不住身形,瘫软在地上。伏明魔师快步行至他身边,将他扶住,摸出一枚灵丹塞入他口中。 “这样一来,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办。”药力发作,顿时让东方无我感觉好受了许多。闭目调息片刻之后,脸上已经有了几丝血色。 “不,还有一件重要之事未做。”伏明魔师摇了摇头,然后望向青云道门方向道:“那古妖门的两个人,紫音丫头与叫做风不闲的,我已经打发他们前往凤栖谷。” “那两个人,可以信任?” “那叫做紫音的丫头,已经心灰意冷至极,若不是因为她心中还有疑惑,只怕最好结局,便是从此隐居,不再涉足仙魔道。”伏明魔师冷然道:“假若那丫头所言字字属实,那么古妖门的确是个强敌之中的强敌。便是你们仙门四大宗门连手,也未必吃得下。当今之计,只有趁着对方尚未发作之前,抢得先手,将决战场所压制在对方根基处。” “哼,那你这个魔道,又为何要插手此事?” 面对东方无我的明知故问,伏明魔师只不屑道:“我要做些什么,你们仙门一脉管得着么。” 伏明魔师会插手这件事,自然有极大原因在墨守诚身上,否则他本来便是闲云野鹤,那古妖门与那古妖门主要做什么,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东方无我调息已毕,此时重新站直身躯道:“刚才你说尚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 伏明魔师道:“不错,这件事非做不可,并且越快越好。” “既然古妖门一方已尽得百邪,那么为了对抗他们,需要的便是那所谓四神的机关兽。”这些事情,伏明魔师已经自紫音与风不闲口中听说。此时他抬起手来,指向青云道门方向,续道:“这几日来,你我两人多方探访,已知守诚在下山时,并未带着那青龙机关兽在侧。如此一来,你我便不得不上一趟青云山了。一来是要通知那群牛鼻子道人,他们遍寻不着的古妖门所在。二来,我个人对那青龙机关兽亦是颇感兴趣,想要好生瞧瞧,究竟是怎样的机关造物。” “你居然肯和青云道门打交道了?”东方无我难得露出笑容,调侃对方道。 “谁说我要与青云道门打交道了?”伏明魔师从鼻子里发出哼声道:“要去打交道的人,是东方兄你,我可不愿去见那所谓飞云真人。不过是当年一个小小道童,却要我与他分享一个徒弟!想到此节,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些都是小事,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那叫做紫音的丫头以及风不闲,这两人赶到凤栖谷时,守诚是否还在?” “如今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就算那两人没有与守诚碰上,至少也可以将消息通告凤栖谷一方。” 所谓世事难料,便是如此。只在十数年前,这两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双方之间居然会有交集之处,此时更能站至同一战线。 “师傅,你要小心‘面具人’。” 房间虽小,却足够温暖,对于雪菲而言,能在自己师傅身边,实在是最幸福的事情。但只要想到“那个人”的存在,却让她感到一阵后怕。 “面具人?”这个名号着实古怪陌生,墨守诚皱眉问道:“此人是谁?” “当时,我从爹爹身边逃走,一个人在青云山中没头没脑地乱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当时心中的念头,是想要找师傅你……只想着,师傅的话,肯定还记得我的,师傅的话,是不会忘记我的。” 听闻此言,墨守诚这时方才察觉到对方的脆弱。 在墨守诚的印象之中,雪菲一向是坚强的人。从最初遇到开始,他就一直这样认为。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雪菲再如何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孩子。之前的坚强,只是因为她有希望让她可以坚强罢了。 最初的希望,是自己的爹爹。 而第二个希望,则是自己的存在。如今,第一个希望,却给她那幼小的心灵以重伤——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伤害却已经造成。而如今,自己变成了对方心灵中最为重要的支柱。 “当时我满心里想着要找师傅,可是师傅你又在哪里?我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现在,我已经快记不得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啦。”雪菲拉着墨守诚的手,在提及这段往事时,忍不住用上些力道,明显是极难过的心情。 “便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那个面具人。”到了这里,便是事情的重点。墨守诚虽是心疼她,却还是凝神闭气,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雪菲犹豫一阵,这才说道:“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甚至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只是最初见到他时,这人穿着青云道门中人的服饰,只看他身材的话,不过比我要略高一些。但后来几次再见到他,却发现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体型声音甚至面貌。” “师傅,这个人很强。强的令人打心底里害怕。”雪菲提及那个人的时候,就连声音也在颤抖。 “他传授给我一种修炼功法,又与我约定……让我替他做事,他就帮我寻查师傅你的下落。”雪菲道:“当时我只觉得无处可去也无处可归,但看他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又见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便答应了他。”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给我带来的消息,却是师傅你失踪了。”雪菲垂着脑袋道:“当时我就和疯了一样,只是不肯相信,当时就想要去找师傅你。可是却被他拦住,他说,你功力修为这般低微,又有谁肯听你说话?谁愿意帮你一把?这世间最重要的,便是实力。” “然后他说,他有办法让我在短时间内便将功力提升到仙魔道中一流高手水平,让我稍安勿躁。当时我心中压根慌了神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只能一切都听他的。” “所以,你这一身修为,都是拜那人所赐?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让我小心提防他?”墨守诚疑惑不解,雪菲言语神态,明显是怕极了那人。可是那人不但施以援手,更传她修行。只短短两年时光,雪菲此时便已有踏云期水平,这等进境,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了。 “师傅。”雪菲咬着下唇道:“当时雪菲,知道你失踪时,只觉得好生气,好生气。便好像突然恨上了这世间所有人一样——可是最恨的,却还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条性命,是师傅所给予的,雪菲这一辈子,都该给师傅做牛做马,服侍在左右。这也是雪菲最想,觉得最快乐,最美好的未来。可是,可是师傅却失踪了,不在了,消失了,找不到了。” “那个时候雪菲总想着还是死了好,因为这天底下那么多人,对雪菲对重要的两个人却都不在了。” 第十六章 小心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雪菲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那眼底的憎恨,让墨守诚在心中打了个冷战。 他欲寻些话来劝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但还不等他继续为难,雪菲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道:“终于在那人的帮助之下,我只花了短短时间,便练至了御剑期,当时便跑上青云山,想要自己去问个究竟。但果然,还是问不出师傅你的丝毫消息。于是,我一边按着与那人的协议,替他做些事情,一边便在四处打探你的下落。” 做些事情四个字,实在含糊的可以,但墨守诚却不愿再多问。 “接下来,就是雪菲想要让师傅小心那人的关键。”雪菲道:“那人修为实力,最初雪菲毫无认知,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她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在天上飞的,都是仙人。而其中御剑和不御剑便能飞的,对凡人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但对于修真者而言,这其中区别却大了。 “可是随着修为逐渐提高,遇见的事情多了,见得人也多了,雪菲才发现,那人实在厉害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墨守诚苦笑,这点哪里还需要雪菲她来反复强调。雪菲此时自身的存在,便足够证明这一点了。两年前的她,连有否跨入修真门坎都有待商榷,可在这两年多后,已经是让人无法忽视的踏云期高手。 只这短短时间,便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至这般地步,雪菲口中所指那人之神通,的的确确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手段,简直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 “只是,我逐渐发现,这人对师傅你,竟好似抱着极大的兴趣一般。” “呃?对我?”墨守诚讶然道:“怎地会突然与我又扯上了关系?”他只觉得大是古怪,首先这等人物,他从未听说过,已经是极怪异。既然从不曾听说过,两者之间便也不可能有所交集。既然如此,那人怎地又会对自己有所兴趣了? 雪菲面有忧色道:“师傅,就是因为雪菲也捉摸不透这一点,所以才叫你小心一些。这两年多来,我从来没有一刻能想明白过,这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而且,我总觉得这人,对师傅你并不存着什么好意。”她欲言又止,话只说了一半。因为剩下的那一半,她自己也觉得说出来显得荒唐:但这人,对师傅你似乎又不存着什么恶意。 她在那人身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对自己师傅的确有着某种程度的关注。只是动机不明,更说不清善意与恶意。但无可置疑的是,当日在那太湖之上,那人所言分毫不差。 “不论如何,师傅,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墨守诚苦笑点头,虽是听了说话,但这没头没脑的,却要如何小心起来?便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响传了过来,让房中两人吓了一跳。 “谁?!” “大笨蛋,快出来,大事不好了。”蝶叶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之激烈急促,是墨守诚从来未曾见识过的,说得夸张一些,竟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墨守诚与雪菲对视一眼,雪菲便站起身来,前去开门。门才拉开一道缝,蝶叶蓝那火红身影便闯了进来,神情慌乱,比当初她被那叫做盘涅邪仙的魔头捉住时还显得狼狈。 墨守诚也不由地楞了一下,柔声问道:“阿蓝,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这么惊慌?”说实在的,以蝶叶蓝的身份见识,墨守诚也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变成这副模样。不,还有一桩的……想到这里,墨守诚脸色也变了,立时问道:“莫非是你妹妹……” 蝶叶蓝却摇头道:“不,不是她。是白云宗……白云宗。” “白云宗?白云宗怎么了?”墨守诚听到白云宗三字,结合蝶叶蓝此时气急败坏模样,立刻有了不详预感。 蝶叶蓝咬着下唇,无限苦涩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古妖门向仙魔道中各个门派同时发动了攻击。白云宗与十数个门派一齐,被灭派了!” “你说什么?!”墨守诚这一惊非同小可,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云宗、凤栖谷、玄天阁、青云道门,在仙魔道中地位相等,皆是实力深厚,根基扎实的修真宗门。而如今,蝶叶蓝却说白云宗被古妖门灭门? “消息是否切实可靠?”墨守诚如被打了一个闷棍,他立刻从爬下床来,走向蝶叶蓝。脸上表情之难看,与蝶叶蓝方才也有得一比了。 还未等蝶叶蓝再点头,她身后荆离那冷漠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道:“很遗憾,这个消息是真的。方才,我也从阁中联络管道里,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爹爹此时在正殿召集弟子议事,守诚,你也一起过来吧。”蝶叶蓝道。 墨守诚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应道:“我毕竟是青云道门的人,还是不要去得好,阿蓝,谢谢你通知我这个消息。你先过去吧,我和荆少阁主先商议一下。” 蝶叶蓝犹豫一阵,跺了跺脚,便转身离去。而荆离也顺势步入房中,便是脸上一向只写着冷漠孤傲的他,此时也多了几分忧色。 “目前情况究竟如何?可有详细?” 荆离轻叹口气道:“详细?目前仙魔道中大小门派皆是力求自保,互相之间支持求援都来不及,一片混乱,又有什么详细情报可以传过来。” “已经变成这么糟糕的局面了?” “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糟糕。”荆离冷冷说道:“古妖门曾经放出的话,当时对于仙魔道中大多数修真者而言,都像是一个笑话。虽然各大宗门的掌门人物都有所重视与防备,但毕竟是各自为政,却没有想到的是,古妖门这疯子成堆的门派,竟真的这么直接就干了。而且规模相当大,各个宗门几乎是同时遭到了攻击……不过,四大宗门里,目前只有白云宗一家遭到了攻击,而且还是毁灭性的。” “可是白云宗怎么会如此容易地……”墨守诚简直无法想象,位列四大宗门之一的白云宗,竟会如斯简单地便败了,而且还是惨败。 荆离深吸口气道:“只有白云宗这边,还有比较详细的消息。根据我们玄天阁救下的白云宗弟子所言,古妖门针对白云宗,派出了三台巨大机关兽。” “三台巨大机关兽……难道是?!” “就是那个‘难道是’了。”荆离冷笑道:“百邪之中,能与四神相抗衡的四大魔兽,有三个都派到白云宗一边去了。白云宗抵御不住,又有什么稀奇?” 墨守诚沉默不语,他与荆离两人,最是清楚四神这个级别的机关兽力量,那已经不是可以用境界修为来简单划分的程度。 “不过这样一来,好歹可以知道,对方手上至少掌握有三台魔神机关兽。”荆离摇了摇头,一副惋惜模样道:“现在问题是,本来你与我打算前往白云宗,将四神之中的白虎下落查出来,如今,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想来这一点,也是对方首先对白云宗下手的原因!” “你说的不错。”荆离道:“但是,既然古妖门已经动手,我们这边也没有道理光挨打不还手。但问题是……” “问题是……不知道对方根基所在。”墨守诚替他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的确,古妖门就是这么一个邪门的组织,所有的弟子门徒都跟疯子一样。便是抓住一个古妖门中人,也抵不过对方立刻自爆元婴的猛烈。 荆离皱眉道:“如今仙魔道中已经乱了套,想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聚起人手了。本来之前我已代表我父亲与蝶谷主商议,要提前召开仙灵大会,共商对抗古妖门之事。但现下这提议自然作废了……” 目前荆离足可代表玄天阁说话,而青云道门一方,此时掌门开云闭关养伤,门中事务则由开严代理。因此就某种意义而言,墨守诚此时也有代表青云道门发言的资格。但这两人聚在一起,提起古妖门之事,却仍是愁眉苦脸,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神秘崛起的古妖门,处处透着诡异,没有一处符合常理,平常的逻辑推断对其全不管用,令人无从下手。 便是在这缚手缚脚,只觉得处处被动的时候,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雪菲,此时却突然张嘴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师傅,我知道那个古妖门的所在。” 她这话声音说得轻了,墨守诚与荆离两个人听到,都以为自己听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雪菲点头道:“我说,我知道那个古妖门的所在。” 墨守诚倒吸一口冷气道:“雪菲,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你当真知道么?” 雪菲苦涩笑道:“师傅,可还记得之前我说,让你小心面具人?因为这消息,便是那面具人让我转告你的!” 第十七章 投诚 “竟是在北海?”蝶玉堂沉吟一阵,向左手边站着的烈火子长老道:“长老,可有北海附近的地图么?” 此时大殿之中,已经让低辈弟子尽数退下,偌大的厅殿之中,只留下了不足十人。墨守诚携着雪菲,站在蝶叶蓝身边,面色阴沉不定。而荆离的脸色,也没比墨守诚好看多少。 “北海……自古以来便是蛮荒沧海,在神州上早有仙山灵岛之说。”烈火子抹了把胡须道:“只是,这海岛仙山之说太过虚无缥缈,从来也未曾听过有哪个人亲眼见过。倒有零碎几处荒山岛屿,可那北海之地,偏生又并无充沛灵气……” 没有充沛先天灵气,便不适合用来充作修真者修行之地,这也是仙魔道中常识了。只是问题在于,古妖门本身,便是处处打破常识的存在。 “雪菲说的,应该可信。”墨守诚沉默一阵后,终于开口道:“我相信她。” 蝶玉堂看了墨守诚一眼,又看了站在墨守诚身边的雪菲一眼,摇头道:“并非我信不过守诚你这女徒。只是兹事体大,而且,你这名叫做雪菲的女徒,也并非自己亲眼见过,只是从某个不知名的人那里听来。” 这话墨守诚当然也无可辩驳,的确,就算他自己相信雪菲,可却不代表那所谓面具人的话便值得信赖。 “此时古妖门正日以继夜地向神州之上所有的修真宗门攻击,虽然说起来着实不可思议,但就目前所受到的消息,所能得出的结论却是——目前还没有哪个宗门能抵御对方攻势超过一天一夜。而且,对方的攻势还在全面扩大。”蝶玉堂长叹口气道:“如今就连白云宗也被摧毁,情势可谓危机。” 荆离皱眉道:“但对方既然采取了这等猛烈攻势,必然中心腹地的防卫力量就要虚弱。假若北海这个情报为真,那么又是一个千载难逢机会。” 双方说辞,皆有道理,众人眉头紧锁,讨论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也始终拿不出个方案来。毕竟目前唯一所知,不过是古妖门根基所在之处乃是北海之上。但便是这条消息,究其来源,却也是让人疑虑重重。 众人正做没理会处,却突然有名凤栖谷弟子快步步入正殿,向蝶玉堂禀告道:“谷主大人,谷外来了一男一女,自称是这位墨师兄的朋友,说有要事相告。” 墨守诚愣了一下道:“一男一女?自称我的朋友?却又会是谁?”他朋友虽也不少,但说到一男一女的组合,却是想不出几个——唯一算得上的,是敖来和小夜这两孩子。可他们两个人,此时又在身边。 “他们可有自报名讳?”墨守诚道。 “这个……虽是问过,但那男子却说,只消见面,便能明了。” “远来是客,请进来吧。”蝶玉堂摆手挥退那名弟子,向墨守诚笑道:“守诚你这孩子,倒是朋友众多,有你在,我们这凤栖谷可热闹了许多。” “前辈说笑了。”墨守诚苦笑摇头,只是这笑容,在看到殿门外出现的那男子身影时立刻凝固。 假若墨守诚性子再冲动一些,只怕此时已经祭出飞剑,冲上去与对方厮杀了。 “你为何会来这里!”虽是及时克制住自己,但墨守诚仍然踏前一步,一副戒备模样,指着来人怒喝道:“风不闲,你们古妖门的人未免也嚣张过头了!” 此时别说与来人打过几次交道的墨守诚,便是当初在青云山与之交手过几招的蝶玉堂,也记起了来人身份。 风不闲倒是笑嘻嘻的走在前头,身后却跟着一个对墨守诚他们这边而言相当陌生的女子,自然是紫音。 “蝶谷主,别来无恙啊。”他大刺刺地步入正殿,无视一众人怒目以对,反倒笑意盈盈地向蝶玉堂拱手致礼。他身份来历与来意皆是古怪,但此时不明虚实,蝶玉堂只略微点头,便算应了对方招呼。 说实在的,墨守诚对这风不闲,也没有太多恶感——毕竟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便是跟着那黑八在一起的时候,这人也以玩乐态度做事居多。 “你想要做什么?又为何要找我?”墨守诚知道风不闲做事,一向有些出人意表,所以对他竟敢在这节骨眼上大刺刺出现在此,倒也只是觉得惊异,却并不觉得诡异。而真正让墨守诚在意的,却是跟在风不闲身后,那个面容憔悴,却在举手抬足之间亦显露出高贵典雅气质的陌生女子。 这女子身上,竟隐含着不弱于自己的修为!她却又是谁?在古妖门中处于何等地位? 风不闲笑道:“怎地你这般着急,我今日来,可是特地投奔你的。”他装模作样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向蝶玉堂摊手道:“蝶谷主,我们好歹远来是客,竟连张椅子也没得坐么?” 这“远来是客”四字,蝶玉堂刚刚还提起过,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便令身边人为之准备座位。 风不闲让紫音先行入座,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大殿中心,向众人说道:“就和刚才所言一般,这次,我是来投诚的。” 虽然早知风不闲这人行事古怪,出人意料,但陡然间听到他说这句话,墨守诚一时也反应不及。大殿之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却在这时,风不闲又续道:“我身边这位小姐……便是古妖门门主之女,紫音。” “什么?!” 所谓石破天惊,便是这般。众人皆是觉得当头挨了一记闷棍,便是蝶玉堂这般人物,此时也觉得有些发晕。墨守诚更是惊讶得无以名状,一时间竟生出:莫非我是在做梦么?这般想法。 “风不闲……你,你可是认真说的?” 风不闲笑嘻嘻地望着墨守诚回道:“自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再蒸点都要熟了。”他玩笑话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肃——墨守诚从来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我只与你说两个人的名字,小墨你便该相信我,决不是说谎。”他凑近墨守诚,也不理会对方是否对他有所防备,便贴近小声道:“你师傅伏明魔师,叫我来此找你。他此时与一个叫做东方无我的修真者在一起。” 墨守诚脸色惊变。风不闲这话一出,自然让他疑虑尽去——自己与伏明魔师之间的关系,到现在也并未公开过。风不闲假若不是当真见过伏明魔师,绝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现在,你该相信了吧。”风不闲微微一笑,又迅速自墨守诚身边拉开距离。 墨守诚缓缓点头道:“我信了,但是你为何……” 风不闲道:“这个么,说起来话就……呃,不太长也不太短。”当下,他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明,只是提及伏明魔师与东方无我两人时,以“无名前辈”称呼带过。想来是受了魔师指示,不许将两人关系暴露的缘故。 听他讲完,众人皆是嘘唏不已,此时看着那一直沉默不语的紫音,也都不由地带了几分同情神色。可同情归同情,眼前这叫做紫音的女子,却是此时他们大敌古妖门门主之女! 只是就算知晓这一点,蝶叶蓝却忍不住愤愤不平道:“都说虎毒尚不食子,这古妖门主所作所为,却为何能如此泯灭人性?” 墨守诚深吸口气道:“既然你们已经逃了出来,现在又说要来帮助我们……这又是为何?” 风不闲正欲开口,紫音已经出声道:“让我来说吧。” 这名一直都不曾开口的女子,此时站起身来,向着四方盈盈做福,行了一礼,这才低声说道:“小女子紫音,想要帮助诸位,原因有这么几样。” “其一,父亲他这数年来,变化极大,我认为这背后必然有其原因,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想要见父亲一面,好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二,不管如何,父亲他此时所作所为,必须要有人阻止——否则这般演练下去,不仅是仙魔道,便是世俗道中普通人,说不定也要被牵扯进来。” “而最后一条……我想再回紫音岛,去寻找黑八的下落。”这最后一条,紫音说的声音细小如蚊,但以此时正殿中人功力修为,又如何听不见?又不是方才风不闲在墨守诚耳边细语,乃是特意传音入密。 蝶玉堂沉吟片刻道:“紫音小姐这三条理由,倒是让人不可不信。既然如此,是否能推心置腹,将古妖门的详细究竟与我们说明呢?” 紫音点头道:“来此路上,便已经做了准备。”她这话说罢,向风不闲示意。风不闲便即刻自袖笼中掏出一卷卷轴摊开来,将真元注入。那卷轴之上,画着一副地图,随着真元注入,卷轴上的光景,便缓缓在半空中显现出来。 “古妖门,自我记事以来,便是人丁稀少,整个门派上下加起来,连十个人也没有。”随着紫音不紧不慢地讲述,一直以来困扰着众人的古妖门,终于要解开其神秘面纱! 第十八章 面具 北海紫音岛上,此时却突然多了一名不速之客。这人面上戴着古怪面具,身材矮小与弱冠少年无异,身着青云道门低辈弟子服饰,束手于背,大刺刺地便由着荒岛小路,径直走进孤岛深处。 诡异的是,此时岛上来回也有许多古妖门弟子履行着巡视职责,却偏偏好似一个个眼睛都瞎了一般,对这人的走动视而不见。就算擦肩而过,也无动于衷,就好像这人只是一团空气。 这面具人径直步入荒岛深处,最后在曾经关押过紫音的地牢入口前停住了脚步。 “是这里了。”他仿佛笑了一声,然后便走了下去。地牢通道一片漆黑,对这人却丝毫没有造成干扰。 “谁?”阴沉疲惫的声音,从地牢深处传了过来,但这声响,却也阻止不了那人前进脚步。反倒因为那声音响起,倒更方便了面具人锁定方位。 火光陡然间自面具人掌心中生起,照亮了本是阴暗的地牢。在原本关押着紫音的牢房之中,此时却坐着一个独臂男子。 那男子或者是因为太久没见着光线,被这火光一照,竟忍不住伸手去遮掩。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面具人悠然问道:“你便是黑八?” 那独臂男子却并没有立刻答复,过了好一阵子,才将手放了下来,这才冷声道:“你是何人?” 面具人道:“我是救了你一命的人。” “我从未见过你。”黑八闭目道:“不管你是谁,速速离去,别在这里碍眼。” 面具人道:“黑八,当时你为了救紫音丫头脱困,自己反倒陷了进来。想必你一直也觉得奇怪,以古妖门主的性子,便是十个百个黑八一起杀了,也不足以为奇,可为何却只把你关在这里,并不曾要了你的性命。” 这面具人侃侃而谈,但说的却是事实,黑八被关在这地牢里,的确也疑惑此点。但便是面具人说得再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你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眼见黑八并不理睬自己,那面具人倒也不生气,只转化话题道:“那说说别的好了,比如说……你挂心的紫音小姐下落安全之类的。” 面具人提及紫音名字,果然令黑八有所动容,他猛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此时竟也有了几分焦急:“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问题太过无趣了。”面具人摇了摇头,口吻之中尽是不屑,虽然黑八瞧不见对方面具下的脸,却仍想象得到对方此时定然是一脸讥讽笑容。面具人道:“好罢,没个称呼也确实不便,你便叫我‘傀儡师’吧。” 黑八眉头微皱:“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傀儡师道:“做什么?呵,黑八,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古妖门门主竟连自己亲生女儿也不肯放过么?” 再度答非所问,可是对方的问题,却偏偏是黑八欲求的答案。 “古妖门,自太古时大战以后,一直负责看守百邪,由于地处北海这无人问津的荒海,少有在神州走动,是以千百年过去,神州之上竟无人再记得这么一个古老宗门。”傀儡师慢悠悠地将古妖门的历史重述,这些内容,却是黑八所熟知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历代古妖门主都心有怨恨,认为古妖门并未得到所付出的该有地位,终于到了这一代门主,终于开始谋划,想要以实力征服神州。” “只是就算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作为一个父亲,又何必一定要连自己的女儿也断送进去?”傀儡师笑道:“想必在其他人心中看来,这简直便是丧心病狂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黑八终于有些不耐烦,他肯听对方说话,只是因为想要知道紫音的下落安危而已。 傀儡师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黑八沉默,许久后方才开口道:“你必定是个疯子,又或者是瞎子。别说我此时功力修为被封闭,就算依然完好,我……为什么又要帮你?” 傀儡师道:“这个么。”顿了一顿,他笑出声来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话音刚落,关押黑八的牢笼突然打开,包裹在四周的禁制,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自称为傀儡师的面具人向牢笼中惊异莫名的黑八郑重行了一礼,口吻郑重地说道:“请由我借你元婴一用。” “坏消息,是随着白云宗的溃灭,四神之中的白虎就此下落不明,就算最后能找得到,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好消息,则是紫音小姐所言的,那古妖门主所制作的一台机关兽无人可以驾驭——想必就是四大魔兽之一的一台机关兽吧。所以前去攻击白云宗的时候,只出现了三台机关兽而已。如此一来,敌我双方都是三对三,倒是谁也没占着便宜。”荆离看了墨守诚一眼,向后者问道:“眼下再过三天,凤栖谷的朱雀机关兽便能完工,你的青龙,又是什么情况?” 墨守诚苦着脸道:“早知如此,我便应该早些赶回青云山,将青龙前辈的身躯尽快修复。只是如果我早些赶回去了,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情报?” “不管如何,按着昨天晚上所商议的,我们最迟五日之后,就要出发前往北海。”荆离站起身来道:“你自己想想,应该怎么办吧。” 昨天,紫音开诚布公,将她所知古妖门种种尽数讲了出来,并画出了紫音岛详尽地图。根据这份地图,众人商议出种种布置,其中便有一条。该当趁着此时紫音岛防备空虚时攻入,只消将古妖门主拿下,古妖门的威胁便要消去大半。之所以如此说,乃是因为此时古妖门与最初已经不同。 最初古妖门人手挑选,乃是由紫音负责。专门挑拣孤儿,又或者值得栽培的人送到紫音岛。但现在却已经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古妖门主所采取的扩充手法已经不是这般温和。 根据风不闲暗中收集到的资料,除了像他一样被古妖门主招收的部分客卿,又或者主动投靠的以外。此时大部分古妖门中人,都是被古妖门主以密法神通招揽,并在元婴丹田种下可怕禁制,因此这些人各个悍不畏死,只要失手被擒便能立时自爆封口。 但无疑,只要将古妖门主擒下,便能将这些人解救出来。而且这一点,也是紫音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自己父亲究竟是何时创出这门阴毒手法? 除此之外,由于白云宗已灭,小夜也不再惧怕有人找她麻烦,燕赤刑便带着敖来与小夜两个小家伙连夜告别,要回巨鲸门去禀告。只是在临走之前,燕赤刑亦言道,东海与北海相连,若要节省实力消耗,巨鲸门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玄天阁这次有什么安排?”墨守诚此时不知青云道门是否已经收到详细消息,也只好先询问荆离方面的动作了。 荆离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有什么安排……和凤栖谷这边差不多。” 墨守诚听得一声叹息,凤栖谷的安排,就是派出小部分人手,前往北海。除此之外,也没有安排可言了。但墨守诚也心知肚明,在两个多月前的青云山一役,仙门一脉,包括四大宗门都是伤亡惨重。而这边也不能像古妖门那边一样,几乎有着无穷无尽战力,完全把门人当成消耗品。此时四大宗门……呃,三大宗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派出小部分人手,聚集起来做一点突破战术,看是否能一举攻破紫音岛。而大部分的弟子门人,一方面要负责守卫宗门安全,另一方面,也要在神州大地上拖延古妖门势如狂澜的攻势。 “其实这样也好。”荆离冷笑道:“如今我算是明白,当初父亲为何要废去我一身修为,让我转修元甲了。原来四神也好,四大魔兽也好,各个都有选择。并非是我们选择它们,同时它们也在选择我们。” 墨守诚苦笑,这一点,青龙也曾经和他说过。并非什么人都能够驾驭它,虽然说来荒唐,但血统,却还真是其中关键。四神选择栖息之地,也不尽是胡来。 “我的玄武,你的青龙,这已经是既定事实,而且必然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之中,承担着主攻位置。只是凤栖谷这边,朱雀机关兽就算制造出来,也不知道谁能驾驭它,它又会选择谁。”荆离摇头道:“如今,蝶谷主当然不可能自散功力,再去转修元甲。蝶叶蓝虽然适合,但如今时间却不足够,就算让她勉强上阵,也发挥不出多少战力。” 荆离所言,皆是事实,偏偏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让墨守诚感到烦恼。事实上就在两人交谈的这个时候,关于古妖门在神州之上肆虐的情报正一宗一宗地送入凤栖谷中。而其中关于对方三大魔兽的情报,更是重中之重,但偏偏就是这一点,让众人惊愕。在毁灭了白云宗之后,这三大魔兽,竟就失去踪迹,假若没有意外,便该是回紫音岛去了。 “简直就像是等着我们去一样。”想到这里,墨守诚不由说出口来。荆离知道他的意思,当下摇头道:“无妨,反正始终也是要碰上的。百邪之中,也惟有这三台机关兽是劲敌,其他压根不值一哂。” “这次……思空岚……小岚会一起去么?” 荆离冷笑道:“他?别说命令他去,就是命令他不去,他只怕也要偷偷跟着过来,估计再过一两天,他就能到这里吧。哼,不自量力,不过踏云期水平而已。” “踏云期?”墨守诚喜道:“原来小岚又有突破?” 第十九章 心结 在那次荆离与墨守诚详谈之后,又过了三日,这三日之间,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手,也逐渐在凤栖谷聚齐。在众人互相交换过情报,又反复商议之后,终于将人员定下。 玄天阁一方,计有荆离、蒲牢长老、思空岚,以及十数名踏云期修为弟子。 凤栖谷一方,则由烈火子长老带领十数名弟子参战,除了最基本的踏云期要求之外,更有两名破空期实力者。至于朱雀机关兽,最后果然还是由蝶叶蓝来操纵,只是要说战力,则实在过于勉强。她匆匆练就,此时不过最低级的炼甲期罢了。 而青云道门这边,人员也不能说充足,五大散人到了还珠与还真两位,再加十数名云字辈弟子,其中便有墨守诚师尊,飞云真人。 这番师徒相见,倒又闹腾起来了。墨守诚无论如何也不肯让飞云真人去冒险,到最后还是飞云真人以师徒名份相压,这才让墨守诚闭上嘴巴。 虽然实在是担心飞云真人,可墨守诚也不能直白地说师傅你修为太低,还是算了别去了吧。这份为难,最后却还是由体贴墨守诚的雪菲给解决了。 于是飞云真人身边,一路上就跟上了一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小姑娘。 再稍作准备休息之后,便终于到了临别的时候。蝶玉堂率领着凤栖谷众人送到谷口,朗声道:“诸位,蝶某别的不愿多说,但愿诸位此行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这三大宗门之中互相认识的人不少,此时互相道别起来,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墨守诚悄悄凑到蝶叶蓝身边问道:“阿蓝,你妹妹呢?怎么没看到她?” 蝶叶蓝白了他一眼道:“你终于记得她来了啊。” 墨守诚哭笑不得,摊手道:“你这口吻,怎么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小兰她,她大概不肯见你吧。”蝶叶蓝轻叹口气道:“守诚,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墨守诚点头,爽快说道:“阿兰,你这话说得也客气过头了吧。你要我替你做什么,尽管直说便是。” “当真?你什么都肯依着我么?”难得的,蝶叶蓝竟撒娇起来。 “太难了就不行,比如说给你摘颗天上的星星之类的。”即将面临决战,墨守诚反倒觉得有些轻松起来了,此时竟还有说笑心情。 却没想到,蝶叶蓝垂下头来,牵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万一,万一我在这一战出了什么事情。守诚,你能替我,陪伴小兰到最后么?” 墨守诚脸上笑容渐去,握着蝶叶蓝的手用了些力。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墨守诚急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要回来,我们要一起回来,然后三个人一起……” 蝶叶蓝微笑,这般安静的笑容,从来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倒是在蝶苍兰的脸上,墨守诚见过许多次。在这个时候,墨守诚才再度察觉,这对姐妹,实在太像了。 “墨大哥,请一定要回来,我也会努力,努力地活下去,等墨大哥回来。”好像是在模仿自己妹妹的口吻表情一般,蝶叶蓝低低地说着,最后终于又恢复“蝶叶蓝”的表情,张扬地笑出声来道:“我模仿小兰像不像?这就是,她让我转述给你的话。” 尽管这次前往紫音岛的众人,皆有御空而行的能力,但大战当前,能省下一份力气也是好的。便按着预订计划,一行人先行前往扬州城,然后与巨鲸门会合,接着乘上巨鲸,直接自海底前往紫音岛。 墨守诚与巨鲸门中人许久不见,老龙王白胡子本身又是一个豪爽至极,爱热闹场面的人,自然少不得酒宴闹腾。 便是每日里这般折腾,也叫三大宗门中人见识了巨鲸门这群海中修真者的酒量。飞云真人本是爱酒之人,自然与巨鲸门众人相处融洽无比。倒是墨守诚,着实怕师傅身体受害,免不得硬着头皮帮着顶了几杯。 在师徒两个都喝得有些多了之后,墨守诚扶着师傅回到客房,让雪菲在门外守候,服侍飞云真人躺上床后,墨守诚扑通跪倒,毕恭毕敬地向师尊叩头。 “师傅,这许多年来,弟子一直有件事瞒着您。” 飞云真人打了个酒嗝,一副醉眼迷离模样,断断续续道:“是关于……你是伏明魔师送到青云道门的卧底这件事么?” “师傅?!”跪在地上的墨守诚浑身一震,他不明白,这件事自己还没说出来,为何飞云真人便已经知晓? “起来吧。”虽然看上去已经醉意熏熏,但飞云真人明显神志清醒。他望着这个自己最为喜爱的弟子,长叹了口气道:“你必然想问,我为何会知道。” “师傅,弟子……弟子……”墨守诚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飞云真人却没有让弟子为难,再度道:“起来起来,像什么样子!” “在凤栖谷时,你便应该奇怪,为何我们从青云道门而来,却一直不提青龙机关兽之事,更在那机关兽不在你身边时,便催促你上路。” 飞云真人淡然道:“无需担忧,你的青龙机关兽,此时正由你另一位师傅,伏明魔师施展神通修复。青云道门此时上下,都在添砖加瓦,加速进度。” 光是知晓伏明魔师一事,已经足够让墨守诚吃惊,此时听到这些情况,更是让他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孩子,什么也不必说。”飞云真人笑道:“不管最初动机如何,你这许多年来,可曾做过一件不该做的事情?可有污了青云道门丝毫名声?既然你并未做过什么,莫说一个恶人愿意弃恶从善我们该给他一个机会,像你这般什么坏事也未做过的,我们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 “你师傅飞云,你师祖还真,乃至整个青云道门上下,怎会对你有丝毫芥蒂?” 墨守诚鼻子一酸,只觉得自己出生至今,未曾有一日似现下这般心情激荡,无法自控。便在他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时候,飞云真人又低声呵斥道:“守诚!莫要流泪。你可还记得,当初曾有人与你说过这句话?” “男人,只有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可哭泣。” 墨守诚浑身一震……这句话,分明是……他望着飞云真人,嘴唇蠕动,过了好半天,终于艰难吐出字道:“莫非……” 飞云真人点头,微笑答道:“不错,这句话,是‘他’让我转告你的。 “他……他也在青云山?” “不止在青云山,而且还与你另一位师傅伏明魔师成了知交……这其中详细,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吧。” 自飞云真人的房中退出来,折返回自己房间。墨守诚此时心情,着实难以用言语述说。 一直以来,他最大心结,竟就这样轻松解开。本来他只觉得此行九死一生,若不趁早向恩师说明这其中种种,只怕自己就是死也无法瞑目,这才在最后关头想要坦白一切。 却不想青云道门的人,竟已经事先知道此事,更全然包容了他。 “接下来,就是打倒古妖门……然后让雪菲,与他两个人当面把话说个清楚……这样一来,一切都解决了。”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一阵轻松,便是最后一丝顾虑都消去了。 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在侧,有自己所喜欢的女孩在侧,有自己恩师在侧,而即将面临的,是这世上可能最为艰难的一关,最为可怕的敌手。一个男人,一生之中,可还有比这一刻更加光辉的时刻? “不会输,我绝不会输的。”他握紧拳头,喃喃自语。 正在他暗自这般下定决心的时候,同然一阵晃动,猛烈的让他都站不稳身子。这摇晃震动反应极其猛烈,让他大为吃惊。 “发生什么事了?” “守诚,快出来!”思空岚一把推开门,将头探了进来,着急道:“看起来,古妖门的人事先确实有了防备!” 此时不需再行多言,墨守诚闻声,立刻与他一齐展开身法,一同冲了出去,在巨鲸腹中通道上,与众人会合。然后一齐前往巨鲸门大殿。 大殿之中,很快便聚齐了人,老龙王提气说道:“诸位,前方不过半百海里,便是那所谓紫音岛了。” “前辈,方才发生了何事?”墨守诚问道。 白胡子嘿嘿一笑道:“是撞上了禁制结界……这古妖门真是好大手笔,竟能布置出这般巨大的禁制之壁。” 离目的地还有五十海里,便已经装上防御禁制,这范围,说是大手笔自然毫无夸大。但墨守诚却注意到,紫音与风不闲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当下便问:“风不闲,紫音小姐,是否有什么不对劲?” “我所知不详,还是让大小姐来说吧。”风不闲苦笑让贤。 紫音咬着下唇道:“这,不仅仅是防御禁制而已。”她明显有些烦躁,又或者说是忧虑,秀眉微皱道:“这么一来,之前我们奇怪那三台机关兽为何在神州上失去踪迹便说得通了。” “这个防御禁制的全名,唤作三元固石阵。”她素手一样,袖中地图飞出。接着她便指着图上海岛全貌道:“阵眼,便是环绕海岛的这三角,这阵法有三层防御,每破除一个阵眼才解开一层。而被包裹在阵法中心的,便是岛上中枢——古妖楼,古妖楼中储藏了大量仙石,负责这禁制阵法的能源供给,此阵本身并无攻击能力,但要说防守,却是内外兼顾,浑如一体。” 第二十章 破阵 她手指所在的三处阵眼,互相之间距离之远,笼罩范围之大,简直令人瞪目结舌。 荆离道:“既然如此,想来这三处阵眼,便是由三台机关兽分别负责把守了?” 紫音道:“的确,而且其中最棘手之处,这三处阵眼,由中枢的古妖楼提供支持,若是同时分攻三处,则古妖楼提供的支持也得分成三份。可若只单攻一处,则古妖楼也会全力支持一处,这样一来,却又麻烦无比。” 她此言一出,巨鲸腹中众人都是皱起眉头。 “如此说来,分兵三处,各自主攻反倒为佳?”墨守诚问道。 “这样应该更好,若是一处处单独攻击,时间拉长便会生出许多变数。”紫音这也是实话实说。他们此次,乃是瞄准了古妖门主力大多在神州之上,紫音岛本身防备空虚而行。 但没想到的是,古妖门竟将最棘手的三大魔兽机关兽给召了回来,看这架势,更是一早便做好了防守准备。 眼下看来分兵之势是必然,好在此行三大宗门都是爽直角色,立刻商议完毕。 玄天阁负责左边阵眼,凤栖谷负责右边,而青云道门,则攻击中路。在互相告别之前,巨鲸门又给每一方各送了数枚小红珠,通过这个,便能在一定范围之间随时联系。 玄天阁一方没什么好说的,收下便走,目前而言,以他们这边实力最强。 问题倒是凤栖谷与青云道门这方,凤栖谷那边虽然有朱雀机关兽坐镇,但无奈此时蝶叶蓝不过炼甲期,连合神之术也做不到,能发挥的战力,也是十分有限。 而负责中路的青云道门这边,那就更加艰难。青龙机关兽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虽然此时墨守诚亦有合神期修为,便是五散人中的还真与还珠,也比不得他,但对方岂又是好惹的? 虽然说情势不妙,但众人却也不得不就此上阵。只是在临别时,雪菲却来到蝶叶蓝身边耳语一阵,然后给了她某样东西,方才回到墨守诚身边。 眼见玄天阁与凤栖谷的人逐渐远去,墨守诚这才好奇问道:“雪菲,刚才你给了阿蓝什么东西?” “面具人给我的丹药。”因为墨守诚询问,雪菲脸上方才有些笑容道:“根据那面具人所言,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提升一个境界的修为。” 墨守诚苦笑道:“怎会有这般丹药……真是听也未曾听说过。” “不过,我没有试过。”雪菲接下来的话,却让墨守诚吓了一跳,当时便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没有试过,就敢给她使用?” 雪菲道:“这种丹药虽然我没有吃过,但那面具人之前给的,一样可以提升修为的丹药我却已经吃过许多。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师傅,假若你不放心的话,我现在就……”她手一翻,已经摸出一枚丹药,墨守诚阻止不及,她已经吞了下去。 却不想那丹药效力惊人,她方才吞服下去,立刻产生作用。在墨守诚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中,雪菲脸色又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这般反复了几次,再过得片刻,修为果然暴涨。飞速突破了踏云期,达至向仙前期。 “师傅,你看,雪菲没有骗你。” 饶是雪菲看上去的确并没有出事,墨守诚却还是惊得一身冷汗,当下又是一番说教。 然后,便由墨守诚在前探路,中间则是青云道门一众云字辈修真者,而两位还字辈,则于后方掠阵。 紫音与风不闲,自然也跟着墨守诚,有紫音带路,一路上便避开了许多机关。但随着逐渐靠近阵眼,终于古妖门的人,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守卫果然并不多。”眼前出现的,大概是有十数名古妖门徒,只是他们样子看起来十分古怪,瞧见青云道门一行人,竟不发一语,直接便攻了过来。既然对方不肯多说废话,这边自然也没有多余话好说,纷纷祭起飞剑,便与之纠缠起来。 这群古妖门人,只说实力修为,比青云道门一方都要差了许多,但打法却是悍不畏死,几乎招招都是拼命,加上各自有机关兽辅佐,一时间竟全然不弱下风。 “不能在这里被他们缠住!”风不闲展开身法,手上一对金银手套光芒闪现,迅速地打倒三名古妖门人之后,飞至墨守诚身边急道:“目前是争分夺秒的局势,别忘记了,对方是不惧怕消耗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墨守诚舞动七星奔雷剑,在他剑尖所指之处,便有古妖门人中招。 此时最麻烦的,便是对方的悍不畏死——这已经不是一种精神。便在方才,便有一名青云道门云字辈修真者,一剑破开古妖门人胸膛,却冷不及被对方悍勇抱住,随即对方自爆,连着这名云字辈修真者也魂飞魄散。 面对这般敌手,打得束手束脚,又何谈轻取?而最急切的,是阵眼还未至,那负责守护阵眼的人,压根都还未现身! “守诚,你们先行突破,以你们修为速度,这群人拦不住你们。”还真厮杀至两人身边,皱眉道:“一切尽速,守诚,风仙友以及紫音仙子,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应付。” 此时也不是再商量的时候,墨守诚与风不闲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雪菲,这边就交给你了。”在转头叮嘱雪菲之后,墨守诚一剑劈出,剑光闪烁,立刻在战阵之中破开一条道路。 三道人影立刻穿过此处战场,将速度提升至极致,往阵眼方向冲了过去。 此时三人修为速度,立刻分出上下,风不闲速度始终无人可及,此时一马当先。墨守诚走鳞身法展开,也是呈现迅雷流星之势,只比风不闲略慢。而紫音,却落后他们两人不小距离。 “看前方的高塔,那便是阵眼,塔顶那颗珠子,你们瞧得见吧?”紫音虽然落后,但她提气传音,却吐字清晰。随着她的指示,墨守诚与风不闲两人同时凝神瞪眼。 果然前方不远,一座高塔耸立,塔尖上更有白芒闪烁,想来便是所谓的“珠子”了。 “只要破坏了那颗珠子,便算将这处阵眼毁了。”紫音急道:“但守护阵眼之人必然就在附近,一定要小心,绝不可大意。”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芒便由天而降,坠落在地,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是谁?”三人同时绷紧神经——虽然只是一瞬,可是以三人修为眼力,却不难捕捉到对方身影。那只是一个成年人的影子,却没有机关兽的踪迹。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声音冰冷似铁,吐字便如机关人齿轮咬合一般吱吱有声。随着尘土逐渐消散,那人现出身形,顿时让三人大吃一惊。 “黑八,竟会是你!”墨守诚持剑在手,此时立刻做出戒备,但心中又觉得不对。眼前黑八……与曾经的黑八,明显有些不同。何况根据紫音与风不闲的说法,黑八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抵挡他们?更不应该说什么“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这种话。 黑八面无表情道:“多言无益,你们一并上吧。” 风不闲脸色此时也极难看,与紫音对望一眼,同时想到:难道……黑八也被古妖门主用那古怪法门给…… 这推断简直合情合理至极,就连风不闲与紫音自己也找不到能推翻的理由,且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小墨,且慢动手!”风不闲往前踏一步,斜眼看墨守诚道:“这里交给我。” 墨守诚回看他一眼道:“可是他……他不是你的朋友么。难道你当真能与他交手?” 风不闲笑道:“别开玩笑了,朋友是朋友,可是你看他此时模样,压根便不当我是朋友啊。就算我真要揍他一顿,想必他也没话好说。我可是风不闲,这世间最自由的人,我说我想要打,我就要打,谁也不能束缚住我。” 说笑刚毕,他又神情一肃道:“既然守护此处阵眼的是黑八,那么……其他两处阵眼,只怕有有一处要麻烦了。” 原本众人以为是三台机关兽分守三处阵眼,但此时看来,只怕有一处阵眼,有两台机关兽在!自然是麻烦至极。 “你与大小姐去破坏阵眼,我来缠住他!快!”虽然说情势出乎意料,但此时总不能折返,风不闲一声大喝,随即身法展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黑八。 “紫音姑娘,你还在愣着做什么?!”不愿白白浪费风不闲的努力与心意,墨守诚冲着紫音喊了一声,人立刻跟着飞身扑出,腾空而起,向高塔顶端飞去。 紫音虽然跟着他动了,却明显有些魂不守舍,显然只是下意识地听墨守诚吩咐而行动罢了。看她突然这副模样,墨守诚微怒道:“紫音姑娘,别忘记了!你来这里最大的目的是什么!既然黑八还活着,那么总还有救他的法子!” 他这当头棒喝,终于惊醒了紫音。 “你说得对!”紫音立刻打起精神——她来这里,最大的目的,是要去见她的父亲,去见古妖门主,去问他一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黑八当然看出墨守诚与紫音的目的,竟转过身来,全然不顾风不闲双掌印下,手臂一抖,机关臂立时伸长,抓向空中的墨守诚。 紫音手中长箫一扬,将机关臂震飞,便在同时,墨守诚势如破竹般的雷霆一剑也递了出来,一击便将那塔尖宝珠劈成两半。 第二十一章 无聊 “得手了!”得手如斯简单,墨守诚心中一喜,正欲再转身去助风不闲,却被紫音掠至身前,扯着他便走。 “黑八……黑八就交给风不闲,他自可应付得来。你看那边!”随着紫音手指方向望去,却见得遥远彼方处一道红光冲天。 “那是玄天阁的方向……他们也得手了?!”墨守诚立时分辨出来。 “不错,那边亦很顺利,毕竟我们要做的是攻破阵眼,打倒守护阵眼的人倒是其次!”紫音急道:“既然玄天阁那边也已经得手,想必凤栖谷那边也不会让我们失望,此时三道防护已去其二,我们往古妖楼冲!” 眼见紫音已经做了如斯觉悟,墨守诚也不再有二话,便即刻跟上了她的踪影,两人继续如流星赶月一般,往紫音岛中枢——古妖楼冲了过去。 不过多时,那外型看来,好似以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楼阁,便逐渐在墨守诚瞳中浮现。 而亦在同时,紫音也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阁楼入口处,有一人坐在一张石椅之上,垂着脑袋,一副睡着模样。 便在同是,地面突然一阵摇晃。墨守诚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扭头望向凤栖谷所进攻的方向,那边果然也是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三处阵眼已经尽数被攻破了! “那个人是?!”突然瞧见这幕诡异场面,墨守诚与紫音两人同时止住身形,不敢贸然靠近。紫音打着冷战道:“他……他是,是我父亲。” “他就是古妖门主?!”墨守诚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古妖门主竟会孤身一人,且不在阁楼之中,竟坐在这阁楼入口处,等着他们! 眼前情况着实诡异莫名,便是紫音,此时也有些忐忑不安,只怯生生地唤了一声道:“爹爹!爹爹!” 却不想那古妖门主,竟就在两人面前,继续保持着沉睡模样,竟理也曾不理会。 正在墨守诚与紫音两人大感蹊跷,想要试着踏出一步,探查虚实之时,墨守诚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大无匹灵识,突然笼罩四周。 这灵识并不带恶意,只是单纯的庞大,便压得墨守诚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只想:莫非,这就是古妖门主真正的实力?! 紫音自然也感到了同样巨大的灵识压力,但她对这灵识,却十分陌生。此时立刻出声喝道:“谁?是谁?出来!” 紫音这一声喊,自然让墨守诚回过神来——发散出这道强大灵识的人,并非眼前的古妖门主。 “真是让人困扰啊,三大魔兽也真是够不长进了,居然只坚持了这么一阵子功夫。” 坐在石椅上的古妖门主突然身子一歪,瘫软在地上。那姿势古怪,怎么看也不像只是睡着了。而一个矮小人影,却突然映入墨守诚与紫音两人眼帘。 那人站在古妖门主坐的石椅旁边,看上去一派悠闲。但以墨守诚与紫音两者这般修为眼力,竟也没看清这人是何时,又是怎生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墨师兄,应该说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比较好呢?”这人身着青云道门低辈弟子服饰,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墨守诚吃惊,再看到这人脸上戴着的面具,顿时想起雪菲曾与自己说过的话来。 “你……你是?” “我?我是……”那人嘿嘿一笑,伸手将面具自脸上摘了下来。看到他面具下的脸庞,墨守诚终于控制不住脸上表情。 “墨师兄想来,只怕是不记得我了吧,这也正常,我在青云山上,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小辈罢了。墨师兄乃是五柳峰一脉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才,怎会记得我呢。” “守霜……秦守霜!怎么会是你!”墨守诚呆愣好久,终于喊出声来。 那面具人脸上微现讶异神情,旋即微笑道:“这可真想不到,原来墨师兄还记得我在青云山上用的名字。” “果真是你?!可是为什么你会……”无论如何,墨守诚也想不到,眼前这神秘人,竟是当年青云山上,自己的小师弟。 秦守霜摊手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也挺无聊的,墨师兄,难道以你的智慧,到了现在也想不出么?” “当初你被东方无我,自墨家庄救了出来,打算投入魔门。可笑那东方无我有勇无谋,魔门岂是那般容易便能加入的,就算加入了,又如何能保证你不走上魔道?” 这些事情,他竟然也知道?!墨守诚心头逐渐清明,深吸一口气道:“莫非……封住我脑中关于东方叔叔记忆的人就是你?” 秦守霜伸出一根食指摇晃几下,微笑道:“不仅如此哦。” “在东方无我将你自墨家庄带走之后,我便将亟天老祖擒下,送到青云道门去,又放出风声。接着我将你从东方无我手中带走,洗去你相关记忆,然后将你送入伏明魔师的门下。当然,这其中,我也做了一点小小手脚。” “有《腾龙机关真诀》加上亟天老祖下落,这样一来,伏明会怎么做,就很好猜测了。果然,你便被送上青云道门。而我,则化身为秦守霜,在你身边。” “自然,青云道门中需要做手脚的人,我也尽数都安排好了,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墨守诚勃然大怒,持剑在手,厉声喝问道:“秦守霜,你目的究竟为何?你又到底是什么人?将近二十年前开始,你就做了这么多手段,究竟想要做什么?!” 秦守霜哑然失笑道:“我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这么做,想要做什么?这些问题也真是够无聊的。不过我也知道你必然要问的。” “我叫什么名字,我早已不记得了,这成千上万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忘记任何本该记得的事情。何况就算忘记了,也没什么大碍,名字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成千……上万年?墨守诚与紫音两人同时愣住,成千上万年,这究竟是怎样的概念?! “至于你问我目的,那就更简单了。”秦守霜嘻嘻笑道:“因为无聊啊。” 仿佛很满意墨守诚与紫音两人此时表情,秦守霜仿佛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开心拍掌道:“怎么,你们不信么?其实你们没有道理不信的,因为想必你们此时也感觉得到,我的实力……已经足够我不**任何阴谋诡计,就能随心所欲地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了。” “不过呢,什么统一仙魔道啊,飞升登仙啊,扬名立万啊,我统统都没有兴趣。我只是想找人陪我一起玩而已。” “陪……你玩?”墨守诚艰难启齿,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思维。秦守霜点头道:“对,每次我无聊的时候,就会找人陪我玩。而这次,我正好选中了你,墨师兄。” “说起来,也蛮有缘分的,我和你们墨家。那次的所谓太古大战,就是我挑拨起来的,后来看到双方打成那个样子,让我开心了很久呢。” “你……你闭嘴,我问……我问你,你把我爹爹,我爹爹他怎么样了?!”眼见对方笑得这般开心,而他脚边,自己父亲却生死未卜,紫音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 “哦,紫音姑娘,你终于想起你这位父亲了啊。”秦守霜脸上神情,说话口吻并没有丝毫讥讽意思,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最为普通平常的事情。 “因为你们来得早了一点,呃,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所以最后一次的调制还没来得及呢。如果那三台机关兽能再争气点,又或者那个黑八再多争取一点时间的话,你们现在就不会看到他这副模样啦。” “你……你说什么?什么调……制?”隐约觉得这个问题问出,说不定天都要塌下来,可是紫音却不得不问。 “紫音姑娘,难道你一直没有察觉到么?”秦守霜仿佛说到了自己最得意的部分,笑得更加张扬。 “古妖门、古妖门的历史、古妖门主、包括紫音姑娘你本身。”秦守霜微笑道:“这些,真的存在么?” “你……你……你在胡说……胡说什么?”紫音不自觉地往后退,本能地,本能地想要逃离面前这个人,因为她已经有所预感,对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必然是毁灭性的。 秦守霜望向墨守诚道:“墨师兄肯定也一直都觉得奇怪吧,如斯强大的古妖门,为什么却会默默无名?既然说是自太古大战以来,便一直看守着百邪,那么为什么你从青龙那里,却也得不到关于古妖门的半点情报?” 墨守诚面色惨白,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已经猜出了八成——但假若他所猜的便是真相。那这个真相,又该是何等残酷,何等丧心病狂?! “咦,看墨师兄脸色,似乎已经想到啦。”秦守霜抚掌大笑道:“对,就使墨师兄现在想的那样。古妖门、古妖门主、古妖门的历史,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第二十二章 咆哮 “只是呢,我很喜欢这种正邪不两立的戏码啊。而且风平浪静的仙魔道中,突然神秘崛起一个修真宗门,这种故事不是很好玩吗?所以我就抓来了一些人,然后将他们的记忆篡改,给他们一一安上不同的身份,然后再把古妖门和百邪联系起来,把历史编造出来,又在这座岛上做了一个根基之地。怎么样?很有趣吧。” “那我这些年来,这些年来所做的,所有的记忆……莫非……”紫音手中长箫跌落在地,她却恍若不觉,整个人都好似要崩溃了一般。 秦守霜微笑道:“放心吧,这一两年之中,我没有再动过你丝毫,至少你脑海里,这一两年间的记忆,是真真正正属于你自己的。可不是假的喔。” “秦守霜!你,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到底,到低把他们这些人当成什么了!?”看着此时已经无力地跪倒在地,抱着脑袋,几欲崩溃的紫音,墨守诚怒不可遏。 秦守霜惊讶道:“墨师兄你为何要生气?这些人与墨师兄是敌人吧?就连你身边这位紫音姑娘,也曾经是你的敌人吧。” “而且,要说的话,我还救了这个玩具一条性命呢。”秦守霜指着地上那个,从一开始便不存在的古妖门主道:“这个人,原本是某个小小修真门派的掌门,最后门派却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消灭,他便一直立志复仇,并重建宗门。但可笑的是,他当时元婴被破,浑身上下只有一口气在,可是我在最后关头将他救了回来,而且还给他制作了机关身躯。” “何况,现在这我虚构出的古妖门,也让他圆了心愿啊。” “秦守霜!!!”墨守诚再压制不住心头怒火,七星奔雷剑剑身之上七座法阵同时光芒暴涨,出手便没留下一丝后着,整个人便向着对方飞身扑去。 “回答我!秦守霜!如果你便是雪菲口中所称的面具人,那你对雪菲,对东方叔叔这对父女又做了什么?!回答我!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好处?!” 愤怒的质问,随着愤怒的剑一齐飞出,这铺天盖地的攻势,只怕换了蝶玉堂那个级数的高手也要暂避其锋。但对于秦守霜而言,似乎却还有些不够看。 只一根指头,秦守霜在对方剑势漫天之中,只伸出了一根指头,便准确无误地点中飞剑剑尖,仿佛产生了吸力一般,将墨守诚的剑,牢牢吸在指尖。 “做什么……我之前就和墨师兄说过了吧,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目的,只是觉得这样会很有趣而已。至于你说的雪菲……就是你收的那个徒弟吧。” “你问我对他们父女做了什么。”秦守霜笑道:“墨师兄,怎地到了现在,你还没明白过来。既然古妖门并不曾存在过,那么雪菲这个东方无我的女儿,自然也一样不曾存在过。” “本来东方无我这些年来,就一直在我的手上,当然,一直睡得很香。本来我想连他也一并调制了,想在今天这类场合,将他放出来和墨师兄你斗一斗,那场面肯定也很有趣的。只是后来我灵机一动,就制作出了雪菲这个人物,然后呢,就趁着墨师兄你下山的时候,把这对父女放了出来。对了对了,其实墨师兄你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啊,我可是一直都跟在你身后照看着你呢。” “你肯定也在奇怪,雪菲本来压根没有半点修为,为何能这般突飞猛进是吧?其实很简单,因为她本来也是一个元婴期的修真者,也是给我捡了回来,替她制作了机关傀儡身躯,然后用了特殊手法,将她原本的修为压制,就和普通人无异。” “而后来,我不过是将她原本该有的修为解放出来,接着配合丹药与特殊的修炼门法,让她再次修为飞升而已。”秦守霜得意笑道:“怎样么,墨师兄,我制作机关傀儡的手段不错吧?除了最后不能飞升这个缺点之外,一切都和真人躯体无异哦。” “这个……应该可以说叫做创造生命吧?” 听到“创造生命”四字,墨守诚陡然间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巨力,竟硬生生将剑尖自对方指尖上震开,随即挺剑再刺,咆哮道:“你不要开玩笑了!!!” 许久,许久未曾涌入心头,冲进脑海的杀意,此时再度在墨守诚浑身上下显现,双目通红——血染双瞳再现! “果然是墨家血脉之中数百年方出一次的血……”话说到一半,为了避让墨守诚愈发凌厉的攻势,就是秦守霜,最后那几字也显得有些吐词不清。 “难怪青龙会选择你,就和千百年前的大战之中,选择了你的祖先一样。” “可是,我说墨师兄,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这样便足可胜过我?”秦守霜轻松自在地在墨守诚飞剑交织成的剑网之间穿梭,嘴角含笑道:“的确,我的修为,被我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经在某种法子之下,永恒固定在双身期了,但别忘记了,我的修为,却已经有成千上万年,在量上,你与我的比较,便是水滴与大海一般。何况你现在也不过合神期巅峰修为,连质也比不过我。” “我不会管你那么多的!秦守霜,你今日,你今日非死在这里不可!像你这样**别人生命为乐的人,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墨守诚愤怒地吼叫着,自有生以来,他从来未曾如今日,如现下这般愤怒过。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已经恶劣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有勇无谋。”秦守霜轻轻一语作为评价,猛地探出手来,屈指在墨守诚飞剑剑身一弹。 “为什么墨师兄要这么愤怒呢?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啊。从头到尾,我也不曾伤害过墨师兄你半分,你看便是现下,我也没有向你动手的意思。” 秦守霜一副困惑不解模样道:“莫非,这是所谓的正义吗?难道墨师兄想说,你是正义的,要打倒我这个邪恶?” 墨守诚飞剑被对方弹出手,却并未有丝毫慌乱,只化剑为拳,正面一拳,击向对方胸膛。他大声地嘶吼着,发泄着自己的愤怒道:“与正义无关!我,我只是你的敌人而已!像你这种人,怎么会理解那些努力活着,即便没有明天,也要努力活着,笑着度过今天的人,怎么会理解那样的人的心情!” “努力?”秦守霜笑道:“我也很努力啊,我这不是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在玩么?” “你!”怒不可遏,但竭尽全力的一拳,正面轰在秦守霜的胸膛心脏部位,却见对方纹丝不动。拳劲……竟如泥牛入海! 秦守霜轻叹口气,轻轻一掌推出,也不见他如何催运劲力,墨守诚却觉得一股巨力迎面而来,便是鼓劲全力相抗也遏制不住,整个人便被逼得倒飞出去。 “没有用的……难道墨师兄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你我之间差距么?” 墨守诚瘫软在地上,一时间竟难以再聚起站起来的力量。便在这时,绝望感终于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就算他再是愤怒,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对方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 无力感刻骨铭心,墨守诚再无斗志,绝望的眼泪,竟就要这样流下来。 “子诚!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陡然间,一个低沉声音,在空中响起。那声音其实真的已经陌生,但墨守诚却还记得。他甚至还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男人,只有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流泪!” “起来!子诚!不要丢了墨家男儿的脸!” 天空之上,一道龙吟惊破长空,巨龙的利爪撕裂开云朵,吐息吹散迷雾,那令人感到震撼莫名的庞大身躯,便恍若惊雷一般,由天而降! “呵,终于让我等来了,我可等了好久。”这场面,却仍让未能让秦守霜那副笑脸有所收敛,看他那副模样,竟好似专门等候着这一幕的降临一般。 “假若就这样完结,那么也太过无趣。我花费将近二十年时间构架的这个舞台,假若墨师兄你不在最佳状态,那便是击败你也是无趣。” 眼见青龙飞下,墨守诚体内又生出几分力气挣扎站起,只调息片刻,便飞上天际,凑近苍穹巨龙。却见那个人,果然便站在青龙头顶,正看着自己。眼神之中,尽是近亲。 “东……东方叔叔……” 东方无我此时浑身浴血,显然经历一番苦战,而他脚下的青龙,看起来却丝毫未损。 东方无我笑道:“子诚,你长大了,看你这模样,便有几分似你爹爹。”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方才,你与这秦守霜之间对答,已经通过那枚小红珠,让此时紫音岛上附近所有人都已听见。但现在他们都还在与古妖门的人纠缠,唯有我,你师傅伏明让我行突破赶过来,将青龙交给你。” 墨守诚这时方才想起,临别时,巨鲸门曾送给自己这些人许多用来联络的红珠,其中有一颗,便在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那方才自己与秦守霜的对话岂不是……墨守诚面色惨白,因为便在他想到这一茬的同时,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已经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紫音身边。 这两人若说狼狈,与此时东方无我比较起来也是丝毫不差,但两人瞳孔之中,却充斥着怒火与绝望,那绝望,足够将任何人拉入地狱深渊! 最终章 生命最终章 生命 “风不闲!雪菲!你们两个!”墨守诚情知不妙,立时催谷起体内真元,想要冲至那两人身前阻挡。但此时相距,却也太远了。 风不闲速度之快,便是墨守诚全盛时期也比之不过,此时手上一对金银手套一闪,**两色光芒,整个人已经向秦守霜冲了过去。 雪菲一脸凄凉绝望,转过头来,向空中的墨守诚与东方无我看了一眼。虽然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连眼泪也没有,可是墨守诚,却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死意! “喔,这不是风不闲么。”便是风不闲的速度,在秦守霜面前竟也讨不到半分便宜,虽然风不闲一双拳掌灵动,一招一式尽是凶狠搏命杀着,却被秦守霜一一拆解。在这等迅猛攻势之下,他竟还有闲情说话道:“你是我所制作出的,最有趣的玩具之一。到现在我都觉得有趣,一直以来,你都以为你是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修真者,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人能命令你,束缚你,你以此为傲,并将追逐自由作为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事实上从最初的最初开始,你就只是一只风筝,不过在风中飘舞罢了,而那根线,却始终捏在我的手中。”秦守霜哈哈大笑,仿佛这是一件最为得意的事情。 “子诚。”东方无我其实早已身负重伤,此时已经不大能支持得住,但他却勉强御剑而起,将位置让了出来。 “莫要辜负了,一直支持着你的人,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那么,就一定要……要活着回去!”东方无我咳嗽两声道:“你的两位恩师,此时都在浴血奋战。而我,亦已替你将亟天老祖手刃……子诚,我们能做的,已经尽数做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墨守诚猛地点头,便不再牵挂东方无我伤势,纵身一跃,跳到了青龙的头顶上。神识沉入,与青龙机关*融。 “前辈……这,真的应该是最后一战了。” “嗯,小心,对方很强。只怕当时的天魔与他相比,也要差得远了。”说来也怪,此时青龙机关兽已经尽数给伏明魔师修复,理当可以开口说话了。但青龙却仍只以元神与墨守诚交流。 “天魔……天魔说不定,也只是被这个人**的……一个灵魂!”这一点,虽然还未自秦守霜口中得到证实,但却也应该不需要向对方求证了。 “上了!前辈!” “对了!就是这样!至少也要这样,否则我一直等待的最*部分,始终便差了几分!”秦守霜一边漫不经心地接着风不闲攻势,一面注视着墨守诚方面。眼见苍穹巨龙逐渐变形,成为巨大的机关傀儡,那蓬勃汹涌的力量散发开来,秦守霜却没有半分惊愕慌张,反倒是更加开心地大笑出声:“来吧!这数百年,数千年,上万年,每隔一段日子,我就要筹备一幕舞台,而今次的舞台,也迎来了最后部分!” “迎来最后的,只会是你!”与青龙机关兽合神,功力立刻攀升至双身期,终于有了与对方同等级的实力。墨守诚怒喝一声,凌空一掌劈出,机关臂夹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向秦守霜锤了过去。 “哼。”面对这一击,秦守霜竟好像也不能似先前一般游刃有余,竟要张开五指,以掌相抵。但便是这样,两者相交所发出的声响,却是金铁交鸣之声。 “你……”墨守诚大吃一惊,手上也缓了一缓,秦守霜却笑道:“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亦不过是把自己身躯改造成机关傀儡罢了。这么一来,我就获得了永远的生命,能够永远地,快快乐乐地玩下去。” 墨守诚顿时再度愤怒盈胸道:“对你来说,这世上就只有你自己快乐最为重要吗?!” 霎时间,力与力相交,两人只在眨眼工夫,已经互相交互攻出十数招,却没有人往后退上一步!反倒是风不闲,着实受不住这两股巨力相交所产生的余波,被逼得连退数十步。 “喂,你,你能不能想办法缠住那个人……只要一瞬,一瞬间让他不能动弹就好。”风不闲这一退,竟退回到了雪菲身边。这时雪菲却突然出声,问了风不闲一个奇怪问题。 “你想要做什么?”风不闲隐隐觉得不对——身边的这名少女脸上,怎么竟会有一丝笑容? “我要复仇。”雪菲阴沉地笑着,咬牙切齿地笑着,让人不寒而栗。她目不斜视,死死捕捉着秦守霜身影,向风不闲道:“只要你能停止住他动作一瞬,我就能冲到他的怀里……然后与他同归于尽。以你的速度,那个时候要逃却无问题。” 风不闲露齿一笑道:“这是,玩具的报复么?” “是。”雪菲也笑,但这两人笑容,却都如此森冷,充斥着绝望与憎恨。 “你打算怎样做?”风不闲问道。雪菲答道:“我手上还有三枚那人给我的丹药,只要服下一枚,就能提升一个境界修为,但若之前一枚效力未去便吞服下第二枚,便会当场自爆。我之前已经服下一枚,此时效力未去,你只消锁住对方行动一瞬,我就能……” 风不闲道:“给我两枚。” 雪菲这才略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在对方眼中,瞧见了一样的疯狂。一面默默地将丹药递出,雪菲一面低声问道:“为何?” 风不闲咬牙切齿道:“这是我的报复。” “墨师兄,说起来,你们墨家的机关术,其实我一直都很有兴趣,要不要与我一起,一起参悟其中奥秘?来享受创造生命的感觉?”秦守霜这成千上万年的功力修为,与墨守诚与青龙合起来还要超出许多,但两人此时境界修为相同,这短时间内却都不显疲惫。 只是与墨守诚相比,秦守霜明显还略有余力,此时竟还能随口说笑。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他一面接下墨守诚当头一击,一面说道:“对了对了,据我所知,凤栖谷有位叫做蝶苍兰的姑娘,似乎是天生绝症,因为连修真续命也做不到,所以现在在等死吧。” “对墨师兄来说,这位蝶苍兰姑娘,似乎也是位重要的人。” “可是我有办法让她活下去。”秦守霜笑道:“我曾经给过雪菲五枚灵丹,每服下一枚,便能提高一个境界修为。但事实上,我现在在研究的,却是如何能让毫无修真根基的人,知晓吞服一枚灵丹,便能拥有元婴。假若这个丹药能成功研发出来,让那个蝶苍兰姑娘吃下,有了元婴之后,我们再将元婴植入机关傀儡之中,这样一来她可不就不用死了么?” “放屁!”墨守诚大骂道:“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小兰的心情,又怎么能理解,她到底是怎样度过她那短暂生命,又要如何散发耀眼光芒的!像你这种人,不要用生死来侮辱她!不要再继续**生命了!” 秦守霜撇嘴道:“真无趣,墨师兄,你还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呢,假若那位蝶苍兰小姐知道,你此时竟然拒绝了她能活下去的机会,她是否会怨恨你呢,一直到……” 最后那个“死”字还未吐出口来,秦守霜突然发现自己双手双足尽数被一双铁手铜足锁住。他回头一看,却是风不闲。 “怎会是你?!”秦守霜之前一直在与墨守诚纠缠,却没有注意到风不闲与雪菲的动作。他一时也没想到,此时风不闲已经服下一枚丹药,功力修为直接提升了一个境界,无论速度还是力道,均上了一个阶段,已经不是秦守霜能谈笑间化解的水平。 就在同时,墨守诚也注意到了雪菲动作。那女孩展开身法,在风不闲锁住秦守霜动作那刹那,一展机关翼,将自身身法速度提升至了极致,扑入秦守霜怀中。 她拧着秦守霜的衣襟道:“我说过吧,师傅,师傅由我来保护。” 风不闲道:“我乃是自由之风,假若你要用所谓的线束缚我,我就要将这根线也斩断!” 被这两人一前一后夹击,秦守霜却并不曾慌乱,反倒笑出声来到:“两个玩具,便是一齐上又如何?难道便能困得住我么?莫要忘了,你们真实身份不过是*纵的机关傀儡,机关傀儡……是不可能违抗……” 秦守霜正欲发动神通,以机关傀儡主人的身份,令雪菲与风不闲两人退开。却没想到抓住他胸前衣襟的雪菲,此时却对他狰狞一笑,露出白森牙齿。 而真正令他色变的,却是上下齿咬合之间,竟有一枚他再熟悉不过的丹药。 “你们两个莫非?!”饶是秦守霜,此时也不禁惊惶,竟有机关傀儡能反抗他在这个地步,竟有机关傀儡不惜自爆,也要拖他一起上路! 但此时雪菲与风不闲都已下定决心,哪里还会再和他废话,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嘴巴一闭,将那致命的丹药,咽入腹中! “雪菲!风不闲!你们两个!!”墨守诚自然也察觉到这突然起来的变化,他欲向前,而青龙偏偏在这个时候,却不受他的操纵,往后急退。 “两股巨大能量就要爆发,快退!” “青龙前辈!他们!他们两个要!”墨守诚一声怒号,却阻拦不住青龙退避趋势,这两股操纵者的元神一撞,差点都稳不住合神状态。 “守诚,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现在却是打到他的最好机会,没有第二次了!不要让他们两人的牺牲白费!” 两股白芒冲天,两股巨大能量同时爆发开来,将地面,将天空,一并撕开。位于这两股巨大冲击中心的秦守霜,饶是他修为盖世,在如此近距离之下,被两个如斯高手元婴自爆卷入,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可恶啊!!!”于秦守霜现身以来,这绝世强者,终于发出了第一声痛嚎。两个同级高手同时自爆元婴的威力,绝不是单纯的一加一这般简单! 饶是青龙已经退避,但这股庞大的冲击,却始终波及到了它与墨守诚。 眼前白光一片,墨守诚只觉得精神恍惚。却在这时,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不是在呼唤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师傅”。 “雪菲……” “师傅,即便雪菲人生中很多很多的部分都是被虚构的,可是与师傅相遇,被师傅收为弟子,然后离别,接着再度相遇,这却不是虚构的吧。虽然很短暂……可是这却是雪菲,这辈子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白芒逐渐消散,四周的天地灵气仿佛鼓噪起来一般,墨守诚逐渐回过神来,眼前,却是一具残破不堪的身躯,正漂浮在自己的面前。 秦守霜此时脸都少了一半,却还能用半张嘴巴勉力说道:“嘿嘿,我,我可是不死之身,我是傀儡师,操纵者,生命创造者,这个世间最强的……” “秦守霜……”假若还是之前的青龙机关兽,此时只怕便已经散架。但这台由伏明魔师精心修复的青龙机关兽,质量之坚固,却是出乎意料,虽然看起来亦是残破不堪,但却还能坚持得住。 墨守诚低声说话同时,青龙机关兽身上鳞片一片片打开来,开始缓慢吸收四周鼓噪不堪的先天灵气。 “你并不是什么不死之身,你也不是傀儡师,更不是操纵者,你也不可能创造生命。” 白色的光芒,逐渐笼罩残破不堪的青龙机关兽身躯。那愈来愈盛的光芒,便好似对秦守霜的宣判倒计时一般。 “你只会**别人的生命,以扭曲他人的命运为乐,践踏努力活在这个世间的人的心。” 勉强抬起双手,操纵着机关傀儡做出了相同动作,将胸口拉开来。青龙巨大头颅,自胸口处浮现,张开嘴巴,吐出龙珠。 “等,等等……墨师兄,你,你还记得吧,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正在研制一种丹药。只要有了这个,那个叫蝶苍兰的姑娘就……” 压根不理睬对方,浑身上下的白色光芒,尽数注入了龙珠之中。随着龙珠光芒暴涨,墨守诚身子摇晃一下。他此时,也剩不下多少功力了。 青龙的力量,他的力量,雪菲与风不闲自爆之后,所残留在这四周的力量,尽数被他灌注入龙珠之中。 “即便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出自恶意。而是单纯为了自己高兴,可是却伤害了许多人。” “所以……你不过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已!” “你!竟敢这样侮辱我!!!”眼见言语已经无法打动墨守诚,秦守霜鼓起自己全身上下所剩力道,探出自己仅剩的一只左臂,屈指成爪,向墨守诚扑了过去。 “在这里灰飞湮灭吧!秦守霜!” “结果,其实我连她喜欢什么花也不知道。” 庆国边境小城安平,有一条叫做死者之家的小巷。平日里,莫说是修真者这等神仙般的人物,便是普通百姓,也没有喜欢经过这里的。 而今日,却偏偏有一对年轻男女,在安平城中人惊异目光之中,一前一后步入深巷。 那女子一身红装素裹,美丽不可方物,好似天上仙子。而那男子,虽然也是眉清目秀,但却总显得有些憔悴。 两人走到小巷尽头,看着空无一物的空地,那男子苦笑一下,便弯下腰来,将怀中捧着的一束白花,轻轻放在地上。 “但是,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一役最后,我必定支持不住。”男子牵着身边女子的手,两个人便这么默默地站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却再没有说过话。 “阿蓝,你知道吗,东方叔叔,在我小时候就和说过,男人,不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是不能哭的。”最终,男子出声打破了沉寂。 “但是很奇怪,当时,明明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我却哭不出来。” 心疼地看着身边的男子,那女子想要出声安慰,却又突然发觉,原来此时不论说什么都不对,只需听对方倾述便好。 “等一下,我们要继续上路,去替小兰寻找可以医治的药物吧,如果宰父常前辈说的是真的,天外天,便有能医治的药物的话。” “嗯。” 男子猛地将女子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对方,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守诚,如果想哭的话……” “不,我不会哭的。我不能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替小兰需找灵丹妙药,要替宰父常前辈收集制作机关傀儡的材料,还要……” “所以你不哭?” “因为男人,只有到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才能流泪。”男子只抱着对方,嗅着对方发香,仿佛这样便能静下心来。 “所以,我不是哭不出来,而是我不能哭。因为对我来说,这个世间的一切,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阿蓝……” “嗯?” “谢谢你,以后也会陪我走到最后么?” “说什么傻话啊。你啊,就算你不肯,我这辈子都缠着你啦。” 全文完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